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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阮元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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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阮元禁足

原本發放俸米之時,托津也和鄂羅哩議定,既然平時發放倉米多為陳米,那這次索性給京官們賣個面子,七成陳米之外,多加三成新米,這樣只要京官們能得到些新米,自然滿意,也就不會記恨托津,而多發三成新米,對整個糧倉而言本也無足輕重。當時托津與鄂羅哩都不清楚糧倉內幕,便也這樣照做了下去。可各人都未能想到,這次多發新米,竟意外挑中了高添鳳添加藥劑的那幾座糧倉。而多發的陳米,也有許多是他偷賣貢米改換的次米,這些次米在京倉貯藏多年,不少都已經發黴,徹底變質不能食用。原先京城旗人並不在意食用陳米,可如今下發俸米,大半都是黴米藥米,卻如何還能下飯入口?一時許多底層旗人兵士,紛紛控訴京倉發米不公之事,而太常寺少卿馬履泰也正好在這時得到消息,有人經常從通州糧倉向外販米,馬履泰便將此事上報給了嘉慶。眼看京中無論旗漢文武,對於發米之事無不怨聲載道,嘉慶又如何無動於衷,很快也派了幾名大學士前往通州查辦此事,並要求他們徹底清查通州糧倉,這樣一查,高添鳳的種種劣跡,才終於暴露出來。

清時將偷盜倉米、偽造賬目之事稱為“黑檔”,是以高添鳳之事,在當時也被稱為“黑檔案”。“黑檔案”爆發之後,嘉慶認為高添鳳不過區區小吏,若是倉場官員能夠嚴查糧倉,他就絕不會做出如此大案。是以對於高添鳳在通州糧倉這七八年裏,所有曾任倉場侍郎的官員,也一並進行追責。托津也當過倉場侍郎,眼看情況不妙,主動向嘉慶請罪,但托津任上失米不多,所以嘉慶也只是將他降級留任,可這時的倉場侍郎李鈞簡,在任半年便讓高添鳳盜出倉米數千石,乃是歷任倉場侍郎失米之最,眼看李鈞簡如此失職,嘉慶又如何不怒?是以這日想著黑檔一案,便即再下上諭,將李鈞簡罷官奪職。

而眼看這兩件大案爆發,最為震驚的或許不是嘉慶,而是阮元。表面上看,這兩件案子確實和阮元無關,可李毓昌案的涉案總督鐵保,正是阮元考中進士的己酉科中的副主考,是阮元座師,而李鈞簡不僅是阮元同科進士,還是當年的二甲第二名,正好在阮元前面一位。不過半年,鐵保、李鈞簡、劉鳳誥、任澤和,相繼涉案落馬,這時距離嘉慶五十大壽,也只剩下數月。眼看己酉科師生如此,嘉慶又如何能夠信任阮元?如何相信劉鳳誥最後的連號罪名,乃是逼供所得?是以阮元看了邸報,便也清楚,嘉慶對於自己師生,一時間根本不可能再抱有信心,即便劉鳳誥向嘉慶申辯,嘉慶也不會聽下去了,所以劉鳳誥才會心灰意冷,主動承認了連號。

當然,阮元也逐漸清楚,劉鳳誥、任澤和之後,嘉慶要動手懲辦之人,就是自己。

果然,這時嘉慶想著倉場之事,竟也開始懷疑起地方督撫,便對各大臣道:“你們看看吧,通州糧倉上報,現在糧倉之內,竟有一半都是次米,這是什麽天庾正供,又如何做為百官恩賞之用?!想來次米如此之多,他一個高添鳳也成不得這般氣候,定是地方漕幫,起運之際,就摻雜了不少次米。傳朕旨意,所有有漕直省督撫,一律下去嚴查漕糧之事!若有旗丁水手盜賣漕糧,以次充好的,都速速上報於朕,若有隱瞞,定當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費淳、董誥等人齊聲道。

“遵旨遵旨,你們成日口稱遵旨,下面辦的實事,究竟又有多少?”嘉慶這時竟是餘怒未消,又對費淳道:“費淳,你是大學士,又兼管戶部部務,這倉場之事本來也在你職權之內,李鈞簡庸懦如此,你怎得先前全然不知,更無一語言及於朕?!這黑檔之事你辦完,就暫時歸家自省去吧,戶部的事,你不用再管了!”

眼看嘉慶如此惱怒,費淳卻也不敢再說“遵旨”二字了。

不過數日,對於李毓昌案、通州黑檔案的審理結果,也漸漸公之於眾,高添鳳及其同夥,所有直接參與偷漏糧米、以次充好、添加藥劑之人,一律處斬。李鈞簡革職等候調用,費淳僅保留大學士一職歸家家居。鐵保革去兩江總督之職,遣戍新疆,江蘇巡撫汪日章一並革職,削籍為民,永不錄用。兩件大案,無論直接參與之人,還是相關高層官員,都一並受到了嘉慶嚴懲。

這時對於阮元而言,或許唯一的幸事,就是兩江總督之位因鐵保被革職出現了空缺,嘉慶一時沒有合適人選,便臨時讓阿林保做了兩江總督,而改任陜西巡撫方維甸為閩浙總督,阮元一向清楚,方維甸為人清廉能幹,對海盜也曾力持主剿之議,有了他坐鎮福州,對蔡牽的最後一戰,勝算自又多了兩成。只是福建方面,如果實行分船隔攻戰術,能否配合得當尚有疑慮,是以阮元也聯系了張師誠,希望八月之初,張師誠可以到臺州一次,自己將與他合議圍剿蔡牽之計。

但與此同時,嘉慶要求查辦漕幫的上諭,也已經到了杭州,阮元便也向嘉白幫問過了偷漏換米諸事,很快嘉白幫有了回覆,幫內規矩從來嚴明,並無水手膽敢盜賣米糧,每次浙江漕幫起運漕糧,也都能妥速完成運糧之事。阮元想著餘得水畢竟和自己也有多年交情,應該不會騙自己,便依嘉白幫所言,對嘉慶上了折子,同時到達圓明園的,還有這一年浙江依例上報糧價的奏折。

可面對阮元這樣兩封奏折,嘉慶卻根本不能滿意。

“這浙江米價,為何今年還是居高不下?朕記得,去年浙江報了水災,朕也蠲免了幾個縣的賦稅,有災荒,米價高些倒也罷了。可今年呢,浙江並無報災之事,為何米價還不能降下來?!想來也不過是海寇依然肆虐,沿海奸民為求私利,偷漏米糧給了海寇,這才讓浙江米價居高不下!阮元這次浙江巡撫,是怎麽當的?糧價降不下來,海防不能斷絕接濟,如此昏聵糊塗,朕要你繼續做浙江巡撫有何用?!”

“浙江漕幫並無偷漏米糧之事,阮元到底有沒有嚴查下去?若是每個督撫都像阮元這般,都給朕報漕幫無事,那少了的漕糧是去了哪裏,京倉又怎麽會出現那麽多朽米黴米?阮元究竟在做什麽,劉鳳誥之事,陸言說早已民怨沸騰,他竟報了個本未得有實據,現在托津的折子到了,劉鳳誥有連號之罪!這樣想來,阮元說的未有實據雲雲,不過是他包庇的借口!劉鳳誥是己酉科進士,阮元也是,己酉科……”

“今年這幾件案子,哪個沒有他們己酉科的影子?李毓昌案,鐵保是己酉科副主考,阮元劉鳳誥,皆以恩師稱之,黑檔案,李鈞簡是己酉科,杭州科場案,劉鳳誥任澤和,一樣是己酉科!嘿嘿,真是好老師,好學生啊,有這般昏庸包庇的老師,也就有這般上下欺瞞的學生!平日空言師生情誼,實則蠅營狗茍,無惡不作!朕親政十年,對這些人太客氣了,這一次,朕若是不出重拳,這天下百姓,還如何相信我大清的國法綱常!”

就這樣,阮元的命運,也開始逐漸發生了變化。

嘉慶十四年七月初,新的上諭到了杭州,這次嘉慶對阮元再未容情,而是直接命令阮元停止一切浙江巡撫職務,將浙江政事交予布政使慶格、按察使蔣繼勳共同辦理。同時,嘉慶讓江蘇布政使蔣攸铦南下杭州,待蔣攸铦到任之後,阮元便需將浙江巡撫印信交割於他。之後,阮元須入京覲見,等候嘉慶發落。

上諭下達之前,托津和盧蔭溥也已在杭州將劉鳳誥一案前後文卷整理完畢,便即押著劉鳳誥,一道回了京城。阮元接了上諭,清楚這時自己根本無法對嘉慶申辯,而且自己也確有識人之過,只得會同慶格、蔣繼勳,以及杭嘉湖道李賡蕓,將未決之事一一交接給了三人。之後,阮元回歸撫院內宅,閉門不出,只等新任巡撫到杭州接印,便即啟程,北上向嘉慶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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