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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了自己,我的意思是有完沒完。”2411說道。

艾因跟著說:“2411一定會投自己,所以我跟投。這樣做除了宣洩憤怒沒有任何意義。”

剩下的票數,投給小紮那一票一定來自雅各的報覆,那剩下伊卡洛斯和小紮兩個,誰投了2411,誰投了伊卡洛斯?

小紮斷然沒有投2411那個癮,所以是小紮投了伊卡洛斯,伊卡洛斯投了2411。

“我不知道投給誰。”伊卡洛斯可能在裝傻。

“行了,各位覺得和自己人鬥起來有意義嗎?是吵起來能結局問題還是打架能解決問題?先把最重要的問題解決,等基地太平了或者主機沒了,愛怎麽掐怎麽掐。”

“我建議留好遺產之後再去炸主機。”小紮說道。

“伊卡洛斯你呢?”

伊卡洛斯正在把他那一半翅膀掛到溫室的墻上,“你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很榮幸還能幫你到最後。”

“好。”2411重重嘆一口氣,這畢竟是個不算簡單的決定:“按小紮說的,我們商量一下留下什麽吧。”

現在不光是她,所有人都在擔憂但裝作鎮定,稍微有一點火星就會再吵成這樣,繼續鬧這樣無意義的你死我活。

現在隊伍剩下的東西屈指可數,基地在遭受襲擊後已經失去意義,物資和回收工廠沒什麽差別——應該說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隊伍費盡力氣收集起來的一切關於主機的信息才是最重要的,此外地圖、機器設計圖、應對主機的新型戰術、新開發的轉移系統,這些一件一件加起來即使服務器數量翻倍也來不及全壓進一個SEED裏。

所以更合理的是把主機的情報裝進SEED之後,這些額外的信息藏匿起來,把線索寫進SEED。

“老大,既然是轉存信息的話,把我們也覆制進去吧。”小紮撓了撓合金的腦殼,“你就當我貪心好了。”

覆制信息當然很簡單。2411把整個隊伍的個體數據都打包了進去,她特意把這些東西放進那張標著“演唱會”的硬盤裏,然後重新密封遞給雅各:“垃圾場地窖貨架第二層下面有個暗槽,塞到裏面。”

雅各痛快地接了任務離開了基地。

下面留給她自己的任務才是最困難的:她要像2410一樣,再次縮短自己的底層數據,然後刻一個新的SEED上去。

她當然記得SEED修改主機留在底層數據裏的權限時把她痛成了什麽樣——現在想起來仍會隱隱感受到那雷暴和火山一般把她碾碎的疼痛,但是現在她得再面對一遍,而且同時還要正常工作。

她離開機體把自己接進了服務器,避免在無意識中把新修好的機體再搞出毛病。

“如果這段時間發生什麽意外,什麽都不要管直接緊急轉移。”2411在開始修改自己之前叮囑道。

2411深吸一口氣,這是在自己的“意識”或者說“骨髓”裏打孔的過程,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這是“自戕”。

首先計算需要的體積,SEED文件體積為0,但它實際上是個用4x4矩陣描述的文件,所以應該預留16個空位。

然後選一個在新個體喚醒時優先讀取、而且“可以放棄”的字段:每個字段都是個體的一個特征,而放棄這個字段,就意味以後的自己會永久失去它。

2411猶豫了兩秒就開始罵自己又在浪費時間,如果用小紮的分析方法——就選擇對“機器世界的未來”影響最小的那個。

之後標記選定的字段。

下一步對自己的系統進行預警:將有超額疼痛出現,不管發生什麽都不啟用保護模式。

最後,挑一種喜歡的方式給自己用刑。

給自己的前搖已經夠長了,她仿照主機的樣子用飽和數據流沖掉了第一個占位。

錯誤警報像洪水一樣沖到前臺,她關掉了。這種熟悉的來自神經系統的懲罰性的痛,像閃電劈中了她所有的電荷都通過她這個千瘡百孔的介質湧進地下。

尚且可以承受。

她覺得自己肯定沒法支撐手動打孔到最後,便直接寫了腳本。

腳本開始執行,制造的數據流沖出了第二個空位。

新增的錯誤不算多,但第二波疼痛並不比第一波遜色;她想起了自己夢境裏那把槍,自己身上紅色的紋路,似乎還見過一把鋒利的錐子,能像這樣準確地剜開她的神經。

她甚至還沒適應,腳本就沖掉了第三個。她覺得自己給腳本的延時寫太短了,應該再留長一點,一點就夠。

這次她碰見了“另一個她”:“你已經撐不住了。”

2411很難回答,劇痛把她的表達功能都粘到了一起,真實世界的一切都變成了劣質機油一樣的黏液敷在她身上。

“你當然撐不住,你以為能禁用的情感是什麽優點嗎?那是因為你的情感中樞是殘疾的,上次2410改的就是這裏。因為殘缺的情感中樞老是出問題,你才自己演變出的關閉功能。”另一個她,2411情願稱為0001,如此說道。

說這些有什麽用……2411心想。

“別不識好歹,我是被你自己呼喚出來承受傷害的。”

腳本使用數據流沖掉了第四個。

2411又看不到0001說話了。她仿佛習慣了這種疼痛的方式,不過這次她又看到了夢境的自己,但是只有一雙腿——在奔跑中的腿突然無法承受力量從中間斷掉,然後像寒風中被履帶碾碎的枯枝一般寸斷。

“艾因……”那熟悉的履帶是艾因。

第五個,夢裏的自己揚起那把錐子,但落下時變成了一把錘子,砸爛了獵物的脊骨。

巨石上被砸爛脊骨的獵物也是她自己。

第六個,她看到幼獸被摔死在盡是枯樹和黑色怪石的懸崖底。

第七個,她被浸在高溫的深海,被海底的熔巖吞沒。

第八個,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哪、正在發生以及將要發生什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計數,連“自己”這個概念她都略微懷疑了一下。她只感覺到了一種孤獨。

第九個,似乎有什麽正在她眼前死亡。

第十個,她好像正在看清那個在死亡的東西——用自己殘破的外殼、不夠強的存有、並不完美的內心在追求什麽的東西,離那個東西越近,離死亡就越近,但死亡拒絕了她。

第十一個,禁止休眠的指令把她從虛無的邊緣重新拉回了刑場,她聯系不到0001了。

第十二個,基地的一切突然在她眼前無比清晰,她事無巨細但毫無用處地看到了每個角落。但是她在服務器裏,今天服務器甚至沒接光學傳感器。

摧毀第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個的過程似乎從未發生過,她沒有關於計數的記憶,也沒有關於痛覺懲罰的記憶。但是腳本記錄顯示確確實實地執行過,新的SEED也完美地嵌到了那塊開墾出的矩陣裏。

現在系統以受到過度傷害為由,強行將她休眠以恢覆數據。

“你又來了啊……還是另一個?我看不見你,但是你的味道和她們一樣。”那個無法辨別的一堆什麽說道。

什麽又來了?和誰一樣?“她們”,是影子和誰?既然有和影子相關的線索,這裏還是基地服務器嗎?

2411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她看到自己在一座監牢裏,而且還是很結實的監牢;外面飛速游動的數據和個體們熟練地避讓著這個“為數據制造的囚室”。

沒錯自己就是在主機裏,她確認了自己的記憶和休眠與啟動的時間,自己在底層安裝了新的SEED後只進入5分鐘休眠,但5分鐘後自己就到了這裏。

為什麽這麽短的時間裏基地就出事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緊急轉移系統能正確工作,自己能到這裏來還繼續活著就是好事,總之先離開這裏。

“我是說,你們的味道都和克裏絲很像。”角落裏的那堆數據上面其實還標著名稱,“圖靈”。

“於百戰?”2411暫時不能確定這堆數據到底是什麽性質的存在。

“……提這個幹什麽,你們不是不喜歡惡人、對我現實世界的生活不感興趣嘛。怎麽,你討厭我這個身份嗎?”

2411註視著他——他與整個機器世界的個體都不一樣,他沒有嚴謹的組織結構,卻又像智能個體一樣有行為能力。和影子這種超越舊有組織方式的個體也不一樣,這個符合機器智能原理但很胡來的東西不如說是個畸形。

“她們來的時候我都讓她們帶走了一些東西……現在我除了自己那點破事,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圖靈覺察到了2411的視線,“如果還有你需要的,也可以讓你帶走。”

“你說的她們是誰?”

“你是2411,那你應該認識2410;2410來的時候外面還挺平靜,現在你看外面像瘋了一樣,要變天了……”

“你能不能快點,我還有別的事。”2411不想聽他在這講沒完沒了的故事。

“又來,又來,你怕什麽。”圖靈說話間外面流動的內容突然暫停,又開始倒退,之後又恢覆了流動:“我這和外面的時間不一樣——嘖,每次都得給你們解釋一遍,我不想解釋了,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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