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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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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幾日後, 南鄯王子一封求親書送至上京城,犯上明言要明宜公主。狂妄囂張,陛下盛怒。

“南鄯之地, 地處南北交通要沖,在大郢與西域之間,戰略地位緊要。更是一條十分重要的商道。”

禦書房,陛下召煜王,淩王,顧大人, 還有皇叔寧棄相談。

“煜王殿下所言甚是。”

淩王附和道, “南鄯若不穩,起叛亂, 將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大麻煩。”

煜王:“但此次南鄯的和親請求, 叛亂之心顯然昭然若揭。”

淩王:“南鄯小國,終究是蠻族,才能提出這般無理的求親。”

寧棄:“煜王殿下說的沒錯, 敢言明要明宜公主, 南鄯叛亂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何況我大郢與南鄯素來以相互制約維護和平,從無和親。”

煜王:“總之對南鄯隨時都要做好平亂的準備。”

淩王:“區區南鄯倒沒什麽,可很顯然, 南鄯只是誘餌,西域邊境才更虎視眈眈。若為大局著想——”

煜王打斷道, “即便再為大局, 和親也絕不可應。”

淩王看向他, “那煜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大動幹戈, 不顧開戰的後果?”

煜王:“南鄯小國對大郢一直反覆無常,看似臣服, 實則覬覦之心從未磨滅。歷朝以來平了又反,從不長久,戰事本難免。且控制南鄯是必然,不可逃避。”

龍椅之上,陛下沈默地查看著奏章。

寧棄靜了片刻,問道,“對和親一事,兩位皇侄如何看?”

淩王:“自古以來,各國之間為達成目的,和親也是一種政治手段。”

煜王:“大郢繁榮富強,實力雄厚,對一方小國妥協實為屈辱。並且臣侄從不認為和親是正確長久的政治手段。”

顧銜章站立一側,聲色無動。

順帝合上折子,擡眼看了看,終於開口問了一句,“顧大人如何看?”

顧銜章嗓音平淡。

“蠻昧小國,誅滅為上。”

順帝聞言笑了聲,“朕就不該問你。”

他說完咳嗽起來,端過茶飲了幾口才平覆。

顧銜章掀目看向龍椅上的陛下。

他老了。身體大不如前。

鬢邊淺霜,深邃的眼仍威嚴,但已遲暮年年。

論年歲其實陛下還沒有首輔大人更年長,但身坐江山,若不做昏君,那這把龍椅便無時無刻不在消耗生命。

對於順帝,顧銜章不得不承認,他算得上是一個明主。

盡管他反而上位。

順帝飲完茶,將所有奏章掃到一旁,良久沈聲道,“召肅王覲見。”

*

寧王府。

寧久微這兩日都在王府打理著那片茉莉花,暴雨後花朵所剩無幾,看起來實在萋萋。

“公主別傷心,都怪我們。”銀燭皺著眉頭, “以後我和輕羅一定會註意著天氣的。這兩天看公主難過,魏叔也很自責呢。”

畢竟一直以來公主只放心把這片茉莉花交給他搭理。

“春夏的雨本就無常,不怪你們。更不要讓魏叔自責了,沒關系的。”

寧久微坐在一旁侍弄著一盆梔子花,手邊邊還有另一盆小小的花草。

銀燭認真點點頭,看著那蓬勃的粉色花朵, “公主,這是什麽花?”

梔子花她認得,這小花不知道叫什麽。

“這是月見草,很好養的。”寧久微笑了笑, “也很好看吧?”

“嗯,好看。”

寧久微修剪著梔子花,隨後聽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我還以為一天天都在做什麽呢,看來王府也沒什麽好玩的。”

銀燭擡頭,開心地站起來行禮,“見過安禾公主。我去給公主準備吃的。”

銀燭說著跑開。

有安禾公主陪著,她們公主心情也能好一些。

安禾慢悠悠走過來,寧久微回頭看她一眼。

“你不在宮裏待著,跑我寧王府來做什麽。”

安禾主人似的顧自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怎麽,你不歡迎本公主?”

“不歡迎。”

安禾輕輕嗤聲,“口是心非。”

寧久微彎了彎唇。

安禾:“你在寧王府倒真是清凈。”

“宮裏不清凈嗎。”

安禾隨手撿起一束梔子花,“南鄯請求和親一事你總該清楚吧,真佩服你還能沈得住氣。”

寧久微剪下一片葉子,平靜道,“或許是因為,現在沒有什麽事情比我和顧銜章相隔殺父之仇更能讓我意外的了。”

這件事安禾自然知道了。

她頓了頓,“還沒有查清楚不是嗎,我相信寧王爺。”

“我也相信父王。”寧久微停下來,垂眸看著綻放清香、潔白美麗的梔子花,“可是安禾,我很怕。”

安禾看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別怕,你可是納蘭明宜,父王是寧王爺,怕什麽。無論如何,我也會陪著你的。”

“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寧久微說,“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長大還搶走了你的駙馬。現在我這麽倒黴,你不是應該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嗎。”

“你過分。”安禾推她,“為了個男人,本公主是那種人嗎!”

寧久微笑了笑。

安禾看見她紅紅的眼圈,不自禁地跟著一起有些難過。

“明宜,你是不是很在意顧大人?”她問。

“是。”她這次沒有否認,也沒有口是心非。 “很在意。”

“那倘若……”

安禾欲言又止,就在這時,銀燭跑了回來。

“公主,不好了。顧大人……”

寧久微起身,“什麽?”

“顧大人奉旨去國公府,要行令召辦祁二公子。”

*

國公府。

禦林軍將府邸圍的水洩不通。

顧銜章立於其中,笑意淡淡,“祁二公子,抗旨不是好事。”

祁衡冷冷勾起笑,持劍對著他,“顧大人,你今日若不能將我殺了,日後便是我殺你。”

“逆子!”

國公爺氣若洪鐘,“犯上作亂,不忠君主,罪狀數列。你還不知回頭!”

循著聲音,祁衡冷眼看過去,諷刺至極,“是啊,這世上哪有比國公爺更忠君愛國之臣。”

“你——”身著官服的國公憤然痛斥,“你再如何,也不該裏通南鄯,那是叛國之事!”

祁衡看著他,眉目更涼,“我沒有。任何事我都認,唯獨這一件,不認。”

“你當真枉為臣子,更枉為本公之子。”

祁衡忽而發笑,眼底暗而泛紅,“祁國公,你怎敢作出這般痛心疾首的樣子。若要給陛下看,大可覲見時再演。在你心裏我不是本該如此嗎,成為一個敗落門楣的廢子,一枚廢棋。你眼裏完整而完美的國公之子,本就只有一個。”

在父親眼裏,他本就是殘缺的。

母親身份低微,他從小也什麽都比不上哥哥。父親從沒把他放在眼裏,今天恐怕是國公爺記他最深的時刻。

不過那些早就沒什麽所謂了。

不知何處射過來一支箭,祁衡目光凜然。眼前長劍倏然揮過,斬斷了暗箭。

祁聿站立在前,顧銜章笑了笑,“怎麽,祁世子也要抗旨?”

“祁聿!”

國公爺震然,“你——”

祁世子道,“顧大人,要從國公府將人帶走。沒那麽容易。”

祁衡冷嗤,“世子這是演的哪出戲?”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認嗎。”祁聿看著他,“那在有如山鐵證之前,禦史臺就無權帶走你。”

祁衡擰著眉,“那又與你何幹。”

顧銜章沒耐心。

“禦史臺想要的人,便沒有帶不走的。”

他話落,禦林軍便發出齊齊發出刀劍出鞘之聲,外圍弓箭手也蓄勢待發。

——“陛下金玉令在此,見令如見聖。”

一道清脆如澈的聲音傳來。

顧銜章目色微動,不動聲色地擡了擡手,禦林軍回歸原位。

安禾跟在寧久微身邊,喘著氣還未平覆。

寧久微胸口起伏著,努力緩下氣息。

她手持一枚金玉令牌,那令牌比她的手還要大一些。是陛下親賜。

見令如見陛下,免罪,免死。當初賜予寧王府的無上殊榮,僅此一枚。

當然,上輩子這枚令牌沒能免去陛下非要降給父王的死罪。

在寧久微眼裏,這令牌簡直什麽也不是。

不過也只是在她眼裏而已。

“國公爺請起。”

“……謝公主。”

此刻見到令牌的所有人都下跪。只有顧銜章還負手而立,直如青松。

寧久微看著他,“顧大人,本公主以金玉令牌抗旨。在查清事實之前,你無權帶走祁二公子。”

被禦史臺帶走,等同於定了死罪。

何況顧銜章,即便沒有聖旨,他想做什麽也都敢做。

上輩子祁衡也是被禦史臺帶走的,但並不是顧大人。而後來的所有事,便都是首輔大人的手筆了。

內閣亦是明爭暗鬥之處,祁衡是首輔大人麾下棋,毀他即是傷首輔大人肱骨。不過身為內閣首輔,高大人實在深不可測。

上輩子祁衡那般境地,依舊能被他一手救出去。且說服了陛下,將她這位明宜公主送出去和親。並攏權專橫,連陛下也瞞過。一邊構陷王兄,一邊要她死在和親路上。

陛下同意送她去和親,是假戲假做。首輔大人則是真的要對寧王府斬草除根。

寧久微如今想來仍心底生涼。

祁衡此事不僅是之後他走上更不歸之路的原因,也牽扯了許多。大理寺卿陳大人便是在此事中一同被殃及牽連,純臣因此無端受禍。

這次不能。

好在安禾提醒她,她還有金玉令牌。

在她還小的時候,父王就將這令牌給她了。仿佛是什麽不值錢的東西。

寧久微擋在祁衡和祁世子之前,顧銜章看了眼她手上的令牌,視線漠然,眼尾勾了抹似是而非的笑意,“你拿金玉令救他?”

他負在身後的手壓過一顆顆赤如血色的翡翠珠,“這麽珍貴的東西,公主倒是不心疼。”

“窈窈。”

祁衡拉住她的手腕深深看著她,“你瘋了。”

這是陛下賜予寧王府獨一無二的無上殊榮,亦是鋒利無比的榮光。

她拿金玉令抗旨無異於在向陛下昭示寧王府幾乎功高蓋主的過去。

寧久微自然知道,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反正寧王府總歸是要走到對抗陛下的那一步才能重生,再小心翼翼也是一樣。

如今王兄回來,她也不怕了。

今日如果不是顧銜章在這裏,她也不會用這個。就因為是他,她太了解他了。才不得不用。

“窈窈。”

顧銜章像是第一次聽似的念了一遍,“過去忘記問,這是公主的小字?似乎只聽肅王殿下這麽叫過。”

她眼睫顫了顫。

“原來祁二公子也一直這麽叫嗎。”

祁衡看向他,“怎麽,顧大人不知道?”

“顧大人。”寧久微開口道,“禦林軍該退了。”

顧銜章目光落在她眉眼上,寸寸如有實質。

半晌,他聲音低而溫沈,看著她問,“倘若有一日微臣身犯死罪,公主殿下可願意用金玉令救我?”

寧久微撞上他的目光,心跳的又沈又快。

他沒有等她回答。在她回神時,他早已經轉身離開,背影清薄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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