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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名揚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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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名揚山東

焦循尚且未答,身後那年輕人卻終於開口,道:“武先生,在下路過泰安之時,偶然聽聞這一典故,說當日鐵公在此地與明成祖皇帝殊死相抗,彼時鐵公智慮忠純,竭誠死守濟南,竟致上天垂憐,特降下五百石佛,化為僧兵,助戰鐵公,重創了明成祖皇帝的軍隊。此語雖說並非正史之言,但作詩行文,偶一為之,並無不可。只是不知,武先生卻又滿意與否?”

這番聲音聽起來,武億卻意外的感到耳熟,看著這人,卻完全不知他是誰。又看看焦循,忽然想起,這個聲音正是焦循和阮元、鐵保來勸他入幕時,頻繁出現的一個聲音。不由得驚道:“你……是阮學使?”

這人道:“在下正是阮元,武先生,上次見面,是在下準備不周,不知武先生勤勉愛民,忠心為國之事,從此之後,便一直想著向先生賠禮道歉。今日天氣不錯,便偶然來了鐵公祠一次,不想又遇到先生,真是在下之幸。”

其實武億在那日阮元等人離開後,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即便阮元的話不可信,鐵保也不至於欺騙他。他只是不喜鐵保遇事沒有主見,卻不是因他言辭真假。更何況鐵保與和珅關系並不親密,更沒有必要為一個和珅的黨羽遮掩什麽。可即便如此,他心中對阮元仍有不少成見,聽了阮元這話,也一時不願改口,道:“阮學使這番言辭,確實好聽啊,卻不知我是如何‘勤勉愛民’,又是如何‘忠心為國’了?只怕今日隨便一個做過官的讀書人站在這裏,阮學使都是這八字評語吧?”

阮元道:“武先生,在下上月去過博山縣學,路上便聽到了先生當日之事,先生不受半分饋贈,決獄英明,縣無滯犯,在任不過七月,便有武青天之名,實在令在下拜服。當日先生得罪於惠齡巡撫,百姓得知先生是為民請命,方遭橫禍,紛紛相助於先生,甚至相繼為先生提供房舍,用以避難,只為先生不離開他們。可每日來探望先生的人多了,先生卻不忍百姓如此破費辛勞,竟在一個夜裏攜了家人,悄悄出了博山縣。百姓雖追先生不得,卻記住了先生當日之事。”說完,又將武億怒杖和珅家奴,被和珅與惠齡聯手構陷之事說了一遍。

武億聽著自己往事,心中自然也激蕩不已,暗自回想阮元那幅掛在墻上的墨跡,行筆連貫,絕無滯澀。可見寫字之人,是心中真心佩服鐵鉉這種忠義之士。既然如此,他也定然不會真心依附和珅。可是當年舊事,卻還是不願相信。又道:“阮學使,你記得在下當年為官之事,在下自然應當感激。只是,你當日京中之事,卻又要如何辯解?你總是去過和珅府上,這一點我沒記錯吧?”

這時,阮元身後的老者卻意外走上前來,道:“武先生,此間隱情,老夫想著,若是伯元他自己向你解釋,你多半不會聽。不如這樣,老夫是嘉定錢大昕,與伯元相識也有快十年了,老夫當日卻也在京城,對此了解一二。武先生可否不嫌老夫叨擾,聽老夫為你講講其中始末呢?”

錢大昕成名已久,海內但凡對史學、訓詁學略有涉足的學者,大抵都聽說過他的名字。武億這時聽他自報姓名,卻也吃了一驚,喃喃道:“你……你竟是辛楣先生麽,這……夫史之難讀久矣,司馬溫公撰《資治通鑒》成,唯王勝之借一讀,況廿二家之書,文字繁多,義例紛糾。這……這便是您所作?”

錢大昕聽得明白,武億此舉,其實是不相信他就是錢大昕本人,故而用了他《廿二史考異》中的話語,相試於他。自然也不生氣,笑道:“輿地則今昔異名,僑置殊所,職官則沿革疊代,冗要逐時。欲其條理貫串,了如指掌,良非易事。且夫史非一家之書,實千載之書,祛其疑,乃能堅其信,指其瑕,益以見其美……怎麽樣?如今還不相信老夫便是錢大昕本人麽?其實無妨,老夫現下暫住巡撫衙門,武先生若是不信,到撫院一問,自然知道老夫真偽。怎麽樣,武先生,接下來老夫為伯元說幾句話,你可願意聽聽?”

武億聽錢大昕所言,便正是《廿二史考異》序文中後面幾句,又聽錢大昕開誠布公之語,自然再無疑問,連連點頭。錢大昕也將阮元與揚州江氏世為姻親,和珅企圖拉攏江氏,先行送禮,阮元為解江氏之困,不得已只身入和府的事,一一說了,這些事阮元原也沒有絲毫隱瞞,是故武億聽的,也與真相一般無二。

阮元見錢大昕說完,武億面上已漸有愧疚之色,也補充道:“武先生,其實這事,也怪在下愚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了。若是武先生執意因在下去過和府之故,不願入在下之幕,在下這就告辭,再不叨擾。可若是先生願意和在下一起共參金石考校之事,在下在學署之中,定奉先生為上賓,先生之意,卻待如何?”

武億沈思半晌,忽然對鐵公祠裏那名門房道:“你且下去,我卻有些要事,要和三位先生商量,此處有我等保護,定不會有分毫損壞。”那門房之前便多與武億交流,也算熟人,聽了這話,自然應是,暫時離開祠堂到湖邊去了。

武億又轉向阮元道:“阮學使,既然學使對我這般看重,又有辛楣先生和裏堂信任於你。想來……想來我之前卻是錯了,這裏先給你賠個不是。可我卻還有一言,想請阮學使回答於我。此處上有青天,下有鐵公神位,又有我等三人共鑒,還煩請學使說出實話。阮學使,你眼下做得是學官,政事參與不多。可我卻要問你,若你有一天,得以入六部,預機要,亦或皇上信任,詔你入軍機處參決天下大事,又或你以後做了宰相,你卻待如何?且將你眼下的想法,一一說與我聽,可否?”(按清人一般將大學士稱為宰相,此處武億所言亦是大學士。)

阮元聽了,也知道武億是在考校他有無救世憂國之心,他為官多年,雖然生長皆在繁華之地,對朝中弊政,卻也不無了解。自幼所聞所見江船失火、南巡鋪張、李晴山棄官、柴大紀枉死、錢大昕不仕、衛輝營武備廢弛、尹壯圖力言虧空之事,一一浮現眼前。看著身邊只剩武錢焦三人,自是武億要他直言內心所想,再無半分謙退餘地。於是沈吟片刻,便道:“此事不難。”說著走進祠堂之內,跪在鐵鉉坐像之前,道:

“蒼天在上,鐵公神位在下,武先生、辛楣先生、裏堂先生所共鑒。阮元日後,若得入部院、參機要,亦或放外任,撫軍民,自當進賢良,退不肖,革科舉之弊,選實學之才。勸皇上開言路,廢議罪銀。清理虧空,賦稅絕其奸冗,刑獄唯求公允。杜不急之浮費,賑困頓之饑民。要使民生和樂,官員整肅,倉廩豐實,武備充足。阮元一人之力,雖不至面面俱到,但每有一任,必盡心竭力以奉公。使上無愧於皇恩,下無怨於百姓。若違此誓,願天人共厭予!”

武億又道:“若阮學使再入京城,與和珅共事,卻待如何?”

阮元道:“當今聖主在位,以六十年為數,阮元當盡心相佐於新君。”

當場之人都清楚,乾隆退位,就在一年以後。無論未來哪位皇子登基,他們與和珅關系都不好。乾隆年事已高,畢竟時日無多,新君親政之時,才是真正同和珅一決勝負之機。

武億也走上前來,拉起來阮元,待阮元站起,自己卻又拜倒,道:“阮學使,之前是在下魯莽,沖撞阮學使多次,還請阮學使見諒。至於精研金石之事,在下定傾盡所學,以相助學使。督學搜錄遺卷之事,在下亦當盡力而為。”

阮元也立刻扶起了武億,眼中盡是讚許感激之色。

不出阮元所料,武億入幕不過數月,山東士人之中,對阮元已盡是稱頌之言。先前不少童生因未能拔擢之故,對阮元尚多有詆毀之語,這時眼看名望甚著的武億,都已經成為了阮元的幕賓,種種詆毀輕蔑之言,已是半句都說不出口。若是再說,必有其他生員上前指責。

更何況,阮元選取的生員,原本大多就是公認的有實才之人。各人稱頌阮元,也都有實據可依,絕非憑空謬讚。

就連百裏之外的曲阜四氏學裏,生員們說起阮元,也都是讚頌有加:

“你們聽說了嗎?那武先生在濟南府,可是數一數二的學問大家,之前還是青天大老爺呢。阮學使竟然能聘請那樣的名儒入幕,你們說說,我是不是也有機會?”

“你可得了吧,阮學使取錄生員,從來不看你八股文寫得怎麽樣,就你寫的文章,輕薄虛浮,阮學使能看上你?有這功夫羨慕人家,還不如快些去把《十三經註疏》拿出來看看呢!”

“我也聽人說了,阮學使最喜歡算學出色的生員,我記得咱縣學裏,也有聖祖爺欽定的《數理精蘊》,要不,咱也得好好學學算學啦!”

四氏學的一旁,最近幾日卻又出現了孔府那頂青色軟轎。

“暫且落下吧。” 一個溫柔清脆的聲音緩緩從轎中傳出。只是落下之後不久,轎裏卻又傳出了數聲淺笑。

“小姐,你……到底想什麽呢?為什麽這幾日又要來這裏,而且每來一次,都要笑上許久。”那個叫叫蓮兒的侍女不解道。

“蓮兒,你若是再說不該說的話,小心我再罰你倒一個月水!”

話雖如此,轎中的說話之人,卻又輕輕笑了出來。

這年冬天,阮元又一次開始了魯西南的督學之旅,院試是三年兩次,故而曲阜此時連續兩年都要考試。這次錢大昕也想著去曲阜看看各種金石古器,便與阮元一路同行。

只是這時,又是一封書信從揚州送到了阮元身邊,原來汪中這些年來,也已經貧病交加,身體衰弱,這一年終是未能熬過去,年僅五十一歲。阮元看著書信,回想汪中雖是豪放不羈,卻也更加惹人親近,此時自己仕途順利,老友卻不能為自己歡喜,自然十分惆悵。

楊吉見他悶悶不樂,也打趣道:“伯元,我記得你上次離開曲阜的時候,挺開心的。這汪相公雖說回不來了,可……可應該也還有更多朋友等著你認識吧?”

“上次……我很開心?”阮元聽著,也有些不解,道:“我等讀書之人,自然奉孔夫子為至聖,便是辛楣先生,這不也想著過來一見麽?你說我開心,應該是這個緣故吧?”

“我想不止,我倒是覺得……你像是認識了一個好朋友似的。”楊吉想想,如此答道。

“好朋友?”阮元想想,孔憲增對他自然非常客氣,可還達不到一見如故那種感覺。至於其他人,想了半天,竟也不知是誰,直到進了曲阜城,阮元也未能琢磨明白。

這一次阮元準備倒是充分,提前一天告知了衍聖公府拜訪事宜。拜訪當日,也準備了不少禮物。孔憲增、孔慶镕父子見阮元來了,自也相談甚歡,只是這日卻不見孔璐華身影。

交談已畢,孔憲增父子也深知錢大昕之名,便陪著錢大昕前去觀賞古器了。阮元暫且在客廳歇息,想著孔家父子姐弟三人,今日只見了兩個,忽然又是一種悵然若失之感湧上心頭。

“阮學使,老爺讓我送些點心過來。”忽然,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阮元自然不在意,只道:“無妨,送進來吧。”

只見門前人影晃動,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可就在她走到阮元身前時,卻忽然腳下一滑,“哎呀”一聲,倒在地下,而她手中端著的點心,也自然都灑落了下來。

侍女又驚又怕,在阮元面前跪了下來,哭道:“阮學使……我,我不是故意的……天哪,這好多點心……小姐看到了會罵死我的,阮學使,我……真的對不起……”

阮元看了,也不在意,眼看那侍女正在手忙腳亂的收拾灑出來的點心,便也俯身下來,將自己身前的兩塊點心拿了起來,眼看已是吃不得了,只好將點心又放回了盤子裏,道:“沒關系的,這裏地面本就有些滑,你不小心摔倒,也是常事。至於你說小姐看到會罵你……你家小姐我認識的,看著也不像愛罵人的樣子啊?若是你真的擔心,不如就先把點心拿走,若是不能吃了,也只好扔了便是。若是小姐問起你或者我,我們就只告訴她點心已經被我吃了,如何?”

“這……阮學使,你有所不知,我之前說錯了話,小姐才罰我來這裏送茶點的。這次若是再被小姐看見,我……我……”侍女竟然又哭了起來。這時阮元才想起,這侍女頗為臉熟,似乎在孔家後院,沂水之畔,有孔璐華的地方都見過她,聽楊吉所言,這侍女似乎叫蓮兒。

想到這裏,阮元也安慰她道:“原來如此,那我明白了,你原本是侍奉小姐的侍女,卻被她罰來送點心。這樣說你不小心摔倒,就更不是你的錯了,你原本對這些就生疏嘛。不如這樣,若是我再見到你家小姐,或者衍聖公,我替你求求情,還是讓你做原來的事,怎麽樣?因為處罰你,弄出了更大的損失,這也不值得啊?”

蓮兒被阮元這般安慰,也點點頭,再次謝過了阮元,才拿著已經碎掉的點心,又走了出去。只是阮元卻沒看到,客廳側面的窗戶之外,正有一個窈窕的身影立在那裏,看著自己。眼看阮元如此客氣,那身影也輕輕掩住了雙唇,似在暗笑。

這身影自然便是孔璐華了,她這次見阮元前來,不知為何,倒是不敢直接上前相見。但想著阮元之前一直言辭和善,也不免想著這究竟是阮元真心為之,還是逢場作戲。故而特意選了父親和弟弟都不在的時候,偷偷過來,想一觀阮元獨身之時的行止動靜。看著阮元對蓮兒這般和善客氣,也輕輕轉過身子,離開了客廳,一路上想著阮元模樣,又忍不住遮住了自己雙唇。

可是這次回到花園,卻只見園子之中,多了一個人影,從遠處看,似乎是個老者。而老者似乎目力甚健,看到孔璐華的身影,也連忙上前作揖道:“老夫嘉定錢大昕,此番見過聖裔了。不知聖裔在此,多有冒犯,還望聖裔見諒。”

孔璐華之前便即知曉,今日來孔府的客人,除了阮元還有一人,名字便是錢大昕,她頗好書史,對錢大昕自然有所耳聞,只是從未見過。這時聽錢大昕自述姓名,年齡也對得上,自然不再相疑,也側身下拜,笑道:“錢世伯多禮了,其實聖裔之名,也不過是世人厚愛,我家人也是肉體凡胎,與常人一般無異,卻不需如此謙敬的。若是錢世伯不嫌棄小女,便只叫小女世侄女就好。”說著也擡起頭來,與錢大昕相對而立。

此時距離孔憲培去世,已過一年,孔璐華自已服除。這一日所穿卻是件淡藍衫子,正與曲阜的晴空一般顏色。服除之後,她自也施了些淡妝,秀發之上加了簪子,雙耳綴了一對珍珠,淡淡脂粉滋潤之下,肌膚更顯嬌嫩,櫻唇上略點了點口脂,自然倍加溫柔。在日光掩映中,猶為光彩奪目。饒是錢大昕閱歷豐富,這時眼前卻也一亮,但錢大昕畢竟修養深厚,只一瞬間,便恢覆如初,笑道:“既然聖裔並不見外,那……就叫世侄女吧?不過老夫卻有一事不明,聖裔之中,有一位儀鄭先生,名諱是上廣下森的,老夫在京城時亦頗相熟,不知這位儀鄭先生,卻和世侄女怎般稱呼?”

錢大昕所言,是乾隆朝著名學者孔廣森,號曰儀鄭,他精研《大戴禮記》,曾為其作補註十三卷,行於當世。孔璐華聽了,卻也一時不解,道:“實不相瞞,錢世伯,家中族人歷來眾多,這位儀鄭先生想來不住曲阜,是故小女不識。若是‘廣’字輩,小女應稱他一聲族曾祖才是。”

“族曾祖嗎?”錢大昕想想,卻不禁感嘆道:“只可惜八年之前,儀鄭先生便去世了,當時卻也才三十五歲。那年我再入京城,本想著一見,卻已是陰陽兩隔。想來他若是能活到今日,也不過四十出頭啊。”

孔璐華聽錢大昕這樣一說,卻也有些難過,想著他畢竟年事已高,不當如此憂愁。忽然想起一事,道:“‘後世閭裏之婦,或其夫淫酗兇悍,寵溺嬖媵,淩迫而死者有之,準之古禮,固有可去之義,亦何必束縛之?使其過不在婦歟,出而嫁於鄉裏,猶不失為善婦,不必強而留之。’錢世伯,這一番話,世伯不顧俗儒‘失節’之語,為天下受欺淩的女子呼籲,使人知失節與否,本不當與人之性情相悖。小女讀世伯答問,此語銘記於心,想來此番見到錢世伯,是應當對世伯道謝才是。”

孔璐華所言,原是錢大昕解釋古人所謂“七出”之時,有人提及“七出”與“失節”相悖,故而錢大昕出言相辯。這時聽孔璐華言語,自也欣喜,道:“不想世侄女年紀雖輕,卻飽讀詩書,竟連老夫的文章也都看過,可真是不易啊。老夫原本就認為,這理欲之辨,所求乃是理欲相合,而非相悖。為了所謂貞節,竟連性命也不顧了,便是傷了人之根本的性情,實乃過當之舉。世侄女願意相信老夫,原是老夫該謝過你才是。不過話說回來,此間倒是還有一人,對這理欲之辨,見解與老夫大抵相同,只是不知世侄女可否相識?”

孔璐華不禁笑道:“錢世伯不要賣關子了,您這樣說,小女卻怎知那人是誰?”

錢大昕道:“此人便是和老夫一同前來的阮學使了,其實話說回來,儀鄭先生雖做了這《大戴禮記補註》,卻還是阮學使偶得一部,老夫才得以一見呢。阮學使素來敬服東原先生,和老夫也算忘年交。於這天理人性之道,亦是頗多見解,而且處處下筆有據,卻又比老夫嚴謹多了。世侄女要是能和阮學使一見,想來會受益良多的。”

聽到阮元的名字,孔璐華臉上卻忽然一紅,道:“世伯,這……這阮學使的事,就不勞煩錢世伯了。小女去年也曾見過阮學使的,學使他……他人很好,詩做得也好……世伯,眼看今天天也不早了,若是世伯累了,小女送您回去如何?”

這些事錢大昕自然不會勞煩他人,想著確實已是申牌時分,便在園外與孔璐華道了別,自己慢慢走了回去。不過走著走著,想起剛才他提及阮元,孔璐華臉上意外的神色,卻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方才聽衍聖公說過,他姐姐尚未婚配。伯元說是要為夫人守靈三年,這也有兩年過去了。這世侄女美貌過人,才學看來也不錯,想來和伯元也是……”

“伯元的父親眼下卻在濟南,我和他見過幾面,是個忠厚之人。只是若要成一門婚事,卻還需個媒人才行,這人卻又應該是誰?”

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就是這時漸漸出現了萌芽。

乾隆五十九年,阮元在山東的督學獲得了朝野的一致認可,他悉心選拔賢才,取士文實並舉,又兼多加延請名士入幕,一年之間,聲望大增。乾隆在京城裏對他頗多許可,府縣中的生員也對他稱頌有加。

而不知不覺間,乾隆六十年的正月到了。決定清朝太子、未來皇帝的一年,也漸漸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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