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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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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色越來越黑,西廂房的燈卻依舊亮著,蘇琬琬靠在床頭,神色平靜地看著手裏的話本。

今日下午,她睡得足夠久,如今並不困,只是想安靜地獨處,整理自己的思緒。

現在的處境,像是前進的路被巨石堵死,旁邊還有齊君赫虎視眈眈,蘇琬琬無法前進也沒辦法在現狀中平靜生活,只能後退。

但是在父母沈冤得雪之前,蘇琬琬絕對不會願意離開京城。

該怎麽做?她該怎麽做?

手中的書許久不曾翻過一頁,房間靜悄悄的,只有蠟燭偶爾發出燃燒的聲響。

門外突然傳來男子聲響:“琬琬,你可是睡了嗎?”

蘇琬琬從思緒中剝離開來,她想了一會,翻身下床,將外袍穿上,繞過屏風走到外屋,將門打開。

張開羽身著一身素衣,披著滿身銀光,站在門外。

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柔和,在蘇琬琬開門的時候主動道:“露水說你乏了不用晚膳,我以為你早些便睡了,出門瞧見你房間還亮著燈,才來打攪。”

蘇琬琬直到張開羽的性子,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他不會這個時候在門口詢問。

退回到屋子裏,蘇琬琬將椅子擺正,“坐吧。”

張開羽將房門虛掩,門縫五尺寬,透出些許夜間特有的涼風。

他在蘇琬琬對面坐下,觀她眉尾耷拉著,“可是身子不適?”

晚風將蘇琬琬心頭的煩悶吹散了不少,如今又看到張開羽的模樣,才清淺地笑出了聲。

“沒有不適,倒是你,脖子上的墨漬是什麽回事。”

張開羽接過蘇琬琬遞過來的帕子,往脖子上探區。

“方才收拾桌面的時候,不慎將硯臺打翻了,我只顧著擦臉,沒想到脖子上也濺了墨汁。”

張開羽仔細擦了,問道:“現在可還有?”

蘇琬琬打量一眼,“幹帕是擦不幹凈的,需打濕了才行。”

張開羽淺淺嘆氣,“那邊先這般吧,琬琬只當沒看見就行。”

蘇琬琬又是淺笑一聲。

兩人幾句之間,氣氛便輕快了不少。

蘇琬琬問道:“你來尋我可是有話要說?”

張開羽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正了正神色,“我今日歸家途中,瞧見了三年前殺害父母的兇手。”

聞言,蘇琬琬抓緊了扶手,腦海裏紛飛的思緒也消失殆盡,只容得下兇手二字。

三年前,蘇琬琬就將兇手的模樣畫了出來,也給張開羽看過,他今日這般篤定,必然不會看錯。

“具體如何?”

張開羽道:“我歸家路上有一對夫婦鬧事,具體是因為什麽無從得知,但是險些當街鬧出人命。畢竟是天子腳下不可輕易發生血案,此事驚動了京兆尹卻還不夠,竟還驚動了巡城禦史,這都是我從旁人口中得知。”

他頓了一瞬,“兇手就是巡城禦史周崇。”

縱然蘇琬琬早就猜到兇手的身份不低,此刻聽見這個消息仍然難以呼吸。

她的聲音甚至有些發顫,“我知道了。”

張開羽語氣間帶了些許感慨,“我知道這個消息時,也曾惶恐不安,反覆質疑自己良久。三品高官,手握兵權,已經是難以觸及的存在,我當真能做到嗎?”

張開羽看著蘇琬琬,眼神中滿是堅定,似乎要將這份堅定傳遞給蘇琬琬。

“可是烏雲不會永遠蔽日,陽光總有刺破雲層的那一日。我會堅定地走下去,直到撥雲見日的那一日。”

“好歹知道了兇手是何身份,日後總算有了努力的方向。”

他滿臉赤誠的模樣勾動著蘇琬琬的情緒,她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謝謝……謝謝你。”

可這是一個生了病的朝廷,奸臣當權,而在朝堂之上,還坐著一個瘋子皇帝。

他們在這些人面前型如螻蟻。

倘若事成,將是怎樣的一路艱險?

“為何哭了?”張開羽焦急地站起來,手裏卻尋不到幹凈的帕子,只得彎著腰試圖去哄人。

女子垂著頭只能看到發紅的鼻尖,淚水還在往下掉。

好在沒過多久,蘇琬琬止住了淚,發紅的眼眶裏露出些許笑意。

“沒事,不過是高興。”

張開羽松下一口氣,“那便好。”

等蘇琬琬逐漸恢覆平靜,張開羽道:“聖旨許是很快便下來了,屆時……”他看著蘇琬琬,巧在蘇琬琬將淚痕擦幹凈了,擡頭看他,雲鬢香腮,美人如畫。

張開羽只覺心跳都停了一分,強迫自己挪開視線,欲接著說下去,可是臉上發燙如何也說不出來。

“下次……下次在議吧。”

蘇琬琬看著張開羽狼狽地走了出去,然後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張開羽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他求過的聖旨只有一份,就是他和自己的婚事。

只是,齊君赫真的會將聖旨發下來嗎?

*

皇帝每個月的二十出頭都會罷朝,這是朝廷百官都知道的事情。

剛開始太後還會自己垂簾聽政,可是後面漸漸的也不上朝了。

雖然有些文官為了大趙朝綱,會上書罵上兩句,但是無人理會,剩下的朝臣也樂得清閑不上朝。

可是今日雖然罷朝,但仍有一位大臣跨過城門往裏走去。

當然,去的不是太和殿,而是寧壽宮。

楊墨嶺坐到正在用早膳的周太後身邊,一路走過來有些氣喘,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周太後擡眼看他,“舉止粗俗。”

楊墨嶺笑了兩聲,攬過周太後的腰,對著雪白的臉蛋親了兩口,“我一直這樣。”

周太後哼哼兩聲,吃著東西沒回話。

楊墨嶺問道:“你喚我過來有何事?”

周太後瞥了他一眼,“等我用完。”

楊墨嶺對著身邊的宮女攤手,宮女心領神會,將銀筷交給他。

他開始為周太後布菜,這個舉動讓周太後的柳眉上揚,顯然是滿意。

周太後捏著帕子按按嘴角,“我今日喊你來,主要是想談談齊君赫的婚事。”

“他松口了?”

之前楊墨嶺和周太後都曾與齊君赫談過這件事情,但是總被回絕。

這畢竟是涉及到兩個人的事情,還需要你情我願,直接把人塞進去是不成的,會被連帶著褥子一起扔出來,下藥也是沒用的,這個倔性子的皇帝曾在冷水裏面泡了一天。

周太後顯然心情也很愉悅,“我昨日問起來,他說憑我做主。”

這與齊君赫之前的性子大相徑庭,楊墨嶺有些疑慮,但是好歹是松口了,這就是好事。

“那你現在是何打算?”楊墨嶺抱著周太後,如是問道。

周太後道:“子苓不是年歲正合適嗎?”

*

今日是個艷陽天,蘇琬琬於艷陽中推開門走進院子,院子裏面一片寂靜。

初夏的溫暖驅散噩夢殘留的陰冷,四肢也因為這懶洋洋的暖意生出一點力氣,她擡起雙手,在陽光下伸了一個懶腰。

院子裏面沒有旁人,只有一棵槐樹孤獨地立著,一張躺椅靜靜地放著。

張開羽每日都要去翰林院當差,起得都是最早的,蘇琬琬在早上一般看不見他的身影。

張氏的覺也少,往往天剛剛擦亮就起身了,洗漱過後躺在躺椅上面。

今日聽不見她的動靜,想來是出門了。

至於露水,估摸著是還沒醒的,旁人是冬日越睡越久,她是夏日越睡越香,蘇琬琬當小姐的沒說什麽,自然不會有旁人拘束她。

蘇琬琬在院子裏面踱步,覺著徹底精神了,拐進廚房打算煮幾個雞蛋。

火苗還沒有起來,院子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蘇琬琬將門打開,看見一名男子站在門口,一身黑色素衣的打扮,看見蘇琬琬開門,就道:“小姐,我是小鄧子。”

小鄧子眉眼端正,眼神也還算清澈,但是他的出現不免讓蘇琬琬想起昨日的一些事情。

蘇琬琬險些將唇抿成一道直線。

小鄧子見她沒說話,又道:“小姐忘記我了嗎?我是隔壁的小鄧子。”

蘇琬琬神色不變,“嗯,我知道。”

沒忘記自己就好,小鄧子撓撓腦袋,“主子讓小的請小姐過去,我們準備了……”

回應他的,是幹脆的關門聲。

蘇小姐竟然沒等自己關門,就把門關上了,她跟主子不是情誼深厚嗎。

小鄧子差事沒完成,只能控制著力道敲門,“小姐,真的是主子派我來請小姐過去的。”

蘇琬琬背靠著門,心裏冒著火,“我與他不熟。”

此話順利讓小鄧子安靜下來,不知道作何反應。呆呆地在門前站了一會,然後垂著頭回去了。

小鄧子一路走到隔壁院子的正房前面稟告這件事情,可是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房間內靜悄悄的,顯然主子不在裏面。

而一墻之隔的院子裏,蘇琬琬的腳步在廚房門前停下,轉身擡眼去看對面的墻頭。

就在那烏青色的墻頭之上,堂而皇之地坐著一個人,右腿自然垂下在墻壁前,左手手肘著撐著屈起的左腿。

而且此人還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裏衣,長發半解落在衣襟上,眉眼無精打采,只有一雙淺褐色的眼眸望著蘇琬琬的方向,像是在出神。

這副模樣,顯然是剛從被窩中爬出來。

蘇琬琬在心中權衡利弊,理智最後壓下她對齊君赫退避三舍的念頭,快步走到齊君赫坐著的墻頭面前,壓低聲音質問:“當朝聖上,怎麽會有爬人墻頭的愛好?”

齊君赫的目光聚焦在不遠處的這張臉上,“平日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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