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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聯名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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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聯名款

這話一出,不僅宋明瑄臉色變了,連江亭鈺都怔怔看向她。

宋明瑄心裏門兒清,一群紈絝弟子的事跡按在一人身上,哪敢對簿公堂。他更多驚訝,這紀家姑娘說好的柔弱呢?這比男子還強勢啊。

宋明瑄是個武官,習慣了人人敬畏,如今紀瀟跟他談律法,倒真把對方唬住了。

“宋提轄,你可敢?”她眉眼如炬,又問一遍。

宋明瑄的沈默已說明了一切,酒樓裏一時竊竊私語。

“這江小少爺前些日子接手家業,這酒樓修繕、菜式翻新,分文未收,人也瞧著俊氣,不像傳的那樣啊。”

“這不才送了我們麂子肉?哪家的紈絝闊少這麽待人接物,人這不挺好的。”

宋明瑄的臉色沈下去,紀瀟揚唇:“既如此,便是與我家郎君無關的意思了。”

“宋提轄身為官員,紅口白牙汙蔑良民,我家郎君仁義,看在往日情分不欲計較。我卻咽不下這口氣,欲討個說法,提轄覺得如何?”

宋明瑄知她是個硬骨頭,怕真鬧上官府累及他的官聲,也算能屈能伸:“是我話多了,鈺哥莫怪。”

江亭鈺道:“長樂巷命案,在場唯有你我。只因你跪下求我,怕此事一出,官府免你提轄一職,我才會一力擔下。這些年我閉口不言,是念在往日情分。”

宋明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大抵沒想到江亭鈺會主動提起這事。

他最是了解這色厲內荏的繡花枕頭,聰明人講利益,進退有度,他卻只講情義,兄弟情義大過天,單純蠢笨得過了頭,是個好拿捏的。

數年前,以江亭鈺和宋明瑄為首的寧州一眾富家子弟,少年快意,縱馬街市,二人結為摯交好友,可稱形影不離。

宋明瑄在寧州長樂坊養了一位能歌善舞的伶人,好景不長,對方癡纏要他贖身收房,宋明瑄不過視之為鶯雀玩物,自不可能娶回家。

後來鬧得不死不休,那伶人懷恨在心,在他赴約之日以匕首割喉,血濺當場。宋明瑄早覺不對,那日叫上了江亭鈺陪行。

濃稠的血濺了兩人一身,樂坊報官,官兵很快趕來。宋明瑄慌不擇路,當眾一把推開江亭鈺,在少年驚詫的註目下,痛心疾首地指責他長期欺壓玷汙伶人,致其受辱自裁。

宋明瑄心思深,平日雖豢養優伶,卻從未留下直接證據,樂坊中少數知曉真相的,也在事後以金銀封口,送離寧州。

他也沒想到,江亭鈺短暫恍惚後,竟一聲未吭,認下了這樁事,此後再沒提過。所有證據湮滅,想來他也沒機會叫屈。

少年被羈押官府,作為聲名嘹亮的紈絝之首,整個寧州大快人心,一群富家子弟嚇破了膽,自此散了,再不敢與他沾上半分。

伶人命案無直接證據指向宋明瑄,卻也無證據指向江亭鈺,官府遍查不得,最終只能放人。江家為伶人收斂屍身,似乎更加坐實了心虛之名。

宋明瑄夜半酒醉,走出酒樓,於拐角巷口被一把冷劍抵上脖頸。

他看清眼前的人,嚇得當場跪下,哀哭磕頭,求他原諒。

“我家比不得你,用不著官府動手,我父母便會打死我的!”他痛哭流涕,攥著對方衣袍下擺央求,“鈺哥!你是最心軟的人,兄弟們多少事靠你扛下,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啊!你忘了我們一起打獵,一起聽曲,一起鬥蛐蛐兒……”

“我才剛剛當上提轄,若認了罪,被官府撤職,那不是叫我去死嗎?”

反正你已聲名狼藉,多添這一件又有何妨呢?

黑暗的巷子裏看不清江亭鈺的表情,良久他收了劍,扔下一句:“你我兩清。”

從那之後,宋明瑄再也沒見過江亭鈺。

後來,江家紀家的婚事鬧得滿城風雨,聽聞這江少爺離開了寧州,宋明瑄徹底放心了。

棲雲閣酒樓重逢,江亭鈺舊事重提,冷冷與他道:“你以為把證人送到外州,我就找不著了?”

宋明瑄臉色蒼白如紙。

“我不說,並非無言辯駁。我不找,也並非找不到。”

他眼裏最後一絲耐心耗盡:“今後棲雲閣也好,江家所屬一切酒樓客棧,你最好敬而遠之。否則,莫怪我翻臉無情。”

話說到這份上,小二上前,鄭重與宋明瑄道:“宋提轄,請罷。”

宋明瑄目光落在江亭鈺身邊的少女身上,最後問:“這樣一個人睡在枕畔,姑娘當真一點不怕?”

命案在身,聲名盡毀,若是他,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憑什麽江亭鈺一次次死裏逃生,憑什麽當初一群兄弟尊他敬他,淪落至此還有人如此毫無保留地愛他信他。

不過投胎投得好罷了,不過生了那副好皮囊,不過江家有錢有勢,若是他有,他也可以。

宋明瑄嫉妒得發瘋。

紀瀟看他的目光平靜乃至憐憫,“因為我了解他。”

她的小玉,是天地間最純粹無暇的美玉。黑暗掩不住玉石光輝,汙穢終有一日會滌凈。

宋明瑄走了。

酒樓又恢覆了喧鬧,仿佛這點小插曲不曾發生。

兩人沒了吃飯的心情,紀瀟讓後廚打包,把兩份麂子炸肉帶回去。

臨走她與小二耳語幾句,小二笑著,連聲道:“少夫人聰慧,這事兒包在小的身上,絕對讓大半個寧州城都知曉今日之事,還咱們少爺清白!”

酒樓飯舍本就是信息交換之地,用不了多久,宋明瑄不敢對簿公堂的事兒就會傳出去,聰明人一想,就知那些傳言脆弱得如紙片一般。

回去路上,兩人坐在麻薯背上,紀瀟放緩韁繩,由著馬兒悠然行過街市,倒有些招搖的意味,生怕別人不知江家和紀家的婚事成了,他倆現在好得出雙入對。

江亭鈺提著柿子酒,一手攬著她的腰,說是為她保駕護航,這姿勢卻顯得眷戀依賴,好好一修長挺拔的少年小鳥依人般貼靠著她。

“也不知到底是誰心軟。若是我,定要挑破這膿瘡,叫那小人丟官罷職,跪下來道歉。”紀瀟無奈嘆道。

江亭鈺貼緊了些,用頭輕輕蹭了她一下,笑語晏晏:“所以咱倆天生一對。”

回到江府,兩人都未提這事,徐卿和江佑嘗了江亭鈺獵來、紀瀟親手做的香炸麂子肉,連連讚嘆,一頓飯吃得熱鬧。

午後二人簡單收整了行裝,套好車準備返回永州。

寧州於紀瀟和江亭鈺而言,都不是什麽回憶美好的地方,留滯了小半月,訂婚儀程走完,未婚小夫妻便準備踏上返程了。

徐卿和江佑在江府門口與二人道別,淚盈盈的,特產美味塞滿馬車,叮囑的話說了一籮筐,最後讓二人在外相互幫襯扶助,時常回來團聚。

馬車踏上歸途,一起上路的還有麻薯,它一個馬在江家也只是閑居吃草,不如跟著出去闖闖。

這會兒正打著響鼻輕快走在馬車旁,樓長明瞧它長得俊,本來想騎,麻薯忒不樂意,差點一蹄子踹他屁股上。

馬車裏,紀瀟和江亭鈺擁在一起,二人沈默著,誰也沒多說什麽,緊緊擁抱的力度給足了對方眷戀與安撫。

回寧州一趟,他們共築了一灣僅供容納彼此的避風港,此後風雨四季,足以依偎共渡。

*

金秋九月,山巒紅了一片,楓樹如火如荼,從半山腰延至山腳下,倒映湖水中也是灼灼一片瀲灩。

城裏棠梨果熟透了,從墻頭垂下,褐色果實小而圓,長著淡淡的斑點。三兩成群的小孩在摘棠梨,一個爬上樹曳動樹枝,樹下圍著幾個,打下果子接住,發出歡呼聲。

未熟的棠梨果硬而澀,熟透的棠梨變得軟甜,城中小娃們最會挑熟度,守著果樹,沒事兒摸摸,一成熟就摘個精光,吃著甜果滿街嬉笑。

剛入秋,正是添置新衣的日子,馮記裁縫鋪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沅娘近來分外忙碌,算盤響個沒完。

她家裁縫鋪與紀家食鋪推出的聯名衣裳,賣得格外紅火,每次推出新款,一早哄搶而空,成了永州時興。

街上處處可見穿新衣的百姓,這聯名衣裳如其名,繡的是紀家食鋪的美食圖畫,卻不似尋常水墨畫的風格。

酥酥軟軟的虎皮雞爪,粉糯圓滾的蝦球,還有糖葡萄,烤荔枝串,像小孩兒的擬人簡筆畫,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擺出討人喜歡的動作。

紀瀟稱這叫“卡通福寶”。

福寶還分幾種:聚財寶,祈福寶,好運寶……

百姓愛不釋手,聯名衣裳一出必搶。

牛力高高壯壯,穿過人群,進了裁縫鋪,見了那美人掌櫃樂呵呵地喊:“沅娘。”

“來啦?”沅娘見他來,撥算盤的玉指一停,進裏間拿出幾件包好的最新款聯名衣裳給他,“這回我提前留了幾件,總不會再像上回那樣搶空了。”

“瀟瀟她們的尺碼是沒問題的,你……”沅娘把他從頭打量到腳,“你太高了,肩也寬,這衣裳你先試試,若不合身,我給你改改。”

牛力從進門目光就沒離開過她,這會兒憨憨傻傻地笑著,格外乖順地搖頭:“不妨事,不妨事。你,忙,辛苦。”

敦厚的漢子又高又壯,聲音卻很溫柔帶著笑意。

他反應慢,說話語速也慢,一字一字說得清晰,與美人說話微微躬身,沅娘曾笑他這樣不累麽,牛力摸摸頭有點害羞,站直了身,下回又變成老樣子。

沅娘從幾件衣裳裏拿出尺碼最大的那件,塞給他,往裏間一指:“去換罷,不合適我馬上給你改。”

牛力捧著衣裳站在原處,有些手足無措。若他記得不錯,那裏是沅娘的寢房,平日她不讓人進的。

他用力擺手,支支吾吾的,急得耳朵都紅了,說不出連續的字句,“不、不行,瀟瀟教我……不能,進女孩寢房……”

沅娘失笑,走到他面前,伸手梳理他翹起的領口,“叫你去就去,怎麽,怕我這半老徐娘吃了你不成?”

“不是……”牛力搖頭,不知是說她不是半老徐娘,還是說她不吃人。

沅娘愈發地笑,指尖停頓在漢子胸口,順著被肌肉撐起的輪廓慢慢劃下,指尖如水蔥細嫩。

牛力鬼使神差握住她的手,他手掌寬大,能整個裹住對方,沅娘與他對視,也楞了神。

“對對對不起……”

牛力像握住一塊燙手的番薯,臉都紅透了,抓起衣裳慌不擇路地鉆進裏間去。

差點摔個趔趄,看得沅娘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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