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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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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周南行很淺地笑了一聲,低聲道:“蘇小姐,你沒有徹底忘卻縣城的情誼。”

三年後的再次重逢,所有東西都物是人非,周南行以為,蘇琬琬會恨死他和齊錚。

如今才知道,有些東西總是不會變的,蘇琬琬如此,他如此,以前的齊錚,現在的齊君赫,亦是如此。

沒想到周南行現在還有心思說這個,蘇琬琬皺了皺眉。

好在周南行又低聲接了句,“放心吧。”

楊子苓躲過楊雲簡攬過來的手,“我要帶他回去療傷,不然我不會跟你回去。”

楊雲簡只好向蘇琬琬求助,“你快勸勸。”

蘇琬琬仰首看著楊子苓,“楊小姐,再這麽僵持下去,周南行會失血過多而沒了性命。”

這話擊中了楊子苓的軟肋,她有些失神地後退兩步,“好,好吧。”

張鈺收到周崇的指示,背起周南行。

周崇在他耳邊吩咐,“立刻送進乾清宮,由太後定奪。”

他本該將違抗命令的周南行就地刀斬,可是他最後又改了主意,服從命令願意讓自己的人押他回去。

如此一波三折,他就失去了處決的權利,需要由太後決斷。

楊雲簡看著周南行被人帶走,轉身哄著自家大小姐,“子苓,現在可該與我回去了。”

楊子苓歷經一場變故,早已精疲力竭,也知道這樣任性下去毫無用處,她要回去與父親說清楚。

她沈默著點了點頭。

楊雲簡松下一口氣,示意蘇琬琬跟著一起走。

三人到了這座廢棄客棧的院子裏,周崇卻突然一聲令下,所有的弓兵都再次舉起手中弓箭。

楊雲簡眉宇皺起,溢出的笑意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怒氣,“周崇,你這是要做什麽?”

周崇以刀指著蘇琬琬,“你們走可以,她留下。”

蘇琬琬突然被楊雲簡帶出來,出了小腿處別著的一把匕首,身上沒帶別的防身的東西。

她往楊雲簡身後靠了靠。

楊子苓註意到蘇琬琬的動作,從周南行離開的事情上面拉回思緒,低聲問道:“你何時惹上的周崇?”

蘇琬琬搖頭,“他非要殺我。”

楊子苓了然,這倒是符合她對於周崇的印象,總是在殺人。

楊雲簡冷笑一聲,手指搭在腰側的金色腰帶上面,“我倒是忘了這件事情,周大人,給個面子,今日人我帶走,你們的恩怨,你們下次再論。”

周崇不語,也不動分毫。

楊雲簡無奈垂頭笑著,在陰影裏,那雙眼尾逐漸上挑的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那就……”

他話說到一半頓住,陰冷的笑意突然變得如春風和睦,言不對意地說了一句,“你來了啊。”

蘇琬琬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只看到對面屋頂上一個模糊的身影,就突然被楊雲簡攔腰抱過,將她整個人扔了出去。

蘇琬琬:“……”

天空的繁星在視野中匆匆閃過,蘇琬琬根本沒辦法調整姿勢,垂直落入一個人懷裏。

那人將她橫抱著,轉身從屋頂上跳了下去。

楊雲簡看著消失的兩個人,對著周崇笑道:“若要追人,請自便。”

說完,他帶著楊子苓離開了這裏,只留下周崇和一大群士兵。

周崇氣急,直接躍上高墻,看著蘇琬琬和那名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又消失的地方,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個字。

“追!”

蘇琬琬窩在人懷裏,沒有掙紮,迎面的風都被抱著她的手臂遮擋。

她甚至不用去看這個人的臉,彼此相觸那一瞬間強烈的熟悉感,讓她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

今夜,蘇琬琬好像一直在被人帶著跑。

“蘇琬琬。”齊君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過了一會,蘇琬琬才應了一句,“嗯。”

“受傷了嗎?”

“沒有。”

齊君赫帶著蘇琬琬,從窗戶躲進了一間三樓的房間。

他將蘇琬琬放在一塊平地,然後靠在墻壁上,一言不發。

房間裏漆黑一片,兩人都默契地不曾去點燈,因為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齊君赫站著的地方,隱約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這聲音轉瞬即逝,應該是將他臉上的面罩摘了下來。

“齊錚。”

蘇琬琬還是習慣喊他齊錚。

“嗯。”一米之遙的地方傳來回應。

“受傷了嗎?”

這次沒有回應,只有響起的腳步聲,很輕,逐漸到了蘇琬琬面前。

挨得近了,蘇琬琬才能勉強看見一團黑影,黑影逼壓下來,直到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裏。

他的聲音比往日低啞,像是在壓抑,在難過。

“別人的血。”

蘇琬琬難得沒有推開他,只是像個柱子一樣站著,聽著齊君赫的聲音,嘗試揣摩他的心情。

“我看過周南行的傷,他不會死。”

耳邊的呼吸聲輕了一點,她猜對了。

“你們今日在做什麽?”

蘇琬琬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可是齊君赫笑了一聲,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又將人抱得更緊些。

“還記得三年前調查的青知省鹽運的事情嗎?”

“嗯。”

齊君赫道:“我派人從青知省拿了些東西,押了些人回來,這事幹系重大難免走漏風聲,在路上就已經被盯上,用了金蟬脫殼才到了京城,可是要越過關卡,送入京城又談何容易。”

“今日是調虎離山,周南行是調虎的餌。”

蘇琬琬有些不解,“可是周崇為何會對周南行動手?”

齊君赫抱著懷中柔軟,心情逐漸平靜,他耐心地解釋道:“周南行自小就被太後派到我身邊來監視我,我派他去青知省查些東西,太後知曉此事,自然會用些法子,讓周南行去不得。”

蘇琬琬大概明白了,“所以,周崇和周南行,按照太後的意思,本來是要合力給你演一場戲?”

齊君赫在蘇琬琬鬢間親了一口,“是的。”

這一動作使得房間變得暧昧,蘇琬琬掙紮了一下,將人推開,這次她成功了,在兩人之間撐開一臂的距離。

“那你今夜在做什麽?”

齊君赫語氣中帶了戲謔:“京城可不是縣城,沒有可以鉆的狗洞,今夜的城門是我開的。”

趁著周崇不在,將東西和人都接進來,今夜的事情才算是大功告成。

蘇琬琬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話已經問完,她沒有再說話的心思,打算撤回抵在肩膀的手,被齊君赫抓住手腕,然後向下握住手掌,還饒有興趣地捏了捏。

蘇琬琬正要發作,就聽齊君赫問道:“你為何在這裏?還有楊雲簡。”

還沒說話,又聽他道了句,“你身上沾了他的味道。”

蘇琬琬並沒有聞到他說的味道,想把手抽回來。

“你屬犬的嗎?”

齊君赫壓了壓蘇琬琬無名指的指腹,像是逗貓那樣,悠哉道:“我是天子,無論哪年出生我都是龍子。”

他今日心情不佳,雖然心中在意得不行,卻沒有過分追究,只是聽蘇琬琬講了她被楊雲簡帶出來的經過。

蘇琬琬省去了楊子苓心儀周南行的部分,但是齊君赫何其聰明,自然會猜到。

齊君赫聽完,卻道了句,“她不會入宮的。”

楊雲簡也曾說過這句話,蘇琬琬不知道為何兩人都如此篤定,明明兩家已經在議親了。

蘇琬琬自然不去問,齊君赫的婚事幹她何事。

兩人說話間,樓下的街道上隱隱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齊君赫將蘇琬琬的手,從把玩變成十指相扣,在蘇琬琬反抗之前將人拉到窗邊,輕聲道:“追來了。”

蘇琬琬順著他的目光,從窗縫裏往外看去,看到大片火光朝著這個方向湧過來,為首的正是周崇。

齊君赫不像周南行那樣,刻意露出蹤跡來吊著他,所以周崇不知道他們具體藏在何處,只能經過一個地方,就派人搜查。

他們越來越近,很快就在距離這間客棧三十米遠的另一家客棧搜查,客棧裏面都是驚呼聲。

蘇琬琬看向齊君赫,“不走嗎?”

再不走,就要搜過來了。

齊君赫的半張臉都隱藏在陰暗裏,另半張臉也不太清晰,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站在街道中央的周崇,在他周圍,圍著不少士兵保護著他。

“等會就走。”

蘇琬琬從他的話音中聽出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下一秒,就聽見一聲暗扣打開的聲音,齊君赫竟然從窗邊的墻裏,取出一把弓弩,單手架在窗沿上。

他將窗縫打開一點,躬身靠近弓弩,一雙眼睛從弓弩的角度望向周崇,像是在聚精會神地瞄準。

蘇琬琬的呼吸都屏住了,若是齊君赫就此殺了他,那麽她將大仇得報,從每日夜晚的噩夢中得以解脫。

殺了他吧,蘇琬琬在心中禱告。

這個時候,她聽見了齊君赫的聲音,緩慢而誠懇,“蘇琬琬,我與你一樣,都很想送他一程。”

話落,弓箭脫弦,飛快地射了出去。

蘇琬琬的視線追隨著那只箭,看到它穿過保衛的士兵,插在了周崇的肩膀上。

蘇琬琬的心被高高懸起,又狠狠落下。

周崇不會死,他只會躺在床上修養兩個月,然後再次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的世界。

蘇琬琬早就知道,齊君赫是皇帝,周家又與楊家沆瀣一氣,勢力大到壓倒皇權。

在齊君赫有足夠把握之前,他不會殺死周崇的,他也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蘇琬琬不再像上次那樣,控斥他為什麽不下死手,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齊君赫將弓弩塞回墻壁之內,由著他在追兵到來之前,將自己橫抱而起帶走。

齊君赫帶著蘇琬琬往張家的院子趕過去,“周崇受傷後,那些士兵沒過多久就如無頭之鳥散開,你住的那處宅子,雖然小了些,卻也是禮部贈予新科探花的宅子,他不敢派人去圍。”

齊君赫這次,明顯比之前移動地更快,她抓住齊君赫的衣襟,“我知道。”

在距離張家很近的地方,齊君赫將蘇琬琬放到地上,微微喘著氣。

“回去吧。”

月亮被雲層蓋住,淌下薄薄的銀光,街道上是兩道模糊的身影。

蘇琬琬往家的方向走了幾步,才駐足回首去看。

男子背對著她向著街道的另一邊走去,右手擡起淺淺晃著,是在道別,那模樣與三年前,在朦朧夜色中踏雪離去的少年逐漸重合。

周南行說得沒錯,她不曾忘卻很多東西,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比起曾經歷經的所有,都更加刻骨銘心。

只是三年已逝,再次重逢也是紅眼相對,終究是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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