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 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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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番外七
◎生女◎
又一年春。
吳府門上那塊匾似乎此前掉漆了, 於是聖上下了命令，換上一塊嶄新的牌匾，上面寫著幾個的大字：“武安候府”。
牌匾更換, 但府內一切如昨, 門口依舊有士兵把守，在墻邊打掃的下人們不時會笑兩聲，而後呼喊同伴，指著墻上的某一處低語。
“瞧, 這裏也有一處塗鴉。”
“真是可愛。”
晌午剛過, 兵部的馬車便自軍營中駛出，一路飛馳，最終在吳府門前悠悠停下，門前的士兵見狀, 剛要上去迎接，車婦卻與她們比了個回去的手勢，示意車內的人此刻還並不急著下車。
“新兵征選的公務, 下官已一一向您匯報, 您若覺得還有什麽缺漏之處, 下官便立刻去改。”
一刻鐘後，阿羽終於合上簿冊，將其遞過去，吳清荷接過後大致翻閱一遍, 而後以頗為讚賞的語氣和她道：“沒有缺漏，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聽到誇讚, 阿羽頓時眼睛一亮。
“是, 謝將軍！將軍為此忙碌, 數日未能回家，要論起來，還是將軍更辛苦些，將軍今日還是早點休息為好。”
說話間，二人方一前一後下了馬車，路過府前的牌匾時，阿羽想起這事，又趕緊補充道：“忙碌數日，忘記向您賀喜了，下官恭喜將軍封候。”
吳清荷神色如常，邊走邊看手中的公務，輕聲應道：“多謝，等新兵征選結束，我請兵部的姐妹們一起用飯。”
“小女君，小女君慢些跑！”
“哎喲，小祖宗可別摔著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群下人的溫聲呼喊，吳清荷聽罷有那麽一瞬的楞神，旋即垂眸一笑，緩緩搖兩下頭。
不是在喊她了，“小女君”這個稱呼，現在屬於另一個人。
吳清荷循著那些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高矮矮，兩手黑乎乎的小團子一路跑過來，在她面前停下，仰頭看向她的時候還張開雙手。
“娘，要娘抱。”
童音稚嫩，小女孩頭上紮著兩個歪歪的揪揪一瞧便是柏乘的手筆，小丫頭也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時讓人心都化了。
公務的疲憊一掃而光，吳清荷忍住嘴角的笑意，口中漫不經心地說句：“行吧。”隨即彎腰小心將她抱起，讓小孩穩穩坐在她臂彎中。
“娘，明天是我四歲生辰，你會陪我過嗎？”
小孩趴在她耳邊小聲問道，吳清荷毫不思索點點頭：“是悠悠過生辰，娘肯定會留在家中。”
柏乘為她生下女兒，已經過去了有四年。
生育是件辛苦事，那時柏乘又要喝治療肺疾的湯藥，又要喝安胎藥，苦澀的湯湯水水不停歇，但他喝完總是會笑著告訴她：“不苦，一點也不苦。”
十月懷胎，生產那日，吳清荷陪著柏乘進了產房，久經沙場的將軍進入另一處“戰場”，亦是會慌張擔憂，但柏乘忍著痛牽住她，啞聲安慰道：“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怎麽會不擔心呢，他說話時臉色煞白，吳清荷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一次又一次餵他參湯，從清晨到傍晚，終於，她和他的孩子呱呱墜地。
“哇—哇—！”
吳清荷一生都不會忘記孩子的第一聲啼哭，她也不會忘記孕期時柏乘的每一次腰痛，孕吐，心思變敏感時悄然落的眼淚，還有孩子出生時，他笑得溫柔，仰頭親她嘴角。
“清荷，我們有女兒了。”
後來她娘吳相跟她描述，說幾位長輩進去時，就看見柏乘在她懷中熟睡，而她本人低著頭默默痛哭，眼淚掉個不停。
回憶在孩子開心的笑聲中戛然而止，吳清荷緩過神來，問女兒道：“悠悠，你爹呢，在家麽。”
女兒叫吳悠，是柏太傅與吳相爭執一番後定下的名字，吳悠，無憂，這是她們給這孩子的祝福，吳柏兩家的女人都站在過權力之巔，如今對孫輩便沒有別的期望，只希望她可以幸福，一輩子沒有憂愁。
“爹爹在家，我給他化了很漂亮的...妝。”
吳悠面上帶著樂呵呵的笑容，吳清荷怔了怔，看向她黑乎乎的手掌。
“將軍回來了！夫郎...夫郎他就在房間裏。”
守門的下人見到她回來，一時間笑容有些覆雜。房門緊閉，吳清荷便自己推門而入，剛一進去，便看見柏乘托腮坐在桌前悶悶不樂，聽到她進屋的聲音，柏乘迅速低下頭，側過身扭捏地躲起來。
“這是怎麽了，我聽悠悠說，她給你畫了很好看的妝，你別躲著，讓我看看。”
吳清荷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緩緩走近，走到他面前蹲下，傾身去觀察他的臉。
“哼。”
躲也躲不過，柏乘只好不情不願地擡起頭，指一指臉上的墨。
“這是你女兒的傑作。”
只見他白皙的臉上被畫了許多個小圈圈，臉頰兩側有各種奇怪的墨團，什麽形狀的都有，眼睛一周還圍著個墨色的圓，就像是個大大的黑眼圈，圈住他水汽朦朧的眼睛。
吳清荷忍不住低頭笑了會，也不知是在笑什麽，柏乘一時有些不滿，抿住嘴角皺眉嘟囔：“不許笑，再笑讓她也給你畫...”
話未說完，吳清荷突然湊近，捧住他的臉吻上他唇畔，真是萬幸，吳悠給他畫臉時放過了這如花瓣般柔軟溫熱的唇，若不然...她得吃個滿嘴的墨。
柏乘頓時被她哄好，雙手如藤蔓纏繞住她的肩膀，一吻結束後，連呼吸時的空氣裏都流動著不可言說的炙熱，柏乘這才滿意，揚起嘴角與她對視。
“畫成這樣，你怎麽不洗？”
吳清荷有點好奇，輕戳他的臉問道。
“因為悠悠不讓，她說，她想讓你看一看她畫的東西。”
柏乘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這個回答讓吳清荷心中一暖，想到女兒，她深吸口氣誇讚道：“畫的真好看。”
“...嗯？”
柏乘眼中閃過絲訝異，片刻後反應過來，粲然一笑，低語道：“小騙子，盡說違心的話。”
“幾日都沒能回家了，我很想你，這絕不是違心的話。”
吳清荷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頭，含笑間以篤定的語氣回應他。
當晚，睡眼惺忪的吳悠像往常一樣，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往娘和爹的床上鉆，可是還沒鉆上去，柏乘就坐起身攔住了她。
“悠悠，今天自己一個人睡，好嗎？”
懵懵的吳悠從哪來到哪去，被河叔牽出房門，痛失睡在母父中間的機會。
四歲的生辰一過，小孩便長得飛快，原先還只是個小團子，不多時就長成個小秧苗，六歲那年，吳悠就像棵身形稚嫩的小樹，性格也愈發鮮明，她不愛淘氣叛逆，也不愛滿大街的玩，她喜歡獨自一人坐在墻邊，握著石塊或木條，在墻上塗塗畫畫。
吳清荷很想帶她出去騎馬射箭，不過吳悠次次都是拒絕，這讓吳清荷很是震驚，頗為不解，甚至私下裏問過不少人。
“如今的小孩為什麽會不喜歡騎馬射箭？”
對此，已經退隱在家，每日裏養花品茶的柏太傅有自己的答案。
“小孩不喜歡騎馬射箭，那就是喜靜不喜動，這不是挺好嗎，我們悠悠或許是要讀書當文官的！”
在柏太傅眼裏，吳悠未來的路子是頗為寬廣的，她若喜歡習武，她娘吳清荷自會傾囊相授，她若喜讀書，她的兩位祖母，柏太傅與吳相，必會一起教她讀書，當她一人的夫子。
若她既不喜文，也不喜武，那不要緊，還有她爹柏乘領她做最優秀的商人。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吳悠前途無憂，不過柏太傅私心更希望孫女繼承她與吳相，成為文官，因此在得知孫女不喜射箭的第二日，就親自上門。
“悠悠，祖母教你讀書當官好不好？”
柏太傅笑瞇瞇地問吳悠，而後“誘惑”她：“當文官甚好，就像我和你吳祖母一樣，在朝做清廉官，你吳祖母更是名垂青史的賢相，讀書人皆以你吳祖母為榜樣，你若跟著我與你吳祖母讀書，說不準也會有中榜當官的一日。”
吳清荷如今已有爵位在身，吳悠來日自然也能承襲爵位，可柏太傅認為，官，還是靠自己考出來的更好。
吳悠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我會去讀書，但我不想當官，文官，武官，我都不想當。”
柏太傅受了點小打擊，乖乖回家養花品茶了。
沒過幾日，柏乘正忙著在書房內算賬時，吳悠突然抱一本簿冊，表情緊張地走進書房裏，站在他桌前。
盡管眼前需要過目的賬務繁多，柏乘還是擡眸看她，而後又看眼自己的賬本，輕聲問：“你想學算賬？”
“不是，是...有東西想拿給爹看。”
吳悠小跑至柏乘桌邊，將簿冊拿到他面前，這時，柏乘才發現那是畫本。
“爹，我想...來日當一名畫師，如今的盛世，處處是美景，我長大後要離開京城，走遍天下的好山好水，畫很多畫給大家看。”
小丫頭有些忐忑，但說話時語氣真摯，她爹平日裏對外人禮貌且冰冷，對待她和娘時，卻特別溫柔的，她相信爹會支持她。
柏乘一楞，會心一笑，打開她的畫本看了看，六歲的小女君畫技生疏，勉強畫出幾個人形，他通過一些特征才判斷出，她畫的是一家三口，吳悠自己，他和吳清荷。
見爹一直安靜，吳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問：“爹，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柏乘頷首，他擡眸思索了會，又告訴她道：“你稍等片刻，爹也有畫本想給你看。”
吳清荷歸家時，正和阿羽阿悅談論老兵遺孤的事情，吳清荷這些年為遺孤們建立了一個私塾，孩子們在那接受不亞於貴族私塾的教育，吳清荷甚至還常去教授武術，當她們的夫子。
“其中有幾個孩子很有天賦，我想收她們為徒，你們去問一下，若是她們願意，便可直接跟隨我入軍營。”
阿羽阿悅皆是一驚，互相對視一眼，為那幾個孩子感到高興。
三人邊聊天，邊往書房的方向去，可吳清荷剛一走到門口，便立刻伸手朝後做了個禁言的動作，兩姐妹立刻住嘴。
房門開了一角，最後一個關它的人該是非常開心雀躍的，故而連門沒關緊都尚且不知，透過縫隙，吳清荷看見柏乘側著頭趴在桌前，肩膀有規律地起伏著，像是在小憩，她的女兒吳悠站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厚厚的畫本，桌面還堆了半尺高的畫本尚沒被翻閱過。
“你們先回去吧。”
吳清荷輕聲對兩姐妹吩咐句，隨後自己輕推開門，像貓一般悄然進屋。
走近看，柏乘果然睡著了，睡顏靜謐，唇角微微揚起，墨色的發滑落至肩頭，宛若幅美人畫。
吳悠過於專註，直到吳清荷走近了，她才看到自己娘，驚喜地一笑，伸手拉住她。
“在看什麽？”
吳清荷比了個唇語，雙眼朝下瞥去，只看了一幅，便眉心微動。
吳悠努力一拉，讓吳清荷彎下腰來，旋即趴在她娘耳邊小聲解釋：“這是爹給我看的畫，說是一個小公子畫的。”
畫本上的畫也實在很簡單靈動，束發的黑衣少女和肥肥的小馬，束發的少女在射箭，在喝藥，在睡覺...
吳清荷沒解釋什麽，只是陪著吳悠安靜看了會，看畫裏的少女越長越大，直到...
“好熟悉，總感覺畫裏的小女孩好熟悉。”
吳悠嘀嘀咕咕，吳清荷看她一眼，剛準備揭曉答案，就聽見身側一陣衣服的窸窣聲。
“你回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柏乘緩緩起身，輕呼口氣，笑著坐直，“我今日算賬的時間有些久，所以忍不住犯困了。”
衣袖將他的臉頰壓出兩道淺淺的印子，吳清荷伸手去撫摸他臉上的印子，還沒完全睡醒的柏乘就順勢將臉貼在她手心，靠著她的手閉上雙眼，睫毛輕顫。
看完一本畫的吳悠想了想，開口道：“爹，畫這些畫的小公子，很喜歡他畫的小女君吧，他的每一張畫都是圍著她畫的，那個小公子的眼睛肯定也跟著她轉。”
六歲的孩子懵懵懂懂，但卻已經明白了簡單的“喜歡”，喜歡就是目之所及皆是它，她喜歡畫筆，所以滿眼都是畫筆。
“豈止是喜歡，是很愛很愛，最愛的就是她了...”
柏乘眼睛都沒睜開，臉頰貼著吳清荷的手心，尾音還帶著困意，可是語調上揚，是打心底裏毫不掩飾的開心。
吳清荷看著他的臉，倏爾揚起嘴角，趁吳悠低頭看畫本時親他額頭。
半懂半不懂，但吳悠還是點點頭，她逐頁翻過來，這畫本記錄了少女的生活日常，玩耍學習，樣樣都不少，看的久了，吳悠禁不住疑惑起來：“小公子是一直跟在那小女君身後吧，他最後有追求到她嗎？”
她未看到後面幾本，所以尚未猜出畫中的主人公到底是誰。
柏乘睜開眼睛，溫柔而深情地凝視吳清荷，而後笑著看向吳悠，想告訴她答案，但吳清荷卻先他一步。
“那自然是...”
陽光落在書房裏，是一屋子的燦爛，書桌前漂亮的小公子微笑著面向他的小女君，安靜地看她如孩子般頑皮，刻意拉長語調，桌邊的小孩雙手托腮，期待著聽到答案。
“自然是，追到了。”
【作者有話說】
全文就到這裏結束啦，感謝看到這裏的寶們！我也要進行下一階段的學習和準備了，我的下一本新文並不是女尊題材，不過冬天的時候我還會繼續寫女尊，大概就還是十一十二月吧，到那個時候寫的女尊文就是預收裏的清冷君後啦，喜歡的可以收藏。
最後，還是要再次感謝各位，本文的故事其實是我去年四月就想好的，但中間算是一路波折，直到今日才完結，感謝各位正版讀者的包容和支持，我衷心祝願各位天天開心，身體健康，學業進步，事業有成，生活幸福。感謝在2024-05-03 01:51:26~2024-05-05 04:56: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衛三老王最帥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健胃消食片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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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女◎
又一年春。
吳府門上那塊匾似乎此前掉漆了, 於是聖上下了命令，換上一塊嶄新的牌匾，上面寫著幾個的大字：“武安候府”。
牌匾更換, 但府內一切如昨, 門口依舊有士兵把守，在墻邊打掃的下人們不時會笑兩聲，而後呼喊同伴，指著墻上的某一處低語。
“瞧, 這裏也有一處塗鴉。”
“真是可愛。”
晌午剛過, 兵部的馬車便自軍營中駛出，一路飛馳，最終在吳府門前悠悠停下，門前的士兵見狀, 剛要上去迎接，車婦卻與她們比了個回去的手勢，示意車內的人此刻還並不急著下車。
“新兵征選的公務, 下官已一一向您匯報, 您若覺得還有什麽缺漏之處, 下官便立刻去改。”
一刻鐘後，阿羽終於合上簿冊，將其遞過去，吳清荷接過後大致翻閱一遍, 而後以頗為讚賞的語氣和她道：“沒有缺漏，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聽到誇讚, 阿羽頓時眼睛一亮。
“是, 謝將軍！將軍為此忙碌, 數日未能回家，要論起來，還是將軍更辛苦些，將軍今日還是早點休息為好。”
說話間，二人方一前一後下了馬車，路過府前的牌匾時，阿羽想起這事，又趕緊補充道：“忙碌數日，忘記向您賀喜了，下官恭喜將軍封候。”
吳清荷神色如常，邊走邊看手中的公務，輕聲應道：“多謝，等新兵征選結束，我請兵部的姐妹們一起用飯。”
“小女君，小女君慢些跑！”
“哎喲，小祖宗可別摔著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群下人的溫聲呼喊，吳清荷聽罷有那麽一瞬的楞神，旋即垂眸一笑，緩緩搖兩下頭。
不是在喊她了，“小女君”這個稱呼，現在屬於另一個人。
吳清荷循著那些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高矮矮，兩手黑乎乎的小團子一路跑過來，在她面前停下，仰頭看向她的時候還張開雙手。
“娘，要娘抱。”
童音稚嫩，小女孩頭上紮著兩個歪歪的揪揪一瞧便是柏乘的手筆，小丫頭也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時讓人心都化了。
公務的疲憊一掃而光，吳清荷忍住嘴角的笑意，口中漫不經心地說句：“行吧。”隨即彎腰小心將她抱起，讓小孩穩穩坐在她臂彎中。
“娘，明天是我四歲生辰，你會陪我過嗎？”
小孩趴在她耳邊小聲問道，吳清荷毫不思索點點頭：“是悠悠過生辰，娘肯定會留在家中。”
柏乘為她生下女兒，已經過去了有四年。
生育是件辛苦事，那時柏乘又要喝治療肺疾的湯藥，又要喝安胎藥，苦澀的湯湯水水不停歇，但他喝完總是會笑著告訴她：“不苦，一點也不苦。”
十月懷胎，生產那日，吳清荷陪著柏乘進了產房，久經沙場的將軍進入另一處“戰場”，亦是會慌張擔憂，但柏乘忍著痛牽住她，啞聲安慰道：“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怎麽會不擔心呢，他說話時臉色煞白，吳清荷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一次又一次餵他參湯，從清晨到傍晚，終於，她和他的孩子呱呱墜地。
“哇—哇—！”
吳清荷一生都不會忘記孩子的第一聲啼哭，她也不會忘記孕期時柏乘的每一次腰痛，孕吐，心思變敏感時悄然落的眼淚，還有孩子出生時，他笑得溫柔，仰頭親她嘴角。
“清荷，我們有女兒了。”
後來她娘吳相跟她描述，說幾位長輩進去時，就看見柏乘在她懷中熟睡，而她本人低著頭默默痛哭，眼淚掉個不停。
回憶在孩子開心的笑聲中戛然而止，吳清荷緩過神來，問女兒道：“悠悠，你爹呢，在家麽。”
女兒叫吳悠，是柏太傅與吳相爭執一番後定下的名字，吳悠，無憂，這是她們給這孩子的祝福，吳柏兩家的女人都站在過權力之巔，如今對孫輩便沒有別的期望，只希望她可以幸福，一輩子沒有憂愁。
“爹爹在家，我給他化了很漂亮的...妝。”
吳悠面上帶著樂呵呵的笑容，吳清荷怔了怔，看向她黑乎乎的手掌。
“將軍回來了！夫郎...夫郎他就在房間裏。”
守門的下人見到她回來，一時間笑容有些覆雜。房門緊閉，吳清荷便自己推門而入，剛一進去，便看見柏乘托腮坐在桌前悶悶不樂，聽到她進屋的聲音，柏乘迅速低下頭，側過身扭捏地躲起來。
“這是怎麽了，我聽悠悠說，她給你畫了很好看的妝，你別躲著，讓我看看。”
吳清荷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緩緩走近，走到他面前蹲下，傾身去觀察他的臉。
“哼。”
躲也躲不過，柏乘只好不情不願地擡起頭，指一指臉上的墨。
“這是你女兒的傑作。”
只見他白皙的臉上被畫了許多個小圈圈，臉頰兩側有各種奇怪的墨團，什麽形狀的都有，眼睛一周還圍著個墨色的圓，就像是個大大的黑眼圈，圈住他水汽朦朧的眼睛。
吳清荷忍不住低頭笑了會，也不知是在笑什麽，柏乘一時有些不滿，抿住嘴角皺眉嘟囔：“不許笑，再笑讓她也給你畫...”
話未說完，吳清荷突然湊近，捧住他的臉吻上他唇畔，真是萬幸，吳悠給他畫臉時放過了這如花瓣般柔軟溫熱的唇，若不然...她得吃個滿嘴的墨。
柏乘頓時被她哄好，雙手如藤蔓纏繞住她的肩膀，一吻結束後，連呼吸時的空氣裏都流動著不可言說的炙熱，柏乘這才滿意，揚起嘴角與她對視。
“畫成這樣，你怎麽不洗？”
吳清荷有點好奇，輕戳他的臉問道。
“因為悠悠不讓，她說，她想讓你看一看她畫的東西。”
柏乘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這個回答讓吳清荷心中一暖，想到女兒，她深吸口氣誇讚道：“畫的真好看。”
“...嗯？”
柏乘眼中閃過絲訝異，片刻後反應過來，粲然一笑，低語道：“小騙子，盡說違心的話。”
“幾日都沒能回家了，我很想你，這絕不是違心的話。”
吳清荷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頭，含笑間以篤定的語氣回應他。
當晚，睡眼惺忪的吳悠像往常一樣，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往娘和爹的床上鉆，可是還沒鉆上去，柏乘就坐起身攔住了她。
“悠悠，今天自己一個人睡，好嗎？”
懵懵的吳悠從哪來到哪去，被河叔牽出房門，痛失睡在母父中間的機會。
四歲的生辰一過，小孩便長得飛快，原先還只是個小團子，不多時就長成個小秧苗，六歲那年，吳悠就像棵身形稚嫩的小樹，性格也愈發鮮明，她不愛淘氣叛逆，也不愛滿大街的玩，她喜歡獨自一人坐在墻邊，握著石塊或木條，在墻上塗塗畫畫。
吳清荷很想帶她出去騎馬射箭，不過吳悠次次都是拒絕，這讓吳清荷很是震驚，頗為不解，甚至私下裏問過不少人。
“如今的小孩為什麽會不喜歡騎馬射箭？”
對此，已經退隱在家，每日裏養花品茶的柏太傅有自己的答案。
“小孩不喜歡騎馬射箭，那就是喜靜不喜動，這不是挺好嗎，我們悠悠或許是要讀書當文官的！”
在柏太傅眼裏，吳悠未來的路子是頗為寬廣的，她若喜歡習武，她娘吳清荷自會傾囊相授，她若喜讀書，她的兩位祖母，柏太傅與吳相，必會一起教她讀書，當她一人的夫子。
若她既不喜文，也不喜武，那不要緊，還有她爹柏乘領她做最優秀的商人。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吳悠前途無憂，不過柏太傅私心更希望孫女繼承她與吳相，成為文官，因此在得知孫女不喜射箭的第二日，就親自上門。
“悠悠，祖母教你讀書當官好不好？”
柏太傅笑瞇瞇地問吳悠，而後“誘惑”她：“當文官甚好，就像我和你吳祖母一樣，在朝做清廉官，你吳祖母更是名垂青史的賢相，讀書人皆以你吳祖母為榜樣，你若跟著我與你吳祖母讀書，說不準也會有中榜當官的一日。”
吳清荷如今已有爵位在身，吳悠來日自然也能承襲爵位，可柏太傅認為，官，還是靠自己考出來的更好。
吳悠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我會去讀書，但我不想當官，文官，武官，我都不想當。”
柏太傅受了點小打擊，乖乖回家養花品茶了。
沒過幾日，柏乘正忙著在書房內算賬時，吳悠突然抱一本簿冊，表情緊張地走進書房裏，站在他桌前。
盡管眼前需要過目的賬務繁多，柏乘還是擡眸看她，而後又看眼自己的賬本，輕聲問：“你想學算賬？”
“不是，是...有東西想拿給爹看。”
吳悠小跑至柏乘桌邊，將簿冊拿到他面前，這時，柏乘才發現那是畫本。
“爹，我想...來日當一名畫師，如今的盛世，處處是美景，我長大後要離開京城，走遍天下的好山好水，畫很多畫給大家看。”
小丫頭有些忐忑，但說話時語氣真摯，她爹平日裏對外人禮貌且冰冷，對待她和娘時，卻特別溫柔的，她相信爹會支持她。
柏乘一楞，會心一笑，打開她的畫本看了看，六歲的小女君畫技生疏，勉強畫出幾個人形，他通過一些特征才判斷出，她畫的是一家三口，吳悠自己，他和吳清荷。
見爹一直安靜，吳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問：“爹，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柏乘頷首，他擡眸思索了會，又告訴她道：“你稍等片刻，爹也有畫本想給你看。”
吳清荷歸家時，正和阿羽阿悅談論老兵遺孤的事情，吳清荷這些年為遺孤們建立了一個私塾，孩子們在那接受不亞於貴族私塾的教育，吳清荷甚至還常去教授武術，當她們的夫子。
“其中有幾個孩子很有天賦，我想收她們為徒，你們去問一下，若是她們願意，便可直接跟隨我入軍營。”
阿羽阿悅皆是一驚，互相對視一眼，為那幾個孩子感到高興。
三人邊聊天，邊往書房的方向去，可吳清荷剛一走到門口，便立刻伸手朝後做了個禁言的動作，兩姐妹立刻住嘴。
房門開了一角，最後一個關它的人該是非常開心雀躍的，故而連門沒關緊都尚且不知，透過縫隙，吳清荷看見柏乘側著頭趴在桌前，肩膀有規律地起伏著，像是在小憩，她的女兒吳悠站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厚厚的畫本，桌面還堆了半尺高的畫本尚沒被翻閱過。
“你們先回去吧。”
吳清荷輕聲對兩姐妹吩咐句，隨後自己輕推開門，像貓一般悄然進屋。
走近看，柏乘果然睡著了，睡顏靜謐，唇角微微揚起，墨色的發滑落至肩頭，宛若幅美人畫。
吳悠過於專註，直到吳清荷走近了，她才看到自己娘，驚喜地一笑，伸手拉住她。
“在看什麽？”
吳清荷比了個唇語，雙眼朝下瞥去，只看了一幅，便眉心微動。
吳悠努力一拉，讓吳清荷彎下腰來，旋即趴在她娘耳邊小聲解釋：“這是爹給我看的畫，說是一個小公子畫的。”
畫本上的畫也實在很簡單靈動，束發的黑衣少女和肥肥的小馬，束發的少女在射箭，在喝藥，在睡覺...
吳清荷沒解釋什麽，只是陪著吳悠安靜看了會，看畫裏的少女越長越大，直到...
“好熟悉，總感覺畫裏的小女孩好熟悉。”
吳悠嘀嘀咕咕，吳清荷看她一眼，剛準備揭曉答案，就聽見身側一陣衣服的窸窣聲。
“你回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柏乘緩緩起身，輕呼口氣，笑著坐直，“我今日算賬的時間有些久，所以忍不住犯困了。”
衣袖將他的臉頰壓出兩道淺淺的印子，吳清荷伸手去撫摸他臉上的印子，還沒完全睡醒的柏乘就順勢將臉貼在她手心，靠著她的手閉上雙眼，睫毛輕顫。
看完一本畫的吳悠想了想，開口道：“爹，畫這些畫的小公子，很喜歡他畫的小女君吧，他的每一張畫都是圍著她畫的，那個小公子的眼睛肯定也跟著她轉。”
六歲的孩子懵懵懂懂，但卻已經明白了簡單的“喜歡”，喜歡就是目之所及皆是它，她喜歡畫筆，所以滿眼都是畫筆。
“豈止是喜歡，是很愛很愛，最愛的就是她了...”
柏乘眼睛都沒睜開，臉頰貼著吳清荷的手心，尾音還帶著困意，可是語調上揚，是打心底裏毫不掩飾的開心。
吳清荷看著他的臉，倏爾揚起嘴角，趁吳悠低頭看畫本時親他額頭。
半懂半不懂，但吳悠還是點點頭，她逐頁翻過來，這畫本記錄了少女的生活日常，玩耍學習，樣樣都不少，看的久了，吳悠禁不住疑惑起來：“小公子是一直跟在那小女君身後吧，他最後有追求到她嗎？”
她未看到後面幾本，所以尚未猜出畫中的主人公到底是誰。
柏乘睜開眼睛，溫柔而深情地凝視吳清荷，而後笑著看向吳悠，想告訴她答案，但吳清荷卻先他一步。
“那自然是...”
陽光落在書房裏，是一屋子的燦爛，書桌前漂亮的小公子微笑著面向他的小女君，安靜地看她如孩子般頑皮，刻意拉長語調，桌邊的小孩雙手托腮，期待著聽到答案。
“自然是，追到了。”
【作者有話說】
全文就到這裏結束啦，感謝看到這裏的寶們！我也要進行下一階段的學習和準備了，我的下一本新文並不是女尊題材，不過冬天的時候我還會繼續寫女尊，大概就還是十一十二月吧，到那個時候寫的女尊文就是預收裏的清冷君後啦，喜歡的可以收藏。
最後，還是要再次感謝各位，本文的故事其實是我去年四月就想好的，但中間算是一路波折，直到今日才完結，感謝各位正版讀者的包容和支持，我衷心祝願各位天天開心，身體健康，學業進步，事業有成，生活幸福。感謝在2024-05-03 01:51:26~2024-05-05 04:56: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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