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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嘉慶十八年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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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嘉慶十八年大旱

“真是太好啦,少穆,今日也多謝你了。”孔璐華素來與楊吉多有言語相對之事,卻也早就把他當作了自家親人,這時一邊謝過林則徐夫婦,一邊也對楊吉道:“楊大哥,今天你回了撫院,咱們可要好好慶祝一番,孔順哥哥的菜,你還沒忘了吧?還有啊,伯元上個月五十大壽,你都不在,這一次啊,你可得給咱們好好備一份大禮才行!”

“哈哈,夫人,你說起孔順,我也想起來了,這一晃啊,可是整整三年,沒吃孔順做得蒸魚和燒雞啦!”楊吉喜道。

“嗯,今天咱們都做上!”

這日淮安漕院之中也是其樂融融,阮家眾人眼看楊吉回歸,各自欣喜,開心地慶祝了一日。原來楊吉辭別阮元之後,先是回湖南老家住了一年,隨後不耐寂寞,又再次走出苗寨,沿著長江漫游。忽有一日,偶然想起揚州阮家尚有楊祿高這個老叔叔,自己多年不到揚州,楊祿高定然也會掛念自己,便即在上一年冬天再次東進,回了揚州,楊祿高這時也已年過七旬,長時間臥病在床,見了楊吉,也自歡喜,楊吉便在阮家又住了幾日,聽聞阮元已經官覆原級,又回到淮安做了漕運總督,楊吉也清楚,三年前的陰霾,已經漸漸消散,自己是時候回到阮元這裏了。那日他去東門碼頭閑游,又正好遇上北行的林則徐,便即搭了順風船一同前往淮安,就這樣重新見到了阮元。

說起楊祿高之事,阮元卻也不禁感慨,自己上一年因公務南下揚州鎮江,卻也沒時間回家一趟,如今楊祿高已然衰邁,想要繼續獨自支持揚州阮家,卻也有些為難了。為了讓楊祿高頤養天年,阮元也決定在揚州多雇些仆從,並通知北湖的阮鴻阮亨,多來揚州幫自己料理家務,如有繁難不決之事,都盡快報知淮安,自己親為處理,不再讓楊祿高為之辛勞。

此後過不數日,阮元便即因督運漕糧之故,再度北行,楊吉也隨了阮元,一同北上。林則徐的坐船這時也隨著漕運船隊北進,阮元愜意之下,也經常讓林則徐來自己坐船之上,暢談內外政事,對林則徐翰林為官之事,阮元自也多加提點,希望他多尋經籍,繼續讀書學習,以便應對未來可能的六部、學政要務。

這日阮元不經意間,也問起楊吉三年來漫游之事,問起沿江百姓,境況如何。楊吉卻嘆了嘆氣,道:“伯元,這百姓之事,卻也是一言難盡啊,若說武昌、長沙、南昌這些通都大邑,尚屬繁華,不減二十年前,可那許多沿江之地、許多鄉村,卻也和我當年初出湖南一樣疲困。你總說這些年來,天下人口越來越多了,可我怎麽覺得,這貧困之人,竟也越來越多了啊?所以我在江西、安徽的時候,聽他們說起漕糧,都是一臉的不情願,說額外的加征,竟已超過了漕糧原先的定額,都不容易啊。可即便如此,這天下之間,卻仍有那許多官吏,竟是務求奢靡,絲毫不顧這些百姓困境!伯元,我在江西的時候,曾見過一艘不小的官船,上面一半的船艙都裝滿了箱子,這船不會是往淮安來的吧?”

“楊吉,我來淮安之後,便對下屬下了嚴令,無論何等外人,一律不得送禮的,這船怎麽會是來我這裏的呢?”阮元也對楊吉說道。

“那就好,可我當時看著,那船就是要往東走的,若說能收那一艘船厚禮的大員,多半也就是沿江這幾個督撫了。伯元,那船真不小啊,我當時看著那船的時候,只覺得上面要是裝銀子,裝上一萬兩都夠了,當然了,或許也不只是銀子,還有其他江西瓷器、綢緞,總之那一船財貨是不會少的了。唉,我這幾天也聽你說起漕務難為之事,你這在淮安心裏想的都是興利除弊,他們呢?他們又在想什麽啊?!”楊吉也憤慨道。

“是啊,楊伯父,若是這天下做官的人,都和蕓臺先生一樣心懷國事,那恭甫老師他也不會走得那般堅決啊?”林則徐也在一旁感慨,只是說起漕運之事,林則徐也是疑惑不解,便又問阮元道:“先生,這漕運之事,都說旗丁困頓,弊端叢生,那老師可知其中弊端從何而來,又有何解決之法呢?”

“少穆,其實這件事我所思所想,卻也不少了,可要說根本的解決之法,卻還是難尋一策啊。”阮元想著漕運之事,也對林則徐和楊吉詳加解釋道:“漕務之弊,究其根本,還是眼下天下人口日增,物價日漸高昂之故,物價高了,百姓就需要花更多錢維持生計,可這些旗丁水手,每年津貼不過常數,其實嘉慶五年、嘉慶十五年,皇上也曾兩次增加津貼銀,可依然不夠用。而且這樣一來,朝廷反倒又多了一筆開支,現下也很難再增加津貼了,而旗丁水手疲乏,便下加耗於百姓,上欺瞞於官府,結果官府收漕往往不足,百姓又多了許多負擔,所以這半年下來,我也……”說著,也將自己嘗試改革盤糧尺法,削減幫費之事說了不少給二人聽,道:“其實無論官員士人,提議更革漕務者絕非少數,他們的辦法,我大半也都看過,可這些人畢竟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艱難啊,真正能用上的辦法,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啊。”

“那……眼下究竟有些什麽對策呢?”林則徐也主動向阮元問道。

“下面的治漕之策,大端有四,海運、轉運、小船、裁削旗丁。”阮元也將這時民間士人、府縣官員中嘗見的四種治漕之法一一講了出來,可楊林二人看阮元神色,便知阮元對這四種辦法都不滿意:“只是這些對策,果真便即可行嗎?小船之法,我也曾用船在運河中試過,不僅需要多造不少船只,而且用人之數,其實並不能有所削減。裁削旗丁,若是得行,這沿漕上下旗丁少說數萬人,又當如何安置?海運之法,我本也多所屬意,可前年冬天,皇上……皇上認為如今虧空尚且不能盡補,根本沒有多餘公帑試行海運。至於轉運,其實就是唐時劉晏之法,少穆可曾記得?”

“先生,後學多讀《通鑒》,劉晏的事還是知道的。聽先生這樣說,轉運或許也是可行之法啊?為什麽先生這般說來,卻還是不滿意呢?”林則徐不禁問道。

“你且看看這河道,若是到了夏天,可要如何行船啊?”阮元一邊說著,一邊也帶了林則徐和楊吉到了船頭,看著船下時而見底的河水,對二人道:“這條運河,我也不知走了多少次了,這水勢高下,早已一目了然。今年這運河河水,比往年淺了將近一丈,而且你們想想,入春以來,江淮這邊可曾下過一場雨?我們這一次北上,尚可操船而行,可要是七月份那一遭,就只能牽引行船了。這邳、宿之地,水路本就難行,漕幫的人也經常和我說起,正是因為這一段水路,往往需要牽引,所以近年來願意操船的水手都越來越少了。這樣的水路,行轉運之法,又如何可以行得通呢?”

“老師,學生聽聞,這運河上下,尚有微山湖、駱馬湖等諸多湖泊可以蓄水,既然水運不暢,那讓這些湖泊開閘放水,運河裏的水量不就充足了嗎?”林則徐又問道。

“一樣多有難處啊。”阮元道:“其實微山湖水勢,我來這裏之前就遣人探過,蓄水大不如先前充足。我也上疏皇上,將微山湖附近所有水閘,一律再加二尺,否則湖水根本不足濟運。而且微山湖放水之事,需要東河總督李亨特李大人,山東巡撫同興同中丞一同議行,我這書信早已送出去了,可到了現在,他二人仍是沒有回信啊?”

“伯元,這兩個人,我在湖北的時候都聽人說過。”楊吉聽著李亨特與同興名字,卻也憤慨道:“那什麽李亨特,就是個貪官,收受財貨不計其數,只不過仗著他家好幾代都是治河之人,才混了個東河總督,山東那什麽同興,萬事不管,下屬吏員朋比為奸,他一概不聞不問,伯元,你說你這……你這怎麽就攤上了這一對貨色?皇上到底是怎麽了,眼看著這樣的貪庸之輩在下面任職,竟也不管不顧麽?”

“楊吉,就算他們真是你說的那種人,這皇上想要革除他二人官職,不也需要有實據麽?”看來阮元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先生,這微山湖不能開閘,那昭陽湖、獨山湖眼下蓄水,可還足夠啊?若是這些湖水依然不夠,可還有別的辦法呢?”林則徐聽著阮元講開閘之事,也是一樣的憂心,一直想著尋個可行之法出來。

“其他的辦法……”阮元一時也陷入了沈思,看著眼前河道,正是一座水閘,這裏的運河閘口均屬自己調遣,是以這時水閘已經緩緩移動,準備補充河水。看著眼前的閘口,阮元也依稀有了些新的想法。

“邳、宿水道,從來行船尚不及東省便捷,細究其中之故,邳宿水閘不過六處,而東省要道,有八處水閘。這樣說,要是邳宿水道之上,再興建兩處閘口,或許……”

此後北行數日,阮元也逐步開始了築堤計劃,經過阮元對河道的視察,阮元認為,在邳宿運河一線多增加兩處水閘,蓄水便可以充足,而兩處水閘整體而言,也不至於消耗過多銀兩。只是阮元也告訴林則徐和楊吉,修閘之事並非自己一人可以決定,如此大事,如果得不到兩江總督百齡與江南河道總督黎世序的同意,是無法開工的。各人也只得暫時擱置了這個計劃,準備等阮元第一次運糧結束,再正式找百黎二人議定此事。

可是,就在行船到了臨清河道之時,漕船卻意外停了下來。

阮元眼看漕船不能前行,也當即從船上遣了兵士,前往前方水道詢問緣故。不過半個時辰,兵士便即回歸,向阮元報告道:“漕帥大人,不好了,前面水道被淤塞了一大半,可以通行的水路,現在只能讓兩艘船同時前行,所以……所以前面的船一時亂了起來,都想著盡快過了這段水路,卻誰都走不了了!”

“豈有此理!傳令下去,既然水路不能暢通,那所有漕船,一律停止前行,再有爭渡之人,一律嚴懲不貸!”阮元聽見前方河道堵塞,心中自也憂急,但阮元更加清楚,急躁之下,恐生變故,當即強令漕船不得前行,維持秩序,自己則帶了楊吉與林則徐,一同來到淤塞水道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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