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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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掌下的溫度滾燙，穆雲輕手不自覺一顫，目光下意識向下看去，卻倏然對上了裴言川幽深的黑眸。
他明顯也有一瞬間的怔楞，可隨即眼神卻是深了，靜靜地望向她。
穆雲輕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可很快，她回過神，狀似不經意地收回手，道：“這樣燙，還說沒事？”
說起他的病情，穆雲輕方才升騰起的不好意思盡散：“有請大夫來看過嗎？”
“可吃了藥？”
裴言川仰靠在靠枕上的身子微僵，少女清涼的手搭上他額頭的剎那，眼前仿佛有煙花炸開。
可很快，少女的手便收了回去，隨後關切地問起他的病。
裴言川喉嚨滾動了下，身體發著熱，大腦也跟著發起熱。
他微仰起臉，看向身前少女白皙的面龐，她那雙狹長的鳳目，還有……那右眼角下點綴的一枚朱砂紅痣。
她離他很近。
在這樣的時候，她離他這樣近。
裴言川幾乎是下意識擡手，握住了身前少女垂落在身側的手。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浮木。
少女的手沁涼、柔軟。
虎口和指腹的位置卻有些許的粗糙，那是常年累月練武留在她身上的痕跡。
穆雲輕接下來的話便這樣卡在了嘴邊。
她的問題……他一個都沒有回答。
卻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很燙，是不正常的溫度。
可穆雲輕仍然感受到了握向她的那只手虎口處的薄繭。
“有吃過藥。”
“陳秉元剛走。”
父王去世這麽大的事，又趕在這個時候，他生了病，發了熱。
皇叔聽聞，立刻便把陳秉元吩咐了過來，給他診看。
其實真沒什麽事。
聽到裴言川口中陳秉元的名字，穆雲輕心下微松，隨即便聽裴言川笑道：“真沒事。”
“普通發熱，出了汗便好了。”
他的聲音依然有些啞，但話卻是軟的，聲音溫和，尾音中有細碎的氣息。
他還握著她的手。
穆雲輕努力忽視手上傳來的溫度，手心不知何時沁出汗，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燙的。
她低頭，看向他，聲音不自覺放輕：“那你快睡一覺，把汗出了，就好了。”
她沒有在這個時候，提及汾陽王的過世，也沒有抽回手。
只想讓他先休息。
不想，裴言川卻是開口，主動道：“我父王三日前薨逝了。”
穆雲輕不自覺一靜。
上一世穆青出事時，她幾乎崩潰。
裴言川神色卻很靜，並不見太多悲意。
穆雲輕望向他，沒有開口，手卻微微使力，回握向他的。
隨後，她便被裴言川微用力一帶，坐到了他的軟榻上。
穆雲輕同他對視，嘴唇張了張，卻完全不知在此刻，要說怎樣安慰的話，才能撫慰親人離世這樣巨大的傷悲。
“但也還好。”
裴言川的聲音很靜：“七年前他離開時便說，當他死了。”
穆雲輕不知道汾陽王裴煜因何離開，可七年前，裴言川才十三歲。
穆雲輕咬住下唇，感覺心被人狠狠收緊又松開。
是什麽天大的事，要連才只十三歲的兒子都不顧，一去不返。
“所以真的還好。”
裴言川唇畔浮現出幾分笑：“倒是你們一個個……”
“把這事當成了天大的事。”
說全然不難過確實不可能，畢竟生養大恩。
可也並不至失控。
裴言川其實沒有想到，他會因此生病發熱。
畢竟，自七年前，他再未見過裴煜。
肩膀陡地一暖，裴言川身子卻是一僵。
身前的姑娘站起，抱住了他的肩。
鼻尖突然滿溢開淡淡的幽香，裴言川喉結滾了滾。
無關任何情愛的擁抱。
裴言川卻覺仿佛落入了一片溫暖的海洋。
穆雲輕的身體有些僵硬，她並未想太多，只是覺得……這一刻的裴言川似乎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
於是，便這樣做了。
她亦不知，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再把裴言川當作尊崇、景仰、守護一方安寧的三軍主帥，而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把他，當成是他自己。
是他這個人。
離得很近，她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手下，則是他勁瘦的脊梁骨。
他只著了一件中衣，可男人的身軀哪怕隔著一層布料，都是硬的。
思及此，穆雲輕身體不由一顫，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裴言川似乎有所察覺，她的不適，微坐直了些。
可他看向她，目光認真，卻含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情意。
穆雲輕抿了下唇，他的眼神太深，他離她又太近，他的氣息幾乎完全包裹住她的，讓她下意識想要逃避：
“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你還生著病。”
裴言川聞聲，亦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眼眸垂下，身體亦向後退開。
“好。”
男人的聲音很輕，可卻仿佛下了某種決定般：“等我病好了再說。”
裴言川說著，擡起頭：“你今天能來，我很開心。”
“仲秋快樂，雲輕。”
……
穆雲輕回到崔府時已是夜深。
裴言川雖然發著熱，但狀態看上去不錯，也並未沈湎於汾陽王的薨逝。
穆雲輕心放下了太半，同崔頤容穎打過招呼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休息。
也由此聽芷荷說起了溫妗今晚同崔仲回了崔府、拜會了崔頤與容穎的事。
次日。
穆雲輕晨起收拾妥當，再一次去了汾陽王府。
昨晚，她答應過裴言川，今日去軍營前，再來見他一面。
想到那時裴言川看向她時略帶了幾分孩子氣的眼神，穆雲輕眼睛眨了眨。
只是，當她轉過街口，踏入汾陽王府的正門，卻是瞬時感覺到了不對。
氣氛沈悶、壓抑，撲面而來。
昨夜裴言川高熱時，汾陽王府都不曾有這樣的氛圍。
穆雲輕面色倏然一變，腳步不自覺加快，疾行到他的臥房。
江躍便立在他的臥房門外，看到她時下意識伸手一攔，道：“陳太醫在為世子施針。”
施針過程，多有不便……
穆雲輕聞言，腳步生生一頓，隨即看向江躍，皺眉低聲問：“他怎麽了？”
江躍的眉心也是緊緊皺著，聞言，低聲回：“後半夜又發起了熱。”
“比之前更甚。”
“今晨昏過去了，至今還未轉醒。”
穆雲輕只覺心陡然一沈，隨即隔著帳簾看向屋內。
陳秉元正為他施著針。
穆雲輕立在原地沒有動，不想打擾太醫為他的診看。
可心卻仿佛縮成了一團。
明明昨晚還是好好的。
雖然也發著熱，但人很清醒，還能同她開幾句玩笑，狀態也不錯。
怎麽今日就……
穆雲輕不由有些自責起來。
是不是其實昨晚就已經有了征兆，而她，沒有發現。
帳簾被掀開，陳秉元從內室走了出來，看到她，明顯一怔。
隨即，他看向一旁站在角落裏，無聲無響的魏令，低道：“魏公公，世子並無大礙。”
“料來不過半個時辰，便可轉醒。”
穆雲輕聞言，心驀然一松。
陳秉元很快下去，為裴言川煎藥，穆雲輕怔怔立在帳簾外，一時沒有動。
身邊不知何時走過來一個人，穆雲輕轉過頭，魏令正立在她的身側，笑瞇瞇地看著她。
穆雲輕一怔，想到來人身份，是汾陽王當初身邊的貼身太監。
穆雲輕轉過身，便要施禮。
不想魏令卻是先一步朝她見了禮，隨即恭謹道：“穆姑娘。”
穆雲輕亦朝他頷首，隨即便聽魏令笑著道：“穆姑娘可要進屋中看一看世子？”
“世子醒來，若見到穆姑娘，不知道要多高興。”
穆雲輕聞言，心下不由一松。
她本便想進去看一看他的情況，可魏令在此，多少令她有些不自在。
如今，有了魏令這一句話，終究是對他的擔心勝過了其他情緒，穆雲輕朝他微一點頭，隨即掀起帳簾，走進內室。
內室昏暗，軟榻上伏著一個人影。
穆雲輕走至近前，剛想要彎腰看一看裴言川的情況，床榻上的人卻陡然坐了起來。
穆雲輕嚇了一跳，目光不自覺朝榻上的人看去。
裴言川面色依然泛著些許不正常的蒼白，只著了一件中衣莫名顯得清減。
可此時，他卻是神情恍惚，似是不知今夕何年，自己所在何處，只怔怔地環視著四周。
直到，他的視線觸上床榻前立著的少女，倏然頓住。
隨即，男人突然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傳來的滾燙溫度似乎更甚昨日。
裴言川掌下握得很緊，緊到穆雲輕甚至感到有些疼。
可她並沒有躲，只靜靜地看向他，隨即彎腰同他對視，輕聲問：“是做了噩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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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下的溫度滾燙，穆雲輕手不自覺一顫，目光下意識向下看去，卻倏然對上了裴言川幽深的黑眸。
他明顯也有一瞬間的怔楞，可隨即眼神卻是深了，靜靜地望向她。
穆雲輕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可很快，她回過神，狀似不經意地收回手，道：“這樣燙，還說沒事？”
說起他的病情，穆雲輕方才升騰起的不好意思盡散：“有請大夫來看過嗎？”
“可吃了藥？”
裴言川仰靠在靠枕上的身子微僵，少女清涼的手搭上他額頭的剎那，眼前仿佛有煙花炸開。
可很快，少女的手便收了回去，隨後關切地問起他的病。
裴言川喉嚨滾動了下，身體發著熱，大腦也跟著發起熱。
他微仰起臉，看向身前少女白皙的面龐，她那雙狹長的鳳目，還有……那右眼角下點綴的一枚朱砂紅痣。
她離他很近。
在這樣的時候，她離他這樣近。
裴言川幾乎是下意識擡手，握住了身前少女垂落在身側的手。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浮木。
少女的手沁涼、柔軟。
虎口和指腹的位置卻有些許的粗糙，那是常年累月練武留在她身上的痕跡。
穆雲輕接下來的話便這樣卡在了嘴邊。
她的問題……他一個都沒有回答。
卻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很燙，是不正常的溫度。
可穆雲輕仍然感受到了握向她的那只手虎口處的薄繭。
“有吃過藥。”
“陳秉元剛走。”
父王去世這麽大的事，又趕在這個時候，他生了病，發了熱。
皇叔聽聞，立刻便把陳秉元吩咐了過來，給他診看。
其實真沒什麽事。
聽到裴言川口中陳秉元的名字，穆雲輕心下微松，隨即便聽裴言川笑道：“真沒事。”
“普通發熱，出了汗便好了。”
他的聲音依然有些啞，但話卻是軟的，聲音溫和，尾音中有細碎的氣息。
他還握著她的手。
穆雲輕努力忽視手上傳來的溫度，手心不知何時沁出汗，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燙的。
她低頭，看向他，聲音不自覺放輕：“那你快睡一覺，把汗出了，就好了。”
她沒有在這個時候，提及汾陽王的過世，也沒有抽回手。
只想讓他先休息。
不想，裴言川卻是開口，主動道：“我父王三日前薨逝了。”
穆雲輕不自覺一靜。
上一世穆青出事時，她幾乎崩潰。
裴言川神色卻很靜，並不見太多悲意。
穆雲輕望向他，沒有開口，手卻微微使力，回握向他的。
隨後，她便被裴言川微用力一帶，坐到了他的軟榻上。
穆雲輕同他對視，嘴唇張了張，卻完全不知在此刻，要說怎樣安慰的話，才能撫慰親人離世這樣巨大的傷悲。
“但也還好。”
裴言川的聲音很靜：“七年前他離開時便說，當他死了。”
穆雲輕不知道汾陽王裴煜因何離開，可七年前，裴言川才十三歲。
穆雲輕咬住下唇，感覺心被人狠狠收緊又松開。
是什麽天大的事，要連才只十三歲的兒子都不顧，一去不返。
“所以真的還好。”
裴言川唇畔浮現出幾分笑：“倒是你們一個個……”
“把這事當成了天大的事。”
說全然不難過確實不可能，畢竟生養大恩。
可也並不至失控。
裴言川其實沒有想到，他會因此生病發熱。
畢竟，自七年前，他再未見過裴煜。
肩膀陡地一暖，裴言川身子卻是一僵。
身前的姑娘站起，抱住了他的肩。
鼻尖突然滿溢開淡淡的幽香，裴言川喉結滾了滾。
無關任何情愛的擁抱。
裴言川卻覺仿佛落入了一片溫暖的海洋。
穆雲輕的身體有些僵硬，她並未想太多，只是覺得……這一刻的裴言川似乎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
於是，便這樣做了。
她亦不知，自己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再把裴言川當作尊崇、景仰、守護一方安寧的三軍主帥，而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把他，當成是他自己。
是他這個人。
離得很近，她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手下，則是他勁瘦的脊梁骨。
他只著了一件中衣，可男人的身軀哪怕隔著一層布料，都是硬的。
思及此，穆雲輕身體不由一顫，臉頰瞬間變得通紅。
裴言川似乎有所察覺，她的不適，微坐直了些。
可他看向她，目光認真，卻含著絲毫不加掩飾的情意。
穆雲輕抿了下唇，他的眼神太深，他離她又太近，他的氣息幾乎完全包裹住她的，讓她下意識想要逃避：
“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你還生著病。”
裴言川聞聲，亦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眼眸垂下，身體亦向後退開。
“好。”
男人的聲音很輕，可卻仿佛下了某種決定般：“等我病好了再說。”
裴言川說著，擡起頭：“你今天能來，我很開心。”
“仲秋快樂，雲輕。”
……
穆雲輕回到崔府時已是夜深。
裴言川雖然發著熱，但狀態看上去不錯，也並未沈湎於汾陽王的薨逝。
穆雲輕心放下了太半，同崔頤容穎打過招呼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休息。
也由此聽芷荷說起了溫妗今晚同崔仲回了崔府、拜會了崔頤與容穎的事。
次日。
穆雲輕晨起收拾妥當，再一次去了汾陽王府。
昨晚，她答應過裴言川，今日去軍營前，再來見他一面。
想到那時裴言川看向她時略帶了幾分孩子氣的眼神，穆雲輕眼睛眨了眨。
只是，當她轉過街口，踏入汾陽王府的正門，卻是瞬時感覺到了不對。
氣氛沈悶、壓抑，撲面而來。
昨夜裴言川高熱時，汾陽王府都不曾有這樣的氛圍。
穆雲輕面色倏然一變，腳步不自覺加快，疾行到他的臥房。
江躍便立在他的臥房門外，看到她時下意識伸手一攔，道：“陳太醫在為世子施針。”
施針過程，多有不便……
穆雲輕聞言，腳步生生一頓，隨即看向江躍，皺眉低聲問：“他怎麽了？”
江躍的眉心也是緊緊皺著，聞言，低聲回：“後半夜又發起了熱。”
“比之前更甚。”
“今晨昏過去了，至今還未轉醒。”
穆雲輕只覺心陡然一沈，隨即隔著帳簾看向屋內。
陳秉元正為他施著針。
穆雲輕立在原地沒有動，不想打擾太醫為他的診看。
可心卻仿佛縮成了一團。
明明昨晚還是好好的。
雖然也發著熱，但人很清醒，還能同她開幾句玩笑，狀態也不錯。
怎麽今日就……
穆雲輕不由有些自責起來。
是不是其實昨晚就已經有了征兆，而她，沒有發現。
帳簾被掀開，陳秉元從內室走了出來，看到她，明顯一怔。
隨即，他看向一旁站在角落裏，無聲無響的魏令，低道：“魏公公，世子並無大礙。”
“料來不過半個時辰，便可轉醒。”
穆雲輕聞言，心驀然一松。
陳秉元很快下去，為裴言川煎藥，穆雲輕怔怔立在帳簾外，一時沒有動。
身邊不知何時走過來一個人，穆雲輕轉過頭，魏令正立在她的身側，笑瞇瞇地看著她。
穆雲輕一怔，想到來人身份，是汾陽王當初身邊的貼身太監。
穆雲輕轉過身，便要施禮。
不想魏令卻是先一步朝她見了禮，隨即恭謹道：“穆姑娘。”
穆雲輕亦朝他頷首，隨即便聽魏令笑著道：“穆姑娘可要進屋中看一看世子？”
“世子醒來，若見到穆姑娘，不知道要多高興。”
穆雲輕聞言，心下不由一松。
她本便想進去看一看他的情況，可魏令在此，多少令她有些不自在。
如今，有了魏令這一句話，終究是對他的擔心勝過了其他情緒，穆雲輕朝他微一點頭，隨即掀起帳簾，走進內室。
內室昏暗，軟榻上伏著一個人影。
穆雲輕走至近前，剛想要彎腰看一看裴言川的情況，床榻上的人卻陡然坐了起來。
穆雲輕嚇了一跳，目光不自覺朝榻上的人看去。
裴言川面色依然泛著些許不正常的蒼白，只著了一件中衣莫名顯得清減。
可此時，他卻是神情恍惚，似是不知今夕何年，自己所在何處，只怔怔地環視著四周。
直到，他的視線觸上床榻前立著的少女，倏然頓住。
隨即，男人突然擡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傳來的滾燙溫度似乎更甚昨日。
裴言川掌下握得很緊，緊到穆雲輕甚至感到有些疼。
可她並沒有躲，只靜靜地看向他，隨即彎腰同他對視，輕聲問：“是做了噩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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