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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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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此後, 各地藩王暗有動作。

陛下欲遣巡撫前往東郡助趙王平定異心,寧久微同時向煜王殿下推舉大理寺卿陳大人後,煜王禦前舉薦, 陛下當即便下了旨意。

對南鄯和親一事,朝堂兩派各執一詞。但明宜公主終究身為寧王爺之女,又為陛下疼愛,何況已有駙馬,和親無論如何也荒唐不可。

亦無人敢在顧大人眼皮底下提及。

於是不知誰人先道,若非不得已和親, 並不只有明宜公主不可。

一件只需要一個女人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便無需金戈鐵馬,這便是所謂的政治手段。

雖說自古以來就有公主和親, 無甚稀奇, 甚至可以說這是身為一國公主肩負的責任和使命。

可大郢強盛,安禾沒想過這事會落到明宜身上,也會落到她頭上。

安禾從公主府一路氣勢洶洶地朝禦書房去, 快到時在路上和進宮來的寧久微正好遇上。

安禾:“你怎麽來了。”

寧久微:“你也知道了?”

安禾沒說話, 悶悶地蹙著眉。

寧久微推推她的肩,“你這樣子,是要去找皇伯伯打架?”

“當然不是……”安禾洩氣, 一時卻不知該說什麽了,“那你進宮來做什麽。”

“給皇伯伯請安。”

她哼聲, “騙鬼呢。”

靜了一瞬, 安禾問, “明宜, 你說公主就必須和親嗎?”

“當然不是。”寧久微毫不猶豫地回答。

安禾煩惱地揉了揉頭發,隨後暗自下了什麽決定似的說, “罷了。總之,如果非要在我們兩個之中選一個的話,我——”

她話沒說完就被寧久微打斷,“你什麽?你要犧牲自己,大義凜然嗎?想名留青史當英雄不成?”

“我又不是為了你!”安禾側過身去,“本公主身為正統聖族納蘭最尊貴的公主殿下,這是應該的。你知道陛下第一位公主是何地位嗎?懂嗎?”

寧久微冷哼,“真厲害啊納蘭安禾,就你了不起?就你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事情都還沒有到那一步,你在這舍身取義舍己為人給誰看。”

上輩子也是這樣。

弄得她還挺感動。

“你——”

安禾正要和她大吵一架,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參見兩位公主。”

林霽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你怎麽在這裏。”安禾沒好氣地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林霽好整以暇地背著手,“安禾公主真是無情,分明南巡期間還與本公子日日黏膩,時時相好。”

“放肆!誰與你日日黏膩!”安禾指著他,“你再亂講話,本公主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林霽微微蹙眉,配合地應了聲,“我好怕啊。”

“你你——”

寧久微樂了聲。

安禾瞪她一眼。

她不理她,問林霽,“林將軍怎麽未曾一起?”

“兄長和肅王殿下在面見陛下,我就是來告訴公主,暫時別去禦書房了。這幾日陛下日無暇晷,除非召見,否則——”

“本公主就不信父皇不見我。”安禾說著就要繼續闖去,林霽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將人帶回來。

“冷靜一點。”

“怎麽冷靜!”安禾揮開他,“不是你要被送出去和親,你自然冷靜。”

林霽皺著眉,“我不會讓你去和親的。”

“你算什麽,你說不會就不會嗎?明宜都有駙馬了,南鄯還敢如此狂妄!雖然本公主很討厭她,可是我也不能讓她被送去和親呀。”

安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胡言亂語著越說越難過,“我雖然也不是什麽很有擔當的公主,好歹還有兩肋插刀挺身而出的勇氣,只是可憐本公主連駙馬都還沒有選過,這破公主當的真是沒意思嗚嗚嗚……”

她說著就哭起來。

寧久微拽拽她的袖子,安禾鬧脾氣似的哭的更傷心。

“那你選一次啊。”林霽幫她擦了擦眼淚,安禾推開他的手,“選什麽啊!”

“駙馬。”

“這時候哪來的駙馬給我選,今年的狀元郎我都還沒有見到……”

“要什麽狀元郎,讀書人最壞了。”他說。

“你才壞!狀元你能考上嗎!”

“怎麽不能?你想我就能考一個給你。”

“等你考上黃花菜都涼了嗚嗚嗚……”

“那就別要狀元了。”

“那要什麽!你以為本公主選駙馬很隨便嗎,不要狀元哪還有人給我選!”

“怎麽沒有。”

“哪有!那你說選誰,你說啊!”安禾一邊抹著眼淚,被氣得哭著跺腳。

“我。”

林霽看著她,聲音幹凈利落。

話落,寧久微都空白了一瞬,一時忘記了其他的事,遲鈍地眨了眨眼。

安禾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眼睫和臉上掛著眼淚,眼睛通紅,目光怔怔地。

*

回王府的路上,寧久微依然在想宮中的事。

有些意外,又沒那麽意外。

如果是林霽,自是好過狀元郎一百倍。他配得上安禾。

她原本還在為安禾這事犯愁,現在看來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也是,因果循環,有因有果。

上輩子沒有南巡這一程,這次許多事早就不一樣了。

但她和顧銜章卻似乎還是一樣。

坐在馬車裏,寧久微不自覺地出神。直到王兄叫她,才擡頭反應過來。

“在想什麽?”寧塵問。

“沒有。”寧久微彎了彎唇,“我在想林霽和安禾。”

“他們。”寧塵擡了擡眉。

寧久微點頭,“就是王兄想的那樣。”

寧塵想了想道,“林將軍的弟弟,倒是配得上。不過這二公子若是要當安禾的駙馬,還需要做出改變才行。”

寧久微:“王兄放心,林霽不是沒有責任和擔當的人。他只是不想做而已,只要他想,就會變得很好。”

寧塵有些奇怪,“我記得你和林家二公子素來不和。”

“那都過去了嘛。”寧久微低頭擺弄著腰飾,想起什麽,“但是王兄,當年為何一封奏折,論林長青林將軍是有罪之臣?”

寧塵默然幾許,開口道,“還是那句話,不論是非,與寧王府牽扯越少越好。陛下是陛下,寧王爺是寧王爺。林將軍赤血臣子,怎可對父王一片忠臣。於林氏而言,黨同反臣之名遠遠好過為護寧王爺而死之名。”

寧久微垂著眸子,沈默無言。

這些話她明白,只是心中仍感到一片悵然。

寧塵察覺她的情緒,擡手撫了撫她的發頂, “窈窈,王兄既然回來,便不再是順臣。你什麽都不用去想,只需要乖乖地。王兄會保護你。”

“即便是虎符調兵,抗旨不遵。不論是造反大逆還是遠誅南鄯,王兄也決不會讓你成為和親的犧牲品。”

寧久微眼眶熱熱的,靠過去埋首進哥哥懷裏。

“可是我不要王兄只周全我。我要王兄和父王永遠都要在我身邊,不能只留下我。”

“不會。”寧塵摟著她,拍了拍背,“王兄向你保證。”

寧久微靠在王兄懷裏,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感到十分的安心和溫暖。

夜很快深去。

漆黑的夜幕星光零散,月色朦朧。

房間裏,寧久微開著花窗,抱著酒壺趴在窗臺上看著懸掛在枝頭,被雲層隱隱約約擋住的月亮。

有花香時而隨風送進她的呼吸,將她的酒意吹的更散更濃。

她酒量不小,連顧銜章都承認。

寧久微喝的有一半暈暈乎乎,只覺得今夜的月亮格外引人思念。

她站起身獨自在窗邊站了許久,仰頭喝完酒壺裏最後一口千日醉。

*

夜晚的街道很安靜,馬車軲轆的輪聲顯得愈發清晰。

沒多久,馬車平穩停下,傳來銀燭的輕聲。

“公主,到了。”

陳最站在另一邊掀開車簾,將公主扶下馬車。

禦史府邸的大門恰好在此時打開。

寧久微擡頭就看到顧銜章走出來,停在門口的臺階上。

“公主殿下。”

他的聲音還是這麽,冷淡地讓人一聽就生氣。

她走過去,擡頭望向他。

“誰允許你站這麽高和本公主說話的。”

他聞言,順著臺階走下去,在平地上面對面站立在她眼前。

不知是不是坐馬車的緣故,她覺得比剛才更暈了一點,但是腦袋又很清醒。視線也很清晰。

顧銜章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樣子,整個人的輪廓都無比清晰。

他穿著寬松的素紋長袍,袖口和衣擺隱約是君子蘭的刺繡紋樣。纖塵不染,修長如玉。

“顧大人,見到本公主為何不行禮?”

顧銜章始終順從,微微彎腰,“參見明宜公主。”

他行完禮直起身子看著她。平靜的目光迎上那雙有些朦朧的眼睛。

少女一襲烏發無簪無飾,更襯得玉面雪頸。臉頰似染了一層胭脂雲霞,白裏透紅,如花瓣釀造出來一般。

她身上一件十分寬大的刺花纏枝雲緞披風將她整個人都安全地包裹住了,不過仍然可以看出裏面只穿了一身沐浴後才會換上的衣裙。裙擺下,一雙精致繡美的百蝶珍珠雲履也沒有好好穿,只踩著鞋跟,趿在腳上。

寧久微走近兩步,註視他片刻,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本公主有話對你說。”

她拽著他要往府中走,沒走兩步卻差點跌倒在臺階上。

顧銜章伸手及時攬住她,熟悉的暗香混雜著酒香侵入他的氣息,他只聞到這個香氣就知道她喝了什麽。

“公主殿下,你喝醉了。”

“沒有。”

寧久微站穩,“本公主清醒的很。”

“喝了多少千日醉?”

“沒多少。”她戳著他的胸膛,說話也變得有些慢,“你管我做什麽。本公主喝多少也沒人能管,你是在幹涉本公主嗎?”

她半靠在他身上,身子軟軟地沒有支撐力,只要放開她就站不穩。

顧銜章不管她說了什麽,攔腰將人抱起。

寧久微只掙紮了一下,就懶得動了。

回到房裏,不等他將她放到榻上。她就折騰著要下來了。

安穩落地,寧久微掙脫開他的手,將他推到門上。顧銜章兩只手護著扶住她的腰,後背結實地撞在關起的房門上。

寧久微仰頭看著他,眼睛澀紅,澈明帶霧,清晰又朦朧。

“顧銜章。”她的聲音很輕,堅定又絕情,“我父王,絕非不仁之人,更不會做負義之事。”

顧銜章抿著唇,目色濃深,燭火暗影。

“所有的事情我都會查的清清楚楚,但是……”

寧久微蹙著眉,腦海中一瞬翻湧過無數景象。她眼中毫無征兆地落下兩行淚,聲音微不可察地發顫,“顧銜章,本公主不怕你恨,不怕你報覆,不怕恩斷義絕生生不見。”

“只要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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