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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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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壓

張慕被容瑾問得一頓,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扭頭看了眼張顯貴。

張顯貴卻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背倒了杯茶水置於床頭的小幾上,什麽也沒說,顫顫微微地出了屋子。

容瑾擡眸四顧,俊朗的眉眼裏露出幾許急切,也懶得再多問,提腿下床,因臥床太久的緣故,剛邁步時他還趔趄了一下,但很快穩住了自己,轉身就往屋外走。

“你等等。”張慕嘆了口氣:“你這是要去哪裏?”

容瑾回眸看他,鳳眼微凝:“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得去劫走三公主。”他神色有些恍惚,記憶好似仍停留在暈倒前的那一日。

張慕無奈地扶了扶額,上前幾步擋在了他身前,有些同情地看著這個俊俏的家夥:“你不記得了麽,你暈倒了。”

容瑾眉頭微蹙,恍然憶起那猝然而至的眩暈感,又憶起自己倒在了游廊,“沒錯,我暈倒了。”他再次擡眸四顧,隨後不解地看向張慕:“既然你已為我清毒,我為何還會暈倒,又為何被帶到了夫子山?”

張慕無奈地挑了挑眉,只得據實以告:“德叔為防止你去劫三公主,特意讓趙小錦在你的茶壺裏下了藥,那藥是毒醫蔔燁的方子,老子在這夫子山琢磨了十日也沒琢磨出什麽名堂來,沒辦法,只能等你自己醒轉過來了。”

他眸中一黯,幽冷的瞳仁裏好似有什麽瞬間墜落,向來沈靜的語氣也霎時變得無措:“十日?”

“沒錯,十日。”張慕不無遺憾地看著他:“你已昏睡十日,三公主早已離開燕國了,此時你哪怕是想追,已然是追不上了。”

恍若睛天霹靂,他的身子猛地往後趔趄了一下,猶如被一個大錘砸彎了腰身,整個人都無力地折了下去。

張慕趕忙伸手去扶,卻被他一把拂開了手臂。

他半傾著身子,單臂支住旁邊的案桌,腦袋垂下去,握緊的拳頭青筋畢現,那凸起的血脈好似要刺破皮膚迸裂出來。

張慕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事吧?你現在別多想,過些時日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他仍垂著腦袋,手臂牢牢支住案桌,聲音沈得不能再沈:“你先出去,我想靜一會兒。”

張慕此時哪能放心出去,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得轉移話題:“要不,你再躺一躺,我給你探探脈,說不定這藥還有後勁兒。”

容瑾又重覆了一句:“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張慕仍是賴著不走,“我先給你再探探脈吧,然後你吃點兒東西,然後再來合計以後的事,可好?”

容瑾突然直起腰身,猛的一拳擊在了桌案上,擊得那桌案“呯”的一聲響,騰起了一層厚厚的泥灰。

張慕嚇得身形一僵,再不敢吱聲了。

容瑾面覆寒霜,狹長的鳳眸裏戾氣翻湧,那目光猶如閃著寒光的刀刃,也如殘暴兇狠的惡狼,“我再說一次,請你出去。”那架勢,好似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張慕與他相交多年,可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

他向來進退有度端方有禮,說話做事如清風拂面不疾不徐,最多在遇上與三公主有關的事情時會稍顯無措一些,但也從未如這般暴烈呀。

張慕大氣不敢出,假如他有尾巴,此刻也必定夾得緊緊的,“我……我出去,這就出去,你靜靜,靜靜。”說完灰溜溜地閃身出了屋子。

隨後屋門被“呯”的一聲關上。

這屋門一關,就關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裏,容瑾在屋內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好似死了一般,張顯貴提著膳食在屋外敲門,“公子,你好歹吃一點吧?”

屋內的人卻無聲無息。

張慕搖頭,無奈相勸:“張叔,算了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餓了自然會出來的。”

張顯貴嘆了口氣,只得將膳食提回竈屋,嘴裏還忍不住罵罵咧咧:“這可都是那丁德幹的好事,死性不改的老家夥,害了一個害兩個,現在害到公子頭上來了。”

直至第四日清晨,東邊的山頭剛露出一抹魚肚白,容瑾的房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他一襲黑色勁裝,在門口長身而立。

張慕正在臺階上搗藥,回眸見他,面色一喜:“你終於肯出來了?”

容瑾看上去瘦了,面色白得嚇人,臉頰略略凹陷,眼下還伏著淡淡的烏青,目光卻仍如先前那般滿溢著戾氣,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聲音低沈而暗啞,語氣卻是不疾不徐:“丁辰在這兒吧?”

張慕忙上前應聲:“在的,就在前頭。”

“讓他去將德叔和趙小錦找來吧,多謝了。”他說完轉背進屋。

張慕看著門口那一閃而過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認識的那個容瑾已經變了,變得寒氣森森的,還透著一股高不可攀的冷漠與嚴苛,反正有點兒陌生,有點兒讓人不習慣。

罷了,眼下他才懶得管這些,他只想看看德叔與那趙小錦究竟是什麽下場。

不過片刻之後,他便找到丁辰傳了話,又等了不過一個多時辰,德叔便領著趙小錦來到了夫子山上的茅草屋前。

趙小錦忐忑不安,在籬笆前躑躅著不敢進去,帕子在手裏絞了一圈又一圈,期期艾艾地喃喃著:“容大哥……定會怪我給他下了藥,如此,怕是要將我趕出他的宅子了。”她自然是沒忘記他曾經的警告。

“有老朽在,你不用害怕。”德叔不屑地笑了笑:“老朽從小看著公子長大,對他的性情了如指掌,仁善、賢良,敬老護幼,哪怕他心底真的怒氣沖天了,定也不會難為自己人的,你放心吧。”

趙小錦仍是不放心:“但若是容大哥……執意要怪罪於小錦呢?”

德叔仍是溫言安慰:“若公子執意要怪罪於你,你便將一切責任推到老朽身上,好歹,老朽也算得上他的半個義父,且更算得上向陽會的功勳,他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當真計較此事的,你不必慌張,先跟著老朽進去吧。”說完便拂了拂衣袖,穿過籬笆徑直往屋前走。

趙小錦這才松了口氣,踏著碎步跟在了德叔的身後。

兩人本想一同進屋去見容瑾,沒成想丁辰卻攔住了德叔:“叔,公子說了,須得先見趙姑娘,再見您老人家,您等會兒再進去。”

德叔仍想往裏闖:“總共才兩個人,哪有分開見的道理,你這吃裏扒外的小免崽子,可別攔著我。”

丁辰卻壓根兒沒有通融的意思,身子一橫,硬生生擋在了德叔的前頭:“您雖是我親叔,但公子的吩咐我也不得不聽呀。”

德叔氣咻咻地瞪了他一眼,總算往後退了一步:“罷了,老朽今日懶得與你這小兔崽子計較。”他說著轉頭看向趙小錦:“小錦啊,那你先進去吧,記住,老朽就在屋外頭呢,別慌。”

趙小錦故作怯懦地朝德叔福了福身,這才款款上前,推門而入。

屋內光線昏暗,各處影影綽綽,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又好似是陳年木頭散發出的木香味。

一開始她沒適應那光線,茫然四顧,壓根兒沒瞧見容瑾的身影,待她站立了好一會兒,眼睛視物漸漸清晰時,才猛然發現容瑾就坐在離她半丈遠的窗前,背朝她,坐得一動不動的。

那窗子又矮又窄,將屋外一抹白色的冷光投到他的發頂,令他本就烏黑發亮的頭發愈加光可鑒人。

趙小錦氣息有些發緊,上前一步福身行禮:“小錦拜見容大哥。”

容瑾背朝她沈聲開口:“從即日起,你不用再回明月巷了,就陪陳叔住在這夫子山上吧,清靜。”

趙小錦心底一沈,忙出言解釋:“容大哥,下藥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畢竟德叔的吩咐我也不得不聽啊。”

容瑾壓根兒不理會她的解釋,聲音冷得令人生寒:“你落在宅子裏的行李以及那個婢子,我會派人送過來,自此,你好自為之。”

趙小錦慌亂地往前行了兩步,仍在自顧自地解釋:“容大哥,這次真怪不得我,要怪,你應去怪德叔才是,我夾在中間……”她故作悲傷地哽咽起來:“當真是……難受得很啦。”

容瑾突然轉過身子,“嗖”的一聲從圈椅裏站起來,寒氣森林地目視著她,窗口的光亮從他背後照過來,在他周身塗上一抹淡淡的光暈,俊美的臉頰藏進陰影裏,顯得愈加狠厲而冷酷。

趙小錦嚇得身子一僵,生生地怔住了,她見過他冷酷的模樣,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狠厲的樣子。

緩了緩,她努力穩住自己,仍在試著辯解:“畢竟……德叔是向陽會的功勳,公子對他的話也是不得不聽的,我雖是……趙將軍之女,但實際也是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之人,哪敢不按……他的意思行事。”她越說到後面,聲音越發小了下去。

容瑾帶著羅剎般壓人的氣勢冷冷開口,聲音低沈而有力:“趙小錦,我問你,向陽會是我的,還是德叔的?”他第一次對她直呼其名。

趙小錦被問得胸口一沈,霎時沒了底氣,垂著頭,慌亂地絞了絞帕子:“自然是……公子的。”

“那就不必再廢話。”容瑾好似已失去最後的耐心,“出去吧。”

趙小錦哪會甘心如此被打發走:“容大哥竟為了那個三公主,不顧惜我父親的情面也要將我趕出去?”

容瑾面色不變,擲地有聲地回了個“是”。

這一聲“是”好似一把利斧,直楞楞地砍到她的心窩上,令她瞬間心痛難抑淚落腮邊:“容大哥好狠的心啦,為了那個三公主,竟可忘卻道義、恩情、責任。”

容瑾咬著牙,雙眸泛紅,再次擲地有聲地回了個“是”。

趙小錦踉蹌了一下,失望之極:“你可別忘了,三公主已是南蠻國國主的妃子,這輩子與你都沒關系了。”她含淚瘋癲地笑了笑,語氣裏帶了些嘲諷:“你這般對她念念不忘,又有何意義?”

容瑾握緊手中的拳,握得雙臂暗暗發顫,“這與你無關。”

更多的淚湧出趙小錦的眼眶:“你是我的未婚夫,又怎會與我無關?”

容瑾絕情得恍如一塊冰:“我從未承認過是你的未婚夫。”

她一字一頓:“你就是。”

他咬牙切齒:“我不是。”

趙小錦以掌捂臉,片刻後才將手掌從臉上挪開,滿目淚跡,形容狼狽,面上卻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我生來便東躲西藏,以逃避燕國探子的追殺,後來好不容易在李家村安頓下來,活得也如一根貧賤的野草,能支撐我活下去的唯有兩件事,一件事,我的父親是堂堂周國將軍趙明坤,另一件事,我的未婚夫婿是向陽會會長容瑾,只要我活著,這兩件事就不會改變。”

她說著也咬了咬牙關:“我可以搬到這夫子山上來,但容瑾你且聽好了,只要我活著,我便會如藤蔓一般纏住你,纏死你,我不好過,你也休想好過。”

容瑾早已受夠了她,不想再與她多說一個字:“出去吧,別再在我面前出現。”

趙小錦抹了把淚,憤恨地轉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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