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洛在硯石那裏待到天黑才回來，大門已經關了。

月光慘白的照在朱紅色的大門上，四周一片寂靜，連周圍草叢裏的蟲子都不叫了。越是安靜，越是讓人膽戰心驚。於洛不由的吞口口水，後悔沒聽硯石的話住在他那裏。

輕輕叩響門上的鐵環，大門迅速從裏面拉開了，一身黑衣的莫言走出來，俊朗的眉眼處盡是擔憂。

“咦？你怎麽還沒睡？”

莫言欲言又止。

因為天黑，於洛沒註意到他的神色，簡單的道聲晚安，便回小屋睡覺去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於洛被窗外的說話聲吵醒，睜開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了。自從左岸夜哌她去書房工作，每天都無所事事，蘇懷安也很少找她麻煩了。生活越發無聊化了。

“謝寶盈還真把自己當盤菜！整日在咱們面前吆五喝六的，不過是個丫鬟出身，仗著主子對她的寵愛，真把自己當主子小姐了。”

“就是。我看她平日一副嬌滴滴的狐媚樣，就會勾引男人，不要臉！”

“嘻嘻，你是恨他勾走了你喜歡的三哥吧！”

“哼！我家三哥才不是那種人。只不過被那狐貍精迷惑罷了。等什麽時候主子不喜歡她了，把她趕出府，我看她還怎麽囂張！”

人情世故啊！寶盈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哪裏懂得，人都喜歡說一套做一套的。正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於洛姐！起床了嗎？”

不知從何時起，府裏的丫鬟小廝見面就喊她“於洛姐”，讓她覺得自己平白的老了好幾歲。

於洛打開門，是個挺俏麗的小丫頭，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

“主子說要見你，讓你去臥房找他。”

“好，我知道了。”難道硯石已經去找了左岸夜，幫她贖了身？可是，為什麽是臥房？

迅速穿好衣服，洗臉漱口，難得的在綁好的馬尾上別了只簪子。又想了想，把平日穿的衣服、看的書、買的小玩具收拾成一個大包袱，隨時準備離開。

左岸夜住在東院一片桃林，因為立秋，葉子有些發黃，地上也鋪了一層薄薄的樹葉，通向臥房的石子路歪歪扭扭的延伸到桃林深處，頗有世外桃源的意境。

左岸夜還真會選地方。

踩著落葉穿過桃林，一座華麗的閣樓鄰水而立，白墻紅瓦朱戶，廊上還擺著幾盆盛開的金盞菊。窗紗是紫煙羅糊的，遠看像一層煙霧籠罩，朦朦朧朧。

推門進去，正堂桌椅茶幾都是檀木的，茶具是白玉的，地板鋪的毯子是蘇繡的，通向左邊臥房的圓拱形屏風綴的簾子是珍珠的，床頭幾上燃的香是桂花的。

這狐貍，果然是神獸來著，連房間裏掛的飾品都是翡翠的。

左岸夜正斜靠在床頭看書，姣好的面容略顯蒼白，淩亂的散發垂在胸前，半開的胸膛若隱若現。想到自己起床時的邋遢模樣，不禁感慨萬千。

“給我倒杯茶來！”

看看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於洛認命的翻出茶杯，倒了杯溫水，遞給他。

左岸夜接過綴了一口，皺起眉頭，“怎麽沒放糖？一點味道也沒有。”

這樣說著，幾口便喝光了水，把杯子遞給於洛，自己輕輕咳了幾聲，拿帕子擦去唇邊的水漬。

“硯脂齋整理的怎麽樣了？”

他還有臉問？！

“托福，已經不是鬼屋了，收拾收拾勉強能住人吧。”於洛沒好氣的翻白眼。

左岸夜慵懶的靠在枕上，一雙桃花眼微瞇，疑惑的看著她，“你……似乎對我有意見？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嗎？”

咦？？怎麽覺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樣，生病了嗎？於洛把手搭在他額頭，“沒發燒啊？”

“……”

“硯石今天來過了。”

於洛眼睛一亮。

“他要替你贖身，我沒同意。”

為什麽？！於洛憤憤然。’

“我可以同意你寫書，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有陰謀！於洛警惕的瞪他，“說吧！”

“你的小說要第一個拿給我看。”

“你的小說要第一個拿給我看。”

記得曾經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年少，以為這就是愛情，當青澀褪盡，年華漸老，各自安命天涯，方知不過一句玩笑話。

“於洛……”

恍惚中聽見有人叫她，循聲望去，一襲白色長衫的莫言立於桃木下，劍眉入鬢，星眸閃閃，尖瘦的下巴有著柔和的線條，在日光的返照下，麥色的皮膚像是鍍了一層金，恍若神人。

那嘴角含笑的模樣，竟如此像他——

“凡瑞……”於洛喃喃出聲。

“你說什麽？”莫言已經走近，疑惑的皺眉。

“沒……沒有，沒事。”於洛回過神，勉強一笑，“你，怎麽開始穿白衣服了？我剛才差點沒認出你來。”

“我穿白衣服，不，，不好看嗎？”

於洛狐疑的上下打量他，這家夥明擺的面帶桃花，唉！可惜了一個大帥哥，就要落入他人懷了。

“說吧，看上哪家姑娘了？是不是要我幫忙啊？”

莫言臉有些發燙。雖然是定過親的人，感情上還處於懵懂階段，有個青梅竹馬，但兄妹之情居多，自那日被於洛戲弄之後，心裏便隱隱藏了一段心事。日子越久，心裏那種莫名的感情越是沸騰。

直到昨天晚上，於洛遲遲不歸，自己在大門口徘徊不定，心裏火急火燎的，生怕她在路上遇到什麽事。當門環叩響，他拉開門看到她，一顆心才算回到了原位。

所以，他來了，來向她說清楚。

“你，那天，說的，，說的話還作數嗎？”

“？？？？”哪天？她每天都說很多話的。

莫言忽然上前扯住於洛的手，“我，現在只是一個護院，你，願意跟我嗎？我不會……”

“那個……跟你，是什麽意思？”於洛暗叫不好，希望不是想得那種意思。

“跟我成親，做我的娘子。你願意嗎？”終於說出口了，莫言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一臉的希冀，讓人不忍心拒絕。

於洛一驚，忙收回手，有些難為情的轉過身去，畢竟對方是一個大帥哥，自己定力又不好。

“你，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你已經放下你未婚妻了嗎？”

“她已嫁為人婦，與我無關了。於洛，你，不願意嗎？”

於洛有些欲哭無淚。

“莫言，你先聽我說。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能草草了事。我們認識時間不長，彼此還不了解，要這樣匆匆成親，以後會留下遺憾的。這樣吧，我們先交往一段時間吧，先好好了解一下對方，確定要與對方共度一生時，在說成親吧。”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嗯。算是吧。”看著莫言驚喜的面孔，於洛不禁感到很愧疚。捫心自問，自己對莫言還是有好感的。可是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回去了，到時候，莫言怎麽辦？如果明白的拒絕莫言，想想莫言失望的神色，於心不忍啊。

唉！誰讓自己對帥哥沒有免疫力呢。

“對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於洛拿出一張紙條，是左岸夜給的，他說把紙條給蘇懷安，就會有銀子。不管在那個時代，有錢才是硬道理。

“讓蘇總管多支些銀子，把胭脂齋好好整修一番，老娘以後就是那裏的主人了！”

說起硯脂齋，於洛對這個名字厭惡許久了。在硯石的建議下，重新換了牌匾，改名為紅袖添香，正式成為於洛的辦公地點。

硯石老頭取名是挺有一套的，辦事也靠譜，不光送了匾額過來，還附帶兩個伺候的丫鬟，一曰錦書，一曰錦畫，都是極標志的人兒，說話討人喜歡，幹活也利索，只是——

“你也是來伺候的？”

錦月冷著臉站在一旁，低著頭不說話。

錦書錦畫倒是勤快，一會兒工夫把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幹凈了，一樓五件房，最左面是書房，足有一張單人床那麽大的紅木書案，案上筆墨紙硯一一俱全，角落靠窗處設有軟榻，供休息用。

隔著一扇屏風做墻，隔開書房與大廳，屏風上繡著影影斑斑的竹子。擺設的還挺有意境。右邊是三間相通的臥房，中間的屋子有比於洛住的宿舍還大一倍，床幔都是淡紫色的，衣櫥，書櫃、桌椅茶碟倒是齊全。

按照於洛的想法呢。右邊靠裏一間比較大，分給兩個丫環。中間一間自己住。剩下的一間就給錦月了。

於洛剛分完，錦月拎著小包袱就進屋了，關門聲比打雷還響。

“又不是我讓你過來的，沖我擺什麽臉色，莫名其妙。”於洛小聲嘀咕。

錦書錦畫在一旁抿嘴偷笑，“姑娘別理他，小孩子脾氣又犯了，過一陣子就好了。”

“小孩子？他看起來比我都大！”

“那倒是。姑娘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錦月已經三百五十歲了。”錦書說著也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是啊。”錦畫把食指伸進嘴裏咬著，大眼睛咕嚕嚕亂轉，“比起我們還只是小孩子一個。”

“啊？！”於洛又忘了，人家是神仙啊，“那，你們多大了？”

“我七百二十九歲，錦書七百一十歲，說起來，她還要管我叫姐姐呢。”

於洛呆了！原來各位都是祖奶奶級別的！錦書探出頭來，笑罵一句，“成精的爛桃子，再胡說把你核掏出來。還姐姐呢，你讓姑娘看看，這麽大歲數了還啃手指頭，羞不羞？”

錦畫回頭朝她吐吐舌頭。

於洛在一旁笑著看她們，覺得神仙也不那麽遙遠了。可是，同樣是神仙，左岸夜怎麽會那麽寂寞呢？

“姐姐？”

門外進來一人，穿著粗布衣，挽著發髻，赫然是幾日不見得寶盈。

看見於洛，還沒說話，眼淚就流下來了。

於洛想起早上丫鬟們的話，嘆了口氣，攬她入懷，輕拍她的背。再不對，也只是小姑娘，傻傻的，認準了就不放手，當初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姐姐，你不怪我了是不是？”寶盈淚眼汪汪的看著於洛，眼神還和初識一樣，單純、傻氣。

於洛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以後就留在這裏吧。”

寶盈欣喜的擡頭，卻怔住了，眼淚凝在睫毛上忘了掉下來。

於洛一回頭，原來是錦月，不知什麽時候倚在門框上，黑葡萄似的眼珠疑惑的看著她們。那懵懂的樣子剎那間秒殺了於洛的神經細胞。

天殺的，怎麽早沒發現這孩子是個小正太呢？！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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