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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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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不住

“端王?”“端王!”“快快請進……”

不要說現在已經過了戌時三刻,就算是白天,楊啟文不打招呼突然造訪陳良住宅這件事,也足以震驚陳家老老少少。

看見楊啟文的臉的那一剎,陳良這副老奸巨猾的面孔上,頭一次顯出了惶恐與慌亂。先前在都察院,楊啟文便突然造訪過,還是為了“惡靈纏身”一事,這回竟直接來到家中,這股驚嚇,對陳良來說可想而知。

見楊啟文的目標直指陳良,家中其他人一番客套後,連忙將他帶到最裏面的客房,然後識趣地退散了。很快,屋子裏就只剩兩人對坐著。

昏黃的燭燈照在兩人臉上,陳良的神色還是難掩慌亂。

“深夜造訪,打擾陳大人歇息了。”楊啟文還想客氣一番。

“哪裏哪裏,端王深夜造訪,一定是心系公務,微臣全力以赴配合端王,是義不容辭的責任。都察院作為最高監察機構,本身也有義務配合任何人,哪裏談得上打擾……”

“客套的話不必說了。”楊啟文擺擺手,“先前在都察院,你說過的話就不必再跟我說一遍了吧。”

陳良心中咯噔一下。本來他還想用那一套說辭拖延一下,結果楊啟文如此直截了當,果然還是為了“惡靈纏身”一事前來。

楊啟文直視陳良,“王厚德家制壺技藝傳男不傳女,即便是仿制一把粗制濫造的‘惡靈纏身’,王春萍也不具備這樣的技術和條件,那把‘惡靈纏身’,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物證。你怎會草草地銷毀了呢?”

“端王,此‘惡靈纏身’一案,已經結案了。它使皇後娘娘受驚,又帶有詛咒,如此兇兆之物,豈能留存於世,微臣銷毀它,是經過多重準奏的,並不算是‘草草’銷毀啊。”

楊啟文有些惱了:“我知道你肯定沒有銷毀,這起案子既然你親力親為去查的,那麽你肯定知道另一個重要證據——既然王春萍不可能做‘惡靈纏身’,那麽肯定也不是死於自盡,從她的屍體上,你當時應該就查出線索了吧!”

陳良慌忙從凳子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楊啟文磕起了頭,“端王,這起案子是微臣親力親為查辦的,牽涉到皇後娘娘,臣不敢有半句隱瞞,還請端王莫再疑慮啊。”

看他這副樣子,楊啟文更加氣惱,從椅子上騰地一下站起來,“陳良,身為最高監察機構的長官,你該不會把職業操守和基本道德忘得一幹二凈了吧!王厚德家二女王春萍何其無辜,看著她這樣慘死,你明知案件有問題,卻幫助惡人隱瞞真相,良心何在?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冤魂嗎?”

陳良整個身子伏在地上,“端王息怒,臣從未忘記過操守,此案徹底了結後,才聽命將‘惡靈纏身’銷毀,也將王春萍的屍首用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好生安葬,不敢做出絲毫對不起良心之事啊……”

“好一個‘對得起良心’!” 楊啟文越聽越氣,不由得把“糧草案”的事情搬了出來:“那麽,你隱瞞‘糧草案’的真相,讓六萬大軍死不瞑目,這也算‘對得起良心’嗎?”

陳良伏在地上,楊啟文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出當聽到“糧草案”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間的功夫,很快,又切換回剛才滴水不漏的話語:“端王,這關乎到整個國家的影響,縱是給老臣十個腦袋,也不敢隱瞞‘糧草案’的真相啊!”

“陳良,人心都是肉長的,”楊啟文的聲音軟了下來,開始曉之以情:“今日蓮兒血洗司膳司,想必你有所耳聞,公主平日待你不薄,看著她與她女兒,前一日還是活生生的人,後一日在蓮兒手下變成了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所用刑罰之殘酷,你難道不會悲哀嗎?看著蓮兒這樣的人逍遙於世,你難道不會覺得良心痛嗎?”

“臣內心也十分悲痛,無奈這些都是尚食局的內務,臣力量微薄不足以插手幹預啊……”

陳良這一問一答幾乎是毫不猶豫,滴水不漏。楊啟文急得直跺腳:“陳良啊陳良,你還在幫蓮兒說話,你可知本王現在是在幫你?如果我們不聯合起來,早晚有一天蓮兒會對你下手!早一點提供證據,我們一起扳倒她吧!交出那把‘惡靈纏身’,讓父皇重新調查王春萍一案,還冤死之人一個清白,也阻止蓮兒繼續害人!你作為關鍵的一環,有著義不容辭的責任啊!”

陳良仍然毫不猶豫回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微臣但求無愧於心,雖死無怨……”

“夠了!這些陳詞濫調你不用再說了!”楊啟文見這陳良油鹽不進,也不由得惱了,“蓮兒對你下手的那天,你再後悔去吧!”

楊啟文感覺自己的耐心到了極限,也不想再勸了,大手一揮,丟下一句狠話,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哐”的一聲摔門聲,驚得陳家裏外心驚肉跳。

楊啟文已經奪門而出,陳家女眷連忙進門來查看。

卻見陳良仍伏在地面,四肢仿佛僵硬了一般。她們嚇壞了,忙七手八腳把他攙扶起來,七嘴八舌詢問發生了什麽。

可陳良始終不作回答,他的臉上,是一種大難將至的驚恐。這種驚恐,是她們從未看到過的。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了?”

“你們還是安靜點吧。”陳良正妻看出他的不對勁,制止了其他人的盤問,漸漸地,她們不再七嘴八舌追問下去,燭影跳躍在墻上,屋子裏是一片令人壓抑的沈默。

許久之後,還是陳良開口打破了這片沈默。“我要出去一趟。”

“啊?這麽晚了,老爺要去哪裏?”“我們陪你一起去啊。”

陳良卻擺擺手,面色凝重,似乎在下一個艱難的決定。

不久之後,陳良已來到另一處宅子。

這是他的表弟蔣長羽的住處。作為沈晉之部下的蔣長羽,是吏部文選司郎中,是朝中為數不多的還沒有投靠蓮兒一黨,還手握實權的官員。

一鉤彎月掛在天邊,此時已是深夜時分。宅院裏,書房裏亮著小小的燭燈,桌上的青瓷香爐裏,紅土沈香散發著令人安神的味道。

茶幾上擺著一把小巧玲瓏的紫砂壺,乍看,這是一把樣式精美的紫砂花器,造型如行雲流水而不顯得張揚,泥料是紫泥,泛著細膩溫潤的光澤。二彎流壺嘴仿佛鳳凰的頭,有喙有頸,有胸有腹,與壺蓋、壺身皆渾然一體,線條流暢。遠而觀之,如鳳鳴九天。可是拿起來細瞧,便能發現工藝的粗糙,線條細節淩亂,並不像精制品,而像是趕制而成。尤其是壺底的刻章,竟是“惡靈纏身”四字。

陳良、蔣長羽,兩人圍坐在桌邊,對著這把本該早就被銷毀的壺,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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