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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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奧斯陸冬日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
這裏沒有深厚的積雪, 天氣好的時候，金黃色夕陽灑在雪地與屋頂，折射出淡淡的光輝。
歸要會在他們極致的親熱與高昂宣洩之後, 躺在床上倦怠地盯著那片雪地看許久，身旁的人那陣勁兒過了開始處理工作消息, 她便安靜地閉著眼小憩, 等他處理完，傾聲過來將她吻醒。
然後, 他們會去不遠處那個公園，又或者海邊散步。
這裏有文藝覆興式的城堡與濃厚的藝術氛圍，色彩理應是繽紛斑斕，所以她覺得也許春秋時候來這裏會更漂亮。
在墨爾本七年的浸染，她已經逐漸習慣國外各種單調而口味相異的食物。那時偶爾會去逛一逛唐人街的華人超市, 可基於她不夠完美的廚藝，那些普通卻昂貴的食材在她手裏往往浪費, 加之那時忙碌於學業, 於是學習下廚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更多時候, 她會直接買泡面。
當時沒能學，如今也不必。
因為孟聿崢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式的廚房研究, 還真讓他日積月累地摸索出點兒門道來了。
關於這點, 歸要輸得心甘情願。
他手底下的做出來的食物全是依合著兩人自己的口味。歸要南方姑娘，喜好酸辣與清甜, 孟聿崢從小長在皇城根下, 更偏淮幫菜的清淡精致。
所以他們會去逛一逛那家亞洲超市。
超市的貨品種類與國內的沒太大差別, 只是沒有國內超市那樣應有盡有。但她並不強求非得在異國他鄉吃上與自己家中的無異的東西，有就很好。
購物車裏有幾袋零食, 她還想吃水果罐頭，扯著孟聿崢走到罐頭區，各個國家的罐頭一一陳列在眼前。
她細細對比挑選，最後在三類品牌中反覆糾結。
孟聿崢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她糾結來糾結去，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起問他：“孟聿崢，你喜歡這裏面哪個？”
他胡亂開口，沒有一絲猶豫，壓了嗓音，輕佻浪蕩地撥弄回話——
“嗯，我喜歡在你身體裏面。”
語不驚人死不休。
歸要猝不及防，手裏那瓶罐頭猛地一滑，差點兒沒抓住。
這輩子都這樣死不正經！
她左看右看確定沒人，氣得，回眸睨他兩眼，想罵沒罵出聲，但手上卻十分有氣性，哐哐幾下，三瓶水果罐頭全都扔進了購物車。
選擇糾結癥瞬間治好。
姑娘扭頭就走遠了，作壞成功的男人笑得肩膀都顫抖，隨即又賤嗖嗖地跟上去道歉輕哄。
這種事兒常態化。
歸要被調/戲到麻木，有時候靈感一現反唇相譏，卻常常迫於臉皮沒有對方厚，沒幾回合便敗下陣來。
可她骨子裏就是個不服輸的，下次再來，還得同他較量。偏孟聿崢就愛她這勁兒，一有空就招惹她。
兩人你來我往，就跟博弈似的。
但這次歸要很明顯是直接放棄，因為大庭廣眾，她要臉。
即使沒幾個人聽得懂。
蜜月旅行的時光飛快流逝。
前腳在特羅姆瑟耗了一周，他們能留在奧斯陸的時間也並不算特別長。
這段時間他們將有意思的周邊國家玩了個遍，等到啟動回國行程的時候，已快要接近二月份新年。
巧的是歸要回國後學校已經放了假，於是京城沒待幾天，她便恰好時間，回了望城。
望城還是那麽濕冷。
冬季涼風拍在臉上，刀割似的疼。
口袋裏是孟聿崢發來的短信，她實在太冷，手放在口袋裏不願拿出。上車後緩了一口氣，這才掏出手機告訴他已經抵達望城。
他回得很快：【過兩天我回來，咱倆一起去拜訪恩師】
歸要：【好】
這人尊師重道，每年都必須抽空拜訪所有在學業路上提攜過他的老師。她總覺得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男人很難得，可能在讀書的時候遇見一位好老師更難得。
只是可惜，她的那位恩師，已經因病去世。
孟聿崢到達望城的那天，聽說一落地就被人拐走了。
拐走他的人歸要也認識，是一中那位快退休的副校。
孟聿崢趕著想見自己媳婦兒，可面前這位長輩與自己有舊，他不得不應付。誰知道應付著應付著，就被對方套了進去，最後演變成怎麽也得一起吃個飯才算了。
孟聿崢噎了一下，說自己還得拜訪恩師。副校多聰明一人，大手一揮，直接說我也好久沒去拜訪過老爺子了，咱們一起去。
這話把人的路堵得死死的，想著就吃頓飯也沒什麽大不了，於是孟聿崢無奈，只能答應。
那時候歸要正堵在路上，沒能趕到，是他打了個電話過來報備行蹤，兩人正商量著呢，歸要忽然聽見那端副校的聲音：“孟聿崢，你結婚了？”
他說對，剛結。
聽筒裏傳來副校爽朗的大笑：“對對對，你這手上戴著戒指呢，我老花眼，竟然沒看見。”
說完又問：“你媳婦兒是望城人？”
“嗯，您問這……”
“那正好，你把你媳婦兒叫上，咱們一同過去拜訪老師。”
孟聿崢頓了頓，又回頭來向她征詢意見。
她沒意見，本就是要陪同拜訪的。於是掉了頭，直接往目的地而去。
她是見到副校之後，瞧見副校瞳孔裏的震驚，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兒。
副校是一位待在一中二十幾年的老人。這二十年間，從一中出去的狀元屈指可數，就更不用提什麽國家隊的選手。
緣分有時候就是很巧妙。
當年歸要與孟聿崢一前一後轟動了兩屆師生，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他們倆會有並肩而立的這一日。
副校的震驚溢於表面，看著歸要好半天，最後竟然眼圈一紅，連說了幾聲好：“咱們一中最厲害的男同學和女同學，居然在一起了。”
“你老師肯定高興，”副校對孟聿崢說道，“你不知道，當年歸要離開望城後，他還提過這個女娃娃，說她今後一定出息，不得了。”
副校得知一個大驚喜，由衷地高興，三個人一同上了樓，見到了李杜仲老師。
那是歸要第一次見孟聿崢的這位恩師。
李杜仲這一生桃李遍地，在望城乃至整片地區都當得上德高望重，如今年紀大了，耳朵也漸漸不好使，但記憶力卻未曾腐朽，仍然能記得自己教過的許多學生，只要提起是哪一屆哪個班的，立馬能講出那個班裏當年的舊事。
李杜仲雖未教過她，卻對她有印象，見到她果然楞怔了一下，轉頭問副校：“這個女娃娃眼熟，是哪個班的學生？”
副校提高了聲，說是xx屆理科一班的歸要！
孟聿崢緊接著在後面跟了句：“老師，這是我的妻子。”
歸要。妻子。
李杜仲眼中的疑惑有瞬間的釋然，他笑起來，拉著歸要的手不住點頭。
而歸要卻在聽見那一聲“妻子”時，有過片刻怔忪。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孟聿崢在外這樣稱呼自己，如此自然而驕傲。
她禮貌地同李杜仲打招呼問好。
可她知道，那些少女時代的舊夢，仿佛在那一剎那，悉數被彌補。
--
那天拜訪完李杜仲，已經是下午時分。
望城這會兒日頭正好，副校擡表看了看時間，忽然對他們說：“要不要回學校看看？”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回去過。
這理由沒法拒絕。
孟聿崢失笑，想著姜還是老的辣，這節奏全被副校一人掌控，他同歸要兩人只有跟隨的份兒。
車是副校開的。
孟聿崢本想自己來，奈何副校非得開，拗不過，只能坐在副駕陪同。
車往望城的地方駛，副校開著車，路上一直同他們講這些年一中的發展與變化，說又翻新了教學樓，還新建了一棟實驗大樓，學生們如今幹啥都更方便。
副校演講得分外有激情，歸要聽得津津有味，可慢慢慢慢，她便發現話題變得微妙起來。
老一輩的人講話很有門道，尤其是副校這樣混跡官場多年的老人。
副校言辭間明裏暗裏地傳達一中想與時俱進更新設備，可數量太大，前些年批的款說實話，不太夠，若是有人能投資……
歸要瞧了一眼前方的男人，正不著痕跡地同副校聊天。
他大概也是猜出來了，機場偶遇是假，同他一起拜訪恩師是順便，現在幫忙開車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正的目的，在這裏。
學校要更新發展，四處需要用錢，這手頭拮據自然要尋找外援，而最有效的，便是從昔年的校友身上想辦法。
副校明明沒幾年就要退休，卻硬是為了一中的前程奔走，拉下老臉，給他們二人開車。
老校長這一生，待一中是真鞠躬盡瘁，嘔心瀝血。
歸要在心底嘆了口氣。
其實依照孟聿崢的性格，哪怕副校今天直接伸手要，他也能眼不眨地撥款投資。
這便是“八方學子，莫忘師情”。
那邊孟聿崢果然順水推舟接住了校長的意思，為學校投資是慈善項目，能做就盡量做，這也算是積善行德。
副校沒想到這麽容易，大喜過望，帶著他們游覽一中的時候情緒明顯雀躍不少。
這個時間階段只有高三的學生還在上課，可算算日子也該放寒假了。
副校聞言，笑道：就是今天，下午五點……還有十分鐘，差不多就放了。
說這話的時候，喉嚨幹得吞了吞唾沫。
歸要斂眉，輕扯了扯孟聿崢衣袖，他十分默契地點了點頭。
學校小賣部還在原來那個位置。
歸要買了三瓶蘇打水，在小路上七拐八繞，走到主道上的時候，正好到了學生們的下課時間。
學生們背著書包，抱著工具箱，從教學樓魚貫而出，歸要遠眺過去，看見他們還是站在校門口前的小廣場孟聿崢傾身偏向副校的方向，低著頭聽對方講話。
他們還在等她。
她舉步朝他們挪過去。
旁邊就是學生的必經之地，歸要今年三十歲，在社會沁潤多年，身上那股盈盈氣質與身邊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全然不符。
突兀到來往的學生們一眼就能瞧見她。
好幾個學生看見她以後，楞了又楞，抱著書傻傻站在原地：“那個姐姐好眼熟……”
後面一個女生湊上來，朝她看了一眼，估計記憶力好，錯愕道：“唉！唉！等等我想想！……噢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學校外面那個榮譽校友榜上的！”
這話一出來，大夥兒恍然大悟，全都想起來了。
有人記憶卡殼：“對對對，是那個！鐘書！鐘書！”
“那個那個！歸要學姐！”
“歸要！對，就是歸要！”
其中一個女生跳起來，跟後面那個人大聲喊道：“譚狗！胖砸！你們倆女神！歸要！”
喊完後便看見人群中有兩個人從狐疑，到質疑，最後尖叫。
這舉動引起了其他學生的註意，一中幾乎每個人都聽過歸要這個名字，這麽一喊，學生群頃刻間躁動起來，全都齊刷刷地往同一個方向去看去。
而另一邊正邁向孟聿崢的歸要莫名聽見有人叫自己，循聲轉頭，同那群學生們對上了眼。
她呆呆捧著三瓶水，不明所以地看著學生們。
不遠處的校長與孟聿崢也註意到這邊的動靜，視線也都跟著探過來。
終於，有個膽子大性格直爽的女生朝著歸要喊出了所有人的好奇：“學姐！你的鐘書先生呢！”
她當年留下的那句話日日月月年年地留在校友榜上，走了一屆又來一屆，每個人都看，每個人都猜，去問老師，沒一個能給出準確答案。
那個所謂的“鐘書先生”，就這樣留在大家心中反覆猜測。
學生們的起哄乘風而上，落進歸要的耳朵裏，她即刻會意，笑了起來。笑意星星閃閃，奪目而動人。
然後她指著前面——孟聿崢的方向。
不遠處兩百米外，那是她的“鐘書”先生。
學生們個個探頭探腦望過去，看清那個男人後，徹底沸騰。
“靠靠靠！這不是那個！！”
“是榜上那個孟聿崢！”
“媽的！我就知道！就是孟聿崢！”
“是！誰！跟老子信誓旦旦說是職校那個街溜子！滾出來挨你爹的揍！”
一中的學生們有自己的“未解之謎”，許多許多，而那位神秘的“鐘書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那個謎底終於在多年後的今天揭曉。
那些學生時代所不能容忍的情愫，在十幾年前被少女刻意掩埋，卻又在今日破土而出，光明正大，佳話流傳。
那場景就連副校也忍不住感慨。
孟聿崢笑看她朝自己小跑過來，微微上前幾步，伸手去迎接她。
還有學生在繼續喊：
“學姐你們好好的！”
“祝！你！們！幸！福！”
“吸吸歐氣，老子明年來校沖京大！”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熱烈赤誠，就像曾經的孟聿崢。
歸要覺得今日此行，這一幕是上天給的驚喜。
那時候她和孟聿崢卻渾然不覺。
她們即將迎來一個更大的、跨階段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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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陸冬日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
這裏沒有深厚的積雪, 天氣好的時候，金黃色夕陽灑在雪地與屋頂，折射出淡淡的光輝。
歸要會在他們極致的親熱與高昂宣洩之後, 躺在床上倦怠地盯著那片雪地看許久，身旁的人那陣勁兒過了開始處理工作消息, 她便安靜地閉著眼小憩, 等他處理完，傾聲過來將她吻醒。
然後, 他們會去不遠處那個公園，又或者海邊散步。
這裏有文藝覆興式的城堡與濃厚的藝術氛圍，色彩理應是繽紛斑斕，所以她覺得也許春秋時候來這裏會更漂亮。
在墨爾本七年的浸染，她已經逐漸習慣國外各種單調而口味相異的食物。那時偶爾會去逛一逛唐人街的華人超市, 可基於她不夠完美的廚藝，那些普通卻昂貴的食材在她手裏往往浪費, 加之那時忙碌於學業, 於是學習下廚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更多時候, 她會直接買泡面。
當時沒能學，如今也不必。
因為孟聿崢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式的廚房研究, 還真讓他日積月累地摸索出點兒門道來了。
關於這點, 歸要輸得心甘情願。
他手底下的做出來的食物全是依合著兩人自己的口味。歸要南方姑娘，喜好酸辣與清甜, 孟聿崢從小長在皇城根下, 更偏淮幫菜的清淡精致。
所以他們會去逛一逛那家亞洲超市。
超市的貨品種類與國內的沒太大差別, 只是沒有國內超市那樣應有盡有。但她並不強求非得在異國他鄉吃上與自己家中的無異的東西，有就很好。
購物車裏有幾袋零食, 她還想吃水果罐頭，扯著孟聿崢走到罐頭區，各個國家的罐頭一一陳列在眼前。
她細細對比挑選，最後在三類品牌中反覆糾結。
孟聿崢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她糾結來糾結去，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起問他：“孟聿崢，你喜歡這裏面哪個？”
他胡亂開口，沒有一絲猶豫，壓了嗓音，輕佻浪蕩地撥弄回話——
“嗯，我喜歡在你身體裏面。”
語不驚人死不休。
歸要猝不及防，手裏那瓶罐頭猛地一滑，差點兒沒抓住。
這輩子都這樣死不正經！
她左看右看確定沒人，氣得，回眸睨他兩眼，想罵沒罵出聲，但手上卻十分有氣性，哐哐幾下，三瓶水果罐頭全都扔進了購物車。
選擇糾結癥瞬間治好。
姑娘扭頭就走遠了，作壞成功的男人笑得肩膀都顫抖，隨即又賤嗖嗖地跟上去道歉輕哄。
這種事兒常態化。
歸要被調/戲到麻木，有時候靈感一現反唇相譏，卻常常迫於臉皮沒有對方厚，沒幾回合便敗下陣來。
可她骨子裏就是個不服輸的，下次再來，還得同他較量。偏孟聿崢就愛她這勁兒，一有空就招惹她。
兩人你來我往，就跟博弈似的。
但這次歸要很明顯是直接放棄，因為大庭廣眾，她要臉。
即使沒幾個人聽得懂。
蜜月旅行的時光飛快流逝。
前腳在特羅姆瑟耗了一周，他們能留在奧斯陸的時間也並不算特別長。
這段時間他們將有意思的周邊國家玩了個遍，等到啟動回國行程的時候，已快要接近二月份新年。
巧的是歸要回國後學校已經放了假，於是京城沒待幾天，她便恰好時間，回了望城。
望城還是那麽濕冷。
冬季涼風拍在臉上，刀割似的疼。
口袋裏是孟聿崢發來的短信，她實在太冷，手放在口袋裏不願拿出。上車後緩了一口氣，這才掏出手機告訴他已經抵達望城。
他回得很快：【過兩天我回來，咱倆一起去拜訪恩師】
歸要：【好】
這人尊師重道，每年都必須抽空拜訪所有在學業路上提攜過他的老師。她總覺得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男人很難得，可能在讀書的時候遇見一位好老師更難得。
只是可惜，她的那位恩師，已經因病去世。
孟聿崢到達望城的那天，聽說一落地就被人拐走了。
拐走他的人歸要也認識，是一中那位快退休的副校。
孟聿崢趕著想見自己媳婦兒，可面前這位長輩與自己有舊，他不得不應付。誰知道應付著應付著，就被對方套了進去，最後演變成怎麽也得一起吃個飯才算了。
孟聿崢噎了一下，說自己還得拜訪恩師。副校多聰明一人，大手一揮，直接說我也好久沒去拜訪過老爺子了，咱們一起去。
這話把人的路堵得死死的，想著就吃頓飯也沒什麽大不了，於是孟聿崢無奈，只能答應。
那時候歸要正堵在路上，沒能趕到，是他打了個電話過來報備行蹤，兩人正商量著呢，歸要忽然聽見那端副校的聲音：“孟聿崢，你結婚了？”
他說對，剛結。
聽筒裏傳來副校爽朗的大笑：“對對對，你這手上戴著戒指呢，我老花眼，竟然沒看見。”
說完又問：“你媳婦兒是望城人？”
“嗯，您問這……”
“那正好，你把你媳婦兒叫上，咱們一同過去拜訪老師。”
孟聿崢頓了頓，又回頭來向她征詢意見。
她沒意見，本就是要陪同拜訪的。於是掉了頭，直接往目的地而去。
她是見到副校之後，瞧見副校瞳孔裏的震驚，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兒。
副校是一位待在一中二十幾年的老人。這二十年間，從一中出去的狀元屈指可數，就更不用提什麽國家隊的選手。
緣分有時候就是很巧妙。
當年歸要與孟聿崢一前一後轟動了兩屆師生，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他們倆會有並肩而立的這一日。
副校的震驚溢於表面，看著歸要好半天，最後竟然眼圈一紅，連說了幾聲好：“咱們一中最厲害的男同學和女同學，居然在一起了。”
“你老師肯定高興，”副校對孟聿崢說道，“你不知道，當年歸要離開望城後，他還提過這個女娃娃，說她今後一定出息，不得了。”
副校得知一個大驚喜，由衷地高興，三個人一同上了樓，見到了李杜仲老師。
那是歸要第一次見孟聿崢的這位恩師。
李杜仲這一生桃李遍地，在望城乃至整片地區都當得上德高望重，如今年紀大了，耳朵也漸漸不好使，但記憶力卻未曾腐朽，仍然能記得自己教過的許多學生，只要提起是哪一屆哪個班的，立馬能講出那個班裏當年的舊事。
李杜仲雖未教過她，卻對她有印象，見到她果然楞怔了一下，轉頭問副校：“這個女娃娃眼熟，是哪個班的學生？”
副校提高了聲，說是xx屆理科一班的歸要！
孟聿崢緊接著在後面跟了句：“老師，這是我的妻子。”
歸要。妻子。
李杜仲眼中的疑惑有瞬間的釋然，他笑起來，拉著歸要的手不住點頭。
而歸要卻在聽見那一聲“妻子”時，有過片刻怔忪。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孟聿崢在外這樣稱呼自己，如此自然而驕傲。
她禮貌地同李杜仲打招呼問好。
可她知道，那些少女時代的舊夢，仿佛在那一剎那，悉數被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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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拜訪完李杜仲，已經是下午時分。
望城這會兒日頭正好，副校擡表看了看時間，忽然對他們說：“要不要回學校看看？”
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回去過。
這理由沒法拒絕。
孟聿崢失笑，想著姜還是老的辣，這節奏全被副校一人掌控，他同歸要兩人只有跟隨的份兒。
車是副校開的。
孟聿崢本想自己來，奈何副校非得開，拗不過，只能坐在副駕陪同。
車往望城的地方駛，副校開著車，路上一直同他們講這些年一中的發展與變化，說又翻新了教學樓，還新建了一棟實驗大樓，學生們如今幹啥都更方便。
副校演講得分外有激情，歸要聽得津津有味，可慢慢慢慢，她便發現話題變得微妙起來。
老一輩的人講話很有門道，尤其是副校這樣混跡官場多年的老人。
副校言辭間明裏暗裏地傳達一中想與時俱進更新設備，可數量太大，前些年批的款說實話，不太夠，若是有人能投資……
歸要瞧了一眼前方的男人，正不著痕跡地同副校聊天。
他大概也是猜出來了，機場偶遇是假，同他一起拜訪恩師是順便，現在幫忙開車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正的目的，在這裏。
學校要更新發展，四處需要用錢，這手頭拮據自然要尋找外援，而最有效的，便是從昔年的校友身上想辦法。
副校明明沒幾年就要退休，卻硬是為了一中的前程奔走，拉下老臉，給他們二人開車。
老校長這一生，待一中是真鞠躬盡瘁，嘔心瀝血。
歸要在心底嘆了口氣。
其實依照孟聿崢的性格，哪怕副校今天直接伸手要，他也能眼不眨地撥款投資。
這便是“八方學子，莫忘師情”。
那邊孟聿崢果然順水推舟接住了校長的意思，為學校投資是慈善項目，能做就盡量做，這也算是積善行德。
副校沒想到這麽容易，大喜過望，帶著他們游覽一中的時候情緒明顯雀躍不少。
這個時間階段只有高三的學生還在上課，可算算日子也該放寒假了。
副校聞言，笑道：就是今天，下午五點……還有十分鐘，差不多就放了。
說這話的時候，喉嚨幹得吞了吞唾沫。
歸要斂眉，輕扯了扯孟聿崢衣袖，他十分默契地點了點頭。
學校小賣部還在原來那個位置。
歸要買了三瓶蘇打水，在小路上七拐八繞，走到主道上的時候，正好到了學生們的下課時間。
學生們背著書包，抱著工具箱，從教學樓魚貫而出，歸要遠眺過去，看見他們還是站在校門口前的小廣場孟聿崢傾身偏向副校的方向，低著頭聽對方講話。
他們還在等她。
她舉步朝他們挪過去。
旁邊就是學生的必經之地，歸要今年三十歲，在社會沁潤多年，身上那股盈盈氣質與身邊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全然不符。
突兀到來往的學生們一眼就能瞧見她。
好幾個學生看見她以後，楞了又楞，抱著書傻傻站在原地：“那個姐姐好眼熟……”
後面一個女生湊上來，朝她看了一眼，估計記憶力好，錯愕道：“唉！唉！等等我想想！……噢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學校外面那個榮譽校友榜上的！”
這話一出來，大夥兒恍然大悟，全都想起來了。
有人記憶卡殼：“對對對，是那個！鐘書！鐘書！”
“那個那個！歸要學姐！”
“歸要！對，就是歸要！”
其中一個女生跳起來，跟後面那個人大聲喊道：“譚狗！胖砸！你們倆女神！歸要！”
喊完後便看見人群中有兩個人從狐疑，到質疑，最後尖叫。
這舉動引起了其他學生的註意，一中幾乎每個人都聽過歸要這個名字，這麽一喊，學生群頃刻間躁動起來，全都齊刷刷地往同一個方向去看去。
而另一邊正邁向孟聿崢的歸要莫名聽見有人叫自己，循聲轉頭，同那群學生們對上了眼。
她呆呆捧著三瓶水，不明所以地看著學生們。
不遠處的校長與孟聿崢也註意到這邊的動靜，視線也都跟著探過來。
終於，有個膽子大性格直爽的女生朝著歸要喊出了所有人的好奇：“學姐！你的鐘書先生呢！”
她當年留下的那句話日日月月年年地留在校友榜上，走了一屆又來一屆，每個人都看，每個人都猜，去問老師，沒一個能給出準確答案。
那個所謂的“鐘書先生”，就這樣留在大家心中反覆猜測。
學生們的起哄乘風而上，落進歸要的耳朵裏，她即刻會意，笑了起來。笑意星星閃閃，奪目而動人。
然後她指著前面——孟聿崢的方向。
不遠處兩百米外，那是她的“鐘書”先生。
學生們個個探頭探腦望過去，看清那個男人後，徹底沸騰。
“靠靠靠！這不是那個！！”
“是榜上那個孟聿崢！”
“媽的！我就知道！就是孟聿崢！”
“是！誰！跟老子信誓旦旦說是職校那個街溜子！滾出來挨你爹的揍！”
一中的學生們有自己的“未解之謎”，許多許多，而那位神秘的“鐘書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那個謎底終於在多年後的今天揭曉。
那些學生時代所不能容忍的情愫，在十幾年前被少女刻意掩埋，卻又在今日破土而出，光明正大，佳話流傳。
那場景就連副校也忍不住感慨。
孟聿崢笑看她朝自己小跑過來，微微上前幾步，伸手去迎接她。
還有學生在繼續喊：
“學姐你們好好的！”
“祝！你！們！幸！福！”
“吸吸歐氣，老子明年來校沖京大！”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熱烈赤誠，就像曾經的孟聿崢。
歸要覺得今日此行，這一幕是上天給的驚喜。
那時候她和孟聿崢卻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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