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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李毓昌案與黑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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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李毓昌案與黑檔案

“伯元,我……我當日被你那麽一問,確實……確實也有些後怕,所以……所以我騙了你,說那日無事,但當日……”劉鳳誥想著這時若是再不說出實情,只怕也會繼續連累阮元,只得對他道:“那日我與周侍郎,在出題之事上有了些爭執,可他畢竟是主考,我說不過他,一時之間,不覺有些氣,便讓下人打了些酒回來,那日喝了不少。後來打人什麽的,好像也確實有那麽一個人,還有就是……就是那時有個人來找我,說他家公子有篇文章,想讓我看看,我就……可是這所謂連號之事,我確是沒做過。”想著這件事緣起,本是自己無端嫉妒阮元,這樣的起因自己又怎能明言?無奈之下,劉鳳誥也只好在起因上編了個借口,只要阮元不去找周兆基質問,這件事多半阮元也會相信。但此後其他,便俱是實情了。

可是即便如此,阮元聽到這裏,也已經雙手發顫,額頭之上,漸漸冷汗漸生。無論劉鳳誥有無連號之事,他監臨之時飲酒打人,為外人改動文章,這些看來俱是事實,可自己先前上報考場情況時,卻對嘉慶言及劉鳳誥並無所謂飲酒舞弊之舉,也就是說,無論劉鳳誥的罪名是失職亦或連號,自己調查失實一事已經錯不了了。按大清律例,自己有如此監察過失,浙江巡撫之任,也自然保不住了。

“金門啊金門,你……你怎得如此糊塗呢?這監臨之事,最是緊要,你怎麽……怎麽還能在考場飲酒啊?”阮元看著劉鳳誥一臉悔恨之色,也不覺責備了他幾句。可過不多時,阮元便也想起,劉鳳誥之前言語,實在不足以讓他承認連號這樣的重罪,便又問道:“還有,我先前與你說起任澤和跟徐步鰲,你一概堅稱不識,這是真是假?若你並不認識他們,那這樣的連號供詞,皇上也不會相信啊?”

“伯元,任澤和是什麽人,你也不認識嗎?”劉鳳誥忽然問道。

“我……實不相瞞,這次我到杭州,第一要務便是整頓海防,是以政務上的事,現在想來確實也有些疏忽之處,這些府縣官員,我也沒來得及一一問過,那任澤和可能給我送過禮,但我撫院對於外人送禮,一概拒之門外,或許我也是真的忘了這些。但即便如此,我……我也確實不知那任澤和與我曾有舊識啊?”阮元向劉鳳誥說道。

“伯元,這件事我先前也不相信,可是盧……盧少卿告訴我,任澤和他……他也是咱們己酉科的同科進士啊?當時,我看他們還拿了當年的進士題名錄過來,這件事,應該錯不了啊?”劉鳳誥這句話說了出來,阮元心中也是一驚,原來,這次阮元南下巡撫浙江,確是急於整治海防,與蔡牽決一死戰,政事上的細節,較之第一次做浙江巡撫,疏忽之處已然不是一星半點。這兩年的《縉紳錄》雖送到了撫院,自己卻都沒有看過,若是自己看過《縉紳錄》,自然應該清楚任澤和是何出身,履歷如何,可這些當年悉心準備之事,這時卻被自己忘得一幹二凈,回想之下,自己也是慚愧難當。

如果任澤和果然是自己的同科進士,那在嘉慶看來,他和劉鳳誥合謀,便是順理成章之事。這樣說來,只要托津和盧蔭溥將劉鳳誥連號的供詞上報嘉慶,劉鳳誥這一次,就真的難逃一劫了。

但即便如此,想著劉鳳誥被迫招供,總是會留下一二破綻,只要劉鳳誥願意翻供,即便他罪責難逃,也可能減輕刑罰,想到這裏,阮元也對劉鳳誥道:“金門,我也不清楚,南石兄這是怎麽了,都是當年翰林的舊友,這怎麽說動刑就動刑呢?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要擔心,只要到了皇上面前,你將實情告知皇上,皇上從來明察,定不會再以連號之罪責罰於你。到時候我想著,你……你怎麽說也可以減刑一等啊?”

“伯元,你……你不用再考慮我的事了,這件事想要翻案,已是……已是不可能了……”聽著劉鳳誥之語,阮元心中也是一驚,不知劉鳳誥竟是為何,還沒有到嘉慶面前申辯,就已經放棄了這個機會。

“伯元,你……你若是不信,就先回府上,看一看最近的邸報吧……”劉鳳誥見阮元不解,也主動對他說道:“最近的邸報裏,有一份涉及江蘇候補知縣李毓昌的,還有一份,是涉及通州糧倉書吏高添鳳的,你看過那兩份邸報,就明白了,皇上……皇上不會相信你我的。更何況,就算我如實認罪,又能怎麽樣呢?現在皇上,多半是在氣頭之上,這改卷與連號,只怕在皇上眼裏,也只是一般無二之事了。你……”

想著這件事一旦被嘉慶知曉,嘉慶多半也會遷怒阮元,劉鳳誥懊悔之下,卻也不希望阮元再受牽連,便對阮元道:“伯元,我的事,你……你不要再管了,當務之急,是你自己的事啊?經過了這些,皇上多半也不會再相信你了,你……你可一定要尋個辦法出來,切莫……切莫因為我的過錯,竟誤了自己前途啊?”

“金門兄,這……”阮元看著劉鳳誥神色,只覺他雙目之間,盡是絕望,只怕這兩份邸報之內,果然另有要事。無奈之下,阮元也只好安慰過了劉鳳誥,言及連號之事,若是沒有賄銀,便不至於論死,其他無論如何,先把劉鳳誥的性命保護下來,才是要事。勸過劉鳳誥以後,阮元便即離開了監牢,回到撫院,開始找尋起近期的邸報來。

看過兩份邸報之後,阮元也終於明白了一切,看來,這時無論劉鳳誥主動翻案,還是自己再次為他申辯,多半都只能成為火上澆油之舉,而自己能做的,可能也只有自保了……

而這時的嘉慶,也果然正在為這兩件事震怒不已。

“你們知道李毓昌是誰嗎?是朕去年欽點的進士,是朕親自任命的知縣!這王伸漢,是誰給了他這般大的膽子,竟然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如此喪盡天良之人,他就是死一百次,都解不了朕心頭之恨!還有那王轂,這般大事,居然也敢收受賄賂,協同蒙蔽,這般昏聵之人,更是死有餘辜!董誥,山陽縣的奏報什麽時候才能到?”看嘉慶的樣子,已是再也掩不住心中怒火,只不住的向一眾大學士、軍機大臣責問著。

“皇上,山陽縣的奏報,臣今日接到了,看上面所言,王伸漢和王轂,還有李毓昌家中那一眾奸仆,都已經在山陽伏法了。”董誥向嘉慶匯報道。

“還不夠!王轂區區一個知府,若不是江蘇官場上下欺蒙,如何能掩住這般大事?鐵保呢?汪日章呢?他們的折子到了沒有?!還有,費淳,通州的賬查清了沒有,到底缺了多少皇糧?”嘉慶仍是不能解氣。

“回皇上,查出來了,通州西倉中倉,共缺糧十三萬石,此外黴變之米,滲藥之米,通州倉場還在逐一清查,眼下高添鳳認下的偷漏之數,是兩倉各四萬石,剩下的五萬石,臣等還在繼續追問。”費淳向嘉慶奏報道。

“十三萬石,他李鈞簡就是這樣做倉場侍郎的嗎?!”嘉慶聽著費淳奏報,怒氣更盛,又道:“你們今日就發上諭,將李鈞簡的倉場侍郎,就地罷免!高添鳳偷盜皇糧,他如此渾然不覺,便是與高添鳳沆瀣一氣,他罪不容誅!”

“皇上,臣……遵旨。”看著嘉慶盛怒之狀,費淳更是不敢多言一句。

原來,就在劉鳳誥案發的同時,朝廷內外,竟一連發生了兩起大案。嘉慶十三年秋,嘉慶欽點的新科進士李毓昌,被任命為候補知縣,前往淮安進行賑災,可賑災之事進行不過多日,淮安竟傳出了李毓昌病故的消息。當時外人均未留意,可李毓昌的家人驗看屍體之後,卻發現李毓昌屍身上多有紫青之狀,看來並非病故,而是中毒。李家之人不服官府病故之語,接連向淮安府、江蘇巡撫和兩江總督部院進行申訴,可每一次都被置之不理。直到這年春天,李家人眼看在江蘇申訴無望,只好入京呈控,嘉慶看了李家呈控之狀,也一時疑惑不解,便遣了欽差前往淮安審案,不想這一去,竟爆了一個驚天大案出來。

原來,李毓昌剛剛到淮安府治山陽縣時,便被山陽縣知縣王伸漢告知,自己可以在賑災糧款之上,增加三分之一的數字,這樣多餘的賑災糧款,便可以二人平分。李毓昌本是個清廉正直之人,聽了王伸漢之語,當即嚴詞拒絕,王伸漢多次相求,都被李毓昌無情推卻。王伸漢情急之下,為了貪汙公款,竟買通了李毓昌家人,在他飲食中下了毒,導致李毓昌一夜之間,突然暴斃。事後,王伸漢害怕李家追究,便買通了淮安知府王轂,求他幫助隱瞞此事,是以李家到淮安府質問之時,王轂當即將李家之人拒之門外。而這時的兩江總督鐵保、江蘇巡撫汪日章,也都認為王轂與李毓昌非親非故,不可能無故包庇兇手,於是面對李家的申辯,竟同樣選擇了置之不理。直到嘉慶親自查案,這些內幕才浮出水面。

而就在李毓昌案爆發的同時,通州糧倉竟也出現了一件大案,經朝廷調查,通州一名書吏高添鳳,利用自己長年看管通州糧倉之便,大量偷漏漕糧。而且,為了隱瞞自己偷漏糧食之狀,高添鳳數年以來,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他將新入庫的上等米高價販售,又從市面上購入劣質陳米補充倉庫,將兌取皇糧的米券做上記號,待自己親信領米之時,便予以優待,甚至為了掩飾自己偷盜倉米之行,不惜買入大量藥水,灑在倉米之上,使米粒膨脹,做出倉廩充實的假象。原本這些事高添鳳已經做了七八年,一直無人知曉。可就在上一年,為了慶祝嘉慶五十大壽,朝廷特別下旨為官員多發俸米,這件事才意外出現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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