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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再主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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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再主會試

“請皇上示下。”阮元答道。

“這不是,再過幾日,就是……就是今年的會試了嘛?”道光向阮元說道:“前年是朕五十歲壽誕,所以加了一場會試,就定在了今年。所以朕想著,由你來做今年會試的主考,你看如何?”

“皇上,臣聽聞歷任會試,主考都是京官選任,臣如今是外官,這……國朝行科舉至今幾二百年,開科七十九次,從未聽聞有外官擔任主考之事啊?”阮元聽著道光突然讓自己擔任主考之語,卻也吃了一驚。(事實上,終清一代,以外官擔任會試主考之人,也只有道光十三年的阮元一人。)

“可是朕記得,國朝也沒有定例,說主考就不能用外官啊?更何況你如今是協辦大學士,也算半個京官了,朕看著沒什麽不妥。”道光說到這裏,也不覺感嘆道:“其實朕想著讓你做主考,也是朕清楚當年你第一次做主考的時候,選用了不少人才,湯金釗、王引之、程祖洛、盧坤,都是那一科吧?可如今不說中外卿貳督撫,就只說下面的學政,竟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朕前幾日得知,山東學政盛思本,在任上全不治事,考生應考,往往只讓寫幾行字,便即強令考生停筆,根本就沒有認真主持考校之事!還有江西學政鄭瑞玉,監考之際,居然有吸食鴉片之舉!學政都這般不知潔身自守,還怎麽給下面的學生做表率,還怎麽選拔真正的人才?所以朕也想著,若是你再任主考,或許還能選出不少真才實學之人,這樣朝廷以後用人,也就有了保障。朕就多留你一月,勞煩你把科舉之事一並辦下去,你看如何啊?此後幾日,你就先去準備吧,朕這邊擬好詔旨,發給你以後,你就入闈主持考試之事,如何?”這時由於閩浙總督孫爾準去世,阮元嘉慶四年選用的學生程祖洛接任閩浙總督,一時間阮元師生三人竟包攬了雲貴、兩廣、閩浙這南部三總督之位。阮元聽著道光之言,仍是對自己頗為看重,便也準備應下此事。

“皇上,既然您如此厚待於臣,這次會試,臣願意出任主考。”很快,阮元便即向道光答道。

“你入京之後兩日便即覲見,這也工夫沒歇息,就先回去歇息吧。這次會試,朕除了你之外,還定了曹振鏞做主考。尚書那清安,侍郎恩銘做副主考,到時候你等須齊心協力,方能選出真正的人才啊?”道光又向阮元鼓勵道。

“這……曹振鏞嗎……”不想道光所用主考竟是兩人,而且依照官員次序,曹振鏞只能在阮元之上。所以聽著道光之語,這時的阮元也多了幾分不安。

無論盧蔭溥、那彥成,還是自己見過的一切學生,沒有一個人認可曹振鏞,尤其是這次北上,盧蔭溥和那彥成更是連番勸告自己,對曹振鏞需得加倍小心。可道光卻讓自己和曹振鏞一並主持會試,這樣的安排,真的能夠讓自己人盡其用嗎?

阮元辭別道光之後,便也回到了衍聖公府中暫住。想著自己很可能數日之後便要入闈,這一次便沒有提前前往揚州會館與學生會面。但其餘的官員往來卻自不少,尤其是這一年多有後學因阮元七旬大壽,主動前來拜謁,幾日間阮元卻也見到了不少故人。這一日王引之和湯金釗也再次前來衍聖公府,雖說阮元不能直接去見應考後學,但二人與阮元會面,總也能將外城之事告知一二。

只是看到王引之,阮元卻也想起,就在上一年間,王引之父親王念孫終因年邁,以八十八歲高齡病故。這樣一來,王引之自然也少不了要歸家守制了。想到這裏,阮元也不禁向王引之寬慰道:“伯申啊,我知道,懷祖先生雖說得享遐齡,可終是你的父親,他這一走,深治漢學的宿儒,卻又少了一個啊。你回高郵之後,也自好生休養,切莫因為此事,竟傷了身子啊?”

“老師,學生……學生知道的。其實學生今年也六十八了,這一去,若是身子實在不濟,或許也就要致仕了。學生這一輩子,僅歷禮工二部,雖說取錄生員,整頓部務,學生自覺盡心,可朝廷關要之事,總是不能參預多少,老師如今也只是協揆,尚不能再進一步,如此一生,也終覺遺憾啊?”王引之也向阮元感嘆道。

“伯申,為官者各司其職,朝廷方得盛治,天下方能太平。你幾次主持科舉,選取名士猶多,在工部嚴明法度,節裁冗費,這些都是功績啊?難道做官一世,就非要外任督撫,內入樞廷,方能算得上有所作為嗎?”阮元清楚王引之一直有匡扶朝政之心,歷任各部,實績卻也不少,只是他治學之名太盛,以至於政事之長,反而不為外人所知,便也如此寬慰他道。

“老師,若是如今執掌樞廷之人是老師,伯申自然不會有此念想,可這一連十三年,朝廷首輔,不都是曹振鏞嗎?”湯金釗想到多年來人事變遷,也向阮元嘆道:“這些年學生也看得出來,言官禦史、各部司官之中,敢於言事之人,有志更革積弊,在朝堂上一展抱負之人,可是一點都不少了,但那曹振鏞呢?越是這樣的人,他越不用!定庵的事老師應該知道啊?他早就當了這許多年內閣中書,原本想著只要有了進士功名,自當點翰林、入六部,不再做中書那般案牘之事了。可不想三年下來,定庵竟還是內閣中書,整整十年,他不得絲毫遷轉,這不是曹振鏞刻意為之,還能怎麽解釋呢?不說別人,老師還記得上一次您來京城,與您講論禮學的胡竹村嗎?三年前假照案發,竹村明明沒有任何受賄之舉,卻硬是被他們牽連,加了失察之過罷了官,聽說最近皇上免了竹村之過,想讓他回來,可這一折騰,竹村卻也不願再入京做官了……”

“是嗎,竹村,可惜啊……”阮元想起當日那個力斥戶部積弊的胡培翚,知他學行政事原本各有所長,可政事一道,卻因此再不能有所作為,也為他感到惋惜。後來胡培翚果然於儀禮之學上大有作為,成《儀禮正義》一部,堪稱有清一代儀禮研究的巔峰之作。

“老師,您還記得俞理初嗎?”王引之又向阮元問道:“學生知道,理初去年的會試又沒考上,按理說他落榜四次,去走大挑這條路,卻也無礙,可我聽理初說,他還是想再考一次會試。但如今主考卻是曹振鏞,他用人之法,與理初之念全然不同,只怕這一次,理初的卷子還是……他們還是看不上啊?”

“理初?理初去年還沒考上嗎?”阮元聽到王引之所言,也不禁為俞正燮感到惋惜,可是,這一次的會試不只是曹振鏞,自己同樣有機會看到俞正燮的試卷。想到這裏,阮元自也暗下決心,這一次只要有類似俞正燮試卷之人,一定在考官中予以力薦,定要保俞正燮通過會試。

果然,湯金釗也想到了這一層,當即向王引之道:“伯申兄,你可不要忘了,這次的主考不只有曹振鏞,老師也是主考啊?老師,我們也都清楚,理初學問才幹,國朝之內都是數得上的,而且,理初並非只知埋頭苦讀的腐儒,他對邊疆四裔之事,一直頗為留心,如今鴉片之禍日甚,這一兩年間,嶺南、臺灣也多有變故,正是朝廷乏才之時啊?若是理初能夠中式,日後得以盡展其長,或許以他才學見識,會有興利除弊之法,可若是他這次還是落榜,那不光是朝廷失去了一個人才,只怕理初自己也無力再考了。可是,這次的主考卻是……”

阮元自然清楚湯金釗之意,雖然自己這一次得到道光格外看重,特令參與會試,但正副主考共是四人,曹振鏞又是第一主考,無論地位還是主試資歷,均在自己之上,那清安和恩銘二人也是進士,可二人登科之時自己已不在京城,從來和二人不熟,一旦自己真的和曹振鏞爆發沖突,那清安和恩銘未必就能支持自己。但取錄貢士,又必須四名主考共同力薦,所以即便自己見到俞正燮試卷,也未必便能成功助他中式。

只是阮元卻也想著,既然有這個機會,那也總比自己不做主考,任由俞正燮再被黜落一次要好,便也向湯王二人道:“敦甫、伯申,既然我有希望做這個主考,那理初的事,我自然會幫他的,理初才學,原本就足以中這個進士,所以我不認為這是徇私。即便我不清楚理初的卷子是哪一份,憑我對理初的了解,考場上找出他的卷子,我想應該不難。若是他三場經文策論本就做得不錯,我定會力薦他中式的。你二人若是還能見到理初,也只管讓他放心,該怎麽考,就怎麽考,剩下的事,就由我來辦好了。”

“學生也多謝老師了。”湯金釗和王引之聽得阮元已經作保,只要俞正燮發揮正常,並且自己找到俞正燮試卷,就一定力薦他登科,也當即向阮元拜謝道。

三日之後,任命阮元為第二主考官的詔書便即發到了衍聖公府之中,阮元也前往考場,準備主考事宜去了。至少這時的阮元依然相信,三十四年前己未科“得人最盛”的場面,將會在一月之後重現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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