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測

我配合著做了基礎檢查。

等候室裏，程雨垂頭坐著，長長的頭發披散下墜，褲腳濕痕還沒有幹，衣服被我先前壓得淩亂。

他沒著落地看過來，眼眶紅著，臉上一片慘白，下唇咬出了血，在不自知地顫抖，眼裏滿是祈求。

他問我，“來穗能活下來嗎…”

沒有對光，瞳孔觀察不到一點反射，呼吸近乎停止，我沒敢去做眼球按壓測試，但也心知希望渺茫。

我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沈默。

來歲這姑娘…其實那時我一直以為她叫來歲，直到後來翻出了程雨的手寫信，原來是穗，沈甸甸的穗子。

我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忽然意識到一些問題，這樣的癥狀，腦死亡，如果不是遺傳病，會有多大的概率發生在一個人身上，這才想起疏忽下還未撥打110。

手機應該在程雨身上，我蹲下身，“手機在你那兒嗎？”

他一只手去掏手機，淺色瞳孔定在我臉上，語氣沒什麽起伏，“在，做什麽？”

“我…”我看向醫院座椅的藍色扶手，“出去打個電話。”一邊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

他抓住我的衣角，我身上一片濕一片幹沒來得及清理，轉身看見他的發頂，他把頭抵在手上，仿佛一個祈求的姿勢。

“哥，你知道什麽，”他稍稍擡起頭，依舊只能看到發頂，卻篤定一樣說，“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猜測是真是假，也不清楚告訴他是好是壞，更不敢拍著他的肩膀說，“沒事。”

我們都清楚有些事情發生了，只是他懷著更大的僥幸。

如果是在交代患者家屬，我會清楚告知一切風險，可現在，我懷著和他一樣的僥幸，不願去說出最差的結果。

我把衣角從他手心裏抽出，“我去打電話。”

走廊上，110剛撥出去還沒接通，幾個穿著警服的人走過來，旁邊跟著一個白衣，不確定是不是當時的救護人員。

他們問了我的名字，要求我對來穗女士一事進行陳述。身後門哢嗒推響，我看到程雨臉上帶著半分壓抑的憤怒。

我仿佛聽到耳邊的質問，“這就是你不肯告訴我的事？兇殺，呵，兇殺，所以你像個啞巴一樣不肯開口。是不願還是不敢，或者你就是兇手？”又是幾聲冷笑，“是了，也對，畢竟，你嫉妒她。”我心裏一驚，咬緊牙，好像整個人被剖開曬在太陽底下給人圍觀。

我抓住他，顫聲擠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在同時向前，距離拉短，恍惚有悲傷滑落，“為什麽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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