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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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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決堤

“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天空泛著淡淡的紅光,整個皇宮還沈浸在寧靜的晨曦之中。早朝的鐘鼓敲響,文武百官產齊到場,皇上身著龍袍,頭戴金冠,端坐龍椅,神情肅穆。

自打病情加重,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與大臣們召開一個完整的會議了。老實說,今天的狀態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只是有件事情,不得不提上議程。

“‘六萬忠魂紀念碑’和‘五千忠魂紀念碑’建造得如火如荼,人民一片熱情高漲,國泰民安……”鄭仁報告著最近的民間消息。皇上聽了還算滿意,微微頷首。

他現在連點頭和搖頭都不太敢有大的動作了,尤其是自從昨天參與寧妃與夏妃的爭鬥,事後竟頭暈腦脹了數個時辰,久久不能平覆。

他拿出李祥給他的那本奏折,又看了一眼,對大家鄭重其事道:“針對土濮二國的‘思想入侵’,我們已經用制造時疫的方式,暫時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針對陳韋二國的‘思想入侵’,有人的提議是——將華亭、申崇一帶河口決堤,借助冀州平原地勢低而河床高的優勢,以改道之水使洪澇成災,令荒蕪之地數十年不生寸草,其一,可立即阻斷陳韋二國侵略,其二,可破壞冀州平原生產力,使其荒蕪,無法為敵人提供充足糧食與兵源;其三,還可將決堤行為栽贓於陳韋二國,使周國民眾更加憎恨敵國,增強愛國情懷。此可一舉殲滅陳韋二國。”

他掃了一眼奏折,念著:“……曲河、大寧、萬榮,共計三十處,掘黃河、汾河,使之改道,影響可波及整個陳國,以及韋國大部。所有難民只能遷徙到韋國最北苦寒之地,荒無人煙,寸草不生,不適宜居住。此二國再無翻身之日。”

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許久,仍是一片鴉雀無聲。

“關於成山王的提議,各位盡可暢所欲言。”皇上提醒道。

韓鼎頭一個站出來支持:“此舉英明,正如成山王所言,一可阻斷侵略,二可消滅敵人所需;三可栽贓於敵國,利大於弊,值得推行!”

蔣友存接著站出來支持:“此舉英明。如此一來,可直接將敵軍計謀扼殺於萌芽之中!”

皇上面露憂色,不置可否。

施鋮站出來道:“水可以為利,造福百姓;水可以為害,禍國殃民。河,影響著國運興衰,事關重大,還需三思而後行。宋臣杜充,掘河阻金兵,非但未能成功,反使兩淮地區毀於一旦。蒙軍決堤寸金澱,明軍水淹開封城……以水為兵,從來不是長久之策!”

蔣友存道:“‘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強’,以水代兵已有千年歷史,怎麽到了你嘴裏就‘不是長久之策’呢?”

施鋮道:“曾公亮有雲,‘韓信夾濰水決沙囊而斬龍沮,曹公引沂泗註下邳而克呂布,皆控帶山阜得地形之利也。若平陸引水,勞力費工,利害相半,智伯以水攻而亡,此又水攻者之宜戒也’。”

蔣友存道:“南北對立時期,正因擅長水攻,本處於弱勢的南朝才得以存續!”

施鋮卻以“浮山堰”反擊:“南梁以水代兵,以害人始,以害己終,王夫之有雲,‘雍水以灌人之國邑,未聞其能勝者也。幸而自敗,不幸而即以自亡。自亡者智伯,敗者梁武也’。”

蔣友存道:“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

施鋮道:“水淹七軍並非關羽水攻所致,而是天降暴雨,襄水暴漲!”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皇上覺得頭又開始有隱隱作痛的跡象,忙制止了二人的爭吵。大殿又恢覆了短暫的安靜。

許久,施鋮又壯著膽子道:“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蔣友存打斷道:“我們現在將黃河決口,使災區寸草不生,成為一片荒蕪之地,敵人失去征伐的意義,自覺退兵,也未嘗不是一種將戰爭消滅在萌芽狀態……”

皇上疲憊地擺擺手,再次打斷二人的爭執。

施鋮放緩了語調,又道:“河道泥沙湧入平原,會造成河道淤塞,耕田盡毀,還會導致水土流失,土壤沙化,將不堪一擊,於國於民都是不可挽回的災難。”

韓鼎又站出來道:“正是如此,才可以消滅敵人所需,並栽贓於敵國,促進我大周民族團結,弊大於利。”

施鋮又道:“周浦王建堤束水,以水攻沙,建‘遙堤’,治績卓著,難道我們忍心讓他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皇上微微楞了下。若非施鋮提起,他幾乎都忘記,他還有個兒子應該上書決議。幾人還在下面爭執不休,他坐在龍椅上卻走神了——是啊,楊啟志的上書呢?

許駿道:“當初我們治水不力,並非全是策略的問題,主要是治水工程貪汙浪費現象太過嚴重。周浦王從征買物料、運送物料到河工修建,無一不親自審查,整頓了治水亂象,這也是他的一大功績。現在,若要炸開河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朝回到改革前,不能不說是歷史的倒退!”

施鋮道:“即便用此舉消滅了陳韋二國,得到的也只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一片收拾不好的爛攤子。”

“在這國難當頭,你頻頻唱衰我大周,是何居心?”蔣友存實在辯不出個因果,搬出了先前與楊啟光同樣的話術,直接人身攻擊。要知道這話術在皇上面前,幾乎百試百靈。

果然,皇上望向施鋮等人時,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了。他疲憊地揉了揉腦袋,許久,終於嘆道:“眼下,若是別無他法,那也只有炸河決堤,能夠徹底平息陳韋侵略了。”

“陛下……”施鋮剛想開口,卻又被皇上打斷。

“你們也不要光顧著反對,若是有更好的良策,隨時歡迎你們提出來。”皇上的語氣已經十分委婉,但態度已然擺在這裏:要是沒什麽別的辦法,咱還是只能炸河決堤!

說罷,他疲憊地揉了揉腦袋,拖著沈重的病體,命李祥扶他回宮歇息去了。

留下一眾大臣,議論紛紛。

回到內殿。

一面繪有山水詩詞的屏風後,是懸掛著精美帷幔的龍榻,床上鋪著繡有龍紋的綢緞被褥。一旁的茶幾上,博山爐裏正緩緩升起縷縷青煙,空氣中漂浮著淡雅而醇厚的沈香,一片寧靜優雅。

服過藥,躺在柔軟舒適的枕頭上,皇上卻仍然不時地唉聲嘆氣:“李祥啊,最近感覺朕這個病好像越來越不對了,為什麽一坐起來沒多久,就覺得頭暈要倒下呢?”

“陛下只消每日按時服藥即可。”

“太醫可曾有其他交代?”

“一切正常,陛下大可放寬心。”

皇上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道:“針對‘四國同盟會’的侵略,楊啟志難道沒有發表意見嗎?”

李祥神色極為自然,對答如流:“回陛下,未曾接到周浦王上書。”

“哦,是嗎……”皇上吃力地轉了轉身子,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一臉病容,一臉憂慮。

他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感到屬於自己的時間正在急速流逝,這讓他發自內心的恐慌,甚至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剛才那次早朝,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能站起來參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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