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硯石，你怎麽有空到這兒來逛呀？”

“逛？”硯石嘖嘖嘴，“我可沒你們這般清閑。還不是你那本白月光惹的。”

“？”

“今天一早，硯脂齋就來了貴客。點名要見緣夢書生。”

“是誰？”

“藥師宮宮主淩軒。”

“他來幹什麽？難道是左岸夜的病……”

“非也非也。”硯石搖搖腦袋，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他是來問阮娘的事的。”

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淩軒既然已經歷劫成功，繼續做他的神仙好了，還來找阮娘做什麽？

“我不去。這事兒我可管不了。”

“丫頭。他可是藥師宮的宮主，帝君的病不還得靠他嗎？再說了，你寫白月光是為了什麽呀，不就為了讓阮娘跟他見一面嗎？”

“那是之前的想法。”於洛想起淩軒，將阮娘忘得一幹二凈，心裏就來氣，“我原先只以為白明軒是做了鬼，人鬼殊途，不得相見。誰知道他竟然是個神仙，一個忘恩負義的神仙。阮娘與他，相見不如不見。”

“話不能這麽說。”硯石是過來人，神仙歷劫回來都會忘記前緣，這是天規，誰都沒辦法。

說著話，三個人已經走到了硯脂齋。

淩軒一襲白衣，端坐在書齋的軟椅上，手裏拿著白月光，心不在焉的翻看著。

於洛走進去，也不看他，直接坐在桌子旁邊，“錦畫，我渴了，倒杯茶來。”

錦畫沒出來，倒是錦月，把剛沏好的一壺茶端了過來，“記性真差。錦畫不是隨你到左岸府的嗎？”

對哦！

於洛笑了笑，擡手倒了一杯茶，姜黃色的茶水冒著甜絲絲的香氣，於洛一聞便知是瓊脂玉露水泡的，她之前喝過一次，味道甜甜的，很像果汁。

她把茶遞給左暗夜，“夜夜，你嘗嘗，很好喝的。”

左岸夜把茶杯拿起來，遞到她嘴邊，“洛洛不是渴了嗎，你先喝。”

這麽體貼的左岸夜，她真是愛到心眼裏去了。於洛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好喝，舌頭下意識的伸出來，舔了舔唇邊的水漬，笑著看左岸夜。

“我好了，你喝吧。”

左岸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渴了，臉頰紅紅的，含著她剛剛喝過的地方，將茶水一飲而盡。

“好喝，甜的。”

於洛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

被忽視了很久的淩軒，倒是很淡定，一句話都沒說。

就這樣幾個人靜坐了好一會兒，一個白衣白面的少年走了進來，於洛認出來，他是藥師宮的人。

少年走到淩軒旁邊，拿出一個碧綠色的瓷瓶，“宮主，藥丸已經練好了。”

淩軒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那人一個轉身不見了。

藥瓶被放在桌子上，碧綠的瓶子，還閃著光，一看就知道裏面裝的仙丹。

“這藥是……”

淩軒狀似不在意的說：“前日南極仙翁在我府上，贈了我一株回魂草。我將那草配上千年靈芝千年雪蓮，加上瑤池荷葉上的露珠，練成了幾顆丹藥。可助帝君大人早日回歸真身。”

靈芝雪蓮，回魂草，瑤池，光聽這名字就知道這藥來的不容易。

於洛朝那綠色小瓶子，瞟了幾眼。

淩軒話鋒一轉，“只是這丹藥，需要配藥引子一同飲下，才有效。”

“什麽藥引子？凡間可尋得到？”

“嗯。”

於洛豎著耳朵聽得一字不落，硯石把該問的都問了，就是這淩軒狡猾的很，到底是沒說出來什麽藥引子。

這是等著她開口呢。

於洛一向倔得很，可是事關左岸夜，她不能馬虎。

“說吧，什麽條件？”

見於洛妥協了，淩軒嘴角度露出一絲機不可察的微笑，“我去見過阮娘了。”

“她都知道了？”

淩軒搖頭。

“她看不到我。”

在那個簡陋的房子裏，他看到阮娘忙裏忙外，看到她瘦了，看到她過得並不開心。

每個神仙下凡，歷劫之後，回歸天庭，都會被司命抹去記憶，不會記得自己在凡間經歷過什麽。

淩軒看到白月光的時候，心裏就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他花了一夜時間，將白月光看完了，又去了凡間，看到了阮娘，前塵記憶慢慢的浮現在眼前。

他記起來了，自己就是白明軒，記起了與她之間的種種。他的小丫頭，在他離開後，竟然一個人，孤零零的等了他那麽多年。

可是他不能與她相認。從來仙凡戀沒有一對是好下場，天規嚴明，身為神仙，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他不是怕自己遭了天譴，還是怕禍及阮娘。

於洛聽罷搖搖頭，嘆了口氣。想當年，董永與七仙女，牛郎和織女，嫦娥和後羿，哪個故事不是悲天憫人，最終還不是天人永隔。

“那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我這裏有一種忘情丹，人吃了以後，可以忘掉一切。我希望她忘了我。”

這老神仙，還真是無情。

“我倒是覺得她不希望忘了你。你是神仙，大概不了解我們人類。人能做得最困難的一件事，不是記住，而是遺忘。她不是不能忘，而是不想忘。否則也不會苦苦等了你這麽多年。”

淩軒苦笑的低下頭，“那個傻丫頭，跟著我的時候，脾氣就拗的很。”

“她曾經告訴過我，在世間的這幾十年，她的生活都是灰暗的，只有你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彩。你現在是想把她這唯一的光彩也給抹掉了嗎？”

淩軒垂下眼不說話。於洛看得出他也很痛苦。

“這件事我會找個阮娘好好談談的。或許還有別的辦法。總之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去試一試，不要輕易的放棄。於千萬之人之中，能遇到一個有緣人，真的很不容易。”

淩軒分不清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在安慰他，他總覺得，這個於洛不簡單，或許真的可以扭轉乾坤。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個藥要怎麽吃呢？”

話題轉移的太快，淩軒稍稍楞了一下，隨即說道：“以帝君大人心上人的心頭血餵之，一天一粒，吃完即可。”

怎麽又是心頭血這個梗？

不管了，有效就行。

淩軒走後，於洛將小綠瓶塞進自己口袋，轉頭問硯石：“你們做神仙的真麻煩，與凡人相戀怎麽了，天帝幹嘛總抓著不放呀？”

“這你就誤會了。”要是贏了一杯茶，開始正兒八經的跟她普及天規，“大約十萬年前吧，天神和人類相戀了，生了一個兒子，等兒子長大後，既不歸人類管，也不歸天界管，半人半神，法力無邊，逍遙三界。後來憑著一番神力，將人間天庭擾雞犬不寧，天帝派了諸神前去捉拿，最終平息了叛亂，但天庭損傷無數，太子也在那一戰中灰飛煙滅。至此就立了一條天規，凡入九重天者，不得與凡人相戀，恐生事端，搞得三界不寧。”

原來還有這番緣由。

“神仙和凡人的孩子，都這般叛逆嗎？”

“自那件事情之後，天上的神仙就沒有再與凡人往來了。若是哪位神仙有未了的情緣，大可以到凡間歷劫，以凡人之軀，留下個一兒半女，了卻心願。”

做神仙都這麽無恥的嗎？

於洛已經無力吐槽了。

“洛丫頭，你想怎麽幫他們呀？”

“還沒想好。”於洛倒是想了一個主意，不過都是靠運氣罷了，能不能成還得看他們的情深不深了。

“說到阮娘，硯石，你幫她在這附近開個飯館吧。她住城郊，太遠了，也不安全。”

“這個好辦。”

他們倆在這聊著，旁邊的左岸夜出聲道：“洛洛，我餓了。”

一說餓，於洛肚子也開始叫了。逛了這大半天，也確實該餓了。

“這附近可有什麽好吃的地方？”

硯石時常不在人間走動，也不知道哪一家好吃。錦月倒是一直在人間，興許他知道。

錦月想了想：“百花樓對面，新開了一家如意館，做的燒雞不錯。”

一聽有燒雞吃，於洛眼睛都亮了。

“夜夜，走，跟著姐姐吃雞去。”

左岸夜糾正她：“不是姐姐，是洛洛。”

管它呢，有東西吃就行。

到了如意館，生意還真不錯，人來客往的，店小二也招呼的挺勤快。

樓下已經沒位置了，店小二領著他們上了二樓，坐在靠窗的位置，放眼望去，剛好能看見百花樓鶯歌燕舞的景象。

這位置選的好。可以邊吃邊看歌舞表演，一舉兩得。

硯石錦月可沒她這麽好的興致。

一會兒，一盤燒雞上來了。於洛扯下一根雞腿遞給了左岸夜。

他們又點了幾樣小菜，一壇女兒紅，喝著小酒，吃著小菜，於洛的眼睛開始瞟向百花樓。

這一瞟不要緊，一眼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掛著佩劍，豎著發髻，戴著白玉冠，站的筆直筆直的。

不是莫言是哪個？

想來，他又是來看莫離的。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夢，信息太少了，於洛暫時還拼湊不出來是怎麽回事。

正想著，左岸夜扯了扯她的衣袖。

“洛洛，這個不好吃。”

於洛看他只吃了一點，心疼不已，這如意館的廚子雖好，但是跟左岸府裏的相比，就差多了。

“那不如我們回家吃？”

“嗯嗯。”

左岸夜只想快點把她拉走，免得她又盯到那個叫莫言的直發呆。他的洛洛，只能盯著他一個人看。

“這個時辰，回到左岸府，讓廚子做一桌菜，少說也得一個時辰，你確定熬得住？”

就於洛這吃飯的架勢，一個時辰，早餓暈過去了。

再說，蘇懷安那個管家婆的樣子，要是知道，她把左岸夜餓著回去，指不定心裏怎麽編排她呢。

“算了，今天就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

三個人齊刷刷的瞪著她：“你會做飯？”

從相識到現在，可沒見她下過廚呀。於洛白了他們一眼，“我只是不做，又沒說我不會做。等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想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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