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憂慮

關燈
憂慮

南宮姣擺擺手,鐘冽瞳仁隨著烙鐵移動,見它遠了,才顫巍巍松了口氣。

目光移回南宮姣身上,見她面色不善,慌忙加碼:“除了北軍,我在西南也有人手!”

“哦?”

南宮姣來了興致,原地踱了兩步,“看來大將軍不是看不清現在形勢啊,怎麽還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呢。”

西南的說道可多了去了,宮斂入了京城皇宮之後,西北灰衣人老巢就名存實亡了,那麽多消失的灰衣人雖與京城多出現的大致對得上號,可狡兔三窟,南宮姣可不信,宮斂能將這些全擺在明面上專讓他們查,一定有另一個駐紮之地。

西南便最有可能。

只是一直以來,西南地勢奇詭,隱族林立,比灰衣人老巢更難插手,南宮姣多次挫敗,後面也就暫且擱下了。

若能從鎮國大將軍處突破,也算意外之喜。

不過南宮姣抱的希望不大,鐘冽對上宮斂,那就是雞蛋碰上石頭,而今能全須全尾地出來已然不易,真要有什麽制衡的把柄,他也就不會落到如此下場了。

鐘冽被南宮姣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浮現頹喪的黑氣。

若說看清形勢,他是一頭撞死在南墻,入牢獄之後才看清的。

現在想來,莫說旁人,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只跳梁小醜。

偏過頭嘴硬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以前雖看不清,但現在看清不也恰好能對你們有點用處。

我知道你熟悉北軍,可是西南不同,西南的人手只有我能調動,你若想讓他們聽令,就先把我從牢裏放出去。”

“西南不急,”南宮姣不上鉤,“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京城的消息,你要是全都老實交代了,我便答應你,將你放出去,與你好好合作,如何?”

鐘冽瞅瞅一邊虎視眈眈的刑訊官,又看了看南宮姣身後的兩個人。

最後目光定在了側面架子上閃著朔朔寒光的諸多刑具。

而今他為俎上肉,哪有說不的權力,只能無比屈辱地點頭。

南宮姣滿意,拍了兩下手。

牢門打開,幾人擡著兩張條案進來,一邊一個,放好筆墨紙硯,留下兩人端坐其後準備記錄,其餘人便呵腰退了出去。

鐘冽看這架勢,心中浮現不妙的預感。

警惕道:“你要做什麽?”

南宮姣覷向他:“大將軍入京的年頭也不短了吧,自然得多備些紙張,將軍可要說快些,不然,可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出去了。”

此話一出,南宮姣身後的蕭晟衛瑛齊齊上前一步。

“你什麽意思?”

一切步上正軌,也還算順利,南宮姣無視他一臉菜色,直接轉身出去。

“南宮姣,你給我回來,給老子說清楚!”

他的吼叫自然無人領會,還因為嘴上對南宮姣不敬,率先吃了一鞭子。

監牢的大門合上,鐘冽看著兩邊案上高高壘起的紙張,下巴頦不住顫抖。

所謂京城的消息,難道不是指這幾月灰衣人來之後發生的事嗎,怎麽可能用得著這麽多卷冊記錄!

入京多年,入京多年……

這妖女,難不成是要他將這十幾年來所發生之事全部說出?

十幾年啊,所發生之事多如牛毛,他怎麽可能記得請說得完!這分明就是故意折磨!

鐘冽瞪著眼睛咬牙,想破口大罵又不敢。

忽然,什麽東西在他臉上拍了兩下。

“鐘冽,時候不早了,開始吧。”

……

步出牢獄的一剎,南宮姣面色轉瞬沈凝,風雨欲來,再不見平靜。

有什麽極深刻的東西,在心底深處不斷翻湧。

鎮國大將軍這個無惡不作的前任掌權者,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提前這麽久就落到了她的手裏。

論私恨,他夥同皇後,為了獲取天機詔書的荒謬之言,趁她不備下藥迷暈,讓她險些喪命於火場。

論公仇,他過河拆橋,將瀾瑛閣利用過後狡兔死走狗烹,雖說她當時已有預料,可之後一路逃亡北軍緊追不舍,不知讓閣中損失了多少人手錢財,最終將瀾瑛閣所有高層主力逼至支殷山。

最讓她不齒的,便是後來饑荒時,他指使北軍燒殺搶掠奪百姓生機!致使沿途村落十室九空,釀人間慘劇。

樁樁件件,為自己,為閣中,為百姓,她都會一件不落地與他清算清楚,保證讓他的罪行昭告天下,生不如死。

現在,不過剛剛開始罷了。

.

春日降臨,天氣漸漸回暖。

前方戰役一刻不停,大多為勝,少數失利,總體穩步推進。

軍中將士從一開始發兵的忐忑,到如今的信心百倍,看上去一切都越來越好。

偏偏南宮姣總覺得無形中有一張大網,正緩緩朝他們扣下。

他們起兵的名義是清君側,她也確實打算先將灰衣人徹底除去後再謀其它,到時沒了最大的阻礙,登上至高的位置便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她也確實在沿著這條路一步一步地走,無絲毫行差踏錯。

可隨著納入瀾瑛閣版圖的城池越來越多,隨著士氣漸漸高昂,南宮姣卻越來越覺得,他們仿佛邁進了一個圈套,且每勝一場,就往這個圈套裏邁深一步。

但箭已離弦,再無回頭之路。

她不可能停手。

這種直覺她不曾與軍中及閣中任何人提過,只是因此多次詢問催促鎮國大將軍審問進展。

蕭晟二人以為她著急得到結果,害怕遲則生變,並未往其它地方想。

於是每日裏,在軍營主帳時,她與其餘將領一同興致高昂地安排戰術,可當回到寢帳,種種憂慮便如陰雲籠罩,讓她時時不得安寧。

空熠察覺了出來,擔憂地問她。

她一開始並不想回答,這種預感毫無根據,只是她一人的猜測,多一人得知,便是多一份憂慮。

可她瞞得過下屬,瞞得過將士,卻瞞不過日日相處的枕邊人,尤其他還全身心都放在她一人身上,時時關註。

她不開心時,他比她還要憂慮。

南宮姣看不過去,擡手撫平他的眉頭。

“只負責看病的小軍醫,怎的也學會了皺眉頭呢?”

隨著瘟疫災厄大勢漸去,天機谷其他人都應召回了谷中,只有他,守著承諾,像個小賴皮糖一樣黏在她身邊,只為她療傷,與她日日相擁而眠。

他曾那麽執著魚水之歡,可之前三月之期到了,他卻是提都沒提,還是日日沒心沒肺地哄她開心。

南宮姣想起來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期限多日,抱歉提起時,他卻主動開解,道是待一切安定下來也不遲。

著實令她暗暗吃驚。

因為她在最開始時有過一個猜測,覺著或許待他如願與她春風一度,就會離開回去天機谷。

後來,雖然這個猜測很快打消,但她也始終認為,此事是他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結果這個十分重要的目的,就以這樣輕飄飄的方式揭了過去,怎能不讓人驚訝。

她表露出來,還惹得他生氣,道她不相信他的真心,哄了好久才罷休。

後來不顧天機谷召令一直安安靜靜地與她相伴,可不就成了個只負責看病的小軍醫。

空熠哼道:“公主日日憂慮也不同我說,怎麽開心得起來。”

南宮姣輕嘆了口氣,“阿熠,你便當事關軍機不便透露,不好嗎?”

“關不關軍機,我可看得出來,公主如此煩憂,夜夜不得安眠,若是軍機,該是日日在主帳之中與那些將領討論才對,怎麽可能獨自憂愁。”

“你怎知我沒有與他們討論?”

“公主若與他們討論後還沒有解決,惹得自己如此憂愁,怎麽可能連續多日這麽早回來,公主忘了,以前軍情緊急時,動不動通宵達旦,我都在你們主帳裏打了兩天地鋪呢!”

南宮家嗔他一眼,“還不是某人說若不與我一同便睡不著,結果呢,我讓你在帳中打地鋪,一個轉頭的工夫,鼾都打起來了。”

空熠臉紅,“公主又不是不知,我這麽說還不是想讓你多休息休息。結果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一直記著來嘲笑我!”

“不要轉移話題,公主快說了吧,我都問了你許多回了,若不想說,也總得有個正經些的理由吧,回回要不搪塞,要不轉移話題,我就這麽不值得公主托付嗎?”

南宮姣按住他扯她袖口的手,無奈,最後掙紮,“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此事告訴了你,於你沒有好處不說,說不定,還會拖累你。”

“拖累?”空熠不認,“公主與我之間,還會害怕拖累彼此嗎?公主說了以後會與我成婚,夫妻一體患難與共,難不成那些話都是哄我的不成?”

他越說越生氣,“公主既然拿我當外人,還是趁早說明了的好,不然到時候再反悔可就晚了。”

“好了好了。”南宮姣真是敗給他了,趕緊將人摟住拉回來。

但凡鬧了矛盾,總是他面上稍稍露出些委屈就惹得她心軟,他也知道如此最能拿捏,便總來這一套,也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阿熠,此事不是小事,或許你身為天機谷中人已經隱隱有些預感,若真說出,我都不知你會如何作為。”

空熠天機占蔔之術了得,此時一聽話音,其實就已經大概知曉了。

心中震動。

低眸看她。

他是因天機占蔔有些預感,十分模糊,她呢,就靠直覺嗎?

難道,這就是天命所歸之人的天賦異稟之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