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 番外六 戰神與鹿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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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番外六 戰神與鹿仙
◎戰神與鹿仙（下）◎
鹿仙的皮毛散發著草藥的氣息, 有助眠的功效，吳清荷摟著他睡覺，夢都是溫暖還芳香馥郁的。
翌日清晨, 一夜好夢的吳清荷在雞鳴聲中醒來, 她睜眼便能望見變回少年模樣的柏乘，此刻正趴在她身側，托腮看她睡顏，神情專註, 眼裏含著甜甜的笑意。
這是吳清荷被鹿仙纏上的第二日, 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但這種被一只小動物纏上的感覺...並不壞。
旭日東升，村莊裏的人們就要外出打獵或犁地，待到村裏的大人們為了生計開始忙碌，貪玩的孩子們就成群結伴地跑出來, 圍在村口玩得不亦樂乎。
如今還沒有科舉，村裏的學堂也沒有多少可以傳授的知識，因此大家不需要天天念書, 大孩子常會外出打獵耕作, 小孩子就愛玩捉迷藏, 或是去河邊打水漂，總之什麽好玩，就要玩什麽。
“快來捉我，嘻嘻！”
“這裏這裏, 他在這！”
彼時陽光正好，院內的老樹枝頭還停著嘰嘰喳喳的小鳥，洗漱完畢的吳清荷像往常一樣安靜站在院子裏, 背對著那些小孩的歡聲笑語, 低頭搗鼓著自己前幾日剛制作好的弓箭。
知道她更喜歡毛茸茸的小鹿, 因此柏乘變回了銀色小鹿的模樣，在院裏不斷繞著吳清荷轉圈圈，聽到外面的孩子正在嬉戲，他忽而有些好奇，小步“噠噠噠”地走到門邊，小心翼翼探出鹿頭朝外張望。
“這回該是我們藏，你捉了！”
“快來，都快來玩，人越多越好玩！”
不斷有少年少女奔過，腳步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吳清荷在一片嘈雜聲中伸手拉弓，穩穩射出一箭，旋即微微皺眉，朝外看一眼，小聲自言自語：“有一點吵...”
她剛念叨完，站在門邊的柏乘小鹿就轉身奔來，仰頭看向她，用帶著笑意的溫柔少年聲音問道：“清荷，我看和你一樣大的孩子都出去玩了，他們玩的好開心，你要一起去嗎，外面陽光那麽好，邊玩邊曬太陽，一定很舒服。”
吳清荷眉心微動，片刻後搖頭道：“不要。”
話畢，她轉身拉弓，再次動作利落地射出一箭，面上不起波瀾：“他們大都害怕我，我若是加入，他們玩不盡興。”
“嗖！”一聲，又一箭飛出，正中靶心，柏乘怔了下，眼裏閃過絲茫然，旋即歪著腦袋看她一會，忽而想起昨日她從小男孩手中奪回他的衣服時的談話。
“你怎麽不論男女都打呢！惡名在外，你可娶不到夫郎！”
還有他跟著她回村時，那些村民們的指指點點：“是吳家那個小魔頭...”
仙是只在意自己的喜歡的，遇見吳清荷，他就只在意她一個，因此到現在才意識到，他很喜歡的凡人少女，在這個村裏並不受歡迎。
她形單影只地站在院子裏練習射箭，盡管她本人不以為意，柏乘還是忍不住蹙眉，低頭看向自己心口—那裏好像在痛。
手裏的箭一一射出去，箭無虛發，吳清荷一直專註於自己面前的靶子，並未在意自己方才說的話，誰知正當她正再度拉弓時，少年從身後環住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輕柔的擁抱。
“...怎麽了？”
吳清荷輕輕一嗅，聞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她轉眸看向變回少年的鹿仙，而柏乘揚起嘴角，不說原因，只道：“清荷是我見過世間最好的人，所以想要抱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吳清荷覺得心裏癢癢的，像有根羽毛撓過心頭一般，她垂眼看過自己手裏的弓箭，又看了看環抱住她的少年，思索片刻，騰出一只手，輕輕摸他柔順的墨發。
柏乘頗為乖巧地接受她的撫摸，有些陶醉地閉眼，片刻後意識到什麽，又甕聲甕氣地問她：“你是想摸小鹿了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變回去。”
小鹿不能抱她，少年能抱，吳清荷鬼使神差地想到這一處，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樹梢的小鳥，順帶搖搖頭。
“就這樣吧，不用變，當人也挺好的。”
這個回答讓柏乘頗為滿意，他緩緩睜眼，表情頗為認真：“我當你的朋友，我會一直陪你玩，無論你去什麽地方玩，我都陪著你，你想要什麽好玩的好吃的，我都會為你變出來。”
仙是很少向別人做出承諾的，但倘若真的承諾了什麽，必然就會說到做到。
吳清荷原本以為這是少年的一時興起，誰承想從這一日後，柏乘竟然還真的就在她家住下了。
白日裏，她去打獵射箭，柏乘就變回少年的模樣，施下障眼法，讓旁人都看不見他，而後陪著她出門，和她玩耍，夜裏，他就變回小鹿，窩在吳清荷的懷裏陪她睡覺。
每晚都可以摸著小鹿毛茸茸的頭睡覺，這讓吳清荷頗為滿意，她有時會像一只被順了毛的貓兒，睡的心情大好，就懶懶散散與柏乘講一些她從小到大的趣事，柏乘總是聽得津津有味，聽罷後也會把他的事分享給吳清荷，他從前在哪座仙山修煉，遇到過哪些性格古怪的神仙，以及仙界算到了戰神即將飛升，如今都在為了迎接她而忙碌，他就是趁著這時候溜下來玩耍的。
“仙界並不好玩，神仙們大都冷漠，我的母父也整日忙於修煉，天上一天，凡間一年，我孤單一人在仙界修煉千年，那滋味很不好受，不過真好，我現在有清荷了，我才不會回仙界呢，我要一直陪著你。”
每當聊到仙界的時候，柏乘最後總是頗為滿足地說出這一句話來，吳清荷托腮看著少年澄澈的笑容，難得問他道：“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會違反仙規麽，我在話本裏看過，仙界的規矩不比凡間少，一直待在人間的神仙，都會受到懲罰。”
少女的語氣裏夾雜著她自己沒能察覺到的關心與擔憂，柏乘眸子微動，倏爾笑了下，看起來格外開心。
確實是有那樣的仙規，而且罰的很重，不過現在的神仙們為了即將飛升的戰神忙得焦頭爛額，誰都沒功夫管到他身上來。
“沒事的，不要擔心我，我不會受到懲罰。”良久，柏乘變回小鹿，輕聲安慰她，然後湊近，小心翼翼用鼻子貼一貼她的臉頰，當作一種安撫。
大家都在意戰神，可他才不稀罕去忙戰神的事呢，他只要吳清荷。
不過，在凡間的日子久了，柏乘便學到了許多仙界沒有的“東西”。
一日午後，吳清荷剛從學堂散學歸來，回到家中時，就見小鹿“噠噠噠”的一路跑過來，眼睛亮如陽光下的琥珀，到她跟前仰起頭，軟軟地喚她道：“妻主。”
吳清荷原本打算同張琴去打獵，正伸手去夠墻上的弓箭，聽到他的話整個人動作一頓，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扭頭問他：“你喊我什麽？”
“什麽？啥呀吳妹妹，你在講啥，俺沒說話嘞。”
站在院外等她的張琴覺得莫名其妙，她看不見施了障眼法的柏乘，故而只朝吳清荷嘟囔一句，可吳清荷卻已經無暇聽琴姐在說些什麽了，她只見面前的小鹿動作輕快地跳兩下，而後才和她解釋。
“我在喊你妻主呀，我看那些凡人男子都是這樣喊自己伴侶的。”
他已經默認吳清荷就是自己的伴侶了。
說到此處，小鹿歪歪腦袋，自言自語道：“仙界沒有人喊妻主，兩情相悅就在一起修煉即可，凡間真有意思，竟有這樣的稱呼，那清荷應該叫我什麽呀，應該叫我...”
“叫妻主前要先成婚...在村裏不到十七，是不能成婚的，而且...我還小。”
吳清荷如同只心虛的小貓支支吾吾講話，話畢聳一下肩，而後飛一般“嗖——”地逃出家門。
“吳妹妹你咋了，你跟誰說話呢，什麽成不成婚，我沒見過你和村裏哪個男孩走的近吶。”
張琴見吳清荷跑出來，趕忙跟上她，邊跑步邊疑惑地看向她，不一會就指著吳清荷的耳朵道：“你耳朵怎麽這麽紅？”
向來平靜鎮定的少女忽而慌張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眉峰微揚，看了張琴一眼，張琴立即會意，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咧嘴笑了下，點點頭道：“懂了懂了。”
她的話音剛落，吳清荷便跑得越來越快，張琴一邊追一邊道：“我們吳妹妹有喜歡的男孩子嘍！”
不過...到底是誰呢？
想到此處，張琴又回過頭，看一眼空蕩蕩的院子。
院裏什麽人都沒有吶...清荷到底是和哪個男孩子說的話？
下午，吳清荷雖是與張琴一起在山中打獵，可她卻依舊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句“妻主”，好幾回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錯過從面前奔過的野豬。
狀態雖是有些差，可張琴總時不時回過頭，臉上掛著神秘兮兮的笑容，用手指一指吳清荷的嘴角，而後提醒她：“吳妹妹，你一直在笑。”
吳清荷被她提醒，就立即抿住唇角的笑容，移開視線不做回答，岔開話題道：“走，去別處找找獵物。”
原來，被柏乘這樣喊，她是沒有生氣的...反而是有點開心，那這是不是證明，她也喜歡柏乘呢？
她邊騎馬邊沈思，最終都沒有否定自己的想法，只是時不時看看身後空蕩蕩的山林，意識到柏乘沒有同往常一樣跟出來，面上浮現出一點愧疚來。
剛剛的回答太倉促敷衍了，這不是吳清荷該做出的事情，她回家後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和柏乘說出來，告訴他，她也喜歡他。
入夜，吳清荷緊趕慢趕回到家中，可誰知房間裏漆黑一片，沒有那一抹銀白色的身影。
柏乘不見了嗎？她有些懊惱自己白日裏沒有把話講清楚，皺眉擡手，輕拍一下自己的額頭，旋即往裏走去，邊走邊輕聲喊道：“柏乘？”
沒有人說話，但是借著月光，她看見自己床上的被褥動了動，被褥的線條隆起，似乎有“小動物”藏在那下面。
心情不好，不想和她說話麽？
吳清荷輕呼出口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緩和，開口喚他道：“柏...”
話未說完，被褥下突然飛出一根泛著熒光的線，它像是有意識一般循著吳清荷的方向去，頃刻間繞住她的腰身，將她“嗖！”的一下拉回床上。
“撲通！”一聲，吳清荷楞怔了下，反應過來時，便已倒在床鋪上，少女像只被驟然抱起的貓，不得輕易動彈，她頭發頓時散開，淩亂地披落下來，眼中寫滿了疑惑，側頭看向“窸窸窣窣”的被褥。
柏乘自月色下緩緩起身，揭開身上的被褥，朦朧月光讓少年如玉的面龐美得動人心魄，他帶著點得意輕哼一聲，用指尖輕點她的鼻子，小聲告訴她：“跑不掉了哦。”
吳清荷沒有驚慌，望著他看了會，抿唇一笑解釋道：“我沒跑。”
“不，你白天跑了，跑的好快...不過我會飛，你永遠逃不走的，我會把你抓回來。”
小鹿仙此時像山林裏愛抓人的精怪，俯身警告她，語氣聽著頗為倔強，話畢，他忽然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垂頭，低聲問道：“你不願意聽我喊你妻主嘛，可是我很早就把你當作伴侶了...”
見他很失落的樣子，吳清荷趕忙搖搖頭，想告訴他自己只是有些害羞，可誰知她剛搖完頭，柏乘就又雀躍起來，粲然一笑後躺下環住她，像在抱一件價值傾城的寶貝。
“那就是願意的意思，你不是說，凡人要先成婚再叫妻主嘛，那我們成婚吧，成完婚，我就好叫你妻主了。”
“...”
吳清荷一時失語，到嘴的安慰一噎，她神情覆雜地看向柏乘，柏乘與她對視，咬唇眨眨眼，旋即又點點頭道：“我知道的，你還沒到年紀，沒關系，我守著你，等你長大了，我們再成婚就好，幾年而已，我願意等。”
他已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吳清荷沒有拒絕的道理，她頭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頗為鄭重地點點頭，柏乘眼睛一亮，喜滋滋撲進她懷裏，用臉頰肉輕蹭她的側顏，隨即擡起頭，小心翼翼用嘴唇貼一貼吳清荷的側臉，留下濕潤溫熱的香氣。
“嗯？”吳清荷頗為不解他的舉動，側頭看他。
“這是親親，我想親親你。”
得到承諾的少年變得格外乖巧坦誠，說話時如同軟乎乎的雲朵。
“哦，好吧。”
真是個可愛的神仙，吳清荷忍不住翹起唇角，閉眼開始裝睡，默許了柏乘在黑暗中含笑偷偷親她許多回。
自從這一夜之後，柏乘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永遠笑的格外甜，有時見哪家人對吳清荷態度友好，還會好心地實現那些村民的願望，看起來就是個溫柔心善的小鹿仙。
可當吳清荷身邊出現一些男孩子時，柏乘會驟然冷下臉來，眼神冰涼地註視著那些男孩，一旦有誰待的時間久了，他就要施展一些小法術，造出一些突發的事情，讓那些男孩不得不迅速離開吳清荷身邊。
等到那些男孩離開，柏乘便又會恢覆往日裏溫柔的樣子，拉著吳清荷去別處玩，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柏乘的解釋便是：“我看的出村裏有些男孩喜歡你，可是清荷是我的妻主，我不允許他們再喜歡下去，所以要把他們趕走。”
末了，他看向吳清荷，認真地告訴她：“清荷答應過我，那就只能娶我，不可以喜歡別的男孩子，如果你喜歡上別的男孩，我就會殺掉他，然後把你帶走關起來，直到你又只喜歡我一個了，我再放你出來。”
這樣的威脅並不會讓吳清荷害怕，她神色自若地捧住柏乘的臉，親一下他的臉頰，柏乘便不由自主略過了方才的話題，面頰泛紅間親吻她的鼻尖，隨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我知道清荷不會喜歡別人的，清荷只喜歡我，我也最喜歡清荷了，再親我一下好嗎。”
但吳清荷到底是吳清荷，她十五歲時便徹底長開，漂亮得如玉雕的神像，清冷的眉眼自帶三分難以掩飾的神性，鄰裏間看見總要感嘆句：“天上的仙也大抵就長這樣了。”
十六歲，她獨自一人在山間獵到了吃人無數即將成妖的老虎，從此便被別人稱為“第一勇士”，武藝高強，長得又格外好看，許多男孩紛紛忘記了她從前“小魔頭”的稱號，跑到她面前來拋媚眼，送點心飯菜。
可奇怪的是，男孩們只要對著吳清荷做了這些事，就會倒黴很多天，要麽是崴腳需要休息半月，要麽就是腦門被突然拋來的石頭砸一個包，暫時不得出門見人，這些事不算大，但總要讓男孩們忙碌疲憊數日，一旦他們再去吳清荷面前湊熱鬧，這種黴運就又會跟上他們。
男孩子們漸漸琢磨出這個規律，便也不敢再去煩吳清荷了，可偏偏有人不信邪。
隔壁村劉家的大兒子劉辰嚷嚷著一定要嫁給最厲害的吳清荷，帶著專門說親的人跑來吳家找吳清荷，可誰知走到半路，他腳下的地突然塌了，劉辰摔了個四腳朝天，灰頭土臉地溜回家裏，往後只要他想去吳家說親，地就一定會塌，劉辰永遠在出發，卻連吳清荷的面都沒見著一次。
因著劉辰的事，鄰裏的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有心善的夫郎來吳家談天，神秘兮兮地同吳清荷母父建議：“快去尋個有些道行的人看看事吧，你家丫頭瞧著像是被什麽大妖纏上了，這大妖要斷你家女兒的姻緣呢！”
那夫郎說話時，吳清荷就坐在院裏制作新的弓箭，她對於他的告誡並無半點反應，依舊神態自若地做自己的事情。
這位夫郎走時，看見吳清荷孤伶伶一人玩耍，還暗自道：“真是可惜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那只“大妖”正摟著吳清荷，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今日又趕走了別的男孩，他滿意又開心，輕聲哼著歌謠，時不時親一下少女的側臉，像小鹿舔舐人的手心，柔軟溫柔。
沒有旁人來和柏乘搶妻主了，可他依舊有別的煩惱，時光如梭，今日吳清荷還是十三的小姑娘，明日她便已成為十七歲的少女，個子長高，年齡也有所增長，每當吳清荷發現舊日的衣服不再合身時，柏乘就會楞怔在原地，眼眸裏一片霧氣繚繞。
“怎麽了？”
吳清荷很快發現了柏乘的異樣，溫聲關心他，柏乘低下頭，緊抿嘴角，片刻後才覆雜地笑一笑。
“沒什麽，只是突然感覺，凡間的日子過的好快，比仙界的都快。”
吳清荷在不斷長大，從小孩長成少女，柏乘便也不斷變化自己的樣貌與身高，像是在和她一同成長一般。
可柏乘明白的，他只有樣貌在隨著她變化，凡人的十年只是仙人的十天，一個人的一生對他來說是彈指一瞬，他愛的是一個凡人，她會衰老死去，他卻被定格在與她初遇的那一日。
那可真是...太痛苦了。
吳清荷並不完全理解柏乘的悲傷，但卻也能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可不論她如何關心詢問，柏乘也鮮少把自己的心事透露給她，直到吳清荷十七歲生辰的那天夜裏，她將要睡著時，突然被柏乘輕輕拍醒。
“清荷，醒一醒。”
他似乎有些興奮，可是聲音聽著卻很虛弱，吳清荷半夢半醒間睜眼，卻看見他手中捧著顆夜明珠一樣東西，那顆珠子的光照徹整間房，光亮之下，柏乘的臉色分外蒼白。
“...這是什麽。”
吳清荷心中湧起絲不妙，但柏乘卻倏爾一笑，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像在哄她喝藥一樣說話：“把這個吃下去就好了，吃掉它，你會長生不老的。”
世上哪裏有那樣的靈丹妙藥，吳清荷眉頭一皺，抓住他的手腕，語氣嚴肅地問道：“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麽東西，你若不說，我絕對不會吃。”
吵了幾句，柏乘實在拿她沒有辦法，又或者說，此刻的他再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她爭執，他頗為吃力地呼吸著，神態疲倦又無奈，低聲吐出幾個字：“我的內丹。”
吳清荷聽過這個詞，修煉之人結出內丹方算得道，柏乘若失去內丹，便也會失去他千年的修為。
生氣與心疼夾雜在一起，叫她無法開口，她重重地吸口氣，冷臉側頭，不再看他，柏乘見狀忙和她解釋：“沒有關系的，我生來就是仙胎，即使失去內丹也不會死，不過是從頭再修煉一回而已，你吃下我的內丹，和我一起修煉，好不好？”
他說話間想悄悄將那枚內丹送到她唇邊，可誰知如明珠般的內丹在將要觸及吳清荷的一瞬，一股無形的力量凝聚起來，“砰！”的一聲，柏乘的內丹撞上那力量飛了出去。
吳清荷剛想拒絕，聽到那聲響卻也頗為意外，好奇地回眸看了眼，而柏乘的臉色頓時煞白，他拿起內丹再試一回，還是同樣的結局，內丹飛出去了。
一次，兩次，三次...他的內丹永遠無法靠近吳清荷。
“怎麽會呢，不服下內丹會死的...”
少年一時有些崩潰，淚水自琥珀般的眼睛裏滑落出來，他抱住吳清荷哭起來，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讓吳清荷心中一酸，連責備他都不忍責備，只得抱緊他不停的安慰。
可她哄了一晚，也沒能將柏乘哄好。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柏乘才抽泣著擡起頭來，纖長的睫毛上明明還掛著淚珠，可他卻故作堅強地告訴她：“沒關系，無論如何，我都會守好你的，倘若你有一日死去，魂魄被陰間收了，我就闖入陰間，把你帶回來。”
這不現實，陰間肯定不好闖，吳清荷想想即知不可能，可她還是擡手擦幹柏乘的眼淚，點點頭：“好，我相信你。”
柏乘開始修煉戰鬥用的法術，吳清荷射箭習武，他就不停修煉，他從現在起就要為來日闖陰間做下充足準備，闖陰間要打敗牛頭鬼面，黑白無常，還有閻王...
闖陰間真是太難為鹿了！
不過天無絕鹿之路，吳清荷也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爭氣，她十七歲那年，蠻族來犯，她義無反顧地和山下村落裏的勇敢的女子們一同抵禦外敵，守護家園。
這是女尊國有記載以來的第一場大戰，傳說中，這場戰爭打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戰將給凡間帶來深遠的影響，神仙無法直接插手這樣的戰爭扭轉局面，柏乘亦不能。
但吳清荷能，她似乎是為戰場而生的，不多時便脫穎而出，領人作戰，百戰百勝，蠻族驍勇善戰，兇殘暴戾，卻回回都是她的手下敗將，惱羞成怒的蠻族甚至嘗試過請大巫對吳清荷下咒，可奇異的是，再厲害的咒術都無法對吳清荷起效果。
村民中開始流傳一句話。
吳清荷是不可被戰勝的，再卑劣的手段亦不能打敗她。
她就是人們心目中的“戰神”。
吳清荷覺得自己不是戰神，但她也確實願意守護大家，再艱難的時候都會咬牙挺過，柏乘就一直陪在她身側，他時刻都像是緊繃的琴弦，做好了出手保護吳清荷的準備，可吳清荷周身有種不可言說的力量，足以抵禦一切。
直到這時，柏乘才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心愛的少女，可能並不是普通的凡人，可他施法無數次，依舊不能將她身上力量的源泉看透。
答案揭曉之日，吳清荷帶領眾人驅趕了最後一撥蠻族人，家園迎來久違的安寧，激動的村民們淚流滿面，有人帶頭喊起來：“戰神帶領我們打了勝仗！”
“我早知道，我們定會勝的，因為我們有戰神！”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吳清荷聽著覺得不好意思，剛轉身想要制止，可誰知天上的雲層突然如帷帳被層層揭開，一道金光驟然落在她身上。
是太陽光的顏色，燦爛，溫暖，給予人們無限勇敢。
“天將神跡！這是天將神跡！她就是戰神！”
“謝謝戰神領我們作戰，求您往後也一直保佑我們，守護我們吧！”
有村民開始虔誠地跪拜，如同跪拜神像，祈求她的守護，吳清荷訝異地掃過自己的全身，感覺自己不斷變輕，如雲一般...她逐漸雙腳離地，跪拜的人越多，她飛的速度便越快。
“她要回仙界了！她是來保護我們的，戰爭結束，她要走了！”
無數人驚呼起來，吳清荷越飛越高，才將要遠離自己的親人與村民時，柏乘才再一次出現在眾人視線裏，他變回銀色的小鹿，在空中奔跑，最後小心咬住她的一片衣袖，跟著她一起消失在眾人眼前。
金色的光芒消失，村民們方起身，這時才有人嘀咕道：“我沒看錯吧，有只銀色的鹿跟上了？”
“該是只...仙鹿吧，長得真好看，我們無法一直陪伴戰神了，希望那只仙鹿代替我們陪伴戰神，戰神還是個小女孩，她也會孤獨的。”
有老人和藹地望向天邊，喃喃道。
戰爭總共打了三年，吳清荷在二十歲那年飛升，成為女尊國神話中記錄的戰神，由於時間久遠，戰神的名字沒有被流傳下來，但女尊國的戰神廟從不斷香火，人們依據跟隨戰神離開的銀色仙鹿，編出了無數有趣的故事，戰神與鹿仙，變成了人間公認的神仙伴侶。
吳清荷飛升仙界那一日，眾神都在天邊迎接，仙帝是個老奶奶，笑瞇瞇上前道：“孩子，你終於來到仙界了，爾等已候你多時，數日前便為你的到來做準備。”
仙界眾神各個都期盼著戰神的到來，戰神代表力量，沒有力量的仙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吳清話為此忙碌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她成神後就立刻做了件引起眾神議論的事，與鹿仙柏乘結為伴侶。
“怎會如此？那鹿仙也不算最尊貴的神仙，戰神為何選他？”
“是啊，真是古怪，那是個很孱弱的孩子吧，獨自一人在仙山修煉，沒什麽神仙願意搭理他，想不到竟會有今日。”
“大約是因為化成人時的面容姣好吧，戰神沒準過些時日就膩他了，畢竟仙界容貌姣好者眾多，其中不乏想要與戰神一起修煉的，鹿仙，怕是要被棄。”
這樣的言論傳出，吳清荷對此作出的回應是：眾神看來是太清閑了，清閑到有功夫指著同僚議論紛紛。
“這麽清閑不好，仙界不要吃白飯的神仙，我來給大家安排些事做。”
戰神輕飄飄一句話，背後議論過她與柏乘的神仙突然消失不見，大家再一看，真好，這些神仙們被派下凡投胎，去人間救苦救難了。
眾神脖子一縮，再也不多管閑事。
不過也有實在好奇的神仙，非常想知道吳清荷選擇鹿仙的原因，一日朝會結束，掌管姻緣的仙子便趕忙跟上，小心翼翼問道：“戰神吶，能否告訴我，鹿仙是如何追求到你的呢，你告訴我，我好學習一二，幫助凡間想要嫁給心儀女君的男子們。”
大概是與姻緣仙子的公務有關，吳清荷難得停下了腳步，思索良久告訴她：“因為別人在乎的是戰神，他在乎的是吳清荷，他願意為我犧牲一切，賠上千年的修為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這世上確實有更厲害更好看的神仙，但他對我的珍愛是天下獨一份，再沒有誰能做到。”
不管懂不懂，姻緣仙子都立刻變出筆來一一記下，認真記錄完畢後，她趕忙問句：“除了他的付出，還有別的原因嗎，他身上可否有什麽特別吸引你的。”
柏乘不需要參加朝會，但他每回都會來，在門口接吳清荷，像以前在學堂門口等她散學一樣。
隔著老遠，他看見吳清荷正背對著他，和她談話的是姻緣仙子，仙子在問她：“他身上可否有什麽特別吸引你的？”
她們在說誰呢？柏乘眉心微動，緩緩靠近，入耳的即是吳清荷的聲音。
“有，當然有。”
吳清荷頷首道，旋即抱臂，而後回答她：“要說他特別吸引我的...那大概是...他的鹿毛，摸起來手感真的很不錯。”
話畢，她還想再誇些別的，可誰知姻緣仙子動作一頓，隨後伸手指了下她的身後。
身後？
她一回頭，看見柏乘就站在她身後，他來接她，還特意打扮了下，穿著雲霞制成的衣裳，襯的他漂亮又精致。
不過漂亮的小鹿仙嘴角微抿，一點笑也沒有。
吳清荷忽然輕聲“嘶”了下，趕忙道：“吸引我的不止是鹿毛，還有...”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開始組織誇讚的話語，可這一個停頓真是要了命，小鹿仙不滿地哼一聲，轉身輕飄飄留下句：“好啦，知道了，你只愛我的鹿毛。”
戰神與鹿仙似乎冷戰了，冷戰的原因是...戰神愛鹿毛？
反正柏乘一連數日都不肯變回小鹿，給出的理由是：“你要愛上你的夫郎，不是愛上鹿毛。”
不論吳清荷怎麽哄都不行，最終，苦惱許久的吳清荷想到了一個辦法。
柏乘剛打坐結束，睜眼看見面前出現一只毛發如白雪，且毛茸茸的貓貓時，頓時一驚，緊接著便忍不住翹起嘴角，邊喊貓貓，邊把她抱到自己面前。
“你真可愛，你是我見過最好看可愛的貓了。”
他笑著用鼻尖蹭蹭“貓貓”的鼻尖，溫柔地在她額前親親，給她順毛良久，對貓貓愛不釋手。
小白貓似乎一直很享受互這些親昵的舉動，但是同時又很不爽，也不知道她在不爽些什麽，期間柏乘說是要給她找好吃的，出了趟門，小貓就自己懶懶散散坐在床上，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很嫌棄地看一眼鏡中的自己。
“小貓，我回來了。”
房外再度傳來柏乘的聲音，小貓才變回普通小貓的樣子，躺在床上假模假樣喵喵兩聲，柏乘聽見這喵喵叫輕聲笑了下，進屋把盤子端到她面前，溫柔地摸摸她的額頭：“吃吧。”
小貓一掃盤子裏的食物，盤裏...不是仙界的吃食，是凡間的點心，都是些吳清荷成神前愛吃的東西。
貓貓動作一頓，沒開口喵喵叫，倒是柏乘先說道：“貓貓很可愛，但是我更想要我妻主，我妻主比貓兒還可愛，小貓，可以把我的妻主還給我嗎？”
他什麽時候發現的，還是說...他知道那是吳清荷變成的貓貓，才會那麽親昵。
“你不生我氣了？”
吳清荷試探性地問一句，柏乘笑著搖搖頭：“貓毛的手感也很好，我被吸引了，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理解你了，我不生氣。”
聽到這句話，小白貓才變成一個光團，少女的身形漸漸顯現，變回吳清荷的模樣，待她變回來，柏乘便微笑著抱住她，蹭過她的鼻尖，而後側頭吻上她的唇畔，繾綣溫柔。
在解開他衣帶的時候，吳清荷還不忘告訴他：“如果你很喜歡的話，下次我還變成貓貓給你看。”
“好。”
柏乘甜甜地應下。
他的妻主變成貓貓來哄他，真是太...
太可愛了。
【作者有話說】
戰神和鹿仙的故事結束，接下來全文只剩最後一章啦～下一章應該這幾天就會發，因為我的實習終於也告一段落了！感謝在2024-04-21 02:34:52~2024-05-03 01:51: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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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與鹿仙（下）◎
鹿仙的皮毛散發著草藥的氣息, 有助眠的功效，吳清荷摟著他睡覺，夢都是溫暖還芳香馥郁的。
翌日清晨, 一夜好夢的吳清荷在雞鳴聲中醒來, 她睜眼便能望見變回少年模樣的柏乘，此刻正趴在她身側，托腮看她睡顏，神情專註, 眼裏含著甜甜的笑意。
這是吳清荷被鹿仙纏上的第二日, 他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但這種被一只小動物纏上的感覺...並不壞。
旭日東升，村莊裏的人們就要外出打獵或犁地，待到村裏的大人們為了生計開始忙碌，貪玩的孩子們就成群結伴地跑出來, 圍在村口玩得不亦樂乎。
如今還沒有科舉，村裏的學堂也沒有多少可以傳授的知識，因此大家不需要天天念書, 大孩子常會外出打獵耕作, 小孩子就愛玩捉迷藏, 或是去河邊打水漂，總之什麽好玩，就要玩什麽。
“快來捉我，嘻嘻！”
“這裏這裏, 他在這！”
彼時陽光正好，院內的老樹枝頭還停著嘰嘰喳喳的小鳥，洗漱完畢的吳清荷像往常一樣安靜站在院子裏, 背對著那些小孩的歡聲笑語, 低頭搗鼓著自己前幾日剛制作好的弓箭。
知道她更喜歡毛茸茸的小鹿, 因此柏乘變回了銀色小鹿的模樣，在院裏不斷繞著吳清荷轉圈圈，聽到外面的孩子正在嬉戲，他忽而有些好奇，小步“噠噠噠”地走到門邊，小心翼翼探出鹿頭朝外張望。
“這回該是我們藏，你捉了！”
“快來，都快來玩，人越多越好玩！”
不斷有少年少女奔過，腳步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吳清荷在一片嘈雜聲中伸手拉弓，穩穩射出一箭，旋即微微皺眉，朝外看一眼，小聲自言自語：“有一點吵...”
她剛念叨完，站在門邊的柏乘小鹿就轉身奔來，仰頭看向她，用帶著笑意的溫柔少年聲音問道：“清荷，我看和你一樣大的孩子都出去玩了，他們玩的好開心，你要一起去嗎，外面陽光那麽好，邊玩邊曬太陽，一定很舒服。”
吳清荷眉心微動，片刻後搖頭道：“不要。”
話畢，她轉身拉弓，再次動作利落地射出一箭，面上不起波瀾：“他們大都害怕我，我若是加入，他們玩不盡興。”
“嗖！”一聲，又一箭飛出，正中靶心，柏乘怔了下，眼裏閃過絲茫然，旋即歪著腦袋看她一會，忽而想起昨日她從小男孩手中奪回他的衣服時的談話。
“你怎麽不論男女都打呢！惡名在外，你可娶不到夫郎！”
還有他跟著她回村時，那些村民們的指指點點：“是吳家那個小魔頭...”
仙是只在意自己的喜歡的，遇見吳清荷，他就只在意她一個，因此到現在才意識到，他很喜歡的凡人少女，在這個村裏並不受歡迎。
她形單影只地站在院子裏練習射箭，盡管她本人不以為意，柏乘還是忍不住蹙眉，低頭看向自己心口—那裏好像在痛。
手裏的箭一一射出去，箭無虛發，吳清荷一直專註於自己面前的靶子，並未在意自己方才說的話，誰知正當她正再度拉弓時，少年從身後環住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輕柔的擁抱。
“...怎麽了？”
吳清荷輕輕一嗅，聞得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她轉眸看向變回少年的鹿仙，而柏乘揚起嘴角，不說原因，只道：“清荷是我見過世間最好的人，所以想要抱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吳清荷覺得心裏癢癢的，像有根羽毛撓過心頭一般，她垂眼看過自己手裏的弓箭，又看了看環抱住她的少年，思索片刻，騰出一只手，輕輕摸他柔順的墨發。
柏乘頗為乖巧地接受她的撫摸，有些陶醉地閉眼，片刻後意識到什麽，又甕聲甕氣地問她：“你是想摸小鹿了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變回去。”
小鹿不能抱她，少年能抱，吳清荷鬼使神差地想到這一處，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樹梢的小鳥，順帶搖搖頭。
“就這樣吧，不用變，當人也挺好的。”
這個回答讓柏乘頗為滿意，他緩緩睜眼，表情頗為認真：“我當你的朋友，我會一直陪你玩，無論你去什麽地方玩，我都陪著你，你想要什麽好玩的好吃的，我都會為你變出來。”
仙是很少向別人做出承諾的，但倘若真的承諾了什麽，必然就會說到做到。
吳清荷原本以為這是少年的一時興起，誰承想從這一日後，柏乘竟然還真的就在她家住下了。
白日裏，她去打獵射箭，柏乘就變回少年的模樣，施下障眼法，讓旁人都看不見他，而後陪著她出門，和她玩耍，夜裏，他就變回小鹿，窩在吳清荷的懷裏陪她睡覺。
每晚都可以摸著小鹿毛茸茸的頭睡覺，這讓吳清荷頗為滿意，她有時會像一只被順了毛的貓兒，睡的心情大好，就懶懶散散與柏乘講一些她從小到大的趣事，柏乘總是聽得津津有味，聽罷後也會把他的事分享給吳清荷，他從前在哪座仙山修煉，遇到過哪些性格古怪的神仙，以及仙界算到了戰神即將飛升，如今都在為了迎接她而忙碌，他就是趁著這時候溜下來玩耍的。
“仙界並不好玩，神仙們大都冷漠，我的母父也整日忙於修煉，天上一天，凡間一年，我孤單一人在仙界修煉千年，那滋味很不好受，不過真好，我現在有清荷了，我才不會回仙界呢，我要一直陪著你。”
每當聊到仙界的時候，柏乘最後總是頗為滿足地說出這一句話來，吳清荷托腮看著少年澄澈的笑容，難得問他道：“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不會違反仙規麽，我在話本裏看過，仙界的規矩不比凡間少，一直待在人間的神仙，都會受到懲罰。”
少女的語氣裏夾雜著她自己沒能察覺到的關心與擔憂，柏乘眸子微動，倏爾笑了下，看起來格外開心。
確實是有那樣的仙規，而且罰的很重，不過現在的神仙們為了即將飛升的戰神忙得焦頭爛額，誰都沒功夫管到他身上來。
“沒事的，不要擔心我，我不會受到懲罰。”良久，柏乘變回小鹿，輕聲安慰她，然後湊近，小心翼翼用鼻子貼一貼她的臉頰，當作一種安撫。
大家都在意戰神，可他才不稀罕去忙戰神的事呢，他只要吳清荷。
不過，在凡間的日子久了，柏乘便學到了許多仙界沒有的“東西”。
一日午後，吳清荷剛從學堂散學歸來，回到家中時，就見小鹿“噠噠噠”的一路跑過來，眼睛亮如陽光下的琥珀，到她跟前仰起頭，軟軟地喚她道：“妻主。”
吳清荷原本打算同張琴去打獵，正伸手去夠墻上的弓箭，聽到他的話整個人動作一頓，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扭頭問他：“你喊我什麽？”
“什麽？啥呀吳妹妹，你在講啥，俺沒說話嘞。”
站在院外等她的張琴覺得莫名其妙，她看不見施了障眼法的柏乘，故而只朝吳清荷嘟囔一句，可吳清荷卻已經無暇聽琴姐在說些什麽了，她只見面前的小鹿動作輕快地跳兩下，而後才和她解釋。
“我在喊你妻主呀，我看那些凡人男子都是這樣喊自己伴侶的。”
他已經默認吳清荷就是自己的伴侶了。
說到此處，小鹿歪歪腦袋，自言自語道：“仙界沒有人喊妻主，兩情相悅就在一起修煉即可，凡間真有意思，竟有這樣的稱呼，那清荷應該叫我什麽呀，應該叫我...”
“叫妻主前要先成婚...在村裏不到十七，是不能成婚的，而且...我還小。”
吳清荷如同只心虛的小貓支支吾吾講話，話畢聳一下肩，而後飛一般“嗖——”地逃出家門。
“吳妹妹你咋了，你跟誰說話呢，什麽成不成婚，我沒見過你和村裏哪個男孩走的近吶。”
張琴見吳清荷跑出來，趕忙跟上她，邊跑步邊疑惑地看向她，不一會就指著吳清荷的耳朵道：“你耳朵怎麽這麽紅？”
向來平靜鎮定的少女忽而慌張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眉峰微揚，看了張琴一眼，張琴立即會意，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咧嘴笑了下，點點頭道：“懂了懂了。”
她的話音剛落，吳清荷便跑得越來越快，張琴一邊追一邊道：“我們吳妹妹有喜歡的男孩子嘍！”
不過...到底是誰呢？
想到此處，張琴又回過頭，看一眼空蕩蕩的院子。
院裏什麽人都沒有吶...清荷到底是和哪個男孩子說的話？
下午，吳清荷雖是與張琴一起在山中打獵，可她卻依舊滿腦子都是他的那句“妻主”，好幾回都有些心不在焉，差點錯過從面前奔過的野豬。
狀態雖是有些差，可張琴總時不時回過頭，臉上掛著神秘兮兮的笑容，用手指一指吳清荷的嘴角，而後提醒她：“吳妹妹，你一直在笑。”
吳清荷被她提醒，就立即抿住唇角的笑容，移開視線不做回答，岔開話題道：“走，去別處找找獵物。”
原來，被柏乘這樣喊，她是沒有生氣的...反而是有點開心，那這是不是證明，她也喜歡柏乘呢？
她邊騎馬邊沈思，最終都沒有否定自己的想法，只是時不時看看身後空蕩蕩的山林，意識到柏乘沒有同往常一樣跟出來，面上浮現出一點愧疚來。
剛剛的回答太倉促敷衍了，這不是吳清荷該做出的事情，她回家後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和柏乘說出來，告訴他，她也喜歡他。
入夜，吳清荷緊趕慢趕回到家中，可誰知房間裏漆黑一片，沒有那一抹銀白色的身影。
柏乘不見了嗎？她有些懊惱自己白日裏沒有把話講清楚，皺眉擡手，輕拍一下自己的額頭，旋即往裏走去，邊走邊輕聲喊道：“柏乘？”
沒有人說話，但是借著月光，她看見自己床上的被褥動了動，被褥的線條隆起，似乎有“小動物”藏在那下面。
心情不好，不想和她說話麽？
吳清荷輕呼出口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緩和，開口喚他道：“柏...”
話未說完，被褥下突然飛出一根泛著熒光的線，它像是有意識一般循著吳清荷的方向去，頃刻間繞住她的腰身，將她“嗖！”的一下拉回床上。
“撲通！”一聲，吳清荷楞怔了下，反應過來時，便已倒在床鋪上，少女像只被驟然抱起的貓，不得輕易動彈，她頭發頓時散開，淩亂地披落下來，眼中寫滿了疑惑，側頭看向“窸窸窣窣”的被褥。
柏乘自月色下緩緩起身，揭開身上的被褥，朦朧月光讓少年如玉的面龐美得動人心魄，他帶著點得意輕哼一聲，用指尖輕點她的鼻子，小聲告訴她：“跑不掉了哦。”
吳清荷沒有驚慌，望著他看了會，抿唇一笑解釋道：“我沒跑。”
“不，你白天跑了，跑的好快...不過我會飛，你永遠逃不走的，我會把你抓回來。”
小鹿仙此時像山林裏愛抓人的精怪，俯身警告她，語氣聽著頗為倔強，話畢，他忽然又有些忐忑，不安地垂頭，低聲問道：“你不願意聽我喊你妻主嘛，可是我很早就把你當作伴侶了...”
見他很失落的樣子，吳清荷趕忙搖搖頭，想告訴他自己只是有些害羞，可誰知她剛搖完頭，柏乘就又雀躍起來，粲然一笑後躺下環住她，像在抱一件價值傾城的寶貝。
“那就是願意的意思，你不是說，凡人要先成婚再叫妻主嘛，那我們成婚吧，成完婚，我就好叫你妻主了。”
“...”
吳清荷一時失語，到嘴的安慰一噎，她神情覆雜地看向柏乘，柏乘與她對視，咬唇眨眨眼，旋即又點點頭道：“我知道的，你還沒到年紀，沒關系，我守著你，等你長大了，我們再成婚就好，幾年而已，我願意等。”
他已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吳清荷沒有拒絕的道理，她頭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頗為鄭重地點點頭，柏乘眼睛一亮，喜滋滋撲進她懷裏，用臉頰肉輕蹭她的側顏，隨即擡起頭，小心翼翼用嘴唇貼一貼吳清荷的側臉，留下濕潤溫熱的香氣。
“嗯？”吳清荷頗為不解他的舉動，側頭看他。
“這是親親，我想親親你。”
得到承諾的少年變得格外乖巧坦誠，說話時如同軟乎乎的雲朵。
“哦，好吧。”
真是個可愛的神仙，吳清荷忍不住翹起唇角，閉眼開始裝睡，默許了柏乘在黑暗中含笑偷偷親她許多回。
自從這一夜之後，柏乘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永遠笑的格外甜，有時見哪家人對吳清荷態度友好，還會好心地實現那些村民的願望，看起來就是個溫柔心善的小鹿仙。
可當吳清荷身邊出現一些男孩子時，柏乘會驟然冷下臉來，眼神冰涼地註視著那些男孩，一旦有誰待的時間久了，他就要施展一些小法術，造出一些突發的事情，讓那些男孩不得不迅速離開吳清荷身邊。
等到那些男孩離開，柏乘便又會恢覆往日裏溫柔的樣子，拉著吳清荷去別處玩，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柏乘的解釋便是：“我看的出村裏有些男孩喜歡你，可是清荷是我的妻主，我不允許他們再喜歡下去，所以要把他們趕走。”
末了，他看向吳清荷，認真地告訴她：“清荷答應過我，那就只能娶我，不可以喜歡別的男孩子，如果你喜歡上別的男孩，我就會殺掉他，然後把你帶走關起來，直到你又只喜歡我一個了，我再放你出來。”
這樣的威脅並不會讓吳清荷害怕，她神色自若地捧住柏乘的臉，親一下他的臉頰，柏乘便不由自主略過了方才的話題，面頰泛紅間親吻她的鼻尖，隨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我知道清荷不會喜歡別人的，清荷只喜歡我，我也最喜歡清荷了，再親我一下好嗎。”
但吳清荷到底是吳清荷，她十五歲時便徹底長開，漂亮得如玉雕的神像，清冷的眉眼自帶三分難以掩飾的神性，鄰裏間看見總要感嘆句：“天上的仙也大抵就長這樣了。”
十六歲，她獨自一人在山間獵到了吃人無數即將成妖的老虎，從此便被別人稱為“第一勇士”，武藝高強，長得又格外好看，許多男孩紛紛忘記了她從前“小魔頭”的稱號，跑到她面前來拋媚眼，送點心飯菜。
可奇怪的是，男孩們只要對著吳清荷做了這些事，就會倒黴很多天，要麽是崴腳需要休息半月，要麽就是腦門被突然拋來的石頭砸一個包，暫時不得出門見人，這些事不算大，但總要讓男孩們忙碌疲憊數日，一旦他們再去吳清荷面前湊熱鬧，這種黴運就又會跟上他們。
男孩子們漸漸琢磨出這個規律，便也不敢再去煩吳清荷了，可偏偏有人不信邪。
隔壁村劉家的大兒子劉辰嚷嚷著一定要嫁給最厲害的吳清荷，帶著專門說親的人跑來吳家找吳清荷，可誰知走到半路，他腳下的地突然塌了，劉辰摔了個四腳朝天，灰頭土臉地溜回家裏，往後只要他想去吳家說親，地就一定會塌，劉辰永遠在出發，卻連吳清荷的面都沒見著一次。
因著劉辰的事，鄰裏的人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有心善的夫郎來吳家談天，神秘兮兮地同吳清荷母父建議：“快去尋個有些道行的人看看事吧，你家丫頭瞧著像是被什麽大妖纏上了，這大妖要斷你家女兒的姻緣呢！”
那夫郎說話時，吳清荷就坐在院裏制作新的弓箭，她對於他的告誡並無半點反應，依舊神態自若地做自己的事情。
這位夫郎走時，看見吳清荷孤伶伶一人玩耍，還暗自道：“真是可惜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那只“大妖”正摟著吳清荷，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今日又趕走了別的男孩，他滿意又開心，輕聲哼著歌謠，時不時親一下少女的側臉，像小鹿舔舐人的手心，柔軟溫柔。
沒有旁人來和柏乘搶妻主了，可他依舊有別的煩惱，時光如梭，今日吳清荷還是十三的小姑娘，明日她便已成為十七歲的少女，個子長高，年齡也有所增長，每當吳清荷發現舊日的衣服不再合身時，柏乘就會楞怔在原地，眼眸裏一片霧氣繚繞。
“怎麽了？”
吳清荷很快發現了柏乘的異樣，溫聲關心他，柏乘低下頭，緊抿嘴角，片刻後才覆雜地笑一笑。
“沒什麽，只是突然感覺，凡間的日子過的好快，比仙界的都快。”
吳清荷在不斷長大，從小孩長成少女，柏乘便也不斷變化自己的樣貌與身高，像是在和她一同成長一般。
可柏乘明白的，他只有樣貌在隨著她變化，凡人的十年只是仙人的十天，一個人的一生對他來說是彈指一瞬，他愛的是一個凡人，她會衰老死去，他卻被定格在與她初遇的那一日。
那可真是...太痛苦了。
吳清荷並不完全理解柏乘的悲傷，但卻也能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可不論她如何關心詢問，柏乘也鮮少把自己的心事透露給她，直到吳清荷十七歲生辰的那天夜裏，她將要睡著時，突然被柏乘輕輕拍醒。
“清荷，醒一醒。”
他似乎有些興奮，可是聲音聽著卻很虛弱，吳清荷半夢半醒間睜眼，卻看見他手中捧著顆夜明珠一樣東西，那顆珠子的光照徹整間房，光亮之下，柏乘的臉色分外蒼白。
“...這是什麽。”
吳清荷心中湧起絲不妙，但柏乘卻倏爾一笑，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像在哄她喝藥一樣說話：“把這個吃下去就好了，吃掉它，你會長生不老的。”
世上哪裏有那樣的靈丹妙藥，吳清荷眉頭一皺，抓住他的手腕，語氣嚴肅地問道：“你先告訴我，這是什麽東西，你若不說，我絕對不會吃。”
吵了幾句，柏乘實在拿她沒有辦法，又或者說，此刻的他再沒有多餘的精力與她爭執，他頗為吃力地呼吸著，神態疲倦又無奈，低聲吐出幾個字：“我的內丹。”
吳清荷聽過這個詞，修煉之人結出內丹方算得道，柏乘若失去內丹，便也會失去他千年的修為。
生氣與心疼夾雜在一起，叫她無法開口，她重重地吸口氣，冷臉側頭，不再看他，柏乘見狀忙和她解釋：“沒有關系的，我生來就是仙胎，即使失去內丹也不會死，不過是從頭再修煉一回而已，你吃下我的內丹，和我一起修煉，好不好？”
他說話間想悄悄將那枚內丹送到她唇邊，可誰知如明珠般的內丹在將要觸及吳清荷的一瞬，一股無形的力量凝聚起來，“砰！”的一聲，柏乘的內丹撞上那力量飛了出去。
吳清荷剛想拒絕，聽到那聲響卻也頗為意外，好奇地回眸看了眼，而柏乘的臉色頓時煞白，他拿起內丹再試一回，還是同樣的結局，內丹飛出去了。
一次，兩次，三次...他的內丹永遠無法靠近吳清荷。
“怎麽會呢，不服下內丹會死的...”
少年一時有些崩潰，淚水自琥珀般的眼睛裏滑落出來，他抱住吳清荷哭起來，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讓吳清荷心中一酸，連責備他都不忍責備，只得抱緊他不停的安慰。
可她哄了一晚，也沒能將柏乘哄好。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柏乘才抽泣著擡起頭來，纖長的睫毛上明明還掛著淚珠，可他卻故作堅強地告訴她：“沒關系，無論如何，我都會守好你的，倘若你有一日死去，魂魄被陰間收了，我就闖入陰間，把你帶回來。”
這不現實，陰間肯定不好闖，吳清荷想想即知不可能，可她還是擡手擦幹柏乘的眼淚，點點頭：“好，我相信你。”
柏乘開始修煉戰鬥用的法術，吳清荷射箭習武，他就不停修煉，他從現在起就要為來日闖陰間做下充足準備，闖陰間要打敗牛頭鬼面，黑白無常，還有閻王...
闖陰間真是太難為鹿了！
不過天無絕鹿之路，吳清荷也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還要爭氣，她十七歲那年，蠻族來犯，她義無反顧地和山下村落裏的勇敢的女子們一同抵禦外敵，守護家園。
這是女尊國有記載以來的第一場大戰，傳說中，這場戰爭打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戰將給凡間帶來深遠的影響，神仙無法直接插手這樣的戰爭扭轉局面，柏乘亦不能。
但吳清荷能，她似乎是為戰場而生的，不多時便脫穎而出，領人作戰，百戰百勝，蠻族驍勇善戰，兇殘暴戾，卻回回都是她的手下敗將，惱羞成怒的蠻族甚至嘗試過請大巫對吳清荷下咒，可奇異的是，再厲害的咒術都無法對吳清荷起效果。
村民中開始流傳一句話。
吳清荷是不可被戰勝的，再卑劣的手段亦不能打敗她。
她就是人們心目中的“戰神”。
吳清荷覺得自己不是戰神，但她也確實願意守護大家，再艱難的時候都會咬牙挺過，柏乘就一直陪在她身側，他時刻都像是緊繃的琴弦，做好了出手保護吳清荷的準備，可吳清荷周身有種不可言說的力量，足以抵禦一切。
直到這時，柏乘才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心愛的少女，可能並不是普通的凡人，可他施法無數次，依舊不能將她身上力量的源泉看透。
答案揭曉之日，吳清荷帶領眾人驅趕了最後一撥蠻族人，家園迎來久違的安寧，激動的村民們淚流滿面，有人帶頭喊起來：“戰神帶領我們打了勝仗！”
“我早知道，我們定會勝的，因為我們有戰神！”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吳清荷聽著覺得不好意思，剛轉身想要制止，可誰知天上的雲層突然如帷帳被層層揭開，一道金光驟然落在她身上。
是太陽光的顏色，燦爛，溫暖，給予人們無限勇敢。
“天將神跡！這是天將神跡！她就是戰神！”
“謝謝戰神領我們作戰，求您往後也一直保佑我們，守護我們吧！”
有村民開始虔誠地跪拜，如同跪拜神像，祈求她的守護，吳清荷訝異地掃過自己的全身，感覺自己不斷變輕，如雲一般...她逐漸雙腳離地，跪拜的人越多，她飛的速度便越快。
“她要回仙界了！她是來保護我們的，戰爭結束，她要走了！”
無數人驚呼起來，吳清荷越飛越高，才將要遠離自己的親人與村民時，柏乘才再一次出現在眾人視線裏，他變回銀色的小鹿，在空中奔跑，最後小心咬住她的一片衣袖，跟著她一起消失在眾人眼前。
金色的光芒消失，村民們方起身，這時才有人嘀咕道：“我沒看錯吧，有只銀色的鹿跟上了？”
“該是只...仙鹿吧，長得真好看，我們無法一直陪伴戰神了，希望那只仙鹿代替我們陪伴戰神，戰神還是個小女孩，她也會孤獨的。”
有老人和藹地望向天邊，喃喃道。
戰爭總共打了三年，吳清荷在二十歲那年飛升，成為女尊國神話中記錄的戰神，由於時間久遠，戰神的名字沒有被流傳下來，但女尊國的戰神廟從不斷香火，人們依據跟隨戰神離開的銀色仙鹿，編出了無數有趣的故事，戰神與鹿仙，變成了人間公認的神仙伴侶。
吳清荷飛升仙界那一日，眾神都在天邊迎接，仙帝是個老奶奶，笑瞇瞇上前道：“孩子，你終於來到仙界了，爾等已候你多時，數日前便為你的到來做準備。”
仙界眾神各個都期盼著戰神的到來，戰神代表力量，沒有力量的仙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吳清話為此忙碌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她成神後就立刻做了件引起眾神議論的事，與鹿仙柏乘結為伴侶。
“怎會如此？那鹿仙也不算最尊貴的神仙，戰神為何選他？”
“是啊，真是古怪，那是個很孱弱的孩子吧，獨自一人在仙山修煉，沒什麽神仙願意搭理他，想不到竟會有今日。”
“大約是因為化成人時的面容姣好吧，戰神沒準過些時日就膩他了，畢竟仙界容貌姣好者眾多，其中不乏想要與戰神一起修煉的，鹿仙，怕是要被棄。”
這樣的言論傳出，吳清荷對此作出的回應是：眾神看來是太清閑了，清閑到有功夫指著同僚議論紛紛。
“這麽清閑不好，仙界不要吃白飯的神仙，我來給大家安排些事做。”
戰神輕飄飄一句話，背後議論過她與柏乘的神仙突然消失不見，大家再一看，真好，這些神仙們被派下凡投胎，去人間救苦救難了。
眾神脖子一縮，再也不多管閑事。
不過也有實在好奇的神仙，非常想知道吳清荷選擇鹿仙的原因，一日朝會結束，掌管姻緣的仙子便趕忙跟上，小心翼翼問道：“戰神吶，能否告訴我，鹿仙是如何追求到你的呢，你告訴我，我好學習一二，幫助凡間想要嫁給心儀女君的男子們。”
大概是與姻緣仙子的公務有關，吳清荷難得停下了腳步，思索良久告訴她：“因為別人在乎的是戰神，他在乎的是吳清荷，他願意為我犧牲一切，賠上千年的修為也只是想和我在一起，這世上確實有更厲害更好看的神仙，但他對我的珍愛是天下獨一份，再沒有誰能做到。”
不管懂不懂，姻緣仙子都立刻變出筆來一一記下，認真記錄完畢後，她趕忙問句：“除了他的付出，還有別的原因嗎，他身上可否有什麽特別吸引你的。”
柏乘不需要參加朝會，但他每回都會來，在門口接吳清荷，像以前在學堂門口等她散學一樣。
隔著老遠，他看見吳清荷正背對著他，和她談話的是姻緣仙子，仙子在問她：“他身上可否有什麽特別吸引你的？”
她們在說誰呢？柏乘眉心微動，緩緩靠近，入耳的即是吳清荷的聲音。
“有，當然有。”
吳清荷頷首道，旋即抱臂，而後回答她：“要說他特別吸引我的...那大概是...他的鹿毛，摸起來手感真的很不錯。”
話畢，她還想再誇些別的，可誰知姻緣仙子動作一頓，隨後伸手指了下她的身後。
身後？
她一回頭，看見柏乘就站在她身後，他來接她，還特意打扮了下，穿著雲霞制成的衣裳，襯的他漂亮又精致。
不過漂亮的小鹿仙嘴角微抿，一點笑也沒有。
吳清荷忽然輕聲“嘶”了下，趕忙道：“吸引我的不止是鹿毛，還有...”
她的大腦高速運轉，開始組織誇讚的話語，可這一個停頓真是要了命，小鹿仙不滿地哼一聲，轉身輕飄飄留下句：“好啦，知道了，你只愛我的鹿毛。”
戰神與鹿仙似乎冷戰了，冷戰的原因是...戰神愛鹿毛？
反正柏乘一連數日都不肯變回小鹿，給出的理由是：“你要愛上你的夫郎，不是愛上鹿毛。”
不論吳清荷怎麽哄都不行，最終，苦惱許久的吳清荷想到了一個辦法。
柏乘剛打坐結束，睜眼看見面前出現一只毛發如白雪，且毛茸茸的貓貓時，頓時一驚，緊接著便忍不住翹起嘴角，邊喊貓貓，邊把她抱到自己面前。
“你真可愛，你是我見過最好看可愛的貓了。”
他笑著用鼻尖蹭蹭“貓貓”的鼻尖，溫柔地在她額前親親，給她順毛良久，對貓貓愛不釋手。
小白貓似乎一直很享受互這些親昵的舉動，但是同時又很不爽，也不知道她在不爽些什麽，期間柏乘說是要給她找好吃的，出了趟門，小貓就自己懶懶散散坐在床上，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很嫌棄地看一眼鏡中的自己。
“小貓，我回來了。”
房外再度傳來柏乘的聲音，小貓才變回普通小貓的樣子，躺在床上假模假樣喵喵兩聲，柏乘聽見這喵喵叫輕聲笑了下，進屋把盤子端到她面前，溫柔地摸摸她的額頭：“吃吧。”
小貓一掃盤子裏的食物，盤裏...不是仙界的吃食，是凡間的點心，都是些吳清荷成神前愛吃的東西。
貓貓動作一頓，沒開口喵喵叫，倒是柏乘先說道：“貓貓很可愛，但是我更想要我妻主，我妻主比貓兒還可愛，小貓，可以把我的妻主還給我嗎？”
他什麽時候發現的，還是說...他知道那是吳清荷變成的貓貓，才會那麽親昵。
“你不生我氣了？”
吳清荷試探性地問一句，柏乘笑著搖搖頭：“貓毛的手感也很好，我被吸引了，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理解你了，我不生氣。”
聽到這句話，小白貓才變成一個光團，少女的身形漸漸顯現，變回吳清荷的模樣，待她變回來，柏乘便微笑著抱住她，蹭過她的鼻尖，而後側頭吻上她的唇畔，繾綣溫柔。
在解開他衣帶的時候，吳清荷還不忘告訴他：“如果你很喜歡的話，下次我還變成貓貓給你看。”
“好。”
柏乘甜甜地應下。
他的妻主變成貓貓來哄他，真是太...
太可愛了。
【作者有話說】
戰神和鹿仙的故事結束，接下來全文只剩最後一章啦～下一章應該這幾天就會發，因為我的實習終於也告一段落了！感謝在2024-04-21 02:34:52~2024-05-03 01:51: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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