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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烈火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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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烈火焚城

鄴城內最豪華的府邸之內,一群羯人舉起了酒杯,手裏拿著兩腳羊肉,當真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端的是豪邁人生。

有羯人大聲地道:“我這輩子過得最舒爽的就是這幾日了!”他的臉上冒著油光,不論是殺漢人還是吃兩腳羊肉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幸福,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快的呼喚。

其餘羯人同樣大笑,做人就該如此才痛快。

一個羯人大聲地道:“就這個小小的酒杯如何暢飲?”他取過一個幼小的兩腳羊頭,將酒水盡數到了進去,然後捧起來大喝,甘美的酒水順著他的下巴以及兩腳羊頭流淌下來,打濕了他身上的錦衣。這件錦衣其實是女款,但是那個羯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華麗的衣衫,根本不在乎是女款還是男款,只要穿著這華麗的衣衫就讓他感覺到了階層的躍升,從此走上了幸福人生。

石勒哈哈大笑,酒水、唾沫、油漬濺在衣服上,他也全然不在意。

張依柔靠在石勒的肩膀上,看著這個皮膚潔白,英俊又高大的男子,心中柔情無限。眼前的宴席絲毫都不符合禮數,別說門閥中人不會如此無禮,就算是普通漢人家也做不出如此失禮的事情,也就只有山賊窩裏才會有這種“豪邁”的場面了。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這些行為降低了石勒的魅力。與那些斯斯文文,整日彈琴畫畫的貴公子相比,英俊的石勒身上充滿了男性的陽剛魅力。石勒那高高地鼻梁,碧綠的眼睛,潔白的皮膚,微卷的頭發,以及那結實的胸膛都讓張依柔癡迷。她深情地凝視石勒,這個男子的一舉一動都牽掛著她的心。

張依柔感受著石勒身體的溫暖,仰頭看石勒,石勒側面的輪廓好看極了,她心中一陣甜蜜,一點不覺得石勒不懂禮數太過丟人了,石勒以前不過是一個底層的奴隸……張依柔一陣心疼,只想用無盡的愛抹平石勒幼年的痛苦……石勒沒有家族幫助,沒有門閥力量,甚至沒有親友的資助,石勒能夠從一個奴隸一路掙紮成為高高在上的大將軍靠得都是他自己的努力。張依柔眼波流轉,只覺眼前的這個男子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人才。

石勒感受到了張依柔的癡迷眼神,溫柔的低頭摸著他的臉頰,道:“你也喝點酒吃點肉。”張依柔就在石勒的懷裏喝了酒,她酒量不好,臉上立刻泛起了紅暈,眼神更加的嫵媚。石勒拿起一塊兩腳羊肉遞到了張依柔的嘴邊,張依柔甜蜜地看著石勒,這真是一個絕世暖男啊,她不想吃兩腳羊肉,甚至不敢看,但這是石勒讓她吃的啊。張依柔溫柔又嫵媚地張開了嘴,在石勒遞過來的兩腳羊肉上輕輕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嘴裏是什麽味道她沒品嘗出來,但是那石勒的柔情蜜意卻讓她從嘴裏甜到了心裏。

張賓吃著兩腳羊肉,心裏想著下一步該打館陶還是打安陽,打館陶可以直接威脅冀州清河城,司馬越和瑯琊王氏在清河對峙許久了,若是石勒打下了館陶,司馬越和瑯琊王氏是會驚慌失措,還是若無其事?若是能夠一舉消滅司馬越和瑯琊王氏,這冀州、青州、徐州、兗州只怕都會望風而降。只是若安陽近在咫尺,若是不打下安陽,萬一回涼反擊又該如何是好?

石勒大笑:“回涼怎麽敢反擊?”其餘羯人也是不信漢人敢反擊,偌大的鄴城都被攻打下來了,羯人的戰鬥力簡直是宇宙第一,漢人沒有十萬八萬人敢打鄴城?回涼需要重新集結兵力,還要考慮邯鄲城外劉曜的大軍的反應,這些都註定了邯鄲方向的漢人軍隊在半年內絕對無力反攻鄴城,唯一需要提防的反而是安陽方向的漢人,只是那個方向沒有漢人軍隊,量漢人無力反攻。

石勒笑道:“幾日後就是過年,在鄴城歡歡喜喜過個好年之後再進攻館陶也不遲。”一群羯人頭領大聲地附和:“對!對!我們過個好年!”羯人原本是沒有過年的習慣的,但眾人到漢地久了,生活習俗上早已習慣了漢人的節日,這漢人第一大節日同樣影響了漢地的所有胡人。

有羯人神采飛揚:“老子第一次過年有酒有肉有華麗衣衫!”其餘羯人也是興奮極了,這輩子都沒有想過可以在如此華麗的房子裏穿著華麗的衣衫拿著華麗的酒杯過年。有羯人胡人哭了:“我是不是在做夢?”其餘羯人又是悲傷又是得意,大聲地安慰他:“只要跟著石將軍好好地幹,我們會擁有漢人的所有東西,以後天天就像過年一樣的幸福。”

張賓看著石勒,心裏卻對大軍修整,停止進攻有另外的看法。石勒不急於攻打其餘城池,而要過個歡喜年,那是想要給所有胡人拿他和劉曜對比。

大家都是五萬大軍,劉曜面對的不過是個小城市邯鄲,石勒面對的是超級大城市鄴城,然後跟隨石勒的胡人在鄴城的豪華房子裏有酒有肉的過年,跟隨劉曜的胡人在邯鄲城外吹西北風,這種對比將會極大的打擊劉曜部胡人的士氣,其餘觀望的胡人更會在第一時間確定誰才是劉淵之下的第二把交椅。

張賓微笑著飲了口酒,還以為石勒不懂什麽陰謀詭計,原來小覷了石勒了。他看了一眼石勒身邊的張依柔,若是能夠通過張依柔更加牢固的穩定張家與石勒的關系那是最好了,不過在他看來張依柔只是石勒的一個玩物而已。這也沒什麽,能夠在張依柔有限的玩物時間內為他贏得更大的利益就足夠了。張家有的是貴女,不差一個張依柔。

忽然,溫暖的大廳外傳來了慌亂的叫聲。

“將軍!將軍!不好了!”一個羯人守衛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大廳,大聲地道:“漢人殺回來了!已經殺入了鄴城之內!”

喧鬧的大廳內陡然安靜了,一群羯人頭領怔怔地看著那守衛,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麽。

有羯人頭領陡然發出大叫,打破了寧靜:“不可能!我們沒有得到一點消息!”羯人沒有兵法,羯人不懂陣法,但是不代表羯人就是傻瓜了,派遣斥候盯著四周提防漢人的大舉反擊的簡單事情羯人當然也安排了,可這些斥候沒有一個人匯報有大局漢人靠近。

有羯人頭領面沈如水,才兩三天的工夫漢人就打回來了?漢人竟然這麽勇猛?

有羯人頭領驚慌地站起來,厲聲叫著:“來人,帶我的汗血寶馬過來!”

有羯人頭領怒罵:“慌什麽?我們怎麽會怕了漢人?”但他的手腳卻在顫抖,殺了幾十萬漢人帶來的自信在聽說漢人大軍啥回來的時候瞬間消失不見。

“哐當!”石勒將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站了起來,厲聲道:“有多少漢人?”他心中飛快地估計,只怕至少有萬餘人,否則斷斷不敢沖入鄴城。

那羯人守衛悲涼地道:“不知道!只知道是騎兵,已經在城內四處廝殺。”

一個羯人頭領顫抖地道:“漢人最喜歡的就是用幾千騎兵開路,偷襲奪取了城門,然後數萬漢人步卒一擁而上。”其餘羯人頭領汗如雨下,漢人就是喜歡這麽卑鄙。

……

回涼煒千率數百騎直入鄴城,城內的羯人毫無防備,有羯人怔怔地看著迎面沖來的漢人騎兵,直接就驚呆了:“鄴城怎麽會有漢人騎兵……”刀光一閃,那胡人的鮮血飆射而出。

有胡人正拿了一件漢人女子的肚兜細細地嗅著,咧嘴傻笑,聽得背後的馬蹄聲和尖叫聲也完全不在意,世上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夠打消他對這件肚兜的喜愛。

“噗!”那胡人背後挨了一刀,鮮血迸射。

有幾個胡人正歡笑著走在街上,卻見數百漢人騎兵出現在長街之上,怪叫一聲:“漢人!漢人來了!”眼看一個個胡人被漢人砍殺,幾個胡人轉身就逃,有的沖入了路邊的店鋪之中,有的沿著長街狂奔,有的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帶著燒焦的痕跡的小巷子。

“噗!”一個個胡人被騎兵追上,當街砍殺。

有胡人青年聽著長街上的淒厲慘叫,看著周圍驚慌失措的胡人,冷笑著:“不就是來了一群漢人嘛,慌什麽?”他對漢人反攻鄴城不但不驚恐,反而有些欣喜。男兒功名馬上取,他想要能夠建功立業就必須依靠他的武勇在戰陣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羯人最著名的大將。他幾乎已經想好了如何在攻打鄴城的過程之中斬將奪旗,一舉打出他的名號,可是這些該死的漢人竟然投降了,那他的功名在哪裏,他的武勇怎麽表現?最恨這些不敢廝殺的懦夫了,他一點點功勞都沒有。至於殺了鄴城的所有漢人,這種根本就與戰功無關,他有什麽理由被眾人關註?

那胡人青年聽著長街上的慘叫,只覺這是長生天聽見了他的祈禱,給他實現願望的機會。

那胡人青年輕輕地抽出了腰間的寶刀,站到了長街之中,遠處慘叫聲和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已經可以看到戰馬上的漢人。

那胡人青年手指松開,又握緊了刀柄,低聲道:“來吧,我要殺光了你們!”他膝蓋彎曲,藍色的眼睛之中帶著堅毅,身上的褐色破爛衣衫與其餘胡人身上的錦衣截然不同。

漢人騎兵隊伍飛快地靠近,無數胡人從那胡人青年的身邊跑過,有人充滿崇拜地看他一眼,有人根本沒有註意到他的存在,急急忙忙地逃走,有人幾乎撞在他的身上,被他高舉的長刀嚇退。

那胡人青年默默地計算著時間和速度:“我的長刀有四尺三寸長,戰馬的奔跑速度是一彈指三尺,我一刀砍下漢人的頭領之後戰馬距離我還以一尺多,足夠我跳進右側的店鋪之中了。”那胡人青年計算好了一切,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煒千一眨不眨。

戰馬疾馳,煒千瞬間就到了那胡人青年的面前。那

胡人青年看準時機,猛然一躍而起,一刀砍向了煒千的腰部,幾乎在同一時間,煒千一刀砍向那胡人青年的脖子。

兩人都沒有格擋的意思,全力出刀。但那胡人青年的眼神露出了鄙夷和勝利,煒千的那一刀的力量和速度都遠遠沒有他快,他將會首先看中煒千的腰部,運氣好直接將煒千腰斬,運氣不好也能砍得煒千失去渾身的力氣,煒千又怎麽可能在腰部幾乎砍斷的情況之下繼續一刀砍向他的腦袋?短短的一剎那間,那胡人青年心中得意地冷笑著,在所有胡人驚慌失措的時候他拔出長刀攔路阻擋漢人騎兵,這叫做鎮定無比,他步卒挑戰騎兵並且一刀砍殺了漢人的騎兵將領,這叫做勇氣無敵,漢人潰散,胡人勇氣大聲,這叫做力挽狂瀾。如此英雄的他怎麽會不成為所有羯人的偶像?他從此就會走上了高富帥的人生贏家道路。

剎那之間,那胡人青年的長刀砍中了煒千,他感受著長刀傳回來的砍中柔軟物品的震動,心中狂喜。下一秒,煒千一刀砍下了那胡人青年的腦袋,那胡人青年無頭的屍體繼續向前飛躍,撞在了墻壁之上,血花四濺。

煒千身上紙屑飛舞,她驚愕地捂住了腰部,該死地,那胡人的刀怎麽這麽快!早知道該格擋的!她來不及反思,又是一刀砍出,將一個胡人斬於倒下。

遠處,數百個胡人士卒聚集在一起,手裏拿著各種棍子刀子,更有人穿著鎧甲。

有胡人士卒手中的兩把刀子用力撞擊,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大聲地叫著:“殺了漢人!”周圍數百人大聲附和:“殺了漢人。”

有一些胡人尋了武器也站到了這群人的身後,緊張地道:“不就是一群漢人嗎?老子吃了不少了,還怕了他?殺了漢人,吃了他,老子要一條大腿……”他死死地盯著靠近的數百騎兵,絮絮叨叨地說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戰馬疾馳,馬蹄聲如擂鼓一般密集和清脆,一群胡人咬牙叫道:“不要跑!大家堅持住,一定可以殺了那些漢人!”一個胡人叫著:“對!不要怕,漢人一定會勒馬的!我們抓住機會砍殺了墜馬的漢人!”

好些人都不信那人的胡說八道,但是卻拼命地麻醉自己:“對!漢人一定會勒馬的!”“他們絕對不敢撞過來的!”

戰馬瞬息間就到了一群胡人的面前,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第一個胡人直接被戰馬撞飛了出去,其餘胡人瞬間崩潰,轉身就逃,但戰馬接二連三的沖過來,數百胡人或者被戰馬撞的骨折,或者被砍殺,或者被踩死,根本來不及逃跑。

數百騎又沖出老遠,終於緩緩止步,戰馬的爆發力有限,必須給戰馬緩緩勁。

回涼勒住馬,怔怔地看著地上一截燒熟了的手臂,手臂上猶有幾枚牙痕。一股無法言語的憤怒填充了她的胸膛,這滿街的白骨,這燒熟了的手臂,這墻壁上的焦痕,這是表示擁有三四十萬人的鄴城之內再無一個活得漢人了?

回涼淒厲地嘶吼:“燒掉鄴城!殺光了禽獸!”

煒千等人重重地點頭,一個個火把落入了四周的房屋之中,不一刻就濃煙滾滾,赤紅的火舌在黑色的濃煙之中吞吐。

數百騎在城中肆意沖殺,所過之處火焰沖天。

石勒帶了千餘騎兵匆匆到了長街之上,眼看濃煙滾滾,只覺心中震怒到了極點,漢人竟敢敢來他的地盤找死?他厲聲道:“找出來,殺了他們!不,我要一個個將他們砍成肉醬!”漢人騎兵的數量終於有了比較明確的消息,也就幾百騎而已,區區幾百騎竟然敢在五萬羯人大軍的城池之中廝殺,這是不把羯人放在眼中嗎?

石勒並不在乎有多少羯人被殺,羯人講究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那些被殺的人都是被淘汰的弱者,死了也就死了,他只要那些最強壯最勇敢的羯人,但區區數百騎漢人就敢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放肆,這完全是打他的臉!這怎麽可以容忍!

有羯人將領看了大火蔓延的方向,立刻猜到了漢人騎兵的走向,道:“他們想去燒了那裏!”他指著某個方向,對鄴城不怎麽熟悉,不知道那裏是糧倉還是豪宅的房子,總之漢人騎兵正在向那個方向而去。

石勒獰笑著:“追!”今日一定要殺了那數百漢人騎兵,不然他的臉往哪裏擱?

數千羯人急追,一路上不斷的呼喊其餘羯人,隊伍越來越大,很快極有五六千人。

張賓跟在石勒背後,汗水淋漓,這是他第一次親臨前線,雖然作戰與他無關,但是只要想想敵人就在視線之內,他就有些發抖

石勒看看周圍的街道,冷笑著:“馬上就要追上那支漢人騎兵了,我們只要四面包圍,他們就死定了。”其餘羯人大聲地呼喊:“殺了漢人!殺了漢人!”

石勒獰笑著,士氣高漲,主場作戰,人多勢眾,這支漢人騎兵必死無疑。他厲聲道:“我要挖出他們的心肝下酒!”張賓看看四周,到處都是濃煙,而數千胡人士卒雖然士氣爆棚,可是完全不懂兵法,亂哄哄地亂跑,怎麽看都像是一群山賊。他勸道:“將軍要慎重,漢人騎兵狡猾,若是此刻利用地形反而伏擊我軍,奈何?”這些亂叫的胡人太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了。

石勒猖狂地大笑:“一群漢人騎兵算什麽?若是敢於我石勒正面作戰,我石勒要打得他們成為狗屎……”

一支騎兵陡然從濃煙之中沖了出來,筆直的沖向石勒。回涼厲聲大叫:“必勝!必勝!必勝!”

石勒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冰山般的冷笑:“殺了他們!”千餘騎兵立刻從石勒的身後沖了出去。

數千胡人步卒看到兩支騎兵對決,有人連滾帶爬的逃出騎兵的對沖路線,有人興奮地從遠處跑過來,高聲叫喊:“殺了漢人!殺了漢人!”

千餘羯人騎兵瞬間與數百漢人騎兵撞在一起,馬蹄聲,慘叫聲,兵刃相交聲連成一片,下一刻兩支騎兵就交錯而過,天空中到處都是紙蝴蝶飛舞,而地上滿是鮮血。

數千羯人步卒死死地盯著騎兵,只見漢人騎兵盡數沖了出來,而羯人騎兵卻有無數人墜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或慘叫呻吟。

有羯人不敢置信地慘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餘羯人有的轉身就逃,輸了,羯人已經輸了!有的卻死死地看著石勒,騎兵以及輸了,接下來該怎麽辦?

石勒眼珠子都要掉了,他看得很清楚兩支騎兵相遇的一剎那,好些羯人根本不格擋,惡狠狠地一刀看中了漢人騎兵,可那些漢人騎兵只是晃了一下,反手就砍殺了羯人騎兵。這怎麽可能!那些漢人騎兵明明沒有穿鎧甲!

張賓張大了嘴,猛然記起一個謠傳,他曾經一點都不信,此刻卻深信不疑:“帝王詛咒鎧甲!這是帝王詛咒鎧甲!”若不是帝王詛咒鎧甲怎麽可能如此非金非玉,卻刀槍不入?

回涼連砍三個羯人騎兵,刀刃都卷了,卻依然高高地舉著長刀指著石勒,厲聲叫道:“殺!”數百騎沖向石勒。

張賓大驚失色,慘然道:“石將軍!”你丫倒是快下令士卒列陣阻擋啊,只要有幾百羯人稍微擋住漢人騎兵的沖鋒,其餘數千羯人就有機會趕到,就不信幾百騎在狹窄的街道上沖擊數千步卒的陣列,漢人的戰馬的速度絕對很快就是零。而那與漢人騎兵對沖的羯人騎兵很快就能完成調頭殺回來,漢人騎兵再勇猛,面對背後砍來的刀子還能怎麽樣?張賓認為只要石勒隨便下個命令,這數百漢人騎兵很有可能就要死在了這裏。他看著滿地的羯人屍體,對死了十倍幾十倍的人終於殺了數百漢人騎兵很是滿意,精銳騎兵不是說有就有的,沒有幾年的時間和大比的金銀的投入絕對不可能有精銳騎兵,但是步卒就不同了,拉個農夫給一根棍子就是合格的步卒了。張賓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滅了這一支騎兵,估計洛陽朝廷心疼得要哭。張賓盯著石勒,只見石勒臉色大變,張賓的臉色同樣大變,不是吧?

石勒瞬間估計了回涼趕到的速度,又估計了羯人步卒趕到的速度,馬蛋啊,竟然是五五開,他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會來不及躲進羯人步卒之中!石勒在一剎那之間就拿定了主意,毫不猶豫地縱馬轉身就逃,身為羯人未來的帝王,他為什麽要與漢人小卒子對決?他要保留有用之身,做更大的事業!石勒縱馬疾馳,四周濃煙滾滾,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看不到石勒的身影。

回涼大罵:“懦夫!膽小鬼!有種的過來單挑!”拼命催馬追殺進了濃煙之中。

馬蹄聲急促地響著,煒千與數百騎沖入了濃煙之中追著石勒去了。

張賓縮在角落,怔怔地看著濃煙,耳邊又是一陣馬蹄聲,那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羯人騎兵終於調轉馬頭趕了回來,追進了濃煙之中。

四周的羯人士卒大聲地叫罵著,有人追進了濃煙,有人在查看受傷的羯人,有人在搶奪戰死的羯人騎兵的戰馬,有人為了戰馬打了起來。

張賓看著聽著,紛亂的四周如同濃煙,絲毫沒有進入他的內心,他此刻只是無比的後悔。他喃喃地道:“怪不得老夫一直沒能進入朝廷一展所長……因為……因為老夫根本沒有才華……”

張賓以為石勒是個英雄,以後一定會橫掃天下,他深信自己看到的石勒英俊,眼中閃著淩厲的充滿上進心的光芒,渾身散發著將要統一世界的霸氣和英氣,他曾經以為這就是世上少有的帝王氣質,他從來沒有在其他門閥子弟的身上看到過。所以,張賓毫不猶豫地將整個張家與石勒捆綁在了一起。可是今日他才知道他錯了,石勒身上不是帝王將相的氣質,而是底層少年掌握了刀劍報覆社會目中無人的

狂妄自大。

張賓捶胸頓住,他根本沒有才華,他的見識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才會錯看了石勒。一個不敢率領優勢兵力與敵人對沖的猛將算個p的猛將?一個不知道承擔一絲風險擊殺敵人,只求自己徹底安全的懦夫有個p的可能成為王者?張賓淚水長流,石勒或者在胡人之中出類拔萃,但那是矮子裏面選高個子,不代表石勒在高個子之中也能出類拔萃。就今日石勒體現出來的垃圾水平撐死曹操的虎豹騎中的百夫長!

一股濃煙隨風而至,張賓被濃煙熏紅了眼睛,石勒的水平實在太差了,或者憑借大縉朝內訌,各地嚴重缺乏武力,能夠在某個地區稱王稱霸,但又能威風多久?小小的草頭王的命運只能是被真龍吞噬。但是……張賓看著四周的白骨,他已經徹底上了賊船,再也不能退了。

回涼帶著數百騎在濃煙中只追了幾條街就失去了石勒的蹤跡,煒千想著分兵繼續追,雖然不知道那個胡人頭領是誰,但是肯定是個大頭領,不然哪有千餘騎和數千人跟著?既然遇上了就該殺了。回涼猶豫了一下,看看四周越來越大的火勢,只覺身上的紙甲開始變得火燙,再待下去紙甲只怕會燒起來。回涼嘆氣,然後厲聲道:“撤!”

數百騎選了濃煙稀少的方向又殺出了鄴城,回首鄴城之內濃煙滾滾火焰沖天,回涼眼神如刀。

“我會回來的!”

……

安陽城。

幾個小門閥子弟出身的官員帶著一群百姓拼命地修築泥土高墻,天氣雖然依然寒冷,但是這鄰近過年,春天的氣息雖然還感受不到,這凍得像石頭一樣的泥土卻漸漸開始變軟了。

“再多挖一層泥土高墻,我要在這裏挖七七四十九道泥土高墻!”一個官員用力擦著額頭的汗水,大聲地下令。這種體力活原本是不需要官吏親力親為的,但是這深入一線挖土是刷苦勞的最好時刻,沈閥子弟絕不肯錯過了這個機會。

最外圍的泥土高墻之上傳出了警號,幾個官員慌慌張張地級跑了過去,無數安陽的百姓同樣跟了過去。

一騎戰馬從遠處靠近安陽城,看服飾就知道那是漢人士卒。

眾人松了口氣,卻又緊張地看著那騎兵,不知道帶來了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那騎兵到了泥土高墻之下,大聲地道:“傳回涼將軍口信!”眾人屏住呼吸,數千人的泥土高墻之上沒有一絲的聲響。

“鄴城門閥背叛朝廷投靠胡人,鄴城被破……”

數千人早已知道了這個消息,靜靜地看著那個騎兵。那個騎兵繼續道:“……胡人殺盡鄴城內三四十萬百姓……”

數千安陽百姓齊聲驚叫!有百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城這類事情其實一點不新鮮,曹操司馬懿誰沒有做過?但是一口氣屠殺三四十萬百姓,這怎麽可能?

有百姓用力搖頭:“絕不可能!那是天下第三大城鄴城啊!”普通百姓不知道江南或者蜀地有沒有比洛陽長安鄴城更大的超級城市,反正蜀地和江南都是新投降的蠻夷之地,這鄴城是天下第三大城池的稱呼深入人心。

有百姓道:“是不是搞錯了?”一大群百姓點頭。

那騎兵根本不理會百姓的質疑,大聲地道:“閉嘴!安靜!”四周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那騎兵看著四周帶著不信任的眼神的百姓,冷笑道:“胡人將鄴城百姓烹而食之!”

四周靜悄悄地,好些百姓挖耳朵,有人叫道:“兵老爺,聲音大一些,你說什麽呢?”只聽見胡人烹什麽,怎麽忽然說到胡人吃東西上面去了,大家關心胡人是不是殺了鄴城三四十萬百姓,會不會殺向安陽,誰關心胡人吃什麽。好些人埋怨地看著那個騎兵,小夥子會不會傳達命令的,要抓住重點,不要胡扯。

幾個官員聽清楚了,渾身發抖。

那騎兵看著四周無知的百姓,這句話太溫柔太斯文了,一群百姓沒有聽懂,他大聲地用最簡單的最直接的言語叫道:“我說,胡人把鄴城的所有漢人全部吃了!當肉吃了!當菜吃了!當飯吃了!”

數千安陽百姓陡然安靜了,死死地看著那騎兵,過了數息時間又陡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嘈雜的聲響,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過了許久才終於靜了下來,卻依然有人低聲喃喃地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幾個官員看著那騎兵,問道:“可是屬實?”數千安陽百姓陡然不出一聲,四周安靜地落針可聞。

那騎兵淡淡地道:“若是不信,鄴城距離安陽不過幾十裏地,你們派人去悄悄看一眼就成,那被吃得幹幹凈凈的如山白骨就堆在鄴城城門外,遠遠地一望便知。”

四周數千安陽百姓立刻就信了,看一眼就知道的事情騙不了人,有人就開始低聲地哭泣,有人雙腳發軟,有人卻開始嘔吐。

一個官員盯著就要離開的騎兵,大聲地問道:“那些投靠胡人的鄴城門閥子弟呢?”

那騎兵其實不知道那些鄴城門閥子弟的下場,他跟隨回涼殺進殺出鄴城,只顧得砍殺胡人和放火了,哪裏有空調查漢奸的下場?但是對漢奸的痛恨,他隨口道:“能怎麽樣?當然是毫無利用價值之後就被胡人吃了。”

四周的數千安陽百姓又一次爆發出震天的大喊,想不到胡人如此兇殘,內奸二五仔竟然也吃了!

有人顫抖著道:“一群禽獸……”集體農莊的生活當然令很多原本有田地或者有資產的人不滿,聽說鄴城有人投靠胡人之後其實心中很是有些意動,但此刻聽到鄴城漢奸的下場,這一絲絲的做漢奸的心思瞬間就消失了。

一個安陽官員忽然大聲地下令:“楞什麽楞!快給老子挖泥土高墻!誰忒多麽敢偷懶老子砍死了誰!”另一個安陽官員臉色鐵青,直接拔劍,揮舞著叫道:“剛才有人偷懶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建立三十道泥土高墻,不許休息!”有安陽官員厲聲道:“我去城內征集所有百姓挖泥土高墻,從三歲到一百歲,只要能夠走路就要來挖泥土高墻,誰敢反抗就殺了誰!”

四周數千安陽百姓一點點怨氣都沒有,想想投靠胡人依然被吃掉的鄴城門閥,想想被吃掉的三四十萬鄴城百姓,安陽百姓誰都不覺得自己投降之後有機會不被吃掉。

有百姓隨手脫掉了厚厚的衣衫扔到了地上,活動手臂,厲聲叫道:“不想被吃的跟老子挖泥土高墻!”無數百姓應著,所有人的精氣神陡然大變,挖土的手臂幾乎出現了幻影。

司州其餘各地城池收到了通報,同樣嚇得魂飛魄散。

所有人都在痛罵:“禽獸!一群禽獸!”吃人已經是禽獸了,竟然投降胡人的鄴城門閥也統統吃了,這忒麽的是人做的事情嗎?

有人大罵:“這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胡人根本沒把我們當做人,只想吃光了我們!”無數百姓深以為然,只覺漢人和胡人不共戴天,所有投降與和平共處的心思都可以歇了。

某個城池內,有官員大聲地下令:“從今日起,所有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人分成兩隊,一隊挖泥土高墻,一隊軍訓!其餘人全部去挖泥土高墻!”

無數集體農莊的社員堅決反對:“分尼瑪的兩隊!所有人白天挖泥土高墻,晚上軍訓!”胡人雖然還在鄴城,距離本城遠著呢,但是這絕不是疏忽大意的理由,萬一胡人一路摧枯拉朽,三天內殺到了本城外呢?就靠一半人能夠挖多少泥土高墻?說什麽都必須集中所有的力量挖泥土高墻,訓練的事情放到晚上好了。什麽?睡覺?都要被胡人吃掉了,睡你麻痹啊!挖好了泥土高墻睡一年都沒人理你。

另一個城池內,火炬照亮了漆黑的天空。數千集體農莊的社員厲聲大喝:“殺!”一齊刺出了長矛。

一個管事道:“很好,休息一下。”

數千社員原地坐下,哪怕是大冷天好些人的額頭依然滿是汗水,白煙騰騰。

一個社員顫抖著問周圍的人,道:“要是胡人來了,不會吃了我吧?”周圍的人被這個愚蠢的問題問得煩了,有人厲聲道:“你細皮嫩肉的,吃起來味道像羊肉,胡人最喜歡吃了!”

那個社員渾身發抖,幾乎昏厥了過去。

其他人無奈地道:“你只要老實訓練,不要傻乎乎地逃走,肯定沒事的。”那個細皮嫩肉的社員鬼使神差地問道:“為什麽不要逃走就沒事?我逃走了豈不是胡人找不到我了?”

管事聽見了,冷冷地道:“胡人吃不到泥土高墻之後的漢人,定然會四下搜索落單的漢人,就算躲在地窖裏,躲在土裏,躲在樹林裏,躲在井裏,照樣會被饑餓的胡人找出來吃掉。”他冷笑著:“知道餓狼不?餓極了的狼的嗅覺靈敏無比,就算躲得再好的兔子都會被找出來吃掉,你們以為你們能夠逃過餓極了的胡人嗎?你們只要敢逃出農莊就會被胡人吃掉。”

一群社員渾身發抖,只覺農莊實在是太美好了,泥土高墻實在是太美好了,說什麽都不離開。

那管事厲聲喝道:“不想被胡人吃掉就老實訓練多殺幾個胡人,胡人死光了,就沒人吃你們了!”

那細皮嫩肉的社員越想越對,站了起來,拿著長矛獨自一人開始練習。

其餘休息的社員也跟著站了起來,此刻多練習一次說不定就能多殺一個胡人保住自己的血肉。

作者有話要說:ps:前面沒寫明確的時間,造成一些劇情的時間模糊不清,之後的劇情我會加入時間。感謝在2021091817:51:322021091917:53: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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