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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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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藥

狗兒見主子暈得這般突然,著急忙慌地去明月巷另一頭叫來了張慕,繼而幾人合力將容瑾擡到了正房的床榻上。

張慕心知今日事關重大,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坐上床沿給容瑾探脈,探了一會兒又細瞅他的容色,面上露出些許疑惑,轉頭問狗兒:“你家主子今日的飲食與平常有何不同?”

狗兒眸中含著一汪淚,急忙搖頭:“並無不同,公子每日早膳都是面片湯和胡餅,今日也是這般。”

張慕蹙緊眉頭,又掰開他的瞳仁看了兩眼,仍是不解:“那他可還有食用過別的什麽?”

狗兒張皇地搖頭:“今日才到這個時辰,公子自然只用了早膳。”

一旁的丁辰接下話頭:“喝甜飲子算不算?”他頓了頓:“公子用完早膳後一直坐在門廳裏喝甜飲子。”

張慕聞言“嗖”的一聲站起來,轉身出了屋子,腳步匆匆地來到了門廳,那廳內的矮幾上還放著一個空盞,盞裏的甜飲子儼然已經飲盡。

他掏出一根銀針往杯盞裏蘸了蘸,再將銀針拿在光裏照了照,針上並無異常,他擡眸四顧,又一眼瞥見置於案上的茶壺,於是上前幾步,打開壺蓋,再次將銀針插進壺中。

片刻後將銀針拿出來,銀針針尖赫然變成了黑色。

張慕暗暗咬了咬牙,忍不住道了句:“果然是有人暗中下藥。”

話剛落音,纖纖弱弱的趙小錦款款入得屋中,福了福身,繼而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張公子就不必費心查這樁事情了吧。”她的笑裏帶著幾許風情與得意,還有幾許難言的詭異。

張慕冷眼看著這個故作嬌弱卻別有用心的女人,神色微凝:“是你下的藥,對吧?”

“沒錯。”趙小錦神色不變。

“你好大的膽子。”

“不過是德叔授意而已。”趙小錦面無懼色,理直氣壯:“德叔為防容大哥今日行差踏錯,故爾才出此下策。”

張慕收起銀針,面色冷下來,片刻後用拇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尖,試探著問:“下的是何藥?”

“閑情散。”趙小錦鎮定自若,毫不隱瞞:“這是德叔特意找聞名江湖的毒醫蔔燁弄到的藥,無毒,卻也無藥可解,不過是讓容大哥昏睡十日而已,十日之後醒來,與常人無異。”

張慕握了握拳,咬著牙關:“你竟讓他昏睡十日?”

“十日後三公主便遠離燕國了,到時容大哥哪怕是想追,也便追不上了。”趙小錦萬般自在地屋內踱了兩步:“張公子作為容大哥的摯友,應該也樂於見到此情此景吧,畢竟這一切可都是為了容大哥著想。”

張慕焦躁地扶了扶額,又懊惱地踢了一腳旁邊的圓凳,圓凳晃了兩下,“呯”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趙小錦彎了彎嘴角,語氣意味深長:“看張公子這架勢,莫非……是想要容大哥冒險去劫那三公主,繼而背叛整個向陽會、背負眾多罵名與那三公主廝守在一起?”

張慕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忍下心底的惡氣,屈身坐進圈椅,冷笑一聲:“冠冕堂皇的話就不必多說了,趙姑娘此舉,不過是在借德叔的手來達成自己的心願罷了,說白了,也是在冒險。”

趙小錦一怔,“張公子此話何意?”

張慕滿臉戲謔地看向她:“你覺得十日後容瑾醒來,會對你怎樣?怕是連最後的憐憫也蕩然無存了吧?”

趙小錦絞緊手裏的帕子,面色漸漸緊繃:“我要的,可不是容大哥的什麽憐憫。”

張慕舔了舔後牙槽,“沒有了憐憫,那可能只會剩下厭惡。”

“你……”趙小錦氣白了臉,咬了咬牙,語氣也狠厲了幾分,“這一切不過都是德叔的意思,我也不過是按德叔的吩咐辦事而已。”

張慕面帶嘲諷:“是,趙姑娘到時確實可以將一切責任往德叔身上推,只是,你當真以為容瑾會因此對三公主死心麽?”

趙小錦怔了怔,繼而咬了咬牙:“容大哥再不死心又能如何,三公主距他數千裏,且已與別的男人同床共枕,哪怕他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一切將她奪回來,回來的也不過是個殘花敗柳而已,不足為懼了。”

張慕一聽“殘花敗柳”四個字,心底驀地躥起一團怒火,他與王真皆非對方初次,卻依然深愛彼此,這個女人卻在他面前如此胡謅,如何忍得了。

他“嗖”的一聲從圓凳上站起來,毫不客氣地開口,“看來,趙姑娘不僅不懂容瑾,且還不懂什麽是愛。”

趙小錦冷哼一聲,語帶嘲諷:“看來張公子是深谙愛人之道了,還請多多賜教。”

“在下可沒這個義務。”他提腿往屋外走,走了幾步又頓住:“善意提醒,趙姑娘還是收起對容瑾的心思吧,你是得不到他的。”說完轉背大步流星出了屋子。

趙小錦冷著臉,自顧自地咬牙低語:“我就不信了,我偏就要得到他,我等得起。”說完將手裏的帕子一圈圈絞得更緊了。

和親的隊伍在長青街上蜿蜒前行,百姓成群結隊湧到街邊引頸而望,恨不能削尖腦袋去看看那坐在馬車裏的燕國公主究竟是何模樣,所幸有持劍侍衛林立兩邊,擋住了一波波洶湧的人群。

一襲盛裝的洛染挑起車簾往外瞄了兩眼,隨即又匆匆放下簾子,塗了口脂的紅唇撅起來,黯然地嘟囔著:“已到長青街了,再往前就該出城門了。”

陪在一側的圓圓給主子倒了杯茶水,輕聲安慰:“三公主放寬心。”

少女仍是嘴硬:“我沒有不放寬心,我的心……放得很寬了。”

她只是在看到長青街時,驀地想起了第一次穿過街道去明月巷找“那個人”時的情景。

她還有些後悔最後一次在永安塔與他分開時,沒有好好地再看看他,往後餘生,她害怕自己會慢慢忘記他的模樣。

她還有些想念真真,新婚的她現在一定很幸福吧,真真幸福,她便更要放寬心了。

想到這兒,少女暗暗舒了口氣,正欲靠在案幾上瞇一會兒,小德子在車外低聲稟報:“三公主,四姑娘給您捎了些物件兒過來。”

少女聞言瞬間打起了精神,眸中亮光一閃:“你且進來再說。”

小德子身姿矯健地提腿一躍,便順利地鉆進了馬車,將手裏一個布包遞給主子:“外頭人太多,又有許多侍衛,四姑娘擠不到跟前來,費了老鼻子勁托了熟人的熟人,才找到一名宮女將這布包遞到奴才手裏,四姑娘還讓帶話說,三公主切莫灰心,來日方長,顧好自己,後會定有期。”

真真的幾句話說到了少女心窩子裏,撲閃閃的眸中霎時溋出一汪淚,擡手將布包緊緊抱住,哽咽著道了聲:“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德子應了聲“是”,匆匆下了馬車。

少女將那布包揣在懷裏揣了好一會兒,直至圓圓輕聲提醒:“三公主不如打開布包看看吧,看四姑娘捎了些什麽物件兒。”

她這才松開布包,擡手將其打開,布包內有一袋吃的,是真真親手做的酸黃瓜和酸豆子,再就是一套手工縫制的絲質寢衣,大紅色,柔軟細膩,上面還繡著像征吉祥的蓮花並蒂紋,看上去精巧得很。

擅長女工的圓圓忍不住讚嘆:“沒想到四姑娘的繡工竟這樣出色,這套衣裳看似要耗費不少時間,也不知她是何時開始準備的。”

少女輕輕摩挲著那衣裳,沈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喃喃開口:“她老早就開始準備了,老早就說,待我出嫁時定要為我縫制一身最好看的寢衣,以願我能得夫君疼愛、能一生順遂,只是,”少女高高地撅起了嘴:“我如今算是出嫁麽?”

“當然算是出嫁了。”圓圓幫著主子將衣裳工工整整地疊起來,重新包進布包裏,“且三公主嫁的還是國主,雖年紀大了一點兒,但往後的日子誰能斷定是好是壞呢?”

少女黯然地垂下眼眸,雙手置於膝上,牢牢攥著嫁衣的衣擺,隨後低聲吩咐:“圓圓,將這套寢衣好生收起來吧,不得讓南蠻國任何人瞧見。”

圓圓不解:“為何?”

少女仍耷著腦袋,撅著嘴:“真真費了那麽多精力縫制的寢衣,我豈可辜負她的心意,若非是與自己心愛之人成親,我便不會穿這身寢衣,”她說著頓了頓,“而在南蠻國,並無我的心愛之人。”

圓圓心疼地看了眼主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和親的隊伍宛若游龍,從長青街北徑直行往長青街南,喜慶的馬車在隊伍中“踏踏”而行,恰似一顆耀眼的明珠,聚焦著所有人的目光。

在行經最後一個十字路口後,隊伍終於拐了個彎,繼而穿過了一道狹長的隘口,抵達京城巍峨的城門前。

城門外是連綿起伏的丘陵,以及蕭瑟涼爽的秋風,少女再次挑簾看了眼窗外,但窗外除了林立的佩劍侍衛,什麽也沒看到。

一縷秋風從豁口鉆進來,拂得她滿頭的釵镮叮當作響,一張白裏透紅的小臉愈加生動可人。

她抿了抿飽滿的唇瓣,眉眼裏又湧出了幾份氣性兒,嬌俏地“哼”了一聲,“不就是燕國的京城麽,離開這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完“嗖”了一聲放下簾子,終是忍不住一腳踢掉了腳上的繡花鞋,隨手扯下頭上幾根礙事的釵镮,倒頭就趴在了車內的案幾上,昨晚沒睡安生,她得好好地小憩一會兒了。

長路漫漫,命運無情,但她仍有她不屈的倔強,與命運裏出現的每一個坎坷狠狠硬扛。

十日後。

容瑾在夫子山的茅草屋裏悠悠醒轉過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顯貴,隨後是湊過來的張慕。

兩人松了口氣,異口同聲道了句:“你終於醒了。”

容瑾“嗖”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開口第一句便是:“三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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