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桌

那年暑假中暑，在一個赤腳醫生家輸液的時候，聽他講了這麽一件事。說是他的外來兒媳婦兒講的。

她的外來兒媳婦兒姓呂，叫呂小芳，是東鄉人。住在太行山山腳清漳河水庫旁邊的小村子。小村子裏的人很少，分布在山溝裏，只有五十來戶。

小芳說，有一年秋天的一天下午，她們村村長在村口看到一塊灰撲撲的紅木頭。他走過去一看，是個可折疊的紅木桌。

他把這個紅木桌打開，用袖子抹去上面的土，發現桌面上有漂亮的雲紋，木質也是好木質。一看是好東西，他便收起來，帶回了家，放在了廚房，一家人吃飯用。

到了吃飯的時候，全家人都說這個桌子漂亮，往屋裏一放，整個屋子都上檔次了。

只有村長的大兒媳婦兒說，這麽漂亮的桌子，為什麽會被扔在村口呢？又是誰舍得把它扔掉的呢？

村長的老婆猜測，前幾天住在村口的苗家搬到縣城去住了。聽說他家祖上是大財主，現在家裏也有錢，也許是他家搬家的時候扔的。那他們扔了，不要了，咱們家撿到就是咱們家的了。能用得上，總比扔在路邊爛了強。

一家人晚上圍桌而坐，因為漂亮的桌子，這頓晚飯吃得特別的香。

吃完飯，大兒媳婦兒留下來洗碗，其餘的人到正屋去看電視。

碗洗到一半，她聽到身後似乎有筷子與碗碰撞的聲音、牙齒咀嚼的聲音。她扭頭看向那個紅桌子，那裏一個人都沒有。她想，也許是自己耳鳴了。

剛轉過頭繼續洗了一個炒鍋，這時，她好像聽到桌子上有放下碗筷的聲音。她又轉回頭去看，依然是什麽都沒有。她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又仔細去聽，依然是什麽聲音都沒有。

這幾天她因為上火，額頭上起了好幾個包。也許是上火導致的耳鳴呢。

這麽一想，她也沒當一回事。只是覺得哪裏不得勁，具體是哪裏不得勁，她也說不上來。洗完鍋碗瓢盆，擺放好，她還去把那個紅木桌仔細擦了一遍。

此時，紅木桌散發出一股獨特的香味，雖然很淡，但特別好聞。

到了深夜，全家人都睡了，這個大兒媳婦兒怎麽都睡不著。那個紅木桌的香味一直在她的鼻子裏縈繞不散。夜越深，那味道就變得越難聞。直到變成豬肉壞掉的那種味道，才漸漸消散而去。

這個時候，她也口幹舌燥的，她起來倒水，發現暖壺是空的。便走去廚房用電磁爐燒水。

在爐邊等待水開的時間裏，她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一條縫，她走過去關上門。剛關上一會兒，那門又被風吹開了。她索性把插銷插上了。

燒完水，她原本還以為只是從窗縫裏灌進來的風，可是，她耳邊散落的幾縷頭發，卻被一下一下的吹起來。

大氣不敢出的她打了一個冷顫，手裏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趕緊跑回屋，叫醒她的男人，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男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讓她別瞎琢磨，便又倒頭去睡了。

她哆哆嗦嗦的鉆進被窩，用被子蒙住頭。白天幹農活太累了，過了一會兒實在困得厲害，便也睡著了。

哪知，此時此刻，她的男人正在身旁做著一個溫柔鄉的夢。夢見自己躺在一個陌生女人的懷裏。他努力想去看清那個女人的臉，卻怎麽都看不清。只看到那女人穿著一個繡著雲紋的紅肚兜。和那個紅木桌上的雲紋一模一樣。

忽然，一陣涼風撲到臉上，他終於看清了那女人的臉。

那女人的五官特別精致，特別美，真的就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兒。

可是，當她慢慢咧開嘴笑的時候，那又密又黑又長又尖的牙齒，卻狠狠嚇到了他。那哪是人的牙齒呀？那女人嘴裏散發出一股惡臭。就像豬肉壞掉的那種味道。

他想動，可怎麽都動不了。

只能看到那可怕的牙齒離自己越來越近。並一口一口生生將他頭上的頭撕下來，咀嚼著，連皮帶肉的吞咽下去。直到兩個眼珠子也被一顆接一顆的咬爆，吃掉。

全程他都有撕心裂肺的痛覺，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的。

早上，大兒媳婦兒起床以後，就去給全家人煮早飯。心想讓她的男人睡個懶覺，便沒叫醒他。

當她煮好早飯去叫她男人吃飯的時候，她男人卻已經死在了被窩裏。

真的就是暴斃，白天還生龍活虎的一下扛兩袋玉米。一聲也沒找出原因。

之後沒多久，村長的小兒子又病倒了，臥床不起。

村長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眼見著小兒子又病倒了，覺得一定是那紅木桌帶進門的邪氣，便又把它扔回了村口。

再之後，村長那小兒子的病就一夜之間好了起來。可見，路邊的東西，真的不能隨便撿回家。

沒兩天，那大兒媳婦兒經過村口，發現那個紅木桌又不見了，也不知被誰撿回家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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