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於洛第一次覺得家的溫暖，晚餐雖然不豐盛，五個人擠在一桌，有說有笑的，像認識了好久一樣。錦書還帶來了一壺好酒，據說是瑤池仙釀，味道還不錯，就是後勁兒大，三杯下肚頭就暈了。

錦月小正太瞥了她一眼，“飲驢止渴，浪費我仙家寶貝。”

這話忒不中聽，於洛當場怒了，“你丫再說一句，信不信老娘當場把你先奸後殺！”

錦月精致的小臉騰地一下漲的通紅，似要發火，忍了忍，拍桌拂袖而去。關門聲比打雷還響。

於洛還要進去同他理論，奈何寶盈又拖又拽的拉回了自己房裏，才免了一場大戰。於洛醉的暈頭轉向的，沾著枕頭就睡過去了。

半夜，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喊了幾聲“水……”，不一會兒，有個杯子放在唇間，於洛一低頭喝了個精光，正要說謝謝，冷不丁的瞥見半開的窗戶外面，有個白色的影子一閃，再看，只剩滿園的餘光，照的院裏竹影斑駁。

許是眼花了吧。

寶盈放下茶杯，把燈移到床頭茶幾上，看看於洛的臉色，似是酒醒了。

“你從哪裏過來的？”

“我在錦書錦畫房裏睡，聽見你說水，就過來了。還渴嗎？好些了沒有？”

於洛搖搖頭躺下，往裏面挪了挪，“睡這兒吧。你知道的，我怕黑，不敢一個人睡。以前都是你陪我睡的。”

說起往事，寶盈又想落淚了。自己初到百花樓的時候不過十歲，晚上害怕一個人睡，每次都把自己捂在被子裏不敢露頭。後來遇到於洛，她也怕黑，兩個人就鉆一個被子，蒙著頭小聲說話。寶盈睡得淺，每回都能感覺於洛溫暖的手為自己掖被角。

那時自己就想，如果她是我姐姐就好了。

再後來遇見了主子，那個傳說中漂亮的像神仙的一樣的人，聽到他溫柔的跟自己說話，就什麽都忘了。她視他如天神，哪怕為他失去性命也甘願。

可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為她停留過。

在某個早上，她看到於洛衣衫不整的從角落裏跑出來，然後，他從角落裏走出來，嘴角含笑。

嫉妒像藤蔓慢慢爬滿了她的心。

她洗了一夜的冷水澡，大病了一場，希望得到他的一絲憐惜，可他一次也沒來過。他托蘇管家傳話，“我是個沒有心的人，你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該好好想一想，這些日子，你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

生病期間，沒有任何人來看過她。包括她曾真心相待的於洛。

她把於洛弄丟了。還能找得回來嗎？

望著旁邊睡著的於洛，她想，也許，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讓她重新得回失去的東西。於洛，對不起！

夜已深，一切都歸於平靜。

茫茫月光下，一抹黑影堅定地立在竹林深處，默默的註視著，那間小屋裏，他要保護的人。夜風拂過，片片竹葉灑落，各安天命。

紅袖添香二樓沒有隔間，整個一大型圖書館。

莫言與寶盈出去買書櫃，錦書錦畫幫忙打掃，錦月就負責購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各行各類的書都有。作為一個著書人，這些東西都是必備的。

各忙各的，於洛就閑下來了。寫書的人都知道，靈感最重要。

今世不同來世。在21世紀，網絡小說紛紜覆雜，什麽文都有。這裏是古代，瞎編亂造也要有理有據，否則就是妖言惑眾，要判刑的。

不過，硯石也說過，改編是合法的。通過現實生活中發生過的事進行再加工，使之附有教化世人、揚善去惡的意義就可以了。

思慮再三，於洛有了主意。趁著莫言不在，到他房裏拿了一件外衫，喬裝一番，直奔青樓去也。

莫言的衣服大了點，截去衣擺，倒還湊合，就是難看了點。頭發綁成發髻安在頭頂，歪歪扭扭的別了只玉簪，乍一看，像個少年郎，就是年紀小了點，到青樓門口差點攔下來。

好在帶的銀子多。

於洛進的是錢塘數一數二的青樓——麗香院。

而且和硯石的《硯石書齋》對門。

一進去，滿鼻子都是花粉味兒，嗆得嗓子難受，還有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上前拉她，嚇得於洛躲躲藏藏，跑到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底下。

忽覺得這張桌子底下似乎還有人，一回頭，傻了——竟然是硯石。

兩位交換了一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眼神，若無其事的鉆出來坐好，各倒了杯茶喝起來。

“老硯，不是我說你，都這把歲數了，還來青樓逛什麽？”

“還說我，你一個姑娘家來這種地方，也不怕羞！”

於洛嘿嘿一笑，“對了，你打聽到什麽沒有？”

硯石搖頭，“恐怕判斷有錯。”看這些歡歡喜喜拉客的女子，一點悲戚的感覺都沒有，別說是青梅竹馬，恐怕連爹娘都不記得是誰了。

正感嘆著，忽然整個花廳都靜下來了。

只見燈火通明的樓上，緩緩走下一位姑娘，白衣翩翩，白玉般的臉龐，精致的五官，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仙女，美的讓所有人都忘了呼吸了。

一臉肥肉的鴇母笑的連眼睛都沒了，“各位大爺，各位大爺！今晚，是我麗香院花魁的□□夜，價高者得，如果各位大爺喜歡凝香，就趕緊出價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於洛瞅了一會兒那個叫凝香的花魁，見她不悲不喜，面無表情，面對如此狀況，也不慌亂，頗有大家閨秀的範兒。

“硯石，這個有戲！”

硯石揪著小胡子看了半晌，點頭稱是，右手開始掐算，一會兒笑道，“原來是她！”

“？？？？？”

“我出五百兩！”

“五百兩？你太不識貨了。我出一千兩！”

“我出兩千兩！”

“……”

那邊已經開始喊價了。感情來逛花樓的都是敗家子，幾千兩銀子買一夜春宵，有病！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一萬兩黃金！我買凝香姑娘終身。”

循聲望去，果見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玉面白衫，在一群酒肉之徒中分外顯眼。

鴇母笑的五官都皺在一起了。

臺下沒有人在喊價了，因為一萬兩黃金可能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為了一個女人，不值得。

“好，凝香姑娘就歸您了。”左岸夜旁邊的一直冷著臉的男子上前低過一張銀票，交換了鴇母手中的賣身契，雙方證實後，左岸夜起身拉過凝香的手，穿過人群，消失在於洛的視線。

其實花魁凝香曾經是富家千金，原名李紫嫣。其父是杭州有名的大戶人家。前不久，一場大火燒了李府，萬貫家財付諸一空，家中姨娘倦了銀子逃之夭夭，僅剩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不料，老父傷心欲絕，一病嗚呼。生下紫嫣，身無分文，只得賣身葬父……

“停！”於洛扶額，“有沒有那麽誇張啊！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李家怎麽一夜之間就窮的叮當響啊？”

硯石摸摸小胡子，一副先知的模樣，“據我所知，李家姨娘眾多，卻子嗣單薄，除紫嫣一嫡女，還有一個庶出的兒子，這個兒子在李家不大受寵，因此懷恨在心，裏通外人，將萬貫家財都收歸既有了。”

原來小說家想象力這麽豐富！

好吧，即使這樣，“那李家小姐長得國色天香，就沒許配什麽人家？”富商不是都好聯姻這口嗎？

硯石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因為李紫嫣克夫！”

這是整個錢塘都知道的事。定了三回親，每到出嫁前一晚，新郎就死於非命。有算命半仙為李紫嫣看過相，果是天煞孤星，因此李家小姐年過二十也無人問津。

於洛回到府裏，聽見下人們都在討論左岸夜帶回府的姑娘，十有**會成為這裏的當家主母。

不知為何，於洛心裏像卡了根刺，不上不下的。那個風流的神狐大人，也會動凡心嗎？做神仙的不是要斷絕七情六欲嗎？難道硯石說謊，左岸夜根本不是什麽神狐大人，不過是只害人的狐貍精而已。

可是，關自己什麽事啊！

走到竹林的時候，隱隱看見一襲黑衣的莫言在紅袖添香的牌匾下徘徊，似乎在等人。

看見於洛的身影出現，莫言眼睛一亮，隨即疑惑兼吃驚的看著於洛的衣服，怎麽那麽眼熟呢？

“你，你穿的……”

“在你房裏找的。我把它剪短了，明天再幫你買件新的吧。”

“不，不用。”莫言其實很高興看到她穿自己的衣服，那樣感覺像是擁有了她一樣。

“對了，這個，送給你的。”

莫言從懷裏掏出一支玉簪，簪頭是雕工精美的鳳凰，鳳尾垂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一看就價值不菲。

“雖然我不喜歡別這玩意兒，不過既然是禮物，我就收下了。”於洛對金錢也沒有抗拒力，來者不拒。這麽好的簪子，肯定能賣不少錢。

莫言松了口氣，寵溺的看著她把簪子藏進袖袋。

李紫嫣住進左岸夜旁邊的院子，那裏早就裝修好了，房前園圃裏栽滿海棠花，此時正開的姹紫嫣紅，屋後是一大片荷花塘，荷花半謝，枯葉叢生，別有一番韻味。

蝶姬生前最喜海棠，在鳳凰山的時候，逍遙居時常被她放滿海棠，滿洞都是海棠香。

紫嫣進來的時候，也被這一院海棠香吸引住了，只覺得這場景在哪裏見過。身旁站著俊美的左岸公子，醉人的桃花眼看著她。

也是那樣熟悉。是不是前世就認識了？

“你暫時住在這裏，等我們成了親，再搬回隔壁住。”

蝶姬是死在最愛的人懷裏的，那時，她嘴角含血，決絕的看著左岸夜，“夜，等我投胎做了凡人，你一定要去人間娶我一次，一次就好……”

左岸夜點頭應允。

如今，他是來還願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前世今生的設定，不喜的朋友勿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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