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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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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5)

次日一早, 周無缺已經基本無恙,便要主動請辭。

清池有些意外,他竟然會這麽主動。應宇只勸了一句, 周無缺硬是要走以後,只把自己的衣衫送了一身給他。

周無缺身上的貴氣難以掩飾, 昨日是豬頭臉還沒啥的, 今天臉上青腫消了, 即便看起來還挺虛弱的,但腰桿子是下意識挺直的。少年修身如青松, 小白楊兒,端的是十分賞心悅目。

應宇說:“小月魄, 你昨晚不該那樣和他說話。”

應宇的語氣裏倒是沒有指責。

清池哼了一聲,“他不是一般人, 總是要走的。”

好吧, 倒是這句話說服了應宇。

清池眼睛一轉, 又故意地問了一句:“咱們要去嘉陵城嗎?”

應宇早就看透了她的想法,只是豁達一笑, 很是爽朗地道:“小月魄不想去?”

清池被他問得一楞, 她當然是不想去, 未來的嘉陵城結局可不大好。若她一旦去了,與裏邊的人扯了關系……那她還能放得下嗎?如果是這樣放不下,那她又是踏入了前幾世的落窠當中。

她要改變嗎?

清池開始郁悶了, 恨自己一開始怎麽沒有阻止應宇北往, 現在倒把這個難題扔在了她的身上。

她要是什麽也不知道,就不用痛苦。

可是在這樣想的時候,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什麽時候變成了如此薄情無情的人了。可是主動踏入麻煩……

清池站在原地糾結了好久, 心裏也煩亂得不行,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腦袋,“你整日在擔心什麽?你師父這個大人在,怎麽也不該讓你這個小孩受著。”

他帶著很瀟灑自若的笑容,在這寒冬裏,猶如太陽。

清池拍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會長不高的!”

雖然語氣帶著嫌棄,但很顯然,她的語氣卻放松了許多。

清池雖然是同意了應宇一起去嘉陵城,但是還在猶豫,她不敢也知道自己很難讓嘉陵城跳出這個災難。難道她還能和下一任皇帝作對?呵呵,就連被他整成那樣的周無缺不也是十年後才抓到機會造反成功。

不然,最多一年,就勸著應宇一起離開,這樣也能避開了一切。

她胡思亂想著,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最該選擇的那條路。

午後,清池和應宇就退了房,然後又跟著一只商隊一起去了嘉陵城,趕在天黑之前,進了這邊境小城。和清池想象當中的不一樣,很是熱鬧,甚至由於是邊境,所以百族相聚,十分有風情。

他們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棧住下,可就在天黑的時候,客棧的前院忽然熱鬧了起來,火把的亮度幾乎都能樓上的房客瞧見,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自然也驚動了敏感的清池。

清池推窗一看,就瞧見了邊關軍人打扮的一堆人正在院子裏,老板正諂媚極了地和那為首的軍人在說話。

清池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下一秒那軍人就看向了窗前的她。

“天冷,你可別一直站在窗前。”應宇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他的人來找我們了。”清池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果然,就在應宇想要問清池的時候,屋門被敲響了。

“仙師,某是奉命前來,請仙師到將軍府一聚。”

應宇瞧見清池那黑下來的臉,馬上也就明白了。他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朝清池眨了一個眼神,然後才打開了門。

門外果然是一個目光凜冽,身材矯健的年輕軍士,在他身後還有幾人,也是清一色的軍人作風。

就這樣,清池和應宇被這幫軍人請到了將軍府。

清池是面露不虞,就連應宇都微微皺了皺眉頭,也是因為對方遮掩強硬的態度,不過在去的路上,這名為首的將士,自稱乃是周無缺麾下親兵。

他瞧著他們的眼底也是帶著一些隱秘的好奇,仿佛嗅到了什麽風雨。

清池就知道了,周無缺一定並沒有把詳細的事情經過告訴他。

不過也是,周無缺應t該誰都不會說。

而這人也嘴緊,聰明地選擇沒問。

嘉陵城的將軍府,天下誰人不知乃是大夏王朝當今聖上的小兒子戰神榮安王周無缺如今暫住。

這裏的建築風格相當的粗獷,有著一種北方邊境獨有的大氣凝重。賤地因貴人而貴重。當走進了三步一哨、守衛森嚴的將軍府,就是清池也不得不留下了這樣的感受。

他們在大廳裏候著的時候,主人終於出現了,“仙師,請原諒我怎麽也沒說就把您請了過來。”

他一開口就是如此的客氣,反而讓清池想要吐槽的心思被打斷了。

眼前這少年臉倒是沒有之前那樣猙獰了,眉間朱砂如血,神情冷肅,卻面若觀音,臉色介於青白之間,卻的確是極其漂亮的,漂亮到自有一種尊貴的傲氣。

“只是恐怕你們若是離去,會遇上危險。”少年周無缺盯著毫不在意的應宇以及鬼娃娃似的清池,還是隱晦地提了一下:“敢行刺我的人,不是一般人。”

應宇在路上猜到了他的身份後,心裏就大約知道了。“殿下,你的意思是?”應宇是出家人,做了一個揖,臉上向來瀟灑的笑意也淡了,他攔在了清池的前邊,明明看起來和氣極了一個人,卻在這時,有著其他人都畏懼遲卻的威赫。

他大氅上的鴨絨羽毛也有些立了起來。

清池也是第一次見到應宇會這樣……

很難描述。

她此時心頭的惱火也下去了,想要看這周無缺還想要說什麽。

周無缺說:“仙師是我的恩人,無論如何我也不願意兩位受到任何一絲的傷害。”

他的目光正和應宇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兩人似乎經過了短暫的對視,然後周無缺又道:“仙師若是能夠在嘉陵城住上一段日子就更好了。”

應宇道:“殿下,貧道帶著小徒弟來到嘉陵城,本來也是打算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

這算是同意了。

周無缺稍安,可不經意瞧見了應宇身邊眉目如畫、又冷淡如雪,淡淡地瞧著他的女童,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稍後,周無缺主動邀請他們在將軍府住在一段時間,其實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應宇本來應該是拒絕的,但一瞧見身邊的清池就沒說話了。

清池不知道太子的人會不會再搞事,不過周無缺只要腦子在線,就不可能再給對方抓住機會,不然他這個戰神還真是在過家家了。

這就是他自己惹出來的麻煩,當然也是要讓他自己解決。

接下來好幾日,清池都和應宇住在周無缺的將軍府裏,將軍府日前戒嚴,除了某天夜晚抓到一群膽大的盜賊,倒是再也沒有別的事情了。

只是,盜賊……呵呵,清池一點也不信,她覺得是探子的可能性更大。

當然,這些也不關她的事。

周無缺的確是把他們當做恩人看待的,除了不能出府,享受的待遇都是一流。

應宇搖頭晃腦地坐在蒲團上,口裏念念有詞,便是黃道經。

清池打了一個哈欠。

午後晴雪,冬日陽光透過窗欞,給室內留下滿滿暖陽。

“小月魄,咱們今天走。”應宇忽然對她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語。

清池看他,應宇神態認真,和往常那種不著調有著很大的分別。清池也能感覺到,自從他們住進了將軍府後,他變得很不一樣。身上收斂了一些隨意,多了一種令人看不透的神秘。

“師父,你確定?”清池不是不信他,而是覺得周無缺沒那麽容易放過他們。

好在應宇並沒有因為她小,就忽視她,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會去找這位殿下說,咱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將軍府。難道小月魄你就不想在嘉陵城玩玩?”後邊一句話,他是含著笑說著,還帶著一副誘引的語氣。

清池懶懶地掀動著眼皮,纖細密麻的睫羽在陽光裏就像是刷上了一層金澤,她也是隨隨便便地開口:“隨便你。”

近來,周無缺都在府中休整,北狄今年簽訂了條約,三年內兩軍不會兵戎相對,取而代之的是互通貿易。這也是上半年周無缺打穿了北狄國將領後,今上在太子群臣的說動下,才暫停了戰爭,取而代之的是對方賓服,簽訂合約。

只有周無缺知道北狄是狼子野心,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非我一族,其心必異。

這些蠻族昔日蹂躪邊民時,一個個的可就是有恃無恐。其實本在接到皇令,讓他歸京,周無缺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再到不久之前他被刺殺,他也掙紮,會不會是太子哥哥的人其實早就是北狄的探子?

他想不通,那樣溫和的太子哥哥怎麽會要殺他。

亦或是,他根本就不願意相信。

聽到親兵來說,應宇仙師要來告辭時,這位少年將軍才從自己無邊怒海裏掙紮地醒來了,不管如何,再過幾日,他都要回京一趟。

“讓他進來。”

親兵馬上去通知外邊的應宇,其實不是應宇一人,清池也跟著,準確來說,應宇走哪兒,她都是跟在他身邊的。

周無缺不止覺得應宇奇怪,這個女童就更是奇怪,有時她看他的目光,會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應先生。”周無缺對自己的恩人還是很客氣的。

“殿下,明人跟前不說暗話。貧道和小徒弟這一次過來就是請辭的。”

周無缺稍微皺了一下眉,然後道:“這些日子連累應先生和令貴徒受了不少的委屈,實在是我的不是。本來還欲在最近為應先生接風一番,應先生走得這般急……難道是有什麽事?”

周無缺其實並不願意他們在這個時候離開。

應宇寬和地道:“殿下仁厚,這些日子我和小弟子受到您的如此厚待,實在不勝榮幸。只是我們已經打算在這嘉陵城裏行醫走訪,再繼續住在將軍府也實在不方便。”

應宇說出了自己的訴求,周無缺倒也不好繼續留他們。

他是有些遺憾的,不過這個奇怪的道人倒是自己的恩人,想了想,周無缺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留仙師了。仙師和令貴徒來到嘉陵城行醫,也是此地的榮幸。”

在他們走之前,周無缺奉上了寶物一箱,裏邊寶石黃金、美玉珍珠美不勝收,珠光寶氣令人目眩神迷。應宇笑了一下,有種“黃金玉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的那種狂放不羈,“殿下賞賜,弗敢能辭?只是貧道乃是出家之人,一粥一飯足以。這些寶物還是留待有緣人吧。”

清池也是振奮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說服了自己不去看。

她心裏想要吐血,恨不得代替應宇把這一箱寶物給收下。

周無缺在聽到應宇這話後,神情也帶上了一種欣賞和嘆服:“應先生果真不是凡人,是我羞煞您了。”

周無缺的視線無意識瞧見了應宇身邊那個臉色郁悶的小姑娘,她眼底都是滿滿的遺憾。

周無缺一剎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忍笑,畢竟是個小姑娘,會喜歡這些漂亮玩意也很正常。周無缺從裏邊拿出了一顆明光湛湛的珍珠,放在了她的手裏,對上了她警惕的視線,他說:“只是小玩意兒,拿著玩便是。”

清池捏著珍珠,看向應宇。

應宇倒是有點詫異,仿佛在問她喜歡這個嗎?

她喜歡,收下也無妨。

清池不喜歡珍珠,李嘆送了太多珍貴的各色珍珠,她曾經讓般般小薇拿來隨便玩的東西,又怎麽會看得上。

清池於是說出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句話:“多謝殿下,可我不喜歡。”

她的聲音還有些孩子的綿軟,又多了些女童的清脆,咬字太清晰,硬生生有一種冷硬的語調。

她把那枚珍珠放進了寶箱裏邊,然後退到了應宇的身後。

周無缺有點不舒服,但又說不出來為什麽,他只能歸結於,他不喜歡被拒絕。而這個身上糅雜著奇怪氣質的女童,對他的冷淡和不喜歡一點也不掩飾,其實更令他在意了起來。

如果他沒有記錯,她似乎從第一眼瞧見了他的時候就流露出了這種神態,即便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都是毫不意外的冷淡。

奇怪的孩子。

周無缺當時也就是隨便想了一下,畢竟比起他t們師徒,還有更多令他在意又苦悶的事情。

周無缺親自送他們出了將軍府,並且對應宇道:“往後應先生若還有什麽需要到我的時候,盡管派人來將軍府說上一句。”

“無量仙尊。殿下的話貧道記在心間了。”

周無缺目送這對奇怪的師徒走在青石大街上,他們的背影在晴雪細風裏,有一種不似這人間的美麗。

與其說是什麽出塵,而不如說是“輕”。

在周無缺的心裏留下了一抹影子。

很快,他就對身邊人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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