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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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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兄長有命, 令本公子前來保護安禾公主。不敢不從。”

林霽的聲音不緊不慢。

“本公主才不要你保護。”安禾側過身,“本公主要林將軍,要祁世子, 反正不要你。”

林霽輕嗤,“高貴的公主殿下,南巡不是來玩的。除了你老人家,還有誰有空啊。”

“本公主看你就很閑!”

“……我原本也很忙,是因為公主,才淪為陪玩。”

安禾冷哼, “怎麽, 你很不樂意?你以為誰都有資格淪為本公主的陪玩嗎?”

林霽:“既然如此,本公子身為堂堂林將軍的親弟弟作為陪玩公主為何不滿意啊?”

“因為本公主很不喜歡你。”

林霽聞言恭敬地行了一禮, “臣榮幸之至。”

“……”

安禾重重哼了聲, 轉身顧自走遠。

林霽在原地停了片刻,擡步跟上,慢悠悠走在公主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

安禾自己逛自己的, 林霽則像一個稱職的擺設, 走哪跟哪。

往前走,街道變得寬闊,漸有車馬往來。安禾走在前面不曾註意身後, 一輛行駛稍快的馬車與她近距離擦身而過時,未等她反應, 便被扯到一邊。

“公主, 看路。”

林霽的聲音從頭頂上飄飄然傳過來。

“本公主腦袋後又沒長眼睛。”她說。

林霽哼笑了聲。

他拉著她的手臂, 安禾後背撞在他胸膛, 感受到他懷中的溫度。她耳朵熱了一下,低頭看了眼他的手。

“你幹嘛占我便宜?”

林霽看過來一眼, 放開她。

安禾擡頭看著他,“怎麽不說話。哦,你剛才一定是故意的吧,趁機把本公主抱在懷裏。”

林霽蹙了蹙眉,“……公主可知自作多情四個字怎麽寫?”

“你急什麽呀。承認了本公主又不會笑話你。”

“你——”

“害羞啦?”

第一次見這個紈絝二公子露出這般——看起來有些純情的神色。

安禾忽然覺得他有意思起來。

她眨巴著大眼睛,“你剛才是不是還摟本公主的腰了?你可知罪?”

林霽看她一眼,眉宇微凝,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一番別過了臉去,“我沒有。”

他態度散漫。

衣袖中的手微微收攏。他剛才摟了嗎?

好像摟了。

很細,很軟。

……

被安禾直勾勾地一提醒,方才短暫的一刻莫名變得深刻。

各種細節都在他腦海裏更加清晰。

“沒有?明明摟了。”安禾盯著他看。

而後發現他淺淺泛紅的耳朵。很不明顯,但她離得近,看到了。

安禾像發現了特別好玩的事情,更來勁了。

他剛才只是扶了一下她的腰而已。

林霽被她看的心煩意亂,雖面上仍平靜如常。正欲開口說什麽,不知從哪跑出來一個臟兮兮的小孩。停在他們面前。

小男孩的衣服破破的,手上拿著半串糖葫蘆。他仰頭望了望,又黑又臟的小手拽住了安禾公主的一片裙擺。

林霽瞧見擡了擡眉,正要彎腰解救安禾公主不可以沾染的衣裙。

“怎麽了?”

安禾俯身,歪頭看著眼前臟乎乎的小孩。

小男孩沒說話,只一雙含亮的眼睛望著她。安禾看了破文海廢文都在企鵝裙思尓二而吾酒一寺企,更新看他手上的糖葫蘆,回頭從侍從手中拿過方才在路上買的幾包糕點和零嘴。

小男孩接過那些吃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轉眼就在人群裏跑沒影了。

“哎。”

安禾沒來得及叫住他。

她怔怔地望著小孩跑遠的方向,回過神來跺了下腳,“剛才忘記給他些銀錢了。”

林霽看了眼她被小孩弄臟的裙擺。

這難伺候的皇族公主,脾氣好像也沒那麽嬌壞。

*

窗明春和。三月景色分外和煦。

清收上繳的私造兵器都已送往京城,明日便可告別臨州,啟程繼續往南。

一切順利。

“公主。”

眼下陳最前來聽命。

寧久微站在窗邊書桌,隨意地寫著字。

“陳最。”

“在。”

“事情查的怎麽樣。”

“暫無進展。”

能在如此情境下謀害顧大人,自然沒那麽容易就查到。

寧久微淺淺頷首,“那便不用再查了。”

陳最神態如舊,“公主的意思是——”

“停。”

“是。”

寧久微筆鋒停頓,揮墨劃去紙上寫下的潦草祁字。

許多事情既時機未到,她也暫且只當做不知道罷了。即便她心中有怨有氣,有萬千煩惱絲總也理不清。

寧久微淺淺嘆息。她放下筆墨,擡頭看向窗外。

一窗之隔的院子裏,顧銜章的身影如濃墨一筆。他站在那株與人高的海棠樹下,在為它修剪枝葉。

他的手拿剪刀也拿的很秀氣,修剪枝葉也做成端莊的雅事。

寧久微走到院子裏,在他身旁看了會兒。

“顧大人怎麽還會做這些事?”

顧銜章剪下最後多餘的橫枝,“我也只會修剪海棠樹。”

“顧銜章,你很喜歡海棠嗎。”寧久微有些好奇。

她隨口問,顧銜章看向她,目光卻仿佛遙遠。

寧久微不解地偏了偏頭,“怎麽了?”

“沒什麽。”顧銜章斂眉道,“海棠算不上多喜歡。只不過——”

他話說到一半,寧久微靜靜等著他說。

“只不過什麽?”

她自己也沒發現,她對他的事情有著不尋常的很好奇。

顧銜章擡眸,淡淡勾了下唇,“沒什麽。”

有什麽稀罕的。

他不願意說,她還不想聽呢。

寧久微不高興地哼出一聲,轉身走了。

回去寫字去。

顧銜章站在原處,眸光沈沈地望著那道裙袂輕擺的身影。

分明是她忘記了,卻又來生他的氣。

這天底下哪還有比她更不講道理的人。

……

思緒牽扯,記憶朦朧。

記得許多年以前,寧王府生長著一株開的極盛的垂絲海棠。

春時,綻放之姿可謂磅礴。洋洋灑灑,如瀑如布。那般葉繁枝茂,遠望便如霞雲密布,美不勝收。

待春風一吹,更是滿地落英。翩翩如夢。

那是明宜公主五歲生辰之期。幾乎整個上京城的名門望族都來為她慶生。

那天她在海棠樹下,遇見一個生的極漂亮的小郎君。

因生的漂亮,同輩的小公子都不喜愛與他做朋友。將他欺負到一邊,玩也不帶他。

彼時五歲的小公主,見小郎君受欺負,帶著侍衛哥哥威風凜凜地出現,當了英雄。

畢竟在寧王府除了她明宜小公主,怎還能容忍有別人作威作福?

漫漫的海棠簌簌飄落。落在小郎君身上。

那小郎君個子高高的,是哥哥。小公主才到他肩膀。

但小公主並不在意這些。

她喜歡漂亮的東西。人也一樣。

後來她折了一朵海棠花,牽住小郎君的手稚聲稚氣地說,“長大以後,你給我做駙馬好不好?”

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通知。

因為小公主知道,她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

八歲的小郎君垂著長長的眼睫看著她,低眉說,“好。”

他答應以後,小公主踮起腳,把海棠花簪在了他耳邊。

“我會保護你的。永遠永遠那麽久。”

軟糯的聲音許下天真的承諾。

藏匿在紛飛的花瓣裏。

……

天邊薄雲縹緲,微風聲輕。

寧久微練完字再轉到院子裏時,已經不見顧銜章的身影。

她找來銀燭和輕羅。

“駙馬呢?”

銀燭搖頭,“方才便沒瞧見駙馬爺呢。”

輕羅:“駙馬爺好像出去了。”

寧久微蹙了蹙眉,“去哪兒了?”

輕羅搖頭。這個她也不知道了。

“公主可以問問元青。”

銀燭見公主眉頭緊鎖,輕聲開口,“公主,怎麽了?”

“沒什麽。”

他今日將她留下來,自己卻是獨自出去了。顧銜章慣會惹她不高興。

“對了公主,駙馬該喝藥了。”輕羅說,“我這就去找元青,讓他去將駙馬爺帶回來。”

寧久微打算甩袖回屋,想了想還是叫住輕羅, “不用了。”

輕羅止住腳步,寧久微道,“先幫我把元青找過來罷。”

“是。”

輕羅利落地跑去找人。

*

寧久微坐在院子裏煮起茶,品嘗著各式各樣臨州城當地的點心。

味道還不錯。

過了一會兒,元青被帶過來。

“公主。”

寧久微靠在軟椅上,擡眸望過去。

一身黑衣的近衛身姿挺立,神色漠然恭敬。站在那裏,一絲不茍地低眉頷首。

“元青。”

“在。”

寧久微抿了一口濃香的茶,隨口問道,“駙馬去哪了?”

“屬下不知。”他回答。

寧久微輕笑了聲。

一旁的銀燭立刻微擡著下巴道,“你會不知?”

元青沈默。

他對顧銜章的忠誠寧久微從不懷疑。即便是再微末的事情,他也只會聽從顧大人。

寧久微低頭轉著手上的戒指,“不知便不知罷,本公主也沒那麽在意。”

銀燭跟著哼了一聲。

“不過元青。”寧久微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公主對顧大人太壞了?覺得本公主總是欺負他?”

“屬下不敢。”元青認真回答。

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到底是顧銜章的人。

寧久微看著他,慢悠悠搖著手上的團扇。她托著下巴,目光在他臉上勾勒。

“元青。”

“在。”

“唔,本公主以前倒是沒發現。”寧久微若有所思道,“你這小臉蛋,生的還挺俊俏。”

“………”

元青神色一瞬滯然,執佩劍的手都有些頓住。

輕羅和銀燭在一旁低頭忍笑。

……

垂柳依依,寂靜湖畔遠離繁鬧的街道。

寧久微行至石橋,站在橋上遠遠便看見那道熟悉冷清的身影。

她沒有停留猶豫,朝著顧銜章所在的地方走過去。

銀燭和輕羅跟在後面慢慢停下。身旁是元青。

元青沈默地望著公主所去的方向。

他今日並非背叛大人。

面對公主的調戲,他實在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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