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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洋米易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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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洋米易貨(上)

“是嗎,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應對之法。”阮元聽著李明徹之言,想著關鍵便在於讓洋船裝載貨物一事,遂對李明徹道:“米糧是國家百姓根本,如今國內人口繁多,米糧漸漸供不應求,這是國家社稷命脈之事,如何可以與尋常商貨一概而論呢?依我的意見,就算糧米貿易,咱們少收些稅,也要保證國內糧食充足才是。這米船免於船鈔之制,我認為可以沿襲,若是一艘洋船除了米糧,並無他物,就不用再征船鈔,同時,我們也準許洋船購入商貨,購貨之際,依尋常商船之制征稅,至於糧米,就由十三行拿來發賣,依廣東市價即可,這樣廣東米價,自然會因為糧米充溢而降下來,洋人商船也能夠平安歸國,至於商貨之稅……洋米進口價僅為內地一半,他們還是能夠賺錢的嘛?”

“總制,您若是真有此意,則兩廣百姓幸甚!若總制願意促成洋米易貨之事,在下在這裏,先替兩廣上千萬百姓謝過總制了!”李明徹眼看阮元願意上疏建言洋米易貨,解兩廣百姓糧食不足之困,也當即向阮元鄭重拜謝道。

此後,阮元便即再次詳詢洋商,確認了李明徹所言不虛。眼看此事並無疑問,阮元便即上疏道光,請求開放西洋糧船易貨禁限:

定例,夷船進口,應丈量船身大小,報征船鈔。粵海關向無米稅,從前洋米來粵,並免丈輸船鈔。近年以來,洋米罕到,徇之洋商,據稱,外夷地廣人稀,產米本多,第運米遠來,雖免完納船鈔,而空空回國,並無壓艙回貨抵禦風浪。仰懇盛恩,準令各國夷船如有專運米石來粵,並無夾帶別項貨物者,進口時照舊免其丈輸船鈔,準其原船裝載貨物出口,與別項夷船一體照例征收貨稅,似於便民綏遠,均有裨益……

道光四年之春,道光對於洋米易貨的上諭到達廣州,道光眼見引進海外米糧,亦可紓解民困,便即同意了阮元建議,準許阮元依其所奏,引入洋米。阮元便也將招徠西洋糧船之事告知十三行,不少英美商人得知販賣大米前往廣州,多有惠利,便即踴躍應募,主動前往南印度、暹羅、越南南部等處采購米糧去了。

而阮元也在此時,將新學海堂的位置確定了下來。阮元認為,廣州城北的粵秀山本在廣州城內,交通便利,粵秀山下尚有空曠之地,可以作為興建學堂之用,而粵秀山一帶並無特別繁華的商業街區,也有利於學子潛心治學。既然地址已經定下,阮元便即組織南海、番禺兩縣正式開工,開始修建這處全新的廣州書院。

這日阮元督院並無公務,便即帶了嚴傑,前往粵秀山觀看學海堂興建。眼看山上山下,俱有一定規模,嚴傑也不禁感慨道:“老師,當年學生在詁經精舍之時,便即親見老師興建學堂,不想今日,竟又能見到這一座學海堂,老師恩惠士林之功,當為後學所永遠崇敬啊。”

“厚民啊,如今看來,我只嘆自己一人之力,終是有限,卻不能再建更多書院啊。”阮元卻也嘆道:“今日這學海堂算是有了規模,去年路過三水的時候,眼見行臺附近的書院已然雕敝,我也捐了些銀子,助他們重建三水行臺書院。但這些不夠啊,你想想,我出生那會兒,天下百姓才兩萬萬人,如今呢,哪一年不是三萬六七千萬啊?或許你我有生之年,都能看到四萬萬人呢。百姓多了,需要讀書的人也就多了,國朝雖然已經有了兩千所書院,可統算下來,能有幾十萬人進入書院讀書,也就很不錯了,相較而言,這些人不過是今日百姓中的滄海一粟罷了。”

“還是老師思慮更為廣遠啊,但是如今各府縣經費均有不足,想要興辦書院,哪裏是容易的事呢?”嚴傑也向阮元感慨道。

“是啊,說道經費,我還需要認真商榷一番啊。”阮元說到這裏,也想到了學海堂的未來之事,道:“當年詁經精舍本來已經有了規模,可是我一走,詁經精舍居然到了停辦的困境,這是為什麽啊?我後來反覆思忖,終於發現,我們當時很多經費,都是我,還有那些學生自己捐的,這捐錢之法,只能解一時之困,卻非萬世之法啊。想要把學海堂延續下去,我看最根本的辦法,就是讓學海堂自力更生,不僅要投入足夠的經費,而且需要找到生財之法,保證每年都能有一些收入,否則學生來這裏讀書做什麽?就僅僅憑著一腔熱血,給學海堂添磚加瓦嗎?咱們怎麽好意思啊?這件事,今年咱們還要再商議一番才是。”

“是啊,學生倒是想著,其他書院能夠長期自力更生的,大多都有官府分配的學田。可是學海堂乃是老師新建,學田之事,未免麻煩一些,咱們也最好再看一看,廣州是否還有足夠的田地,能夠撥給學海堂當做學田才是。”嚴傑倒是提出了一個建議。

“學田是個辦法,我還有個計議,就是從官府發商生息之法,我們先捐一部分錢給學海堂,然後把錢投入其他商人那裏,收取利息,可是具體怎麽做,我還要再斟酌些時日。”阮元倒是也有自己的規劃,又向嚴傑問道:“還有,編修《皇清經解》之事,你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我已經把所有家中所藏國朝前賢治經之書,都交給你們了,江南那邊呢?有沒有人願意幫我們尋些新書過來啊?”

“老師,這您就放心吧,江南的讀書人那邊,學生都去過信了。這些日子陸續得到不少回信,他們都認為老師所做,乃是垂範千古之事,都願意主動獻書,助老師成經解大業呢。這幾日咱們幕中也收到了不少新書,或許再過些時日,就可以準備刻版的事了。”不想嚴傑方面,這件事進行得倒是異常順利。

“是嗎?太好了,正好再過些日子,學海堂也能夠建成,到時候咱們就在學海堂開雕刻版,也算是咱們這全新的學海堂做得第一件大事了。”阮元聽著嚴傑之言,自然欣喜不已。但就在這時,只見一個書生身影匆匆而上,很快到了自己面前,定睛看向他時,竟是那先前與自己詢問宋學之事的方東樹。阮元也上前向方東樹問道:“植之先生,您今日又有何事,竟要來這粵秀山找我呢?”

“阮總制,您可知那江藩做了什麽?您讓他為宋學之人修書作傳,我看啊,真是讓他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您今日不給在下一個說法,在下也不走了!”方東樹說到這裏,阮元卻也吃了一驚。

然而,隨後方東樹之言,還是讓阮元知道了這件事的前後始末。原來阮元之前聽方東樹說自己貶宋揚漢,想著自己雖然親近漢學,但對外還是應該力求漢宋持平,便也托江藩為宋學之人作傳。不想一年過後,江藩倒是真的寫了一部《國朝宋學淵源記》,完成了作傳的目標,可江藩這部宋學之書只有三卷,不僅篇幅遠低於八卷本《國朝漢學師承記》,而且入傳之人大多聲名不著,僅就兩部書中之人影響力而言,漢學一邊遠超宋學一側。方東樹看了這部書,當即大怒,認為江藩這樣做,純粹只是瞧不起宋學,故意列入了許多凡庸之輩,以示宋學不如漢學遠甚。既然方東樹已經認定江藩有私心,那麽在阮元面前,他也就不用客氣了。

“阮總制,這該說的事我都說得清楚了,您給我評評理,他江藩著書之時,對我宋學詆毀不已,這我沒怪罪他,可他這般列數宋學淵源,不是等於告訴世人,宋學遠不如漢學嗎?這等羞辱,我怎能視而不見,怎能忍氣吞聲?阮總制,江藩和我都是您幕中之人,我不好直接與他翻臉,可您作為咱們倆的幕主,您應該主持公道啊?”

“是嗎,你這件事真是……”阮元聽著方東樹之言,想著或許江藩也卻有行事不周之處,可自己畢竟與江藩有舊,方東樹卻是自己南下廣州之後才認識的後輩,自己也不可能因為方東樹一面之詞,竟與江藩撕破臉面。無奈之下,只得向方東樹道:“植之啊,既然你覺得鄭堂的做法不對,鄭堂那個人我也清楚,我現在直接去勸他,我看也沒什麽用,倒不如你二人就把這件事拿出來,公開論辯一次。我也告訴鄭堂,讓他準備一下,之後……就先在我們部堂之內吧,待你和鄭堂都準備好了,你二人當面把這個問題辯論清楚,如何?”

“阮總制,您……您真的做好這個準備了?”方東樹再次求證道。

“這種事怎會有假?你二人如今的樣子,誰能說服對方啊?你看,我都勸鄭堂與你等媾和了,可你還是不滿意。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你二人當面相辯,反倒容易把事情弄清楚,你說是不是啊?”阮元想著江藩最多只是在宋學之事上有些偏執,但江藩漢學功底深厚,自然不會輸給方東樹,就算二人公開論辯,多半也只會是方東樹棄權認輸這一種結果,便向方東樹保證了這件事。

方東樹聽了阮元答覆,自也滿意,便即拜過阮元,自行離去了。而阮元這時卻也不知,自己這個決定,竟會把自己也卷入這場更為激烈,也更為煩難的論辯之中。

泰西之人智,制器巧且精。

鐘表最利用,其次銅燈檠。

高只一尺許,譬如人立擎。

屯膏於首頸,一臂伸且平。

手指燃棉柱,輸膏使火明。

首臂通手指,不瀉亦不盈。

無煙不翦剔,其光凈且清。

勝於巨燭焰,一炷徹五更。

足酬秀才時,燈火火熒青。

道光四年的春天,兩廣總督府又多了一件新奇之物,從外形上看,當是一座提燈。但這座燈又與尋常海內燭燈不同,乃是西洋式樣,燈上部分鏤空,看來是向內添油之處,燈芯則被安置在玻璃罩中,從外型上看,這洋燈所用乃是上好玻璃,幹凈透明,點燃燈芯之後,燈內光芒也遠比蠟燭明亮。阮元這時也正在向燈內添油,與孔璐華一同看著油燈點燃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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