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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平安無事!前太後賈南風只會宅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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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平安無事!前太後賈南風只會宅鬥真是太好了

賈南風盯著銅鏡中的自己,很是不滿:“這件衣服是怎麽回事?”她揮舞著長長的寬大袖子,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幾個宮女急忙跪下,不敢出聲。

賈午揮手,讓幾個宮女都下去了,柔聲對賈南風道:“姐姐,何必呢?”賈南風要去見胡問靜本來算不上什麽事情,胡問靜在京城的時候賈南風哪天沒有與胡問靜見面?但如今賈充去世,胡問靜稱帝,賈家與胡問靜的關系好像忽然之間就變得陌生了,賈南風和賈午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胡問靜了。賈午很是理解賈南風見胡問靜必須盛裝打扮,這已經是臣子面對君主了,但看賈南風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卻不像是君臣會,而像是要去面見人生第一大敵。

賈南風繼續在銅鏡中看著衣衫,看似無意,其實每一個字裏都透著憤怒:“本宮見胡問靜怎麽可以隨便呢?”

賈午嘆氣,她對胡問靜忽然站在了賈家的頭頂也有些不適應,但是在荊州的時候見多了胡問靜耀武揚威,倒也沒覺得胡問靜站在她的頭頂有什麽不該,只是將心比心,這大縉朝的第一女子賈南風肯定是無法接受被胡問靜壓一頭了。她想了想,道:“女彥在哪裏?”

賈南風冷哼道:“還能在哪裏?這丫頭每天跟著小問竹,本宮都懷疑女彥是老胡家的孩子還是我家的孩子了。”賈午捂住了嘴,沒有笑出聲,女彥和小問竹玩得最開心了,把小問竹當親姐姐呢,有這個結果實在是太好了。她微微有些失望,賈謐與小問竹之間就沒這麽親密了,回去好好地教訓一番賈謐。

賈南風想到了司馬遹,心中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司馬遹以後會如何呢?大縉朝對東吳的皇帝還算不錯,至少能夠當個富家翁,胡問靜對司馬遹應該會更好一些吧?賈南風苦笑,司馬遹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想這麽多幹嘛?她想到自己的女兒們,一點不覺得女兒們會倒黴,胡問靜不是對前朝的皇子皇孫趕盡殺絕的人,她的女兒們,司馬家的幾個小皇子們看,胡問靜多半會給他們一大片田地和錢財,老老實實做個普通地主。

但這些對賈南風而言都不重要,她只想告訴胡問靜,你丫能夠當皇帝是因為我賈家讓出了皇帝的位置,別以為你能打就有多麽了不起,你不懂民生,不懂經濟,不懂門閥,不懂政治,不懂天下士子,若是想要坐穩皇位就老老實實地跟著本宮學幾手。

賈南風想到此,得意地甩袖子。她看著銅鏡中長長的寬大的袖子柔美又帥氣的甩出老遠,忽然對這件衣服又滿意極了。只有這件衣服才配得上她前朝太後、本朝女子中第一人的身份。

賈南風傲然仰起頭,頭頂幾十根發衩一陣搖晃,她沈聲道:“來人,擺駕去皇宮,本宮要讓胡問靜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才華。”

賈午張大了嘴,姐姐就是不肯認栽,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正的才華?經歷了這許多事,她很清楚自己是絕對沒有才華的,但是姐姐到底有沒有才華,她竟然有些迷糊,平日裏與姐姐討論飲食、旅游、衣衫、胭脂口紅以及宅鬥宮鬥技巧比較多,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沒有真正的才華。

賈南風和賈午的車駕駛向皇宮,洛陽城中立刻有無數人唉聲嘆氣,賈南風怎麽就一心要作死呢?荀勖又一次痛罵賈充,賈充以為最後的一連串布局可以保證賈南風絕不會被胡問靜處死,賈家也絕不會少了榮華富貴,這是不是太幼稚了?歷史上以為自己是皇帝登基的大功臣,結果被皇帝翻臉幹掉的還少了嗎?賈充要是以為他努力扶持胡問靜稱帝就能保證賈南風怎麽作死都沒事,那實質是腦殘了,呂不韋都把自己玩死了,賈充的功勞能夠和呂不韋比?賈家與胡問靜確實有情分,但是情分這東西是會隨著作死而消失的,胡問靜忍了一次兩次三次,第四次說不定就翻臉砍下賈南風的腦袋了。

荀勖嘆了口氣,司馬女彥與小問竹很親近很親近很親近,胡問靜是不是能夠看在女彥的份上對賈南風網開一面?想了想,他還是急忙去了皇宮。若是賈南風說出什麽作死的言語,他一個巴掌將賈南風打倒在地,胡問靜是不是就會感覺舒服一些,不怎麽介意了?

荀勖縱馬直追,又派人快馬去皇宮門前阻攔,終於在賈南風賈午進宮前趕上了,心裏微微松了口氣,只覺賈充泉下有知真是欠了自己很多啊,這世上有他這樣對故人子女極力維護的嗎?

荀勖調整呼吸,微笑著到了賈南風的車駕前,笑著道:“南風,你們也是為了過年的布置而來?”他不等賈南風賈午回答,笑著道:“正好同去面前聖上。”

賈南風掃了一眼荀勖,老東西心裏就知道拍胡問靜的馬屁,然後心中又一酸,若是賈充在世,或者她還是太子妃,荀勖敢如此隨意的與她打招呼?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荀勖尋思著怎麽在賈南風說出作死的言語的時候打她,這出掌力度該有多大才能聲音又響亮臉上紅印又大,卻又不會真的打出什麽內傷,就沒怎麽在意賈南風的臉色。

賈南風見荀勖看都不看她,心中更加的酸楚了,今日一定要在才華上震住了胡問靜,讓胡問靜知道她的厲害,恭恭敬敬地給她倒茶,然後請她參與國事。

幾人進了禦書房,第一眼就看到小問竹愁眉苦臉地數手指,然後就聽見司馬女彥大叫:“我做好了!我做好了!”小問竹扁嘴,伸長脖子張望了一眼司馬女彥的答案,立刻歡喜了:“你做錯了!”司馬女彥睜大了眼睛:“真的?”

小問竹用力點頭:“真的!”個位數加減法她怎麽會做錯,她現在做得可是乘法,很厲害的。

司馬女彥佩服地看著小問竹:“問竹姐姐,該怎麽做啊。”小問竹得意地開始叫司馬女彥做作業,完全忘記了她自己的作業。

賈南風重重地咳嗽一聲,司馬女彥擡頭看到她,又低頭繼續看作業,一點點撲到娘親懷裏撒嬌的意思都沒有。賈南風氣壞了,這還是她的女兒嗎?

賈午急忙咳嗽:“這叫……禮……”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句話絕對沒錯,皇家要講究禮儀,這看到娘親就撲過去撒嬌的孩子在皇家是不存在的。始平,賈謐等等都不會撲到娘親的懷裏撒嬌。

賈南風怒了:“這是我的女兒,她才五歲!”五歲的女孩子不該撲到娘親的懷裏嗎?看小問竹都七歲了,過年就八歲了,還不是經常撲到胡問靜的懷裏?小孩子就該這樣。

賈午瞅瞅賈南風,這完全是雞蛋中挑骨頭,老胡家的教育屬於全大縉獨一個,沒有可比性,規規矩矩的孩子才是大縉朝所有門閥子女的常態。賈午忽然有些恍惚,說大縉朝有些不太對了,如今該如何稱呼?馬上就到了大縉太康六年,難道還用太康年號嗎?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一直沒有處理,想想就有種土匪山賊自稱皇帝低俗狗屎感。

胡問靜聽見幾人進來,從案幾上擡頭招呼:“隨便坐,朕處理完了這件事再說。”胡問靜正在細細地查看各地的糧食庫存,長安一把火的後果有些重大,忽然多出幾十萬張嘴,以前的存糧幾乎要消耗一空,今年荊州必須大規模種芋頭,不然搞不好要鬧饑荒。

胡問靜揉著額頭,多年積攢的糧食一次就消耗光了,打仗果然打得就是糧食和錢財。她道:“命令向德寶覃文靜周處李朗全力開荒種地,關中很長一段時間內必須用野菜饅頭野菜粥度日。”胡問靜又冷笑了:“想必長安百姓從來沒有吃過野菜粥野菜饅頭,會有人鬧事,告訴向德寶等人,誰鬧事就殺了誰,朕絕不會對任何人退讓。”

幾個侍衛應著,賈南風只覺這句“朕不會對任何人退讓”是說給自己聽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大步走到了胡問靜的案幾前坐下,直直地盯著胡問靜。

胡問靜莫名其妙,今天我沒洗臉嗎?

賈南風傲然看著胡問靜,身上珠光寶氣就足以碾壓秒殺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只有一身短打軍服的胡問靜了,她冷笑一聲,道:“問靜竟然不懂打扮。”

荀勖和賈午臉色大變,“問靜”兩個字是你能夠叫的嗎?荀勖打死沒想到賈南風作死到了這個境界,一時沒有準備,竟然楞了一秒,然後才猛然躥過去重重地一巴掌打向賈南風,嘴裏厲聲喝道:“大膽!竟然敢犯上!”倉促之下力量失去了控制,天知道會不會打得賈南風旋轉一兩圈或者打落一顆牙齒,但是此刻什麽都顧不得了,救命要緊!

荀勖的手掌懸在了空中,一動不能動,他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是胡問靜抓住了他的手臂,心中不但不喜,反而更加驚恐了,若是胡問靜說一句,“荀愛卿不必在意,太子妃姐姐叫我的名字有什麽關系”,然後柔和地委委屈屈地卑躬屈膝地看著賈南風,那麽賈南風今晚就要死一戶口本。

胡問靜看了一眼荀勖,嘆氣:“老荀啊,放心好了,朕這點度量還是有的。”轉頭看賈南風,道:“時代變了,你再不改改,只怕你會付出你付不起的代價。”

賈南風臉色鐵青,一挺脖子,厲聲道:“怎麽,想要殺了本宮嗎?”

小問竹和司馬女彥聽見這裏的動靜,轉頭怔怔地看著,司馬女彥有些驚慌,小問竹急忙扯住了她的手:“別怕,有我姐姐在,不用怕。”

胡問靜搖頭:“朕會下令……”

賈南風臉色大變,難道是拖下去打板子?那她唯有自盡一條路了。

胡問靜繼續道:“……罰寫一千個大字,不寫完不準吃飯不準睡覺。”

小問竹和司馬女彥臉色大變:“一千個大字?不會吧,這要寫到什麽時候?”司馬女彥睜大了眼睛,娘親會不會要寫三天三夜?真是太可怕了。小問竹道:“不怕,我有一千個大字。”司馬女彥立刻不怕了,大聲地叫:“娘親,不用怕,問竹姐姐有一千個大字。”

賈南風滿臉通紅,分不清是被當做自己人的欣喜還是被當做小孩子懲罰的羞怒,她惡狠狠地看著胡問靜,不願意稱呼“陛下”,又不敢稱

呼“問靜”,只是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

荀勖暗暗地松了口氣,胡問靜缺乏作為皇帝的威嚴和唯我獨尊,真是好消息啊。

賈午急忙道:“陛下的衣衫確實太簡單了。”她帶著親近,埋怨地看胡問靜:“陛下以前不講究衣著,以後可不行了,陛下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整個國家。”她認真地打量胡問靜,道:“陛下是皇帝,這鳳冠霞帔未必適合,需要問問禮部的人再做確定,但穿件華麗的龍袍,配上一些珠釵首飾定然沒有問題。”

以前胡問靜要低調做人也好,要突出與眾不同也好,這衣衫打扮實在是太不像女人了,簡直是就是披著女人皮的男人,如今應該好好打扮一下。

胡問靜搖頭:“朕不穿寬大的衣衫,不佩戴首飾,那是因為行動不方便。”以為是演古裝劇啊,個個寬袖長袍雲鬢珠釵,這些東西莫說上了戰場是找死,就是日常生活也極其不方便啊,寬大到可以藏一個小問竹的長袖子走路都不方便,一不小心就踩了衣袖了,拿筷子夾菜不小心整碗菜都進了衣袖了。時常要練功以及打打殺殺的胡問靜出於安全和方便的角度,排斥一切讓她行動不方便以及容易被敵人攻擊的服裝和首飾。

賈南風整理了心情,直接稱呼帝王的名字確實太過了,她必須控制心中的怒氣,用對付司馬炎的皇後的態度對付胡問靜,每一句話都不能落下口實。她輕輕地道:“陛下……”

荀勖和賈午一齊松了口氣。

賈南風繼續道:“……集體農莊制不適合大規模推廣。”她想明白了,她今日是來用她的才華打臉文盲胡問靜的,她不是做不了皇帝,是不想做皇帝,為了如此偉大的目標,她何必在稱呼上刺激胡問靜呢?

胡問靜驚訝地看著賈南風,看了一眼荀勖,荀勖搖頭,他不知道賈南風要說什麽,胡問靜認真地請教道:“願聞其詳。”

賈南風對胡問靜驚訝的表情很是滿意,道:“集體農莊制有它好的方面,能夠產出糧食,但是防守有餘,進攻不足。”她隨手用了賈充的評價,也不怕被胡問靜說抄襲。

胡問靜點頭,假如是賈南風自己想的,有點水平啊。

賈南風道:“但集體農莊制最大的問題是摧毀了本朝的社會穩定。”

胡問靜知道了,“防守有餘,進攻不足”的言語是賈充說的,這之後的言語才是賈南風的真實水平。

荀勖認真地看著賈南風,是驢子是馬就看這一回了,你好歹靠點譜啊。

賈南風道:“士農工商是天下流傳千年的規則,縱然管仲商鞅亦然不敢稍有逾矩,難道這是因為管仲商鞅無能?”

“士子可以引導國家的方向,農民可以讓天下人有飯吃,工匠可以讓生活更便利,商人能夠讓貨物流通。”

“歷朝歷代一直按照士農工商的規則運行,陛下的集體農莊制摧毀了士農工商,社會將來如何運作?”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雖然這門閥之中多有紈絝,但是這管理天下的賢達多從門閥之中誕生,陛下只看見門閥的腐朽貪婪,卻不看見管理天下的士子出自門閥,片面的廢除了門閥,這是因噎廢食了。”

荀勖微笑著,賈南風的目標是為了門閥求情還是為了廢除集體農莊制?背後是誰?司馬家的餘孽?他心中飛快閃過了好幾個人,誰想用賈南風的腦袋試探胡問靜的底線,他就用誰全家的腦袋平息心中的憤怒。

賈南風見胡問靜不作聲,繼續道:“陛下此刻有荀勖等大臣輔佐,不愁沒人管理天下,未來呢?集體農莊制之下再無士農工商,天下人盡數都是農,何來人才?如何管理國家?陛下若是以為集體農莊中的學堂也能教導出賢達才俊,那定然是大錯特錯了。自古以來能夠管理國家的人盡是門閥子弟,以前朝大縉為例,何人是普通農家子弟了?認識幾個字的人真有資格管理國家?”

胡問靜認真地搖頭:“認識幾個字肯定不能夠管理國家的。”

賈南風將胡問靜同意她的觀點,更認真地道:“摧毀士農工商很容易,重新建立就難上加難了。集體農莊制只是飲鴆止渴,作為一個刺史或者一個酷吏使用集體農莊制未嘗不可,但是作為一個國君使用集體農莊制度就是社會的倒退。本朝明明有提高農業,藏富於民的好辦法,陛下為何棄而不用?”

胡問靜看看荀勖,老實說,她對大縉朝的制度倒是真不怎麽了解,難道大縉朝已經有了不錯的制度了?荀勖皺眉,竟然想不起來。

賈南風嚴肅地道:“那就是占田制。”占田制允許男子一人有權占土地七十畝,女子三十畝。其中丁男有五十畝、次丁男有二十五畝、丁女有二十畝要課稅,每畝課田谷八升。不管田地是否占足,均按此定額征收。

賈南風道:“當今天下人少而地多,只要鼓勵百姓開墾荒地,免稅,這天下良田必然越來越多,地裏產出越多,人口繁衍越多,國富民強,就在十數年之間。”她微微嘆氣,大縉朝有不錯的法令,只是倒了大黴發生了內訌,否則哪裏會落到如今的田地?

賈南風想了想,又道:“陛下想要大量的田地產出,想要優秀的士卒,也不需要采用集體農莊制?集體農莊制與軍屯有多大的區別?想要優秀的士卒就要有專門的士卒,集體農莊制下的軍訓又有什麽用?陛下貫徹執行占田制,鼓勵百姓耕種,這糧食自然豐足了,軍中的士卒可以專心練武,這軍隊戰力自然就提升了。”她得意地看著胡問靜,當著胡問靜的面指出胡問靜的核心制度的錯漏,然後提出更好的政策,這簡直是打得胡問靜的臉砰砰響,胡問靜以後怎麽擡頭見她?賈南風身上氣勢勃發,若不是她是賈家的女兒,若不是她做了太子妃,若不是陰差陽錯,賈家被限制在了洛陽,手中沒有兵權,她做一個女帝比胡問靜稱職多了。

荀勖心中大定,賈南風不是受人指使為門閥出頭,也不是想要推翻集體農莊制,就是為了顯擺自己的才華而來。他徹底地放松了,然後看著屋頂,真是狗屎啊。

胡問靜盯著不說話的賈南風,催促道:“還有。”

賈南風驚愕地道:“還有什麽?”

胡問靜不假思索地道:“占田制還有兩大塊內容。”

“凡是丁男立戶,每年交納戶調絹三匹,綿三斤;丁女及次丁男立戶的,納半數。”

“門閥貴胄按照品級有權占有比普通人更多的田地,一品官有權占田五十頃,以下每品遞減五頃,至九品占田十頃。”

賈南風點頭,驚訝地看著胡問靜:“你知道占田制?”賈午捂額,還以為賈南風有什麽高見,沒想到是趕著來丟臉了。

胡問靜眨眼:“我當過縣令的!當縣令要是不知道這基本的占田制,怎麽收稅?”

賈南風心中立刻就亂了,小心地問道:“你知道占田制卻不執行,是因為占田制不好嗎?”

胡問靜笑了:“大縉執行占田制之後,食貨志有記載,是時天下無事,賦稅均平,人鹹安其業而樂其事。”

荀勖緩緩地點頭,更加確定胡問靜不讀書的背後其實博覽群書。

胡問靜盯著賈南風的眼睛,淡淡地笑了:“朕和小問竹差點餓死了,這也是安其業而樂其事?”

“朕和小問竹的經歷特殊一些,天下百姓呢?”

胡問靜慢慢地道:“朕從譙縣一路往北至洛陽,又從洛陽往西入關中,入西涼,南下荊州,卻不曾見百姓安其業而樂其事。”

她認真地道:“全天下的普通百姓都在吃野菜粥,能夠吃個野菜饅頭就開心極了。南風知道周渝吧?就是那平定了江南的周渝,荊州大水,她不得不逃難,一路最心疼的不是房子被淹沒了,而是家裏還藏著三十幾斤大米,她想留到過年的時候吃的。”

“這就是占田制下的安其業而樂其事?”

胡問靜苦笑道:“禦用文人的言語豈能相信?朕以後要找人寫朕三歲就能寫詩,五歲就趕著馬車疾馳幾百裏,難道後人看了也會信?”

賈南風目瞪口呆。

胡問靜道:“南風有智慧,心態也不錯,但是一直被限制在宅子裏,不知道世界是如何的。”她斜眼看了一眼荀勖,道:“老荀就不同了,雖然大富大貴一輩子沒有吃過苦,但是他能夠從公文中得到許多真實的信息,絕不會像南風這般……天真。”

賈南風有些羞惱,她哪裏天真了?這占田制就是如此的鼓勵百姓耕種,賦稅又低,是發展經濟國富民強的良策。

胡問靜笑道:“這占田制能不能發展經濟國富民強是個大問題,朕只怕要說幾日幾夜,朕只說一個簡單的事情,這占田制從制定出來的那一日就不存在可執行的可能。”

荀勖苦笑,輕輕鼓掌:“陛下英明。”

賈南風皺眉,道:“是官員陽奉陰違?”好政策都是那些該死的基層搞壞的。

胡問靜大笑:“南風坐在宅院中久了,總是以為皇帝英明,朝廷大佬忠於國事,每一個政策都是好的,最後效果不好都是基層的官吏不肯賣力,或者暗暗破壞,其實不然。”這種念頭直到21世紀依然如此,所有人都以為基層公務員不負責,完全不知道基層公務員的苦。

胡問靜認真地道:“占田制從頭到尾都在說百姓該有多少田地,該繳納多麽微薄的賦稅,官員該限制在多少畝田地之內,可是,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違反了該如何。”

賈南風一怔,“違反了該如何”是什麽意思?違反了當然要處罰啊。

胡問靜笑著搖頭:“南風從小錦衣玉食,任何事情都是南風說一句,下面的人就去執行了,不用考慮究竟怎麽執行。朕且問你,若是洛陽城內有一官員不過四品,按理只能有田地三十五頃,但他擁有了三百五十頃,該如何處理?罷官?罰款?打板子?交出超過限額的良田?”

賈南風一怔,心裏飛快地轉念,就要想出一個合理的懲罰。

胡問靜不等賈南風想清楚,又問道:“另一個官員九品,按理只能有田地十頃,但是他也

有三百五十頃,這個九品官又該如何處罰,與那四品官的處罰相同嗎?”

賈南風堅決搖頭,怎麽可能相同,都是有三百五十頃田地,但是九品官超出的數量大,肯定要罰得更多。就這麽一想,她立刻發現方才想好的對四品官的懲罰過重了,必須降低一些,不然如此嚴厲之下九品官肯定要人頭落地了。

胡問靜繼續道:“若是某一品官擁有占田制規定的五十頃田地,他致仕之後又如何,這些田地是該沒收,還是處罰,打板子?若是那一品官死後,其子孫未入仕,這五十頃田地又該如何處理?”

賈南風臉色微變,該死的,這個問題太刁鉆了!

胡問靜笑道:“這些處罰,核實,查證,又由誰來執行?那些執行的人若是也超過了標準呢?又如何?瑯琊王氏號稱擁有整個瑯琊的田地,所有瑯琊的官員或者是王氏子弟,或者看王氏的臉色辦事,如何保證這田地查證合法合理?”

賈南風呆住了,原來寫個“知道了”很容易,真要處理這麽麻煩?

胡問靜道:“大縉門閥世家多有歷史長達三四百年的,好些門閥世家可以追溯到漢朝,比如荀家就是。”荀彧點頭,道:“天下豪門大閥多是如此。”祖先能夠追溯到漢朝的門閥多得是。

胡問靜道:“這些門閥占有田地的時間已經過了數百年,憑什麽要因為剛當了幾年的皇帝的一紙文書而不得不放棄或者受到懲罰?司馬家得到門閥擁護才幹掉了老曹家,若是占田制對超過標準占有田地的門閥或個人進行嚴懲,門閥會不會立刻推翻了司馬家?司馬炎再不智,再想要幹掉門閥穩定大縉朝,也絕不敢直接得罪了天下的所有門閥。”

“所以,這占田制上是沒有任何對超過規定占有田地的處罰的。”

胡問靜笑道:“這是歷史遺留問題,對不對?”

“既然歷史遺留問題不追究,那麽這占田制就立刻成了廢紙了。”

“門閥權貴繼續千百年來的占有田地的套路,平日裏只管收佃租,遇到災年荒年就低價購買快要餓死的百姓手裏的良田,百姓手中越來越沒有田地,門閥權貴擁有越來越多的田地。”

“且不說這大縉官員沒人把占田制當真,就算有,這打通地方官吏,將新收的田地改成歷史遺留問題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胡問靜淡淡地道:“百姓開墾荒地更是瞎扯淡,馬隆軍屯,花了數年時間才開墾了多少荒地?荊州執行集體農莊制保證所有人都有飯吃這才開墾了多少荒田?每天要給地主打工,要為了繳納佃租而努力耕種的百姓有多少體力精力和時間去開墾荒地?這占田制免稅的政策其實只是肥了一些門閥權貴而已,他們倒是因此少繳了稅賦。”

胡問靜道:“朕教你一個超越千年的經濟學常識,每次開閘放水,只有上層權貴可以吃撐,最底層的百姓是一滴水都喝不到的。”

賈南風怔怔地看著胡問靜,沒想到只會打打殺殺的胡問靜竟然對占田制有深刻的認識,這就是基層官員的經驗和視角嗎?

胡問靜道:“你對集體農莊制的看法也是錯的。”

“你認為集體農莊制下百姓守成有餘,進攻不足。在目前確實沒錯,人心皆自私,誰願意為了別人的利益賣命?這進攻自然是不足的,不然朕也不需要調動中央軍入關中了,直接從弘農郡調遣農莊士卒還能近一些。”

“你認為集體農莊的學堂不能出大才,在目前而言也沒錯,學堂的夫子都是各個門閥子弟,本身學業不精,能夠掃盲已經是幸事了,何來培養出大才的可能?”

“但這些都是集體農莊制的表面。”

胡問靜看著賈南風,賈充知道政策是隨著情況而改變的,但賈南風顯然太幼稚,以為政策就是一成不變的了。

“朕此刻需要展示集體農莊的超級生產力和基礎作戰能力,逼迫全天下的勢力推行集體農莊制,然後摧毀門閥制,摧毀戰略上與朕敵對的勢力,避免重蹈曹操的覆轍,所以只能任由這些缺陷存在。”

“但是只要兩三年間,門閥傾覆,天下盡皆執行集體農莊制,朕就進一步改革集體農莊制,推出職業士卒,推出精英教育。”

荀勖點頭,不論是占田制還是其他田稅改革政策都會觸及門閥的利益,與其再一次被門閥架空,不如徹底摧毀門閥。

胡問靜嘆了口氣:“朕還想著爬科技樹呢。”身為一個穿越者沒有推動科技的發展簡直是人類的恥辱,等她有了穩定的後方,她立刻開始建立數理化教育,把腦海中有限的知識盡數壓榨出來,別的無所謂,先把空調搞出來,不然夏天怎麽過日子。

賈南風死死地盯著胡問靜,只覺今日的臉被打得砰砰響,她憤怒極了,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無恥之人,指著胡問靜厲聲道:“你竟然假裝文盲!”扮豬吃虎太惡心了!

胡問靜看著賈南風嘆氣:“其實朕從來沒有假裝過文盲,恰恰相反,朕一直在顯示朕很有才學,只是在你和許多人的眼中才學就是怎麽走路,怎麽說話,怎麽穿衣,或者琴棋書畫,這些東西朕一竅不通。”她無奈地攤手,畫風不對,從來不在一個頻道。

荀勖經過了今日終於知道自己多慮了,賈充根本不擔心女兒會被胡問靜砍死,兩個只會比較誰的衣服漂亮的宅鬥女兒在胡問靜的面前不僅不會作死,反而更加安全。

眼中包含天下的人誰會在意兩個宅鬥女子的胡鬧?

荀勖悄悄地擦汗,一時之間竟然覺得幸好賈南風和賈午都是傻乎乎宅鬥宮鬥的貴女了,不然賈家很有可能全滅。

荀勖微笑著,再也不在意賈南風的安危,問道:“陛下是不是在元宵前後登基?”這是大事,必須抓緊辦理。

胡問靜搖頭:“朕沒有時間。”她苦笑著:“魏郡告急,朕其實恨不得不在洛陽停留,直接去安陽,但是,情況不允許,朕必須在洛陽停留。”

荀勖點頭,關中的中央軍士卒新歸降胡問靜,人心不穩,需要懷柔的手段讓他們感到已經被融入集體之中,若是在春節期間逼著他們趕路去安陽,這些士卒搞不好就覺得沒有被當成人,然後直接爆了。

荀勖道:“陛下打算何時動身?”

胡問靜道:“初三朕就帶一路人先行,其餘人初七出發。”救兵如救火,她耽誤了這許多天已經有可能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但是不論是關中帶來的中央軍士卒還是洛陽的局勢都不允許她毫不停留。

荀勖點頭:“是,微臣立刻安排其餘人進宮面聖。”國號年號都可以由禮部搞定,胡問靜似乎也不是很講究的人,主要是必須給朝廷的官員搭個框架,不然很多事情無法執行。

胡問靜看著滿臉通紅的賈南風,她依然不覺得賈南風會老實安分,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該死的,不是有很簡單的辦法嗎,她竟然才想到?

胡問靜忽然怒了,用力拍案幾,嚇了眾人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胡問靜眼中閃過殺氣,厲聲道:“竟然被她們跑了!來人,抓她們回來重打三千大板!”

眾人追著她的目光,看到小問竹和司馬女彥的案幾後空蕩蕩的,唯有毛筆在作業紙上滾來滾去。眾人心中大定,一物自有一物克,抱定小問竹的大腿在數年內絕對沒錯。

禦花園中,小問竹和司馬女彥拼命地跑,終於逃出來了,才不要做功課呢。

小問竹歡喜地道:“我們去看兔子吧。”兔子是姚青鋒姐姐送她的,一只黑色一只白色,可好玩了。

司馬女彥用力點頭,然後指著前面,道:“咦,那是司馬遹。”

小問竹仔細地看,果然看到司馬遹跟著一個女子在花園的一角玩耍,看他笑得很開心,而那個女子溫和地笑著。

司馬女彥招手:“司馬遹!司馬遹!”

司馬遹轉頭,見是小問竹和司馬女彥,也用力揮手:“女彥,問竹!”跑過來歡喜地介紹道:“這是我娘親。”

小問竹和司馬女彥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好,扯著司馬遹道:“我們要去看兔子,你去嗎?”兩個小女孩從小驕縱慣了,全然沒註意到那司馬遹的生母謝玖根本不敢受她們的禮。

司馬遹搖頭:“我要陪娘親玩。”他與生母雖然都在宮中,卻很少能夠見面,最近忽然可以天天見面了,他很是開心。

小問竹和司馬女彥無所謂,歡笑著跑了。

謝玖看著司馬遹,眼中柔情百轉,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告訴司馬遹他原本是天下最尊貴的皇帝,此刻被廢了,能夠住在皇宮中完全是因為新皇帝還沒登基,沒空理會他?或者告訴司馬遹那個叫做問竹的女孩子的姐姐奪了他的皇位,那個叫做女彥的同父異母的妹妹的親娘和親外公就是廢他皇位的主謀?或者鼓動司馬遹記住這兩個女孩子,以後百般接近,成年之後利用這兩個女孩子成為大官,再然後奪取這兩個女孩子的芳心,再再然後或者曲線覆國,或者殺了這兩個仇人家的女兒也算小小的報仇了?

謝玖微笑著,她統統不會說。她只是一個屠夫的女兒,因為長得漂亮成了司馬炎的才人,又陰差陽錯與司馬衷生下了司馬遹,她除了漂亮之外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既不知道陰謀詭計,也沒有實力和靠山,更缺乏野心。作為一個司馬炎的才人,與司馬炎的兒子司馬衷生下兒子的可憐後宮女子,她早已習慣了接受命運,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她缺乏與命運抗爭的勇氣,只想兒子司馬遹平平安安地長大。司馬遹成為廢帝對她而言並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只有老天爺知道司馬遹成為皇帝,被賈南風掌控在手中的時候她是有多麽的驚恐,賈南風可不是一個氣量恢宏的人。謝玖永遠不會忘記她懷孕的時候賈南風恨不得殺了她的眼神,以及她不得不懇求司馬炎重新讓他回宮中做才人的惶恐。司馬遹能夠活著成為廢帝,謝玖已經非常滿足了,想想劉禪和孫皓投降之後平平安安的生活,謝玖對未來很是滿足,什麽覆國,什麽鬥爭,統統不如平安活下去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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