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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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那天回來以後，鳳兮把遇見南宮山的實情，都對鹹餘太夫人說了。
太夫人聽得心驚肉跳，好在女兒沒受什麽委屈，也沒惹出新麻煩，又結識了一位相府世子，以後能夠方便了解朝中消息，倒是大有好處。
鳳兮依舊是一有空，就溜出陵園，到荊青和他爺爺的茅屋呆上一天。
南宮山回去，又派人送了好多吃穿用度物品來，還有珍貴的書籍，讓荊青高興不已。
當然，南宮山做事細致，也少不了給公主和娘娘們的東西。陵園的生活，一下子就改善了許多。只是，花襲娘娘的病情，還是遲遲不見好轉。
南宮山在都城中，也沒閑著。
他找到祖父，細說了公主和娘娘們在陵園遭受的委屈，並謊稱是從認識的護陵士兵口中知道的。
老相聽說這事，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推動朝中文武勢力重歸平衡的好機會。
於是，老相找來得意門生，監察院禦史郭燁，授意他上了一本奏折，向太後詳盡奏報了陵園裏發生的事情，並再次彈劾正在蹲大獄的前兵部尚書陶詰，還有內務府官員玩忽職守、徇私舞弊。
同時，奏折中力勸太後和陛下，派人接鹹餘太夫人、鳳兮和花襲娘娘回宮調養。
太後看了郭燁的奏折，這才知道，陶詰和內務府這樣膽大包天，以致秋煙娘娘病死，鹹餘太夫人、鳳兮和花襲娘娘生計艱難，自覺更加對不住先皇，唯恐將來自己薨了，都無顏去地下見他。
恰好，又有武官密奏，花襲娘娘在陵園中生了重病，長久不得救治，現在也歿了。太後慌忙派身邊最可信的綠綺，親自去陵園查明情況。
綠綺帶人來到陵園，見已崩逝的花襲娘娘的遺體，簡直骨瘦如柴，而後山下埋葬秋煙娘娘之處，早已枯草叢生。
鹹餘太夫人和鳳兮現住的庭院，被前護陵軍承帶人打砸放火，未來得及整修的斷垣殘壁觸目驚心，他們棲身的屋裏更是四壁冷清。
回到宮裏，綠綺把看到的情景向太後稟告了一番。
太後聽了惱火不已，一面派人去陵園安排花襲娘娘的後事，一面又讓綠綺帶著懿旨再去陵園，要接鹹餘太夫人、鳳兮回宮。
誰知，鹹餘太夫人、鳳兮見到懿旨，先是對太後的好意表達感謝，隨後又以已經習慣了陵園生活，惟願繼續守著先皇陵寢了卻餘生為由婉拒回宮。
綠綺回去向太後覆命，太後無奈，只得命令工部派人去陵園，將太夫人和公主居住的庭院好好修繕起來。
接著，太後又下了道懿旨，把每個月送到陵園的份例加了一倍，並責令內務府，以後務必按時按量送到，不得有誤。
同時，太後按照郭燁密奏中提出的建議，下令革職查辦原內務府管事，還有與他相勾結漁利的官員。陶詰這個倒黴蛋，直接被從獄中提出問斬。
就連兵部尚書陳丘，也因為隱瞞不報秋煙娘娘崩逝的事，遭到嚴厲訓誡。
如此下來，朝堂震動，眾文官也不得不暫時夾起尾巴，表面上收斂起來。
這天，三旺又來見公主，還送來一封龍意的書信。
鳳兮拆開來看，龍意在信中說到，近來朝廷糧草陸續送到西境邊關，將士信心大振，接連打了幾回勝仗。這樣下去，自己回都城也有指望了。
本來，鳳兮還在為花襲娘娘崩逝傷心，看完龍意的來信，心情也好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龍意能不能收到，她還是給他回覆了一封信，托三旺想辦法幫自己送出去。
在信裏，鳳兮只說一切都安好，請龍意哥哥勿念，自己和娘娘們，都盼著他早點平安歸來呢。
只是她不知道，因為陵園中的事情，在朝廷鬧出的風波，還是傳到了西境。
龍意知道之後，又是心痛、又是氣憤。無奈他在沙場，一時難以脫身，只好寫信給祖父的學生，拜托他們在朝中，多為公主和太夫人說話。
此後，陵園中迎來了一段較平靜的時光。
宮裏每個月送來的份例，不僅及時、還很充足。南宮山也經常托人，送來大包小包的東西，後山下的園地也不必種了。
太夫人和月縷，只管一心照顧好公主的飲食，讓她繼續讀書習武。公主也時不時地，出陵園去指點荊青的學問。
荊青的天資，其實很聰明，就是以前底子打得不好。自從得到鳳兮得指教，進步飛快。
他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公主，開口閉口都以“先生”相稱。鳳兮一開始對這個稱呼感到好笑，時間久了，就也習慣了。
如此過了一兩個月，天氣更加轉暖，陵園和後山上，一派綠意盎然。
鹹餘太夫人帶著月縷，平靜打發日子。鳳兮一向有自己的事做，同時專心盼著龍意從西境邊關回來。
自上次之後，她又陸續收到過幾封書信，其中多是對西境戰事的描述，時而樂觀、時而嚴峻，還有龍意對她的思念。
鳳兮偶爾約上三旺，一起上後山采藥。雖說如今不大用得著，但不失為一個打發日子的好辦法。
三旺在兵營，多少聽到一些關於邊境戰事的消息。據他轉述，近來朝廷收到報告，北境冷原上的巫靈國，又有了動靜。
翟雄國君身體早已康覆，正聚集軍隊和糧草。若其再次來犯，北境危矣。
如今的都城之中，達官貴人們，全都人心惶惶。有的甚至暗中加緊收拾金銀細軟，以防萬一有事，好方便攜家帶口逃離。
聽到這個消息，鳳兮隱隱覺得不好。
可是，千秋國其它邊境戰事已經消耗極大，北境大小戰事，其實也一直沒能止息。
這個檔口，巫靈國這個強敵再伺機而動，只怕朝中也沒有上次那樣規模的大軍可以調用，更何況那時還有先皇和烏老太師，親自上前線指揮戰事。
又過了一陣兒，從面上看，好像一切風平浪靜，可鳳兮總覺得，暗處已有亂流洶湧。
一天，護陵兵營中的士兵突然大嘩，不知道出了啥事。
正疑惑間，三旺慌慌張張跑來，氣喘籲籲地說道：“娘娘、公主，前幾天，巫靈國國君翟雄親率大軍突襲北境，接連攻下定北、鬼愁關口，已然突破千北群山屏障，兵臨山陽城了。都城中已經亂成一團，不少達官顯貴、富商巨賈，還有平民百姓，都不顧朝廷禁止出城的詔令，紛紛攜帶家眷湧出城門，前往千南、千西群山間的縣城避禍。陵園的護陵軍士兵，有不少家裏是都城的，這會兒正鬧著要出去和家人相會呢，軍承強力鎮壓，還是阻擋不了他們逃走。這陵園可是個是非之地，為了安危起見，娘娘和公主也要早做打算才好！”
三旺說完，又飛奔走了。
鹹餘太夫人和鳳兮也覺得慌張起來，趕緊和月縷一起收拾行李包裹，準備隨時出陵園避難。
等所有物品都收拾停當，太夫人坐在塌邊，對女兒垂淚說道：“陵園在都城南邊，都城若能守住，咱們自然無事。一旦都城陷落，千秋國必已亡國，到時又能逃到哪裏去？還不如就呆在這裏，就是被亂兵殺死，也能和你父皇葬在一處！母妃活了這麽大歲數，早就生死不懼，只是苦了你了！”
“母妃何必如此消沈，都城的城墻堅固無比，想攻下沒那麽容易。而且千秋國三百年國祚綿延，歷代祖先和父皇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國家平安度過此劫！再說了，即便都城真的陷落了，巫靈國賊人打到陵園來，孩兒也有信心，憑著這一身本事保護好母妃！”鳳兮勸道。
“咱們母女，如今如何打算才好？”鹹餘太夫人道。
“不如孩兒與母妃一起去找荊青和他爺爺，他們的村莊離黛嵐山近，那裏更加山高林密，危急之時山上也能躲一躲。”鳳兮道。
鹹餘太夫人想了想，目光突然又變得堅定起來，開口說道：“外敵入侵，自是垂涎千秋國取之不盡的黃金財富。你父皇地宮中，也陪葬了不少金銀財物，只怕巫靈國賊子也要毀了這陵園，擾你父皇不得安寧。母妃雖然擋不住敵人，可也不想離開這裏，只願一死以示共赴國難。可你還年輕，不用管母妃，趕緊逃命去罷！”
“母妃，讓女兒舍去您，獨自求生，這如何使得？”鳳兮跪下哭道。
鹹餘太夫人記得，鳳兮從小到大，都很少啼哭。如今，見她哭得哀戚，不由得心軟下來。
可轉念一想，兵災兇狠無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子，若真與公主一起逃生，只怕會成為累贅，於是狠下心來搖了搖頭。
隨後，太夫人又轉身，從榻上拿過來一個收拾好的包袱，解開之後，從裏邊摸出一方用烏木所制的匣子，匣身上雕刻著精巧覆雜的紋樣，看上去古樸精致。
打開匣子後，太夫人從裏邊取出一支墨玉簪。只見這簪墨潤通透，用的是一種稀有的墨玉料。簪本身的樣式卻很簡單，是只似像非像、展翅欲飛的鳳鳥，但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扶搖直上擊入萬裏雲霄。
“這支簪子，你可喜歡？”鹹餘太夫人說著，把它遞給鳳兮。
鳳兮對女孩兒家的花粉珠翠之類，其實並不怎麽上心，也很少描眉畫眼，收拾打扮自己。
她接過來看了看，隨口說道：“好漂亮的簪子！”
鹹餘太夫人又接過來簪子，親手戴在鳳兮的發髻上，對著她左看右看，嘴角露出慈愛溫和的笑容。
“母妃，這支簪子是您的？孩兒怎麽從沒見您戴過？”鳳兮問。
“傻孩子，這可是你婆家給你的定親信物，聽說也是傳了多少代的老物件呢。”太夫人笑道。
“婆家？定親信物？”鳳兮聽得一楞一楞，疑惑到了這種時候，母妃竟然還有心思開這種天大玩笑。
鹹餘太夫人伸手，拉過鳳兮，讓她依偎著自己，說了當初先皇和烏老太師私下為她和龍意定親的事。
鳳兮聽完，懵懵懂懂猶覺是在夢中。以前，自己和龍意哥哥一起在宮中玩耍、讀書、練武的日子，全是那般美好。
如今，世易時移、風雨飄搖，他遠在西境守邊殺敵，自己在陵園惶惶不安準備逃生。想著想著，不覺一陣酸苦湧上心頭，眼中盈盈淚水化作晶珠，絡繹不絕地顆顆滴落。
鹹餘太夫人見女兒的模樣，以為是她一時難以接受，就問道：“鳳兮，你是不是懊惱母妃，覺得沒早點兒告訴你此事？”
“不，孩兒沒有惱母妃的意思。我只是對事生情，深感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罷了！”鳳兮道。
鹹餘太夫人聽了，一把緊緊摟著女兒，用手不住輕撫她的頭發。
鳳兮感覺到母妃的淚水，正一滴滴落入自己的脖頸，打濕了衣領，更是覺得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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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來以後，鳳兮把遇見南宮山的實情，都對鹹餘太夫人說了。
太夫人聽得心驚肉跳，好在女兒沒受什麽委屈，也沒惹出新麻煩，又結識了一位相府世子，以後能夠方便了解朝中消息，倒是大有好處。
鳳兮依舊是一有空，就溜出陵園，到荊青和他爺爺的茅屋呆上一天。
南宮山回去，又派人送了好多吃穿用度物品來，還有珍貴的書籍，讓荊青高興不已。
當然，南宮山做事細致，也少不了給公主和娘娘們的東西。陵園的生活，一下子就改善了許多。只是，花襲娘娘的病情，還是遲遲不見好轉。
南宮山在都城中，也沒閑著。
他找到祖父，細說了公主和娘娘們在陵園遭受的委屈，並謊稱是從認識的護陵士兵口中知道的。
老相聽說這事，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推動朝中文武勢力重歸平衡的好機會。
於是，老相找來得意門生，監察院禦史郭燁，授意他上了一本奏折，向太後詳盡奏報了陵園裏發生的事情，並再次彈劾正在蹲大獄的前兵部尚書陶詰，還有內務府官員玩忽職守、徇私舞弊。
同時，奏折中力勸太後和陛下，派人接鹹餘太夫人、鳳兮和花襲娘娘回宮調養。
太後看了郭燁的奏折，這才知道，陶詰和內務府這樣膽大包天，以致秋煙娘娘病死，鹹餘太夫人、鳳兮和花襲娘娘生計艱難，自覺更加對不住先皇，唯恐將來自己薨了，都無顏去地下見他。
恰好，又有武官密奏，花襲娘娘在陵園中生了重病，長久不得救治，現在也歿了。太後慌忙派身邊最可信的綠綺，親自去陵園查明情況。
綠綺帶人來到陵園，見已崩逝的花襲娘娘的遺體，簡直骨瘦如柴，而後山下埋葬秋煙娘娘之處，早已枯草叢生。
鹹餘太夫人和鳳兮現住的庭院，被前護陵軍承帶人打砸放火，未來得及整修的斷垣殘壁觸目驚心，他們棲身的屋裏更是四壁冷清。
回到宮裏，綠綺把看到的情景向太後稟告了一番。
太後聽了惱火不已，一面派人去陵園安排花襲娘娘的後事，一面又讓綠綺帶著懿旨再去陵園，要接鹹餘太夫人、鳳兮回宮。
誰知，鹹餘太夫人、鳳兮見到懿旨，先是對太後的好意表達感謝，隨後又以已經習慣了陵園生活，惟願繼續守著先皇陵寢了卻餘生為由婉拒回宮。
綠綺回去向太後覆命，太後無奈，只得命令工部派人去陵園，將太夫人和公主居住的庭院好好修繕起來。
接著，太後又下了道懿旨，把每個月送到陵園的份例加了一倍，並責令內務府，以後務必按時按量送到，不得有誤。
同時，太後按照郭燁密奏中提出的建議，下令革職查辦原內務府管事，還有與他相勾結漁利的官員。陶詰這個倒黴蛋，直接被從獄中提出問斬。
就連兵部尚書陳丘，也因為隱瞞不報秋煙娘娘崩逝的事，遭到嚴厲訓誡。
如此下來，朝堂震動，眾文官也不得不暫時夾起尾巴，表面上收斂起來。
這天，三旺又來見公主，還送來一封龍意的書信。
鳳兮拆開來看，龍意在信中說到，近來朝廷糧草陸續送到西境邊關，將士信心大振，接連打了幾回勝仗。這樣下去，自己回都城也有指望了。
本來，鳳兮還在為花襲娘娘崩逝傷心，看完龍意的來信，心情也好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龍意能不能收到，她還是給他回覆了一封信，托三旺想辦法幫自己送出去。
在信裏，鳳兮只說一切都安好，請龍意哥哥勿念，自己和娘娘們，都盼著他早點平安歸來呢。
只是她不知道，因為陵園中的事情，在朝廷鬧出的風波，還是傳到了西境。
龍意知道之後，又是心痛、又是氣憤。無奈他在沙場，一時難以脫身，只好寫信給祖父的學生，拜托他們在朝中，多為公主和太夫人說話。
此後，陵園中迎來了一段較平靜的時光。
宮裏每個月送來的份例，不僅及時、還很充足。南宮山也經常托人，送來大包小包的東西，後山下的園地也不必種了。
太夫人和月縷，只管一心照顧好公主的飲食，讓她繼續讀書習武。公主也時不時地，出陵園去指點荊青的學問。
荊青的天資，其實很聰明，就是以前底子打得不好。自從得到鳳兮得指教，進步飛快。
他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公主，開口閉口都以“先生”相稱。鳳兮一開始對這個稱呼感到好笑，時間久了，就也習慣了。
如此過了一兩個月，天氣更加轉暖，陵園和後山上，一派綠意盎然。
鹹餘太夫人帶著月縷，平靜打發日子。鳳兮一向有自己的事做，同時專心盼著龍意從西境邊關回來。
自上次之後，她又陸續收到過幾封書信，其中多是對西境戰事的描述，時而樂觀、時而嚴峻，還有龍意對她的思念。
鳳兮偶爾約上三旺，一起上後山采藥。雖說如今不大用得著，但不失為一個打發日子的好辦法。
三旺在兵營，多少聽到一些關於邊境戰事的消息。據他轉述，近來朝廷收到報告，北境冷原上的巫靈國，又有了動靜。
翟雄國君身體早已康覆，正聚集軍隊和糧草。若其再次來犯，北境危矣。
如今的都城之中，達官貴人們，全都人心惶惶。有的甚至暗中加緊收拾金銀細軟，以防萬一有事，好方便攜家帶口逃離。
聽到這個消息，鳳兮隱隱覺得不好。
可是，千秋國其它邊境戰事已經消耗極大，北境大小戰事，其實也一直沒能止息。
這個檔口，巫靈國這個強敵再伺機而動，只怕朝中也沒有上次那樣規模的大軍可以調用，更何況那時還有先皇和烏老太師，親自上前線指揮戰事。
又過了一陣兒，從面上看，好像一切風平浪靜，可鳳兮總覺得，暗處已有亂流洶湧。
一天，護陵兵營中的士兵突然大嘩，不知道出了啥事。
正疑惑間，三旺慌慌張張跑來，氣喘籲籲地說道：“娘娘、公主，前幾天，巫靈國國君翟雄親率大軍突襲北境，接連攻下定北、鬼愁關口，已然突破千北群山屏障，兵臨山陽城了。都城中已經亂成一團，不少達官顯貴、富商巨賈，還有平民百姓，都不顧朝廷禁止出城的詔令，紛紛攜帶家眷湧出城門，前往千南、千西群山間的縣城避禍。陵園的護陵軍士兵，有不少家裏是都城的，這會兒正鬧著要出去和家人相會呢，軍承強力鎮壓，還是阻擋不了他們逃走。這陵園可是個是非之地，為了安危起見，娘娘和公主也要早做打算才好！”
三旺說完，又飛奔走了。
鹹餘太夫人和鳳兮也覺得慌張起來，趕緊和月縷一起收拾行李包裹，準備隨時出陵園避難。
等所有物品都收拾停當，太夫人坐在塌邊，對女兒垂淚說道：“陵園在都城南邊，都城若能守住，咱們自然無事。一旦都城陷落，千秋國必已亡國，到時又能逃到哪裏去？還不如就呆在這裏，就是被亂兵殺死，也能和你父皇葬在一處！母妃活了這麽大歲數，早就生死不懼，只是苦了你了！”
“母妃何必如此消沈，都城的城墻堅固無比，想攻下沒那麽容易。而且千秋國三百年國祚綿延，歷代祖先和父皇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國家平安度過此劫！再說了，即便都城真的陷落了，巫靈國賊人打到陵園來，孩兒也有信心，憑著這一身本事保護好母妃！”鳳兮勸道。
“咱們母女，如今如何打算才好？”鹹餘太夫人道。
“不如孩兒與母妃一起去找荊青和他爺爺，他們的村莊離黛嵐山近，那裏更加山高林密，危急之時山上也能躲一躲。”鳳兮道。
鹹餘太夫人想了想，目光突然又變得堅定起來，開口說道：“外敵入侵，自是垂涎千秋國取之不盡的黃金財富。你父皇地宮中，也陪葬了不少金銀財物，只怕巫靈國賊子也要毀了這陵園，擾你父皇不得安寧。母妃雖然擋不住敵人，可也不想離開這裏，只願一死以示共赴國難。可你還年輕，不用管母妃，趕緊逃命去罷！”
“母妃，讓女兒舍去您，獨自求生，這如何使得？”鳳兮跪下哭道。
鹹餘太夫人記得，鳳兮從小到大，都很少啼哭。如今，見她哭得哀戚，不由得心軟下來。
可轉念一想，兵災兇狠無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婆子，若真與公主一起逃生，只怕會成為累贅，於是狠下心來搖了搖頭。
隨後，太夫人又轉身，從榻上拿過來一個收拾好的包袱，解開之後，從裏邊摸出一方用烏木所制的匣子，匣身上雕刻著精巧覆雜的紋樣，看上去古樸精致。
打開匣子後，太夫人從裏邊取出一支墨玉簪。只見這簪墨潤通透，用的是一種稀有的墨玉料。簪本身的樣式卻很簡單，是只似像非像、展翅欲飛的鳳鳥，但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扶搖直上擊入萬裏雲霄。
“這支簪子，你可喜歡？”鹹餘太夫人說著，把它遞給鳳兮。
鳳兮對女孩兒家的花粉珠翠之類，其實並不怎麽上心，也很少描眉畫眼，收拾打扮自己。
她接過來看了看，隨口說道：“好漂亮的簪子！”
鹹餘太夫人又接過來簪子，親手戴在鳳兮的發髻上，對著她左看右看，嘴角露出慈愛溫和的笑容。
“母妃，這支簪子是您的？孩兒怎麽從沒見您戴過？”鳳兮問。
“傻孩子，這可是你婆家給你的定親信物，聽說也是傳了多少代的老物件呢。”太夫人笑道。
“婆家？定親信物？”鳳兮聽得一楞一楞，疑惑到了這種時候，母妃竟然還有心思開這種天大玩笑。
鹹餘太夫人伸手，拉過鳳兮，讓她依偎著自己，說了當初先皇和烏老太師私下為她和龍意定親的事。
鳳兮聽完，懵懵懂懂猶覺是在夢中。以前，自己和龍意哥哥一起在宮中玩耍、讀書、練武的日子，全是那般美好。
如今，世易時移、風雨飄搖，他遠在西境守邊殺敵，自己在陵園惶惶不安準備逃生。想著想著，不覺一陣酸苦湧上心頭，眼中盈盈淚水化作晶珠，絡繹不絕地顆顆滴落。
鹹餘太夫人見女兒的模樣，以為是她一時難以接受，就問道：“鳳兮，你是不是懊惱母妃，覺得沒早點兒告訴你此事？”
“不，孩兒沒有惱母妃的意思。我只是對事生情，深感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罷了！”鳳兮道。
鹹餘太夫人聽了，一把緊緊摟著女兒，用手不住輕撫她的頭發。
鳳兮感覺到母妃的淚水，正一滴滴落入自己的脖頸，打濕了衣領，更是覺得悲從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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