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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張要出手的人振振有詞,燕昀虎狼之師,戰力勝於永陵,到時如果在灰衣人掌控下自北面入境,他們腹背受敵,十分難辦。

對此,南宮姣始終沒有松口。

今日,竟連蕭晟都幫著說話,“主上,燕昀這十幾年來一直不斷擾亂永陵邊境,不知道害死多少永陵百姓,他們現在已經全然被宮斂掌握,更是我們瀾瑛閣的仇敵,若連帶上他們,此次就算灰衣人那邊鎩羽而歸,也不至於全然沒有收獲。”

燕昀因為主要城池都在極北,與永陵相距甚遠,加上瘟疫爆發時天寒地凍的也沒有商隊往來,所以此次瘟疫,整個燕昀幾乎全部幸免。

以灰衣人的冷血程度,就算燕昀軍隊百姓染病,他們也只會冷眼旁觀。

可以說,只要對他們出手,就沒有失敗的可能。

蕭晟說得十足中肯。

帳內參與議事的諸人,一半開口附和,一半緘默不言。

話說得不錯,情況也確實如此,但燕昀境內的普通民眾呢。

燒殺搶掠是燕昀軍隊所為,瘟疫傳染時又不認人,到時得多少無辜百姓因此而亡?

南宮姣也是同樣的顧慮。

她瞥了底下一眼,手指敲著扶手,垂眸不語。

中軍將軍看著那一半沈默的人,憤憤道:“我們此時顧及燕昀百姓,可是燕昀侵犯我永陵的時候可沒想過我永陵百姓何辜!自古征戰向來如此,我們若是敗了,瀾瑛閣還有閣中庇護的所有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有人漸漸動搖,大多數望著上首南宮姣,道只聽主上號令。

一時,帳內漸漸安靜,落針可聞。

此時萬事俱備,箭已上弦,不得不發,只是發往何處,還需南宮姣最後的命令。

南宮姣於眾目之中,緩緩起身。

她眸光幽深,神情冷硬到可怖,最終朱唇微啟,寒聲下令。

……

永陵十七年正旦前夕,瘟疫徹底漫延開來,南下至都城,北上至燕昀王庭。

人間如墜煉獄。

瀾瑛閣眾多傷病重者,自發聚集起來,請求前往。

從命令下發當日,一直到今天,源源不斷。

南宮姣立在高處,面對他們彎下腰身,鄭重行禮。

如今這天下,救人是瀾瑛閣,害人亦是瀾瑛閣,南宮姣自己也不知歷史會如何書寫,但她最堅定的,是這天下,絕不能讓宮斂把控。

每日各方分閣及情報網的消息就像天上紛紛揚揚的雪花般不停,南宮姣也日日處理事務到深夜。

這是無數瀾瑛閣閣眾以性命換來的生機,她必須一時不落全然把控,方能趁機徹底顛倒形勢。

各處軍營同樣加緊訓練,他們的軍隊從無到有,將士的本事多牢靠一些,來日到戰場上的勝算就多一分。

訓練的號子就這樣伴隨著南宮姣,一日一日,從日出到日落,從不停歇。

有時,一直到深夜還能聽到。

一夜,雪霽雲開,月明星繁。

南宮姣難得從繁忙的案牘中擡首,遙遙仰望天幕。

起身時眼前忽地一黑,她向後扶去,跌入一人懷中。

喚她名字的聲音在耳邊從模糊到清晰,她睜開眼眸,眼前他的面容還有些發花。

空熠將她牢牢抱在懷中,為她把脈的手顫抖著摸不準。

“別哭,”南宮姣看他眼眶都紅了,失笑,“不是什麽大事,我緩緩就好了。”

空熠倔強咬牙,捏著她脈搏的手硬是克制住,逼著自己凝神。

帶著鼻音命令,“你別說話,你說沒事就沒事嗎!”

南宮姣無奈,靠在他懷中,看著眼前他的下頜緊繃,棱角分明,熟悉的冷香環繞著,她忽然有些昏昏欲睡。

空熠二指不行換上三指,把脈把了好久徹底確認沒事才長長松了口氣,低頭氣得要說她時,映入眼簾卻是她沈沈的睡顏。

一下什麽氣憤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呼吸放輕,生怕吵到她。

小心翼翼將人抱起,抱到了榻上,正要自己也上榻時忽然想起什麽,頓住。

這些天他們都是相擁而眠,可她武功高強,他醒來時永遠都看不見她,連另一邊床榻都是冰涼的,不知多早就起來了。

他勸過多次,她卻總是不聽,日日宵衣旰食。

之前便也罷了,可今日……

空熠想到剛才的場景都心有餘悸,止不住後怕。

她一直那麽厲害,從不叫苦也不喊累,瀾瑛閣那些人都以為她是神仙無所不能呢,可……

空熠眼眶泛紅。

可哪知道,她一直這麽支著,撐了這麽久撐到現在,不過強支罷了。

空熠抹了把眼睛,不再猶豫,就著昏暗的燭光展開自己的金針,拿出其中一根又細又長的,往她耳□□位刺去,半根沒入,再幹凈利落地拔出。

這下,她定能安睡至天明。

期間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再摸摸脈搏,方上榻擁住她。

翌日醒來時,空熠眼睛迷朦睜開一條縫,見是她,安然閉上,向前挪著要去摟她的腰身。

然後就被單手支著腦袋側臥的南宮姣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額心,他這才皺眉哼唧著睜開眼,把她的手指扒下來,模糊問:“幹嘛啊公主。”

南宮姣噙著戲謔,“你說呢?”

“你昨兒個晚上戲挺多啊。”

空熠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瞅她神色,諾諾開口:“公……公主,你昨,昨夜不是睡了嗎……”

心虛得人都結巴了。

不經同意便隨意施針,哪怕是好心,他其實也不敢讓公主知道。

公主定要生氣的。

南宮姣咬牙戳他的腦門。

“我若是睡著便能任人施為,這些年我都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

不過是懶得與他計較罷了。

沒想到這家夥嘿嘿直笑,“公主都知道還任我如此啊。”

笑裏甜得都要溢出蜜來了。

南宮姣瞅著他這個傻樣,心底無奈。

差點翻了個白眼兒,“還不是怕你這個小傻子又哭得停不下來。”

“真是不知道,怎麽一開始挺機敏個人,一天天的越來越傻。”

空熠沒有反駁,堅持蹭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嘟囔著,“那公主就再陪我睡一會兒唄,公主不知道,昨夜你都要嚇死我了。”

南宮姣嘆了口氣,“別鬧,今日還有今日的事。”

她已經順他的意,多睡了許久了。

空熠不應,“公主不能這樣,身子再好也總是人,一直如此扛不住的,昨夜你累得眩暈,就是因為睡眠太少休息不夠,今日多睡會兒補回來才是。”

南宮姣沈默。

其實,不只是因為睡得少,也是因為她總睡不好。

每天閉上眼睛,夢裏全是瀾瑛閣閣眾犧牲的慘象,還有無數無辜百姓因她所為病死的畫面。

她的夢境,要比真實的人間更像煉獄。

可怖到有時她看著案上回稟情況的卷冊奏報都會懷疑,懷疑眼前所見是否為真,他們真的救回來那麽多因灰衣人無辜受難的百姓了嗎。

她只有一直一直地忙下去,將所有能做的都做了,才會感到些許微不足道的寬慰。

南宮姣將他抱住自己的手臂拉開,耐心道:“乖,你再睡會兒,外頭都在等著我呢。”

今日的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她只能在議事時現場翻閱所議之事的具體情況了。

早去一刻,也早做些準備。

空熠沒松開,今日的他格外執拗,眼看不行,就退一步談條件:“那公主今日早些睡,我會看著你的!”

南宮姣將人哄好,才從這溫柔鄉邁出去。

越過幾排帳篷到了議事之地,打簾一擡眸,就被帳內眾人滿面的喜色閃了眼睛。

見到她,都爭先恐後地朝她行禮,聲音格外雄渾。

南宮姣疑惑行至上首,在劉叔喜氣洋洋的笑容裏接過他手中奏報。

“主上,”瀾淙迫不及待,“主上您看,咱們可算是在灰衣人手裏扳回一城了!先前都以為他們當真有瘟疫解法呢,現在可算是瞞不住了,他們死的人,比我們可多太多了!”

“哈哈哈可不,”中軍將軍朗聲,“這情報一來,才知道他們根本沒管手底下人死活,連病都不給治,藥也不給買,叫他們殺了我們那麽多人,哼,而今也到了讓他們嘗嘗這滋味的時候了。”

南宮姣翻完一份又是一份。

疫病在灰衣人據點集中爆發,包括燕昀王軍,都十分嚴重,嚴重到人手不夠用了,守衛放松,那附近及裏面的人才有機會傳消息回來。

南宮姣肩上幾乎要將人壓垮的巨石此刻方緩緩落到了地,一時亦是喜不自勝。

將奏報一把拍在桌案上,連道了三聲好,一聲比一聲響亮。

緊接著,南宮姣趁著這個時機馬不停蹄,將先前已經盤算過多番的布置一一吩咐了下去,她吩咐得迅捷,底下人應得昂揚,一整日大帳內進進出出,每個人都腳下生風,一改前些日子的凝重。

及到傍晚時金烏西沈,南宮姣方忙完能緩口氣,正用著空熠硬塞過來補身子的藥餌,帳外又是一聲求見。

南宮姣放下湯匙,聽著這聲音有些許耳熟,竟像是前往江南分閣親自督查研制黑石的衛瑛。

忙起身叫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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