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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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延殘喘
青石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散落著被踩碎的枯葉。樹幹光禿禿的，一陣寒風吹過，一片蕭颯清冷之氣。這空蕩無人的庭院裏毫無生機，連鳥兒仿佛都懶得鳴叫了。
蓮兒和采蘋漫步在這空蕩無人的庭院裏。蓮兒的嘴角掛著一絲深邃的笑意，“這些奴才，雖然之前他們並沒有幫助過我什麽，但是好歹也沒有嘲諷過我，更沒有欺負過我，所以，我把老爺的銀子拿出來一點給他們，也算做個人情，讓他們不至於連最後的一點月錢也拿不到。”
采蘋笑道：“都是因為蓮兒得到了老爺的信任，知道老爺財物的存放之處。”說著，往某個方向沒好氣地瞥了一眼，“那個郭嬤嬤竟然還賴著不走，還惦記著最後的月錢，指望你能施舍給她呢。”
蓮兒輕輕笑了一下，把手放在采蘋手上，“采蘋，成山王和端王已經給我們打點好了，從今往後，你就要陪我一同進宮了，宮中規矩森嚴，可不比這深宅大院裏，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有眼睛盯著，每一句話都可能有耳朵聽著，今後我們做事可得多加謹慎才是。”
采蘋點點頭。兩人繼續沿著青石小道漫步。蓮兒望著滿地的枯葉，若有所思，又道：“不過，多加謹慎並不代表著畏首縮尾，瞻前顧後，更不代表什麽都不能做。宮中爭鬥比這宅府更甚，若是什麽都不做，此趟前去，無疑就是送死之行。如今太子還不是成山王，手中並未握著任何權利，想要完全指望他們的庇佑，是不可能的。”
采蘋先是點點頭，忽然好奇道：“你說如今太子還不是成山王，這話說得…好像是你知道成山王將來會登上太子之位似的。”
蓮兒一楞，忽然反應過來，自知說漏了嘴，可現在她不想跟采蘋說那麽多，何況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只好笑了幾聲，隨意打馬虎眼敷衍了過去。
前世，太子總仗著自己權大勢大，瞧不起楊啟光，更瞧不起蓮兒。有一回太子騎射的時候，蓮兒動了手腳，巧妙地讓太子從馬背上摔落，摔斷了腿，成了瘸子，皇帝才為此改立了儲君，這一切都發生在蓮兒成為成山王妃之後。今世，她打算讓廢太子一事提前七年發生。這一次，她不會那麽便宜他，不會讓他僅僅變瘸，還享受著皇帝的關心和寵愛。這一次，她要讓他挫骨揚灰，萬劫不覆。
“現在，王春葵雙腿盡廢，王春蓉瘋瘋癲癲，只剩下王春華，只有臉受了些皮外傷，要不了幾日就會消腫。”采蘋想起那囚禁於房內的王春華，面露擔憂之色，“蓮兒，你打算放任她就這樣去了？她一定會回到趙府，添油加醋說一番，挑唆趙家人來對付我們的。”
蓮兒卻不緊不慢，望著天邊的雲朵，目光中透著不可捉摸的深邃，自語道：“有時候，放過她這一回，是為了下一回更好的報覆。”
采蘋望著她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麽，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是好聞的泥土芬芳。她們漫步在幽靜青石小道上，腳下的枯葉猜出沙沙的響聲。
……
一把冷冰冰的大鐵鎖依舊掛在王春華的房門上，紋絲不動。
王春華躺在床上，絕望地望著天花板。多日過去，臉上的腫脹未消，看起來仍醜陋無比。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關心自己的臉了。昨日那一場血腥屠殺之後，王家就變得安靜了，安靜得可怕，安靜得就像不剩下一個活人了。
李氏操著大斧追去柴房的時候路過了她的房間，她從門縫裏看到了那一切。柴房就在前面不遠處，她看不見裏面的場景，可她能聽見裏面傳來的陣陣慘叫，每一聲慘叫都令她心驚肉跳。
“王家人都死光了！”“王家滿門覆滅了！”“王家只剩下幾個廢人了！”……
下人們的議論紛紛更令她害怕。這種恐懼，遠遠大於自己的臉從此毀容。祖母死了，父母死了，兄弟姐妹死的死，殘的殘，下人作鳥獸散，還有誰關心她的存在？
王春華愈發恐懼，躺在床上都感覺脊背滲著冷汗。她的手腳仍然是健全的，臉上所受的只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可這間掛著鐵鎖的房間，仿佛被世界遺忘了，她好比住在一個墓穴裏，淒冷，幽得可怕。
果然，蓮兒是故意要她餓死在這禁足的房內嗎。王春華望著房梁，臉上牽起一絲痛苦的笑。自昨日起就沒有人再給她送過飯，看樣子她遲早要餓死在這裏，屍體發爛、發臭、爬滿了蛆，都無人知曉。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開鎖的聲音。王春華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緊緊盯著那扇門，確定是有人再開門後，骨碌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門外會是誰？是前來送食的好心的丫鬟？還是意圖謀害她的蓮兒？王春華緊盯著大門，捏了一把汗。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只腳先跨了進來，穿著老舊的粗布鞋子，小腿十分粗壯，一看就不是蓮兒，王春華隱隱松了口氣。
緊接著，一張老臉探進頭來——竟然是郭嬤嬤。只見郭嬤嬤手裏拎著一個滿滿當當的食盒，走進屋來，把那些飯菜都放在桌上，神情卻是覆雜而憂慮。
王春華內心一陣驚喜，像看到了親人，忙迎上前去，一把握住郭嬤嬤的手，“郭嬤嬤，我還以為你也走了。”
郭嬤嬤擡起頭，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短短兩日時間，她仿佛老了好幾歲，她的臉上添了些青腫和傷口，眼角也多出不少皺紋，說話聲音更是蒼老又沙啞：“老奴怎麽可能撇下大小姐離去呢？只要王家還有一個主子，老奴就斷然不會離去。”
王春華亦是百感交集，紅了眼眶，“現在王家是什麽情況？是不是真的像那些丫鬟所說，只剩下五妹、七妹兩個了？我娘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王春華帶著最後一線希冀，望著郭嬤嬤的眼睛。郭嬤嬤卻閃躲著視線，只是嘆了口氣，不作答。
王春華心裏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預感到了答案。她癱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語道：“我娘她…真的絕食而死了嗎？就因為爹的懷疑，就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郭嬤嬤突然擡起頭，直視著王春華的眼睛，“大夫人是不在了，不過她不是絕食而死的，而是被蓮兒所害，這些天來從未給她送過一點食物和水，還時刻監視著，不允許任何人給她送吃的喝的，硬生生把她給餓死、渴死的。”
仿佛一記晴天霹靂，王春華震驚得一陣頭暈。許久，郭嬤嬤嘆了口氣，把昨日發生的事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王春華。
說罷，郭嬤嬤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的遺體老奴已收拾妥當了，您看什麽時候去一趟大夫人的娘家，把她給下葬了，何況王宅現在只剩下蓮兒跟采蘋兩個了，您在這兒不安全，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王春華痛苦地閉上眼，任由兩行淚水順著腫脹醜陋的臉流下。再睜開眼時，她的目光卻多了一份堅定：“不，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
“為什麽？”郭嬤嬤不解。
“王家不是只有蓮兒跟采蘋，還有我的兩個庶妹。她們一個殘了，一個瘋了，比我更加需要照顧。”王春華堅定道。
話音剛落，只聽見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兩人一驚，忙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仆人扛著個布袋，正小心翼翼地跨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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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散落著被踩碎的枯葉。樹幹光禿禿的，一陣寒風吹過，一片蕭颯清冷之氣。這空蕩無人的庭院裏毫無生機，連鳥兒仿佛都懶得鳴叫了。
蓮兒和采蘋漫步在這空蕩無人的庭院裏。蓮兒的嘴角掛著一絲深邃的笑意，“這些奴才，雖然之前他們並沒有幫助過我什麽，但是好歹也沒有嘲諷過我，更沒有欺負過我，所以，我把老爺的銀子拿出來一點給他們，也算做個人情，讓他們不至於連最後的一點月錢也拿不到。”
采蘋笑道：“都是因為蓮兒得到了老爺的信任，知道老爺財物的存放之處。”說著，往某個方向沒好氣地瞥了一眼，“那個郭嬤嬤竟然還賴著不走，還惦記著最後的月錢，指望你能施舍給她呢。”
蓮兒輕輕笑了一下，把手放在采蘋手上，“采蘋，成山王和端王已經給我們打點好了，從今往後，你就要陪我一同進宮了，宮中規矩森嚴，可不比這深宅大院裏，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有眼睛盯著，每一句話都可能有耳朵聽著，今後我們做事可得多加謹慎才是。”
采蘋點點頭。兩人繼續沿著青石小道漫步。蓮兒望著滿地的枯葉，若有所思，又道：“不過，多加謹慎並不代表著畏首縮尾，瞻前顧後，更不代表什麽都不能做。宮中爭鬥比這宅府更甚，若是什麽都不做，此趟前去，無疑就是送死之行。如今太子還不是成山王，手中並未握著任何權利，想要完全指望他們的庇佑，是不可能的。”
采蘋先是點點頭，忽然好奇道：“你說如今太子還不是成山王，這話說得…好像是你知道成山王將來會登上太子之位似的。”
蓮兒一楞，忽然反應過來，自知說漏了嘴，可現在她不想跟采蘋說那麽多，何況就算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只好笑了幾聲，隨意打馬虎眼敷衍了過去。
前世，太子總仗著自己權大勢大，瞧不起楊啟光，更瞧不起蓮兒。有一回太子騎射的時候，蓮兒動了手腳，巧妙地讓太子從馬背上摔落，摔斷了腿，成了瘸子，皇帝才為此改立了儲君，這一切都發生在蓮兒成為成山王妃之後。今世，她打算讓廢太子一事提前七年發生。這一次，她不會那麽便宜他，不會讓他僅僅變瘸，還享受著皇帝的關心和寵愛。這一次，她要讓他挫骨揚灰，萬劫不覆。
“現在，王春葵雙腿盡廢，王春蓉瘋瘋癲癲，只剩下王春華，只有臉受了些皮外傷，要不了幾日就會消腫。”采蘋想起那囚禁於房內的王春華，面露擔憂之色，“蓮兒，你打算放任她就這樣去了？她一定會回到趙府，添油加醋說一番，挑唆趙家人來對付我們的。”
蓮兒卻不緊不慢，望著天邊的雲朵，目光中透著不可捉摸的深邃，自語道：“有時候，放過她這一回，是為了下一回更好的報覆。”
采蘋望著她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麽，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是好聞的泥土芬芳。她們漫步在幽靜青石小道上，腳下的枯葉猜出沙沙的響聲。
……
一把冷冰冰的大鐵鎖依舊掛在王春華的房門上，紋絲不動。
王春華躺在床上，絕望地望著天花板。多日過去，臉上的腫脹未消，看起來仍醜陋無比。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關心自己的臉了。昨日那一場血腥屠殺之後，王家就變得安靜了，安靜得可怕，安靜得就像不剩下一個活人了。
李氏操著大斧追去柴房的時候路過了她的房間，她從門縫裏看到了那一切。柴房就在前面不遠處，她看不見裏面的場景，可她能聽見裏面傳來的陣陣慘叫，每一聲慘叫都令她心驚肉跳。
“王家人都死光了！”“王家滿門覆滅了！”“王家只剩下幾個廢人了！”……
下人們的議論紛紛更令她害怕。這種恐懼，遠遠大於自己的臉從此毀容。祖母死了，父母死了，兄弟姐妹死的死，殘的殘，下人作鳥獸散，還有誰關心她的存在？
王春華愈發恐懼，躺在床上都感覺脊背滲著冷汗。她的手腳仍然是健全的，臉上所受的只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可這間掛著鐵鎖的房間，仿佛被世界遺忘了，她好比住在一個墓穴裏，淒冷，幽得可怕。
果然，蓮兒是故意要她餓死在這禁足的房內嗎。王春華望著房梁，臉上牽起一絲痛苦的笑。自昨日起就沒有人再給她送過飯，看樣子她遲早要餓死在這裏，屍體發爛、發臭、爬滿了蛆，都無人知曉。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開鎖的聲音。王春華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緊緊盯著那扇門，確定是有人再開門後，骨碌一下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門外會是誰？是前來送食的好心的丫鬟？還是意圖謀害她的蓮兒？王春華緊盯著大門，捏了一把汗。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一只腳先跨了進來，穿著老舊的粗布鞋子，小腿十分粗壯，一看就不是蓮兒，王春華隱隱松了口氣。
緊接著，一張老臉探進頭來——竟然是郭嬤嬤。只見郭嬤嬤手裏拎著一個滿滿當當的食盒，走進屋來，把那些飯菜都放在桌上，神情卻是覆雜而憂慮。
王春華內心一陣驚喜，像看到了親人，忙迎上前去，一把握住郭嬤嬤的手，“郭嬤嬤，我還以為你也走了。”
郭嬤嬤擡起頭，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短短兩日時間，她仿佛老了好幾歲，她的臉上添了些青腫和傷口，眼角也多出不少皺紋，說話聲音更是蒼老又沙啞：“老奴怎麽可能撇下大小姐離去呢？只要王家還有一個主子，老奴就斷然不會離去。”
王春華亦是百感交集，紅了眼眶，“現在王家是什麽情況？是不是真的像那些丫鬟所說，只剩下五妹、七妹兩個了？我娘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王春華帶著最後一線希冀，望著郭嬤嬤的眼睛。郭嬤嬤卻閃躲著視線，只是嘆了口氣，不作答。
王春華心裏微微抽搐了一下，仿佛預感到了答案。她癱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語道：“我娘她…真的絕食而死了嗎？就因為爹的懷疑，就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郭嬤嬤突然擡起頭，直視著王春華的眼睛，“大夫人是不在了，不過她不是絕食而死的，而是被蓮兒所害，這些天來從未給她送過一點食物和水，還時刻監視著，不允許任何人給她送吃的喝的，硬生生把她給餓死、渴死的。”
仿佛一記晴天霹靂，王春華震驚得一陣頭暈。許久，郭嬤嬤嘆了口氣，把昨日發生的事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王春華。
說罷，郭嬤嬤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的遺體老奴已收拾妥當了，您看什麽時候去一趟大夫人的娘家，把她給下葬了，何況王宅現在只剩下蓮兒跟采蘋兩個了，您在這兒不安全，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王春華痛苦地閉上眼，任由兩行淚水順著腫脹醜陋的臉流下。再睜開眼時，她的目光卻多了一份堅定：“不，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
“為什麽？”郭嬤嬤不解。
“王家不是只有蓮兒跟采蘋，還有我的兩個庶妹。她們一個殘了，一個瘋了，比我更加需要照顧。”王春華堅定道。
話音剛落，只聽見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兩人一驚，忙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仆人扛著個布袋，正小心翼翼地跨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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