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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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門外是一條繁華無盡的夜市街道，兩側掛滿燈籠的高臺樓閣綿延相接，歌館、酒肆、賭唱應有盡有，一派活色生香、奢靡無盡。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到處喧囂嘈雜，咋看上去與凡間並無二致。但再細瞧，又大為不同。
這裏街上的行人，幾乎全是男人，其間零零星星也有女子。從穿著打扮看，全都是一頂一的闊綽，絕無任何寒酸之相。
他們的面色雖與常人無異，但行為舉止，總覺得是在夢游一般。
鳳兮才走幾步，迎面註意到一座燈火輝煌的三重飛檐酒樓，門口一群嫵媚艷麗的女子正翩然起舞，還不斷地對行人做出招逗的眼神和姿勢。
樓內傳來酒客的喧嘩聲，夾雜著女子的巧笑聲、嬌嗔聲。
這時，樓內出來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叉住一名大約喝醉了酒的客人，向地上使勁一摜，酒客正臉著地趴下，發出含糊不清的叫疼聲。
那群女子舞動依舊，行人來來去去，並沒人理會這名酒客。地上的酒客掙紮了一會兒，起身跌跌撞撞匯入人流，不知又去哪裏尋歡作樂了。
緊挨酒樓，是連著三五家青樓，門面裝飾得各盡其妙，燈光從窗欞透出，顯得朦朧暧昧。
每家青樓門口，都站著幾名年輕女子，長相有的豐腴美艷、有的婉轉風流，身姿神態無不撩人魂魄。來光顧的客人，總能找到一款心頭好。
最邊上那家青樓頗為特殊，門口負責攬客的，是三名比女人還漂亮的男子。他們也是一邊舞動、一邊搔首弄姿。只是進出的皆為女客，看上去清冷許多。
鳳兮一路走過去，她的長相和氣派，在人群中過於出挑，少不得被攬客的女子圍上來，捉住衣袖拉拉扯扯，嬌聲呼喚：“小公子，進來吃酒罷！”“小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快隨姐姐進來快活嘛！”
沒辦法，鳳兮只好極力掙脫，不勝其煩。
又前行不多久，街道正中搭著一座高臺，四周矗立的柱子上，掛著昏暗不明的燈籠，照得臺內一片陰影。
伴著細軟綿柔的絲竹聲，臺上有數對男女，正面對面緩緩舞動，其姿態看得人面紅耳赤。
鳳兮目瞪口呆之餘，想要轉過臉不看。好巧不巧，眼角餘光中，卻閃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極了很多天不見的白劍！
為了再確定一下，鳳兮只好又仔細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她只覺得天旋地轉，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瞬間碎裂崩塌。
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一向比所有天庭男仙都冷傲的白劍，此時卻和一名體態柔媚，穿一襲如雪輕紗的女子緊密相依，狀極纏綿暧昧。
不過，這兩人雖然與周圍人同樣動作，看上去卻並不邪惡，反倒有些讓人如沐春風、似對曉月。
在他們身上光華的映照下，整個高臺的氣氛，都變得純潔無暇了許多。
饒是這樣，鳳兮還是覺得無法直視。
心中鬥爭許久之後，鳳兮才驚覺：若非深陷法陣誘惑，以白劍的心性，又那裏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
想到這裏，她擡腳飄然飛上臺，直奔白劍身邊，想要喚醒他。
鳳兮來到白劍和雪衣女子面前，先是輕咳了一聲，想引起白劍的註意。
然而，面前這兩人，只顧舞動，彼此專註看向對方，眼裏全不見他人。
於是，鳳兮試著小聲呼喚：“白劍，白劍！”然而，白劍卻如全然未曾聽見一般。
這時，雪衣女子一轉臉，向鳳兮怒目而視，仿佛惱火有人擾了他們的興致。
看到女子的臉龐，鳳兮心裏又是猛地一頓。這女子的眉眼，有些不對勁！再細看，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的長相，像極了自己！
雪衣女子看清楚鳳兮，臉上也是一楞，怒容緩緩消失，眼眉隨之微微低下。
然而，她緊接著又一擡頭，伸出玉手，拉起正攬住自己纖腰的白劍飄然飛起，快速掠過街道一側的屋頂，向黑暗深處遁去。
鳳兮已經猜到，帶著白劍逃離的雪衣女子，定然便是綠羽的姐姐、靈雉族大公主雪羽。
鳳兮不記得曾經見過雪羽，然而她也知道，雪羽定然認出了自己。
且不談靈雉族和紫鳳一族的關系，試問三界中，若有哪一名女子長得與天庭帝姬相似，即便其不自知，周圍也會有人讓她明白，並極盡誇讚。
“可是，雪羽為何要帶著白劍急急躲開？“鳳兮思忖著：“難道她以為，自己在此邪惡法陣勾人魂魄，怕我責罰於她？另外，白劍追蹤風騷老怪到這裏，應該也能看出銷金窟的蹊蹺，又怎會輕易被困在這法陣中？”
鳳兮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也一展身形，向著街道屋後飛了過去，想追上白劍和雪羽。
等越過屋頂，她才發現，屋後完全又是另外一個空間。到了這裏，繁華的街市瞬間消失，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甚至還能感受到無數陰暗東西潛伏。
從氣息來看，這些東西皆為孽精。其中一股氣息，正是來自風騷老怪！
白劍和雪羽已杳無蹤跡，若想在洶湧的邪氣中找到他們，無疑於在茫茫大海撈針。
然而，鳳兮不打算放棄。她先用法力，給自己加了一層護身結界，又召喚出靈火照明，雖然看上去只是一點小火苗，亮光卻立刻穿透大片黑暗。
借著靈火光亮，鳳兮見眼前的邪氣翻滾著，不斷幻化出猙獰可怖的形狀，有聚在一起齊齊伸出的千萬只利爪，有凡人和各種動物扭曲掙紮的臉龐。
這些怪相在周圍來回游走，似乎想尋機撲過來。
“白劍，白劍！”鳳兮腳踏虛空，一邊行走、一邊大聲呼喚。只是喊了半天，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嗖！嗖嗖…”恰在此時，鳳兮忽然聽到四面八方傳來一陣破空聲，感到似有漫天箭雨，將自己罩住。
箭雨來一個神秘力量，不僅稠密，還帶著濃重殺氣，將護身結界沖撞得劇烈抖動，還出現了細細裂紋。
鳳兮趕緊先加固好結界，隨後出手還擊。她祭出一陣閃著寒芒的法刃，劈落接連來襲的箭矢後，繼續向外飛去。
緊接著，就響起陣陣尖利可怖的慘叫聲，聽上去像有無數孽精，因為被法刃刺中而發出悲鳴。其中，還有風騷老怪的淒厲慘叫！
這老怪，興許在千南無底洞傷了元氣後，又天天被白劍追趕，早疲弱不堪，即便逃進迷魂集市休養，一時也沒恢覆過來。鳳兮一陣盲打，竟然碰巧將它殺滅！
神秘力量顯然被激怒，為了報覆，向鳳兮射過來的箭，變得更加密集狠厲起來。鳳兮繼續反擊，慘叫聲連綿不絕。
聽著那些叫聲，鳳兮心裏也起了一陣戰栗。
她更清晰地意識到，黑暗之中，確實隱藏著一支龐大的孽精大軍，而自己此刻就被圍在其中。自己在明，孽精在暗；自己僅一人，孽精的數量，卻不知有多少。
一旦神秘力量不再放箭矢，轉而驅動孽精撕咬圍攻，自己怕難占上風。
鳳兮一直惦記著找到白劍，沒心思再和神秘力量消耗下去，就輕輕一甩手裏的靈活，說了聲：“去！”
火苗得令，歡快抖動著應聲飛出，不斷長大，不一會兒變成鋪天蓋地的熊熊大火。隨著火勢不停地蔓延，孽精的慘嚎聲越來越大。
靈火的威力，許是讓神秘力量也感到震驚，一直不停的箭矢之雨，氣勢也弱了下來，先變得稀稀拉拉，直到再無聲息。
鳳兮站在烈火當中，渾身上下被照亮。她衣帶飛揚，雙眸精光閃爍，臉上寒霜般逼人。她的身形，也在緩緩變化，最終化成一只巨大的火鳳，展開火焰環繞的雙翅，脆鳴一聲、扶搖直上，在虛空中盤旋飛舞起來。
隨著火鳳翅膀的每一次煽動，大火的勢頭都更猛烈十分。一聲轟然巨響，黑暗的虛空，終於片片裂開，化為碎屑後緩緩消失，留下一片深不可測的虛無空洞。
火鳳見了，鳴叫聲更加高亢嘹亮，雙翅也煽得愈發快了。隨著被火焰灼出的虛無空洞不斷變大，眼看就要擊破迷魂法陣。
突然，一道閃著慘淡光芒的尖銳黑氣，不知從何處飛進來，直向火鳳打過去。
這黑氣惡毒無比，直指火鳳的頭部，顯然是想一擊致命。不過，由於火鳳雙翼卷起的旋渦擾動，黑氣還是偏離方向，只打中一只翅膀的肩部。
火鳳哀鳴一聲，蜷做一團跌落下去。缺了主人的法力支撐，靈火的漫天火焰也頓時熄滅。黑氣彌漫回來，整個空間再次暗無天日。
與此同時，在大陣的某個角落，白劍的身體正懸浮著，半躺半倚在雪羽纖細的肩上，雙目微瞇，仍舊一副迷離昏沈的模樣。
雪羽伸出玉指，替白劍撩了撩散落到面部的碎發，又看著他的臉龐，雙目滿是柔情蜜意。
這一刻，被一名自己喜歡的男子親密倚靠著，雪羽的心也是滿足的。盡管她為此得罪了天庭帝姬，此時二人所處的空間又危機四伏，隨時可能丟掉性命。
“若有孽精敢來傷害他，我一定拼死相抗，絕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雪羽看著懷中人，默默下定決心。
方才，鳳兮受傷落地時的那聲慘鳴，差點讓雪羽的美夢破滅。
白劍聽到鳳鳴聲，身體猛地震了一下，睜開雙眼就要坐起來。雪羽見狀，趕緊伸出雙臂，把他摟進香軟懷抱中。
感受到雪羽身體的溫存，白劍又重新睡了過去。
雪羽還怕白劍睡得不夠沈，身體貼住白劍再近一些，撮起的唇間含著一支翎羽，翎羽上一蓬輕飄的絨毛顫動著，在白劍眼眉、鼻尖、唇上、下頜輕輕掃過。
看著白劍胸膛劇烈起伏，雪羽眸光一閃，一只柔軟的手伸向他的衣襟。
白劍面紅耳赤，呼吸愈發急促，他一挺腰身，下意識地伸出結實的雙臂，反手將雪羽緊緊抱住。
在銷金窟，雪羽雖然被迫以魅惑賭客為業，可絕對不會讓凡間男子的指頭，觸到自己哪怕一寸衣袖，更別提身體肌膚了。
此刻，白劍的擁抱，卻讓她自靈雉族遭難以來，頭一次感受到久違的安心和滿足。
雪羽腦中又回憶起來，前天晚上，在銷金窟外廣場上，投紅大會就要開始。
她面向一群醜陋好色的凡人男子，擺好一個軟媚姿勢，看向他們的目光卻冷厲如刀。想到今晚，不知又要面對哪個男客強顏歡笑，她心中就湧起難以抑制的厭惡。
同時，她又在為自己，為父王母後、妹妹綠羽，還有族人的命運感到傷心，卻又無可奈何。
恰在此時，一名氣質顯眼、超凡出塵的男子，擠到人群前邊。
這男子挺立的身姿，像偶爾被風吹開縈繞的霧氣後，短暫顯露真容的千年冰峰，令人咋一見之，就覺得傾心無比。
就連一向自視高傲的雪羽，面對這名男子，也油然生出一絲自愧不如之感。而旁邊那些男賭客，在他的映襯下，更顯得汙濁不堪。
男子的臉龐，像被冷月清輝照亮，可神色卻很茫然，目光也含著淡淡憂郁。
雪羽憑直覺斷定，這名男子絕不是尋常賭客，而是一位男仙。觀其神色，或許他也像自己一樣，因為在仙界遭逢變故，不得已流落到了凡間。
雪羽只顧看眼前人，心中春水蕩漾，一走神兒，手中捧著的玉壺差點兒歪倒。
投紅大會已經開始，她對其他人投過來的籌碼毫無察覺，只看見這名男仙一揚手，一道金光閃過，隨之“叮當”一聲脆響，籌碼入壺。人群響起一陣歡呼聲，還夾雜著不甘的嘆息或粗魯咒罵。
雪羽的胸口，立刻狂跳起來。當男仙踏上氈毯時，如一陣清風迎面吹拂而來，她低下了頭，臉上飛起兩片紅暈，還好被燭光掩蓋住了。
等牽著男仙到了銷金窟二樓雅間，他坐在燭光下一動不動，只用眼睛怔楞地盯著眼前女子。
雪羽被看得不知所措，先拿起骰盅，示意陪他玩兒幾局，男仙搖頭。再讓他喝茶，他看都不看。
這讓雪羽莫名氣惱自己，堂堂靈雉一族長公主，為何要對一名來歷不明的男仙，努力討好諂媚？
於是，雪羽將心一橫，在男仙對面坐下來，就著燭光，幹脆和他對視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男仙好像對這樣的對視很受用，一點兒也不回避。
雪羽心裏冷笑，想著看他能堅持多久。
就這樣，從未謀面的二人，相看兩不厭，互相瞅了大半宿。雪羽始終覺得，自己在氣勢拿捏上，並未占得上風。
天就要亮了，雪羽再也忍受不住，就起身斟一盞加了迷魂藥的果露甜酒，怕獵物不喝，還雙手送到他的唇上。
沒想到，男仙卻無一絲拒絕之意，張口便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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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到處喧囂嘈雜，咋看上去與凡間並無二致。但再細瞧，又大為不同。
這裏街上的行人，幾乎全是男人，其間零零星星也有女子。從穿著打扮看，全都是一頂一的闊綽，絕無任何寒酸之相。
他們的面色雖與常人無異，但行為舉止，總覺得是在夢游一般。
鳳兮才走幾步，迎面註意到一座燈火輝煌的三重飛檐酒樓，門口一群嫵媚艷麗的女子正翩然起舞，還不斷地對行人做出招逗的眼神和姿勢。
樓內傳來酒客的喧嘩聲，夾雜著女子的巧笑聲、嬌嗔聲。
這時，樓內出來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叉住一名大約喝醉了酒的客人，向地上使勁一摜，酒客正臉著地趴下，發出含糊不清的叫疼聲。
那群女子舞動依舊，行人來來去去，並沒人理會這名酒客。地上的酒客掙紮了一會兒，起身跌跌撞撞匯入人流，不知又去哪裏尋歡作樂了。
緊挨酒樓，是連著三五家青樓，門面裝飾得各盡其妙，燈光從窗欞透出，顯得朦朧暧昧。
每家青樓門口，都站著幾名年輕女子，長相有的豐腴美艷、有的婉轉風流，身姿神態無不撩人魂魄。來光顧的客人，總能找到一款心頭好。
最邊上那家青樓頗為特殊，門口負責攬客的，是三名比女人還漂亮的男子。他們也是一邊舞動、一邊搔首弄姿。只是進出的皆為女客，看上去清冷許多。
鳳兮一路走過去，她的長相和氣派，在人群中過於出挑，少不得被攬客的女子圍上來，捉住衣袖拉拉扯扯，嬌聲呼喚：“小公子，進來吃酒罷！”“小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快隨姐姐進來快活嘛！”
沒辦法，鳳兮只好極力掙脫，不勝其煩。
又前行不多久，街道正中搭著一座高臺，四周矗立的柱子上，掛著昏暗不明的燈籠，照得臺內一片陰影。
伴著細軟綿柔的絲竹聲，臺上有數對男女，正面對面緩緩舞動，其姿態看得人面紅耳赤。
鳳兮目瞪口呆之餘，想要轉過臉不看。好巧不巧，眼角餘光中，卻閃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極了很多天不見的白劍！
為了再確定一下，鳳兮只好又仔細看了一眼。這一看不打緊，她只覺得天旋地轉，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瞬間碎裂崩塌。
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一向比所有天庭男仙都冷傲的白劍，此時卻和一名體態柔媚，穿一襲如雪輕紗的女子緊密相依，狀極纏綿暧昧。
不過，這兩人雖然與周圍人同樣動作，看上去卻並不邪惡，反倒有些讓人如沐春風、似對曉月。
在他們身上光華的映照下，整個高臺的氣氛，都變得純潔無暇了許多。
饒是這樣，鳳兮還是覺得無法直視。
心中鬥爭許久之後，鳳兮才驚覺：若非深陷法陣誘惑，以白劍的心性，又那裏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舉動？
想到這裏，她擡腳飄然飛上臺，直奔白劍身邊，想要喚醒他。
鳳兮來到白劍和雪衣女子面前，先是輕咳了一聲，想引起白劍的註意。
然而，面前這兩人，只顧舞動，彼此專註看向對方，眼裏全不見他人。
於是，鳳兮試著小聲呼喚：“白劍，白劍！”然而，白劍卻如全然未曾聽見一般。
這時，雪衣女子一轉臉，向鳳兮怒目而視，仿佛惱火有人擾了他們的興致。
看到女子的臉龐，鳳兮心裏又是猛地一頓。這女子的眉眼，有些不對勁！再細看，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的長相，像極了自己！
雪衣女子看清楚鳳兮，臉上也是一楞，怒容緩緩消失，眼眉隨之微微低下。
然而，她緊接著又一擡頭，伸出玉手，拉起正攬住自己纖腰的白劍飄然飛起，快速掠過街道一側的屋頂，向黑暗深處遁去。
鳳兮已經猜到，帶著白劍逃離的雪衣女子，定然便是綠羽的姐姐、靈雉族大公主雪羽。
鳳兮不記得曾經見過雪羽，然而她也知道，雪羽定然認出了自己。
且不談靈雉族和紫鳳一族的關系，試問三界中，若有哪一名女子長得與天庭帝姬相似，即便其不自知，周圍也會有人讓她明白，並極盡誇讚。
“可是，雪羽為何要帶著白劍急急躲開？“鳳兮思忖著：“難道她以為，自己在此邪惡法陣勾人魂魄，怕我責罰於她？另外，白劍追蹤風騷老怪到這裏，應該也能看出銷金窟的蹊蹺，又怎會輕易被困在這法陣中？”
鳳兮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也一展身形，向著街道屋後飛了過去，想追上白劍和雪羽。
等越過屋頂，她才發現，屋後完全又是另外一個空間。到了這裏，繁華的街市瞬間消失，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甚至還能感受到無數陰暗東西潛伏。
從氣息來看，這些東西皆為孽精。其中一股氣息，正是來自風騷老怪！
白劍和雪羽已杳無蹤跡，若想在洶湧的邪氣中找到他們，無疑於在茫茫大海撈針。
然而，鳳兮不打算放棄。她先用法力，給自己加了一層護身結界，又召喚出靈火照明，雖然看上去只是一點小火苗，亮光卻立刻穿透大片黑暗。
借著靈火光亮，鳳兮見眼前的邪氣翻滾著，不斷幻化出猙獰可怖的形狀，有聚在一起齊齊伸出的千萬只利爪，有凡人和各種動物扭曲掙紮的臉龐。
這些怪相在周圍來回游走，似乎想尋機撲過來。
“白劍，白劍！”鳳兮腳踏虛空，一邊行走、一邊大聲呼喚。只是喊了半天，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嗖！嗖嗖…”恰在此時，鳳兮忽然聽到四面八方傳來一陣破空聲，感到似有漫天箭雨，將自己罩住。
箭雨來一個神秘力量，不僅稠密，還帶著濃重殺氣，將護身結界沖撞得劇烈抖動，還出現了細細裂紋。
鳳兮趕緊先加固好結界，隨後出手還擊。她祭出一陣閃著寒芒的法刃，劈落接連來襲的箭矢後，繼續向外飛去。
緊接著，就響起陣陣尖利可怖的慘叫聲，聽上去像有無數孽精，因為被法刃刺中而發出悲鳴。其中，還有風騷老怪的淒厲慘叫！
這老怪，興許在千南無底洞傷了元氣後，又天天被白劍追趕，早疲弱不堪，即便逃進迷魂集市休養，一時也沒恢覆過來。鳳兮一陣盲打，竟然碰巧將它殺滅！
神秘力量顯然被激怒，為了報覆，向鳳兮射過來的箭，變得更加密集狠厲起來。鳳兮繼續反擊，慘叫聲連綿不絕。
聽著那些叫聲，鳳兮心裏也起了一陣戰栗。
她更清晰地意識到，黑暗之中，確實隱藏著一支龐大的孽精大軍，而自己此刻就被圍在其中。自己在明，孽精在暗；自己僅一人，孽精的數量，卻不知有多少。
一旦神秘力量不再放箭矢，轉而驅動孽精撕咬圍攻，自己怕難占上風。
鳳兮一直惦記著找到白劍，沒心思再和神秘力量消耗下去，就輕輕一甩手裏的靈活，說了聲：“去！”
火苗得令，歡快抖動著應聲飛出，不斷長大，不一會兒變成鋪天蓋地的熊熊大火。隨著火勢不停地蔓延，孽精的慘嚎聲越來越大。
靈火的威力，許是讓神秘力量也感到震驚，一直不停的箭矢之雨，氣勢也弱了下來，先變得稀稀拉拉，直到再無聲息。
鳳兮站在烈火當中，渾身上下被照亮。她衣帶飛揚，雙眸精光閃爍，臉上寒霜般逼人。她的身形，也在緩緩變化，最終化成一只巨大的火鳳，展開火焰環繞的雙翅，脆鳴一聲、扶搖直上，在虛空中盤旋飛舞起來。
隨著火鳳翅膀的每一次煽動，大火的勢頭都更猛烈十分。一聲轟然巨響，黑暗的虛空，終於片片裂開，化為碎屑後緩緩消失，留下一片深不可測的虛無空洞。
火鳳見了，鳴叫聲更加高亢嘹亮，雙翅也煽得愈發快了。隨著被火焰灼出的虛無空洞不斷變大，眼看就要擊破迷魂法陣。
突然，一道閃著慘淡光芒的尖銳黑氣，不知從何處飛進來，直向火鳳打過去。
這黑氣惡毒無比，直指火鳳的頭部，顯然是想一擊致命。不過，由於火鳳雙翼卷起的旋渦擾動，黑氣還是偏離方向，只打中一只翅膀的肩部。
火鳳哀鳴一聲，蜷做一團跌落下去。缺了主人的法力支撐，靈火的漫天火焰也頓時熄滅。黑氣彌漫回來，整個空間再次暗無天日。
與此同時，在大陣的某個角落，白劍的身體正懸浮著，半躺半倚在雪羽纖細的肩上，雙目微瞇，仍舊一副迷離昏沈的模樣。
雪羽伸出玉指，替白劍撩了撩散落到面部的碎發，又看著他的臉龐，雙目滿是柔情蜜意。
這一刻，被一名自己喜歡的男子親密倚靠著，雪羽的心也是滿足的。盡管她為此得罪了天庭帝姬，此時二人所處的空間又危機四伏，隨時可能丟掉性命。
“若有孽精敢來傷害他，我一定拼死相抗，絕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雪羽看著懷中人，默默下定決心。
方才，鳳兮受傷落地時的那聲慘鳴，差點讓雪羽的美夢破滅。
白劍聽到鳳鳴聲，身體猛地震了一下，睜開雙眼就要坐起來。雪羽見狀，趕緊伸出雙臂，把他摟進香軟懷抱中。
感受到雪羽身體的溫存，白劍又重新睡了過去。
雪羽還怕白劍睡得不夠沈，身體貼住白劍再近一些，撮起的唇間含著一支翎羽，翎羽上一蓬輕飄的絨毛顫動著，在白劍眼眉、鼻尖、唇上、下頜輕輕掃過。
看著白劍胸膛劇烈起伏，雪羽眸光一閃，一只柔軟的手伸向他的衣襟。
白劍面紅耳赤，呼吸愈發急促，他一挺腰身，下意識地伸出結實的雙臂，反手將雪羽緊緊抱住。
在銷金窟，雪羽雖然被迫以魅惑賭客為業，可絕對不會讓凡間男子的指頭，觸到自己哪怕一寸衣袖，更別提身體肌膚了。
此刻，白劍的擁抱，卻讓她自靈雉族遭難以來，頭一次感受到久違的安心和滿足。
雪羽腦中又回憶起來，前天晚上，在銷金窟外廣場上，投紅大會就要開始。
她面向一群醜陋好色的凡人男子，擺好一個軟媚姿勢，看向他們的目光卻冷厲如刀。想到今晚，不知又要面對哪個男客強顏歡笑，她心中就湧起難以抑制的厭惡。
同時，她又在為自己，為父王母後、妹妹綠羽，還有族人的命運感到傷心，卻又無可奈何。
恰在此時，一名氣質顯眼、超凡出塵的男子，擠到人群前邊。
這男子挺立的身姿，像偶爾被風吹開縈繞的霧氣後，短暫顯露真容的千年冰峰，令人咋一見之，就覺得傾心無比。
就連一向自視高傲的雪羽，面對這名男子，也油然生出一絲自愧不如之感。而旁邊那些男賭客，在他的映襯下，更顯得汙濁不堪。
男子的臉龐，像被冷月清輝照亮，可神色卻很茫然，目光也含著淡淡憂郁。
雪羽憑直覺斷定，這名男子絕不是尋常賭客，而是一位男仙。觀其神色，或許他也像自己一樣，因為在仙界遭逢變故，不得已流落到了凡間。
雪羽只顧看眼前人，心中春水蕩漾，一走神兒，手中捧著的玉壺差點兒歪倒。
投紅大會已經開始，她對其他人投過來的籌碼毫無察覺，只看見這名男仙一揚手，一道金光閃過，隨之“叮當”一聲脆響，籌碼入壺。人群響起一陣歡呼聲，還夾雜著不甘的嘆息或粗魯咒罵。
雪羽的胸口，立刻狂跳起來。當男仙踏上氈毯時，如一陣清風迎面吹拂而來，她低下了頭，臉上飛起兩片紅暈，還好被燭光掩蓋住了。
等牽著男仙到了銷金窟二樓雅間，他坐在燭光下一動不動，只用眼睛怔楞地盯著眼前女子。
雪羽被看得不知所措，先拿起骰盅，示意陪他玩兒幾局，男仙搖頭。再讓他喝茶，他看都不看。
這讓雪羽莫名氣惱自己，堂堂靈雉一族長公主，為何要對一名來歷不明的男仙，努力討好諂媚？
於是，雪羽將心一橫，在男仙對面坐下來，就著燭光，幹脆和他對視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男仙好像對這樣的對視很受用，一點兒也不回避。
雪羽心裏冷笑，想著看他能堅持多久。
就這樣，從未謀面的二人，相看兩不厭，互相瞅了大半宿。雪羽始終覺得，自己在氣勢拿捏上，並未占得上風。
天就要亮了，雪羽再也忍受不住，就起身斟一盞加了迷魂藥的果露甜酒，怕獵物不喝，還雙手送到他的唇上。
沒想到，男仙卻無一絲拒絕之意，張口便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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