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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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俘虜
跑，跑，跑……無休止的跑，跑到頭暈眼花，跑到天旋地轉，快要跑到世界盡頭。廣袤的曠野上，四處是茫茫風沙，草木都枯萎了，連鳥兒也不曾在這裏停留。
王春華實在跑不動了，癱倒在地，臉上凈是泥土。她還是過度勞累，之前在李志那邊並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也沒有時間會給她好好休養。
手邊只有之前那個布兜，打開一看，裏面從軍營裏帶的食物所剩無幾。最主要是水的緊缺。那夜匆忙出逃，也來不及考慮那麽多。王春華在心中算了算，就這幾日，距離那周國軍營，其實也沒跑出多遠，騎兵只消追一日，便可將她生擒。可有幾人會想到她是往陳國方向去的呢？
她往嘴裏倒出最後幾滴水，疲倦地望向遠方。遠處又是一個小土丘，跟之前遇見李志他們的那個小土丘有些類似。恍惚間，仿佛李志他們又帶領著一眾兵馬行至此地。
正想著，那小土丘上，遠遠竟真的出現幾個騎著馬的士兵的身影，遠看像是幾個芝麻大的小黑點。
王春華嚇得一個激靈，忙揉揉眼睛，吃力地擡頭望去，卻見那小黑點越來越大了，正向她所在的方向疾速奔來，穿著陳國士兵的服飾——不是幻覺！
她嚇得翻起身來連滾帶爬地逃，可還沒逃出幾步，頭痛發作，大腿一軟，又一頭栽倒在地，這回再也爬不動了，只得眼睜睜看著陳兵慢慢向自己逼近，然後，眼前的人影一點點模糊，終於什麽也看不見了。
鄭府。華麗的門頭，那兩個高高擡起頭才能看到的大字，彰顯了主人的尊貴身份。門口新修的臺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書房，小茶幾上，黑白棋子正在對弈。鄭仁鄭通父子二人面對面盤腿而坐，一邊下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朝中之事。
“昨日我去找那成山王，告知嶺南何季勳的近況，”鄭仁拿著棋子，遲遲未落，若有所思地說，“一方面自然是想討好他，畢竟他現在是聖上面前最得勢的人，可是……”
說著說著，他眉頭微蹙，似乎陷入了思索。鄭通等了許久也沒見他說話，忍不住問：“可是什麽？”
鄭仁托著下巴思索了許久，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困惑，“我一度以為，柳如蓮能有如此大的權勢，甚至讓皇上發起這樣一場活動，一切都由柳如蓮定奪，她背後必定有個強大的靠山。畢竟，她也就是個十二三的黃毛丫頭，哪裏懂得這些門道？”
鄭通嗤之以鼻：“這還用問？這靠山，無外乎成山王唄。”
鄭通對蓮兒並無好感，只因先前王春華唯一那次來過他們府上，他對王春華一見鐘情後，向嫡母李珍打聽了王家的情況。王家滿門覆滅，唯一的後代王春華淪落到來投奔鄭家，蓮兒一個婢女卻平步青雲，他一直覺得無非是楊啟光在暗中助力。上回的“投票選舉”，他未被選入那二百位朝臣的名單中，未能親眼見到蓮兒主持會議的場景，如果親眼所見，他只會更加篤定，那些權臣一個個對蓮兒俯首帖耳不過是因為楊啟光。
鄭仁不知兒子的思緒已經飄到了王春華那邊，還在愁眉緊鎖，說著自己的顧慮，“這次我去找了成山王，說起嶺南何季勳一事的時候，他的種種表現，他給我的反饋，並不像是柳如蓮幕後靠山該有的樣子。”
鄭通的思緒被拉回了眼前。“什麽？”
“他不像思維縝密做事果斷的性子，甚至給我的感覺很沒主見，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不是柳如蓮的幕後靠山，反倒柳如蓮是他的幕後靠山呢。”
“爹，你在說什麽笑呢？”鄭通啞然失笑，“成山王比那柳如蓮年長四歲，又是從小接受了皇宮裏頭教育的，怎麽會需要柳如蓮這樣一個捏泥巴的鄉野丫頭做幕後靠山？”
笑罷，他指了指棋盤，“該你走了。”
鄭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不再言語，開始下起了棋。心中卻始終埋著一顆不安的種子：這柳如蓮，沒那麽簡單。
紫霞宮。
由於那天晚上與楊成祖密談之後已經太晚，楊啟光今日才找到蓮兒，告知那日鄭仁與楊成祖兩則“密報”的事。
蓮兒卻悠悠品著茶，一副沒當回事的樣子。
楊啟光深感不解。“四平公主密謀扳倒我的事，這倒無需擔心，只消告知父皇，再按計劃進行‘釣魚’便是。可那嶺南何季勳的事，你完全不擔心嗎？”
蓮兒淡淡“哦”了一聲，“有什麽好擔心？”
“若他還身在周國，只消派人暗地除掉便是，可他現在已經在濮國，消滅起來要難得多。我怕他利用濮國再起江山，現今，土濮二國的聯攻來勢洶湧，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蓮兒撫摸著小茶盞，輕描淡寫道：“就算他活著，我也有辦法讓他翻不了身。”
楊啟光好奇：“他人都已經在濮國了，你還有什麽辦法？”
蓮兒笑道：“按我的計劃，整個濮國都翻不了身，別說一個區區何季勳。再說了，這何季勳只是一個‘下九流’的手藝人，很難掀得起什麽水花。就說那投奔陳國現已身為高官的趙鐸，我也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他們這些人都犯了一個自以為是的錯誤，自以為逃出了周國，就逃出了我的掌心，殊不知，他們現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垂死邊緣的無用功罷了。”
“哇，蓮兒真厲害，這些國家激烈的進攻，平息它們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戰爭本來就是統治者的工具，這些兵兵卒卒的，本來就都在統治者的棋盤之中。”蓮兒輕啜了一口茶，語氣跟茶一樣淡淡的。
楊啟光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蓮兒年方十三，出口已經是滿滿的帝王之氣。
“能不能跟我說說嘛。”楊啟光越發好奇，像個孩子似的扯著蓮兒的袖子，好像那年長的是蓮兒，他倒成了黏在蓮兒身後的小鼻涕蟲。
“現在還不是時候。”蓮兒笑笑，不再言語。望著她神秘的笑臉，他心頭仿佛有一潭湖水被風吹得微微蕩漾，面前這個謎一樣優雅迷人的女子，越發叫他為之迷戀了。
陳國邊境。當王春華睜開眼時，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醒來，發覺四周是一片狹窄陰暗的空間，地上鋪著稻草，面前是粗粗的圍欄與鐵鎖。她掙紮著想伸出手，卻發現手腳不知何時已被鐵索銬上。原來，她已經被關在了陳國的牢裏。
與她關在一起的還有許多難民模樣的人，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有的哭天搶地，有的唉聲嘆氣，有的怨聲載道，有的憤怒咆哮。整個牢裏秩序混亂，聲音嘈雜。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意識到自己淪為一名戰俘，如果就這樣下去，等待她的絕不是什麽好結局。必須得做點什麽。她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爬到圍欄前，沖外面大聲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的聲音很快被埋沒在嘈雜的人聲與鐵索聲中。即便有人聽得見，也沒人會理睬這種無意義的呼救。不論她醒來與否，或是死在了地上，都不會有人在意。
她想了想，改口對外頭喊：“我是趙鐸的侄外孫女！”
仍然沒有人理她。幾名獄卒就在不遠處看守，來回走動，卻沒有人的視線掃向這邊。她想，也許是有人聽得見，但，趙鐸只是一個造反的周國人，又不是什麽響當當的大人物，這樣喊，陳國人註意不到很正常。
她想了想，又繼續喊：“趙鐸你們知道嗎？是從周國叛逃的官員，他掌握著周國的情報，你們戰報就是趙鐸提供的，他是被周國皇帝派去與突厥和談的！”
還是沒人理她。她有些氣餒，坐下來歇息了片刻，卻也意識到別無選擇，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裏，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又爬起來，鉚足了力氣繼續對著外頭這樣喊下去。
她持續的大喊似乎有了些許作用，有一名獄卒往她這邊掃了一眼，但很快又將目光移向別處。就是這一瞥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鉚足了力氣繼續喊下去。
嘈雜混亂的牢房裏，夾雜著王春華賣力而微弱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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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無休止的跑，跑到頭暈眼花，跑到天旋地轉，快要跑到世界盡頭。廣袤的曠野上，四處是茫茫風沙，草木都枯萎了，連鳥兒也不曾在這裏停留。
王春華實在跑不動了，癱倒在地，臉上凈是泥土。她還是過度勞累，之前在李志那邊並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也沒有時間會給她好好休養。
手邊只有之前那個布兜，打開一看，裏面從軍營裏帶的食物所剩無幾。最主要是水的緊缺。那夜匆忙出逃，也來不及考慮那麽多。王春華在心中算了算，就這幾日，距離那周國軍營，其實也沒跑出多遠，騎兵只消追一日，便可將她生擒。可有幾人會想到她是往陳國方向去的呢？
她往嘴裏倒出最後幾滴水，疲倦地望向遠方。遠處又是一個小土丘，跟之前遇見李志他們的那個小土丘有些類似。恍惚間，仿佛李志他們又帶領著一眾兵馬行至此地。
正想著，那小土丘上，遠遠竟真的出現幾個騎著馬的士兵的身影，遠看像是幾個芝麻大的小黑點。
王春華嚇得一個激靈，忙揉揉眼睛，吃力地擡頭望去，卻見那小黑點越來越大了，正向她所在的方向疾速奔來，穿著陳國士兵的服飾——不是幻覺！
她嚇得翻起身來連滾帶爬地逃，可還沒逃出幾步，頭痛發作，大腿一軟，又一頭栽倒在地，這回再也爬不動了，只得眼睜睜看著陳兵慢慢向自己逼近，然後，眼前的人影一點點模糊，終於什麽也看不見了。
鄭府。華麗的門頭，那兩個高高擡起頭才能看到的大字，彰顯了主人的尊貴身份。門口新修的臺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書房，小茶幾上，黑白棋子正在對弈。鄭仁鄭通父子二人面對面盤腿而坐，一邊下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朝中之事。
“昨日我去找那成山王，告知嶺南何季勳的近況，”鄭仁拿著棋子，遲遲未落，若有所思地說，“一方面自然是想討好他，畢竟他現在是聖上面前最得勢的人，可是……”
說著說著，他眉頭微蹙，似乎陷入了思索。鄭通等了許久也沒見他說話，忍不住問：“可是什麽？”
鄭仁托著下巴思索了許久，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困惑，“我一度以為，柳如蓮能有如此大的權勢，甚至讓皇上發起這樣一場活動，一切都由柳如蓮定奪，她背後必定有個強大的靠山。畢竟，她也就是個十二三的黃毛丫頭，哪裏懂得這些門道？”
鄭通嗤之以鼻：“這還用問？這靠山，無外乎成山王唄。”
鄭通對蓮兒並無好感，只因先前王春華唯一那次來過他們府上，他對王春華一見鐘情後，向嫡母李珍打聽了王家的情況。王家滿門覆滅，唯一的後代王春華淪落到來投奔鄭家，蓮兒一個婢女卻平步青雲，他一直覺得無非是楊啟光在暗中助力。上回的“投票選舉”，他未被選入那二百位朝臣的名單中，未能親眼見到蓮兒主持會議的場景，如果親眼所見，他只會更加篤定，那些權臣一個個對蓮兒俯首帖耳不過是因為楊啟光。
鄭仁不知兒子的思緒已經飄到了王春華那邊，還在愁眉緊鎖，說著自己的顧慮，“這次我去找了成山王，說起嶺南何季勳一事的時候，他的種種表現，他給我的反饋，並不像是柳如蓮幕後靠山該有的樣子。”
鄭通的思緒被拉回了眼前。“什麽？”
“他不像思維縝密做事果斷的性子，甚至給我的感覺很沒主見，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不是柳如蓮的幕後靠山，反倒柳如蓮是他的幕後靠山呢。”
“爹，你在說什麽笑呢？”鄭通啞然失笑，“成山王比那柳如蓮年長四歲，又是從小接受了皇宮裏頭教育的，怎麽會需要柳如蓮這樣一個捏泥巴的鄉野丫頭做幕後靠山？”
笑罷，他指了指棋盤，“該你走了。”
鄭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不再言語，開始下起了棋。心中卻始終埋著一顆不安的種子：這柳如蓮，沒那麽簡單。
紫霞宮。
由於那天晚上與楊成祖密談之後已經太晚，楊啟光今日才找到蓮兒，告知那日鄭仁與楊成祖兩則“密報”的事。
蓮兒卻悠悠品著茶，一副沒當回事的樣子。
楊啟光深感不解。“四平公主密謀扳倒我的事，這倒無需擔心，只消告知父皇，再按計劃進行‘釣魚’便是。可那嶺南何季勳的事，你完全不擔心嗎？”
蓮兒淡淡“哦”了一聲，“有什麽好擔心？”
“若他還身在周國，只消派人暗地除掉便是，可他現在已經在濮國，消滅起來要難得多。我怕他利用濮國再起江山，現今，土濮二國的聯攻來勢洶湧，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蓮兒撫摸著小茶盞，輕描淡寫道：“就算他活著，我也有辦法讓他翻不了身。”
楊啟光好奇：“他人都已經在濮國了，你還有什麽辦法？”
蓮兒笑道：“按我的計劃，整個濮國都翻不了身，別說一個區區何季勳。再說了，這何季勳只是一個‘下九流’的手藝人，很難掀得起什麽水花。就說那投奔陳國現已身為高官的趙鐸，我也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他們這些人都犯了一個自以為是的錯誤，自以為逃出了周國，就逃出了我的掌心，殊不知，他們現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垂死邊緣的無用功罷了。”
“哇，蓮兒真厲害，這些國家激烈的進攻，平息它們就跟鬧著玩兒似的。”
“戰爭本來就是統治者的工具，這些兵兵卒卒的，本來就都在統治者的棋盤之中。”蓮兒輕啜了一口茶，語氣跟茶一樣淡淡的。
楊啟光佩服得五體投地，這蓮兒年方十三，出口已經是滿滿的帝王之氣。
“能不能跟我說說嘛。”楊啟光越發好奇，像個孩子似的扯著蓮兒的袖子，好像那年長的是蓮兒，他倒成了黏在蓮兒身後的小鼻涕蟲。
“現在還不是時候。”蓮兒笑笑，不再言語。望著她神秘的笑臉，他心頭仿佛有一潭湖水被風吹得微微蕩漾，面前這個謎一樣優雅迷人的女子，越發叫他為之迷戀了。
陳國邊境。當王春華睜開眼時，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
醒來，發覺四周是一片狹窄陰暗的空間，地上鋪著稻草，面前是粗粗的圍欄與鐵鎖。她掙紮著想伸出手，卻發現手腳不知何時已被鐵索銬上。原來，她已經被關在了陳國的牢裏。
與她關在一起的還有許多難民模樣的人，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有的哭天搶地，有的唉聲嘆氣，有的怨聲載道，有的憤怒咆哮。整個牢裏秩序混亂，聲音嘈雜。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意識到自己淪為一名戰俘，如果就這樣下去，等待她的絕不是什麽好結局。必須得做點什麽。她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爬到圍欄前，沖外面大聲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的聲音很快被埋沒在嘈雜的人聲與鐵索聲中。即便有人聽得見，也沒人會理睬這種無意義的呼救。不論她醒來與否，或是死在了地上，都不會有人在意。
她想了想，改口對外頭喊：“我是趙鐸的侄外孫女！”
仍然沒有人理她。幾名獄卒就在不遠處看守，來回走動，卻沒有人的視線掃向這邊。她想，也許是有人聽得見，但，趙鐸只是一個造反的周國人，又不是什麽響當當的大人物，這樣喊，陳國人註意不到很正常。
她想了想，又繼續喊：“趙鐸你們知道嗎？是從周國叛逃的官員，他掌握著周國的情報，你們戰報就是趙鐸提供的，他是被周國皇帝派去與突厥和談的！”
還是沒人理她。她有些氣餒，坐下來歇息了片刻，卻也意識到別無選擇，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裏，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又爬起來，鉚足了力氣繼續對著外頭這樣喊下去。
她持續的大喊似乎有了些許作用，有一名獄卒往她這邊掃了一眼，但很快又將目光移向別處。就是這一瞥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鉚足了力氣繼續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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