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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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美夢
推開斑駁的大門，寬敞的庭院映入眼簾。庭院中種滿了各種花草，綠意盎然。庭院的一角有一口清澈見底的古井，另一角則是馬廄。小小的客棧坐落於繁華市井之中，仿佛一個臨時的港灣。
客棧後院的餐廳裏，幾張木桌，三五客人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蔣安一路輾轉，已從江州來到了嶺南邊境。這裏地處交界，放眼望去，卻不顯得兵荒馬亂，他開始疑惑，這所謂的“思想入侵”到底是怎樣一副局面。
他有意與客棧夥計攀談。
“我是西京來的，你們這邊客人，感覺有很多來自北方的啊。”
“是啊，以前不多，現在來得越來越多了。”小二手裏一邊忙活著。
“為什麽？”
“這還用問，自然是遷去濮國。”
“這麽容易就能出去的嗎？”蔣安印象裏，這邊境地區不說環境惡劣，毒蟲肆虐，瘴癘流行，至少也是萬山重疊，路途險阻，森林茂密，交通閉塞，沒那麽容易就離開。
小二指著一個方向道：“從前邊這條路出去，不遠就是周國的邊境，也是為數不多不必翻山越嶺就能輕易出去的地方。之前把守很嚴，不過現在你去看看，基本睜一眼閉一眼，有意放人出去，想走的當然趁這時間趕緊走了。”
“為什麽？”
小二撇撇嘴，“這還用問，想走的人，心已經不在周國了，那就幹脆讓他們走唄！況且，他們有很多還攜帶著疫病……”
蔣安眨眨眼睛，好奇道：“周國放人，就有這麽多人都願意走？他們都不覺得外面危險嗎？”
小二奇怪地打量他一眼，“看你歲數不大，還不懂這些東西。你以為危險的只有外敵入侵，其實，疫病、文字獄、內鬥、暴動……哪個不是堪比戰亂一般恐怖呢？舉個例子，要是你一個村的人都染了時疫，就你一家還沒染上，你們是趕緊逃呢，還是趕緊逃呢，還是趕緊逃呢？”
蔣安懵懂地聽著。這一路走來，在嶺南確實遇見不少染疫之人。若染上此病，輕者咳嗽不止，重者呼吸困難，肺部感染，高熱而亡。有些老人扛不住高燒，幾天就去世了。
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道：“其實，別說這邊本地人了，就是你們西京，近來都有不少人途徑此地，想遷去濮國。”
“不會吧？”蔣安起初有些驚訝，這西京好歹是周國最繁榮的大都市，怎麽一個個非得往這兵荒馬亂、發展蕭條的國家跑？可轉念一想，連自己都來了，別人來又有什麽好驚訝的呢？
果然，小二也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西京雖然暫時沒有時疫傳播，也暫時沒有農民起義，但是文字獄和內鬥可不比這兒更猛？”
蔣安撓撓腦袋，無話可說。
“哎對了，在濮國創辦‘紫砂學堂’的那個人，就是你們西京來的呢。”
“‘紫砂學堂’？是什麽？” 蔣安聽聞“紫砂”這個詞，十分敏感。要知道，他的包裹裏，還藏著那把從陳良處得來的“惡靈纏身”。
小二回憶道：“他大概是最早那一批投奔濮國的西京人了，那時候時局還沒有現在這麽亂，他原是一名京官，獲罪被貶，發配到嶺南當差，後來幹脆逃出來，逃到一個濮國叫澳水的地方，憑著自己之前的手藝，制壺、賣壺，久而久之，就越做越大，這一年來，開辦起‘紫砂學堂’，在濮國都很有名。”
蔣安脫口而出：“他不會是叫何季勳吧？”
小二驚訝萬分，打量了蔣安一眼，“你怎麽知道？你們以前認識？”
“不，我只是聽說過這個人……”蔣安搖搖頭。他年紀還太小，與何季勳並未相識，但他父親蔣長羽卻收藏過一把何季勳的壺，那把壺色澤紫棕，砂質細膩，造型簡練，壺身飽滿圓潤，壺蓋為半球狀，壺鈕球形更圓，壺鈕、壺蓋、壺身仿佛三“球”重疊，氣韻舒暢，耐人端詳。只可惜在前不久滿門覆滅的時候，所有值錢之物被那小妾一股腦卷走了，現在還不知身在何方。
“我們這兒去澳水，要怎麽走？”他喝下碗裏最後一口湯，忽而擡起頭問道。
小二楞了楞，“不遠，你出了濮國，一路向西南，騎馬最多行兩天便是。”
蔣安認真記下路線。
“不過你可得當心點，聽說澳水那邊的疫事要比我們這兒嚴重，若染上此病，輕者咳嗽不止，重者呼吸困難，肺部感染，高熱而亡。你途徑嶺南時，應該也見過不少了吧？”
蔣安不安地點點頭。
西京，繁華市井。
雅致的閨房，墻上掛著熟悉的山水畫。屋子一角的梳妝臺，擺放著各種精美的頭飾與化妝品。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粉氣息，聞起來寧靜舒適。一瞬間，仿佛從未離開過這裏。陳梅坐在梳妝臺前，細細撫摸著面前的銅鏡，鏡中的她面容依舊，眉宇間卻添了幾分憂愁。
自打被從王府遣散，回到舊日家中，她的父親惠南縣令陳銓——現在叫田銓，每日吩咐下人給她好吃好喝，她的憂慮卻一日比一日更甚。
“我不知你有什麽可愁的。”陳銓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響起，“我相信成山王可以度過這次危機。”
“是嗎。”陳梅眉間結著憂慮，“這對我來說，算安慰嗎？”
“難道不是嗎？”陳銓在身後坐下，“陛下待成山王寬厚，沒有將你強制嫁人。你要知道，周浦王的女人可沒你這樣好的待遇。”
陳梅苦笑：“我倒寧可被強制嫁人。嫁與他這些日子，我整日擔驚受怕，忐忑不安，提心吊膽，唯恐被害。況且我們這所謂夫妻，非但沒有夫妻之實，我連面都沒跟他見著，甚至他長什麽樣子，我現在回想都覺得十分模糊。這一次趁他落難，我能逃離這個困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陳銓不以為然：“你不就是看見馮知音割腕自盡，被嚇著了嗎？可是馮知音全家被削職還鄉，你們的情況大不相同，你何須擔心會步她後塵。”
“是嗎，真的不會嗎？”陳梅眼前浮現起蓮兒的臉。蓮兒的臉是這樣清純無辜，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天真的模樣，可做出來的事，卻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陳銓道：“我相信成山王可以化險為夷，你們重修舊好。若他日後登基，你就是皇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只是個縣令。”
“你別做夢了，”陳梅知道父親的心思，冷冷打斷了他，“就算他化險為夷，我們重修舊好，我也順利登上妃位，只要有蓮兒在，我們就會不得好死！”
陳銓不滿：“又來了，不明白為什麽你們總說蓮兒是‘妖’，我覺得她沒什麽可怕的，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這世界始終是男人掌控的，女人能掀起怎樣的風浪？就算以後她成為皇後，掌控全局的仍然是楊啟光。只要你規規矩矩行事，本本分分做人，她再怎麽囂張跋扈，也無法拿你怎樣。至少，你我此生的榮華富貴是可以保證的……”
“醒醒吧，我們全家都被改姓田了，還沒吃夠蓮兒的教訓嗎？”陳梅又冷冷道。
“你……”陳銓被嗆住了，半晌說不出話。
陳梅冷冷坐在梳妝臺前，沈著臉。
“反正，你生是成山王的人，死是成山王的鬼。”陳銓丟下這句，起身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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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斑駁的大門，寬敞的庭院映入眼簾。庭院中種滿了各種花草，綠意盎然。庭院的一角有一口清澈見底的古井，另一角則是馬廄。小小的客棧坐落於繁華市井之中，仿佛一個臨時的港灣。
客棧後院的餐廳裏，幾張木桌，三五客人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蔣安一路輾轉，已從江州來到了嶺南邊境。這裏地處交界，放眼望去，卻不顯得兵荒馬亂，他開始疑惑，這所謂的“思想入侵”到底是怎樣一副局面。
他有意與客棧夥計攀談。
“我是西京來的，你們這邊客人，感覺有很多來自北方的啊。”
“是啊，以前不多，現在來得越來越多了。”小二手裏一邊忙活著。
“為什麽？”
“這還用問，自然是遷去濮國。”
“這麽容易就能出去的嗎？”蔣安印象裏，這邊境地區不說環境惡劣，毒蟲肆虐，瘴癘流行，至少也是萬山重疊，路途險阻，森林茂密，交通閉塞，沒那麽容易就離開。
小二指著一個方向道：“從前邊這條路出去，不遠就是周國的邊境，也是為數不多不必翻山越嶺就能輕易出去的地方。之前把守很嚴，不過現在你去看看，基本睜一眼閉一眼，有意放人出去，想走的當然趁這時間趕緊走了。”
“為什麽？”
小二撇撇嘴，“這還用問，想走的人，心已經不在周國了，那就幹脆讓他們走唄！況且，他們有很多還攜帶著疫病……”
蔣安眨眨眼睛，好奇道：“周國放人，就有這麽多人都願意走？他們都不覺得外面危險嗎？”
小二奇怪地打量他一眼，“看你歲數不大，還不懂這些東西。你以為危險的只有外敵入侵，其實，疫病、文字獄、內鬥、暴動……哪個不是堪比戰亂一般恐怖呢？舉個例子，要是你一個村的人都染了時疫，就你一家還沒染上，你們是趕緊逃呢，還是趕緊逃呢，還是趕緊逃呢？”
蔣安懵懂地聽著。這一路走來，在嶺南確實遇見不少染疫之人。若染上此病，輕者咳嗽不止，重者呼吸困難，肺部感染，高熱而亡。有些老人扛不住高燒，幾天就去世了。
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道：“其實，別說這邊本地人了，就是你們西京，近來都有不少人途徑此地，想遷去濮國。”
“不會吧？”蔣安起初有些驚訝，這西京好歹是周國最繁榮的大都市，怎麽一個個非得往這兵荒馬亂、發展蕭條的國家跑？可轉念一想，連自己都來了，別人來又有什麽好驚訝的呢？
果然，小二也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西京雖然暫時沒有時疫傳播，也暫時沒有農民起義，但是文字獄和內鬥可不比這兒更猛？”
蔣安撓撓腦袋，無話可說。
“哎對了，在濮國創辦‘紫砂學堂’的那個人，就是你們西京來的呢。”
“‘紫砂學堂’？是什麽？” 蔣安聽聞“紫砂”這個詞，十分敏感。要知道，他的包裹裏，還藏著那把從陳良處得來的“惡靈纏身”。
小二回憶道：“他大概是最早那一批投奔濮國的西京人了，那時候時局還沒有現在這麽亂，他原是一名京官，獲罪被貶，發配到嶺南當差，後來幹脆逃出來，逃到一個濮國叫澳水的地方，憑著自己之前的手藝，制壺、賣壺，久而久之，就越做越大，這一年來，開辦起‘紫砂學堂’，在濮國都很有名。”
蔣安脫口而出：“他不會是叫何季勳吧？”
小二驚訝萬分，打量了蔣安一眼，“你怎麽知道？你們以前認識？”
“不，我只是聽說過這個人……”蔣安搖搖頭。他年紀還太小，與何季勳並未相識，但他父親蔣長羽卻收藏過一把何季勳的壺，那把壺色澤紫棕，砂質細膩，造型簡練，壺身飽滿圓潤，壺蓋為半球狀，壺鈕球形更圓，壺鈕、壺蓋、壺身仿佛三“球”重疊，氣韻舒暢，耐人端詳。只可惜在前不久滿門覆滅的時候，所有值錢之物被那小妾一股腦卷走了，現在還不知身在何方。
“我們這兒去澳水，要怎麽走？”他喝下碗裏最後一口湯，忽而擡起頭問道。
小二楞了楞，“不遠，你出了濮國，一路向西南，騎馬最多行兩天便是。”
蔣安認真記下路線。
“不過你可得當心點，聽說澳水那邊的疫事要比我們這兒嚴重，若染上此病，輕者咳嗽不止，重者呼吸困難，肺部感染，高熱而亡。你途徑嶺南時，應該也見過不少了吧？”
蔣安不安地點點頭。
西京，繁華市井。
雅致的閨房，墻上掛著熟悉的山水畫。屋子一角的梳妝臺，擺放著各種精美的頭飾與化妝品。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粉氣息，聞起來寧靜舒適。一瞬間，仿佛從未離開過這裏。陳梅坐在梳妝臺前，細細撫摸著面前的銅鏡，鏡中的她面容依舊，眉宇間卻添了幾分憂愁。
自打被從王府遣散，回到舊日家中，她的父親惠南縣令陳銓——現在叫田銓，每日吩咐下人給她好吃好喝，她的憂慮卻一日比一日更甚。
“我不知你有什麽可愁的。”陳銓的聲音又一次從身後響起，“我相信成山王可以度過這次危機。”
“是嗎。”陳梅眉間結著憂慮，“這對我來說，算安慰嗎？”
“難道不是嗎？”陳銓在身後坐下，“陛下待成山王寬厚，沒有將你強制嫁人。你要知道，周浦王的女人可沒你這樣好的待遇。”
陳梅苦笑：“我倒寧可被強制嫁人。嫁與他這些日子，我整日擔驚受怕，忐忑不安，提心吊膽，唯恐被害。況且我們這所謂夫妻，非但沒有夫妻之實，我連面都沒跟他見著，甚至他長什麽樣子，我現在回想都覺得十分模糊。這一次趁他落難，我能逃離這個困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陳銓不以為然：“你不就是看見馮知音割腕自盡，被嚇著了嗎？可是馮知音全家被削職還鄉，你們的情況大不相同，你何須擔心會步她後塵。”
“是嗎，真的不會嗎？”陳梅眼前浮現起蓮兒的臉。蓮兒的臉是這樣清純無辜，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天真的模樣，可做出來的事，卻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陳銓道：“我相信成山王可以化險為夷，你們重修舊好。若他日後登基，你就是皇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只是個縣令。”
“你別做夢了，”陳梅知道父親的心思，冷冷打斷了他，“就算他化險為夷，我們重修舊好，我也順利登上妃位，只要有蓮兒在，我們就會不得好死！”
陳銓不滿：“又來了，不明白為什麽你們總說蓮兒是‘妖’，我覺得她沒什麽可怕的，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這世界始終是男人掌控的，女人能掀起怎樣的風浪？就算以後她成為皇後，掌控全局的仍然是楊啟光。只要你規規矩矩行事，本本分分做人，她再怎麽囂張跋扈，也無法拿你怎樣。至少，你我此生的榮華富貴是可以保證的……”
“醒醒吧，我們全家都被改姓田了，還沒吃夠蓮兒的教訓嗎？”陳梅又冷冷道。
“你……”陳銓被嗆住了，半晌說不出話。
陳梅冷冷坐在梳妝臺前，沈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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