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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我已經看穿了胡問靜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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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我已經看穿了胡問靜的破綻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烏鴉都睡覺了,該死的地上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大半夜不去睡覺搞毛啊。

第十四支部的災民彎著腰,認真的劈砍著地上的灌木。有人腰酸背疼,卻只是重重的敲了幾下,又低下頭賣力的劈砍灌木。忽然,有人低聲道:“趴下!”

所有第十四支隊的災民一齊趴在了地上,緊張的看著周圍,許久,這才又慢慢的站了起來。有人低聲道:“許是看花了眼。”有人道:“繼續!”擡頭看天色,驚喜無比:“今日月光真亮,還能再幹半個時辰。”一群第十四支隊的災民用力的點頭,眼睛中放射出比月光還要明亮的得意和自豪。

遠處的陰影之中,一個男子慢慢的向身後爬著,整個動作比貓還要輕柔,唯恐驚動了前方的第十四支隊的災民,短短的幾十丈地足足爬了小半個時辰。直到黑暗遮擋住了他的身形,他這才站起了身,飛快的跑回了第十五支部的駐地。

“我們上當了!”他大聲的叫著,“第十四支部的王八蛋晚上在加班!”

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瞬間爆炸了,怪不得一連輸了三次,原來第十四支部的王八蛋們晚上偷跑!

“我們也加班!我們也能提前偷跑!”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快手快腳的穿衣服穿鞋子拿鋤頭,連輸三次,周渝開恩沒有餓死了他們,施舍了野菜饅頭野菜粥,但想想第十四支部的人吃香的喝辣的,這白拿白吃的野菜饅頭野菜粥簡直難以下咽。

“走!都去!都去!”第十五支部的災民蜂擁而出,經過了這些時日,白癡都能知道明日將會開荒哪一塊地了,乘著晚上提前幹一部分活,明天就能有更多的時間更認真的自查每一個角落。有人紅著眼睛,厲聲道:“他們能加班到戌時,我們就能加班到亥時!”眾人大力擁護,不如此怎麽有飯吃。

第十四支部的災民很快發現了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加班的時間更長,毫不猶豫的決定加更長時間的班。第十五支部的災民更怒了,這是要玩命?老子通宵!看誰還敢比我狠!

晚上加班的熱情飛快的蔓延,所有支部都向後加入了加班。不加不成啊,要是對方加班自己一方沒加班,那麽在次日的比賽之中一定輸得一塌糊塗,沒飯吃還能靠管事的施舍的野菜粥頂頂,被人鄙夷嘲笑怎麽忍?不蒸饅頭爭口氣,說什麽都不能輸了。

災民開荒的速度和效率不斷地攀升,五日之後達到了普通農民開荒速度的三倍,各地的田莊管事都震驚了,原來人的耐力比牛馬好多了,換成牛馬如此瘋狂的加班早就累死了。

到了第六天,所有災民都趴下了,再加班肯定要吐血累死,但是不加班機會徹底被對手擊敗。這是幹也死,不幹也死?

災民之中的有識之士悲憤疾呼:“內卷沒有活路!”無數災民堅決擁護,再加班會把小命都加沒了,必須停止內卷。

第七天的晚上,胡氏公社之田莊分部五十二個支部的災民代表聚集在一起開會,會議主題異常的明確,所有人必須放下成見,為了大局考慮,拒絕一切形式的加班。

第六支部的代表淚水長流,道:“再加班,我們就會活活的累死!”其餘代表大哭,加班六天之後人都輕了十斤,長期通宵幹活後白天看到太陽差點暈倒。

第二十六支部的代表怒視眾人:“每天幹完了分內的活計必須休息,誰敢在加班誰就是人民公敵!”其餘代表用力點頭,大家都不許加班就能擁有美好的生活。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冷冷的道:“我要是不加班了,明天輸了沒飯吃,你們給我吃飯嗎?”其餘代表鄙夷極了,做夢!憑什麽我們辛苦幹活去把飯菜讓給你?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冷笑:“那麽,第十四支部絕不停止加班!”老子也累,老子也快支持不住了,可是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顯然更加支持不住,為毛?第十四支部的災民贏的次數多,有飯吃的次數就多,體力就好!等第十五支部的人餓死倒斃了,第十四支部沒了敵手,壟斷所有比賽的勝利和飯菜,到時候再停止加班也不遲。

第十五支部的代表氣得滿臉通紅,世上竟然有如此自私自利不講理的王八蛋,怒吼:“人民公敵,天下共擊之!”周圍一群支部的代表惡狠狠的舉手喊口號:“人民公敵,天下共擊之!”被五十一個支部圍攻,看你怕不怕!

第十四支部的代表堅決的道:“隨便。”有本事過來打人啊,信不信胡刺史老爺將你們全部築成京觀?不敢打人?那你們還能做什麽?精神上排斥我們鄙視我們敵對我們?隨便啦,我們只要打敗了第十五支部就能開開心心的吃飯,有飯吃誰在乎你們怎麽鄙視我們,又不認識你們,愛怎麽怎麽去。

與會五十一支部代表目瞪口呆,為什麽戲曲中最好用的“若有違誓,天下共擊之”這麽好用,到了現實就P用沒有?

第十五支部的代表氣得發抖,回了營地後一說大會見聞,整個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都氣瘋了,沒想到第十四支部的災民竟然無組織無紀律到了極點,一定要把小命搭進去才肯退出無休止的內卷。可第十四支部的腦殘拿命去卷,他們能不卷嗎?躺平不卷明天就又是輸,肯定沒飯吃,也不知道周渝肯不肯再施舍一些野菜饅頭野菜粥。第十五支部的災民們悲憤極了,第十四支部的混賬王八蛋自己卷也就算了,竟然逼得別人也要卷!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第十五支部的災民集體去找了周渝。“周管事,你該出手管管了!第十四支部的人做的太過分了!”再內卷下去沒人消費人口下滑統統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天天通宵壽命縮短沒幾天就死了誰還來給刺史老爺幹活,刺史老爺哪裏還有人口紅利?就算每天只加班到戌時也不成,晚上加班就沒有辦法好好休息,肯定影響白天的工作,大白天一邊幹活一邊打瞌睡影響了工作怎麽辦?再說晚上光線這麽差,精神差,同樣的時間勞動效率撐死只有白天的一半,腦子有病才鼓吹晚上加班白天打瞌睡。

次日,所有田莊管事聯合宣布,即日起禁止一切方式的晚上加班,誰加班就斷了誰的糧食。

無數災民歡呼,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田莊強行禁止加班並沒有讓災民的日子舒坦上幾天,好不容易荒地翻地結束,種上了豆子,一群災民懶洋洋的坐在地頭上嫻熟的開始曬太陽聊天賭博,無數的工作卻接踵而至。

挖水溝,修水渠,種蔬菜,建水車,撿柴火,修路,建土墻……該死的,這田莊的活計怎麽這麽多?一群災民驚得呆了,做了半輩子農民了,打死沒想到熟悉的莊稼活竟然可以安排的這麽密集,以前給地主老爺打工的時候雖然起得早,雞叫就起床了,但是一般到了正午以後就沒事幹了,每天就是蹲在田埂間討論哪個小媳婦屁股大,等過了農忙時節更是每天都閑得發慌,哪有像如今這樣從早忙到晚的?如今每天幹完活倒頭就睡,哪裏都不想去,什麽都不想幹,做夢都是幹不完的農活,王八蛋才有心思去想小媳婦八卦黃(色)笑話流言蜚語賭博。

一群災民怒了:“老子這是比牛馬還不如啊!”周扒皮不過是半夜雞叫而已,胡刺史老爺這是把人當畜生用啊。

胡問靜淡定無比:“從今天開始夥食加倍,蔬菜不限量,每十天給吃肉。”

一群災民看著大量的飯菜以及十天一次吃肉,立刻就消停了,雖然胡刺史老爺把人往死裏用,但是這吃的比周扒皮都吃的好了,還抱怨什麽?有災民夾起一塊大肥肉,激動極了:“這是肉啊,我以前過年才能吃一點點!”一個災民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舌尖上的味道,幸福的長嘆:“這就是豬肉的味道啊。”無數災民學著他的模樣閉上了眼睛,細細的回味著豬肉的味道,必須記住這個味道。

胡問靜看了一眼閉眼幸福微笑的災民們,這些人都是刁民,這些人都是懶骨頭,這些人都是可憐的人。她大步出了食堂,再一次叮囑周渝等管事:“不要浪費一塊空地,哪怕是田埂上也種上了蔬菜,什麽菜長得快就種什麽菜。”周渝等人用力點頭,開荒實在是太艱難了,兩三年內不會有糧食產出,全靠各地儲備的救災糧過日子,這麽大的窟窿唯有靠蔬菜填補一些了。

胡問靜沒有單純的依靠多種蔬菜解決糧食危機,沒有肉蛋奶,這米面消耗怎麽都減不下來的。她皺眉想著:“是不是找個老農民研究一下怎麽種芋頭?”芋頭這東西喜潮濕,又極其消耗水,中原地區無法種植,荊州倒是不缺水,但是芋頭放不長,作為儲備糧肯定是不成的,只能短時間內彌補糧食赤字。

……

養豬場內,一個婦人哼哼唧唧的叫著:“我身體不好,幹不動活。”管事看都不看她一眼:“幹不動活就不要吃飯。”那婦人憤怒的指著管事:“不給老娘吃飯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那管事一個巴掌將她打倒在地上,厲聲道:“信不信老娘送你去做京觀!”

那婦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管事娘子打人咯!大家都來看啊,管事娘子打人咯!”

那管事幹脆的拿了一根棍子,劈頭蓋臉的暴打:“老娘打死了你!”那婦人挨了暴打,見沒人站在她一邊,終於知道耍賴這一套完全沒用,忍著疼,陪著笑臉:“我就是說笑話,我就去幹活,管事娘子怎麽這麽認真呢?”

白絮背著一筐豬草經過,都懶得停步多看一眼,快步進了豬圈,將豬草倒進了槽內,一只只豬歡快的吃著。她揉著手臂,真是酸疼啊,這輩子都沒有幹過這麽多活計。她有些心酸,她何止是沒有幹過這麽多活計,她是從來沒有幹過農活。

一個婦人走了進來,只看了白絮一眼,就嫌棄的罵著:“怎麽還在這裏發呆?快幹活!”白絮看了她一眼,淡

淡的走出了豬圈,自從洪災之後這種毫無理由的呵斥責罵她遇到的多了,從最初的憤怒、不解、爭吵,到現在已經完全無視了,逃難的過程宛如噩夢,她什麽人沒有見識過?這個隨意無理由的喝罵她的婦人與那些搶她的食物的婦人相比簡直是只溫和的小白兔。況且,白絮知道那個婦人為什麽脾氣暴躁,今天輪到那個婦人清理豬糞了,豬糞實在是太臭了,偏偏刺史的規矩又多,規定每天都要清理豬糞,還要收集發酵,養豬場不得不每天安排人清理豬糞。

白絮出了豬圈,擡頭看看太陽,她大約有一刻鐘的休息時間,然後就要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她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坐下。她不懂農活,但家中有些田地,她有空的時候也會去瞅上幾眼,知道發酵過的豬糞可以當肥料,理解養豬場為什麽要收集豬糞。可是她記憶中的農民們哪有這麽忙的?簡直是從早忙到晚。

白絮按摩著酸疼的手臂,再過一會她要去養雞場把雞趕回雞窩,哦,還要到處撿雞蛋。她看著天空,怔怔的回憶著小地主女兒的幸福生活,又急忙收回了回憶。一次洪災摧毀了一切,她現在不是地主小姐,不是寒門女子,是門都沒有的流民了。白絮拼命的忍住淚水,將思緒扯回到了胡刺史的身上。

白絮知道養豬場或者田莊內有無數的災民悄悄的大罵胡刺史,簡單的農活幹的這麽多這麽累,這是不把人當人,拼命的壓榨他們的價值。可是白絮總覺得不是那麽簡單,胡刺史既然是刺史老爺,那麽發財的辦法有很多,何必費神費力的安排災民種地養豬呢?那些災民以為吃了一點肉和飯就要幹這麽多活是被胡刺史狠狠地壓榨了,可是白絮認為胡刺史根本不能從災民們身上得到什麽,若是單純的為了錢財或者糧食,謊報災情,克扣救災糧餉不就行了嗎?每次賑災都有官員發大財,胡刺史不會這都不懂吧,何必費力不討好的開荒呢。而且身為刺史想要錢可以搶啊,石崇石刺史不就是搶劫了荊州的商人富戶發了大財嗎?哦,胡刺史比石刺史更狠,聽說胡刺史殺光了荊州的門閥……

白絮打了個機靈,荊州的門閥確實有些過分,她親眼見識過豪門大閥的奢侈和浪費,在經歷了慘烈的逃難之後她更加的清楚荊州門閥腐朽了,可是她依然對胡刺史的手段感到震驚。

白絮擡頭看看天空,時辰差不多了,她急急忙忙的去養雞場,一路上都在想胡刺史究竟想幹什麽呢。別的災民或者想著每天老實幹活,抓住機會偷懶,抓緊時間休息就夠了,但是白絮不想一輩子當個災民,她想要更安穩的生活,不,她想要為那些災民,為那些窮苦的百姓做一點事情,哪怕只是一點點。

白絮對此很有信心,養豬場的管事以前也是災民,現在成了管事,她為什麽不能成為管事?她讀過書,看過兵書,雖然知道自己是花拳繡腿,但好歹也算是舞刀弄槍過對不對?她為什麽不可以為自己為災民的美好未來努力奮鬥?

……

田莊分部第三十四支部。

一群災民搖搖晃晃的回了宿舍,看看吃飯時間還有那麽一小會,好些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酣睡,剛剛去養豬場取了豬糞回來,挖了發酵池,過些時日發酵後還要給地上肥。只要想想這沒有盡頭的農活,好些人就覺得老了幾十歲。

“肉,我要吃肉!”一個災民迷迷糊糊的叫著,艱難痛苦的田莊生活唯一的光亮就是十天一次的吃肉了。

有一個災民慢悠悠的進來,其餘人羨慕的看著他,今日輪到他休息,他一定好好的睡了一覺。

那個災民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我去了鎮上。”一群災民驚呆了,休息天你不好好的睡覺,竟然還去了鎮上,你是腦子有病是吧?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低聲道:“你們聽我說,我在鎮上遇到了一個貴人。”其餘災民看都不看那腦子有病的家夥,遇到貴人關他們屁事?已經累得小命都要沒了,一輩子幹了十輩子的農活,難道還要聽人凡爾賽嗎?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鬼鬼祟祟的道:“那個貴人說,宜都郡也有大善人在收攏災民,管吃管住,不用幹活。”其餘災民死死的盯著那個腦子有病的家夥,一齊問道:“真的?”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得意的道:“真的!”其餘災民死死的盯著那腦子有病的家夥,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宜都郡在哪裏?”

那腦子有病的家夥憤怒的看著眾人:“老子要是知道還會回來嗎?”這輩子就在距離村子三十裏地的地方打轉悠,江陵城已經一輩子都沒有想過的遙遠地方了,誰忒麽的知道宜都郡在哪裏!

宜都郡有大善人給災民白吃白住的消息在數日內傳遍了所有田莊養豬場養雞場。

雖然不用想也知道白吃白住的地方多半就是每天一碗野菜粥,但是不用幹活啊!有人心動極了,吃過了胡氏公社的苦才知道不用幹活是多麽的幸福的事情。

有人叫著:“大家都去宜都郡!”別說一個人去宜都郡人生地不熟有些恐懼,只說一個人離開刺史老爺的公社就有些惶恐,刺史老爺會不會抓住他們吊起來打?那些敢逃走的奴仆都被門閥老爺抓住打死了。大家夥兒一起離開,刺史老爺說不定看看他們人多,就不敢抓他們了。

有人附和著:“對!去宜都郡!”心裏卻鄙夷極了,去尼瑪個宜都郡。能夠從家鄉逃難到江陵那是因為一路上有大善人和官府施粥,此去宜都郡要走幾天?路上誰給吃的?只怕倒斃在半路上!

有人也不支持離開公社,田莊養豬場養雞場的日子累是累了些,可是莊稼人早就習慣了累活臟活樂,還在乎這麽點勞累嗎?累著累著就習慣了,這幾日不就沒有像一開始那樣不習慣對不對?再說這田莊之中還有肉吃呢,在宜都郡那個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善人這裏能夠吃肉嗎?有肉吃的地方不待,跑到只有野菜粥的地方去,蠢不蠢?

有人叫道:“宜都郡的大善人一定也會給我們吃肉!”有人附和著,不給肉吃怎麽叫大善人呢?肯定也有肉吃的。

有人還是搖頭,眼前看得見的有肉吃的日子不過,跑大老遠去未知的地方幹什麽?一動不如一靜,這胡氏公社各個分部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有人笑瞇瞇的道:“不如這樣,你們先去,若是那裏真的不用幹活就有肉吃,那麽捎個信回來,沒說的,我立刻帶全家老小去宜都郡。”

其餘人鄙夷的看著那人,又想有好處,又想沒風險,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有的災民卻是行動派,想到就去做,與其在胡刺史的壓迫下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為什麽不博一下去宜都郡呢,每天曬著太陽聊著小媳婦的屁股不香嗎?

“我明日就離開這裏去宜都郡!”有人下定了決心,聽說第四十九支部有很多人是宜都郡逃難過來的,肯定認識路,正好跟著他們一起去宜都郡找大善人。

災民之中,張昌靜靜的聽著,心中一團火焰在燃燒,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第四十九支部的災民真的有很多人是從宜都郡逃難來的,此刻茫然極了,身為屁民知道個屁的宜都郡的大老爺,但是回家的誘惑巨大無比,若是宜都郡真的天降一個大善人,白吃白住不用幹活,為什麽不回去呢?算算時間洪水也該退了,只要那個大善人肯讓他們白吃白住一些時間就能趕上種第二季稻子,今年的日子就好過了。

……

對於宜都郡有人跳出來搶災民,胡問靜很是困惑:“門閥都被胡某殺得七七八八了,誰還敢蹦出來搗亂?”收留災民肯定是大好事,但是這個時候無條件給災民白吃白住怎麽看都是故意與胡問靜的公社計劃搗蛋,誰這麽大的膽子?

“那個誰誰誰,這宜都郡的太守是誰?”她大聲的道,倒要看看誰這麽大膽。

一個衙役拿著公文跑了進來:“刺史,緊急公文。”

胡問靜一瞅:“狗屎啊,宜都郡竟然成了藩王的封國了!胡某的地盤又被挖掉了一塊!”這荊州有幾個藩王了?朝廷是要在荊州湊齊一支足球隊嗎?

朝廷公文,封司馬冏為宜都王,封地荊州宜都郡。

胡問靜看了半天名字:“司馬冏?”轉頭看賈午,問道:“是不是你外甥?”賈午點頭,司馬冏的母親賈褒是她的大姐,但是賈褒與她不是同一個母親,自幼關系緊張,司馬冏絕對不會賣她的面子。

胡問靜翻開荊州地圖,宜都郡在南郡的西面,不論從人口還是從產出看都絕不算是一個好地方。為什麽司馬攸和衛瓘要將司馬冏的封地選在宜都郡?若是為了針對她,選在襄陽郡不是更好嗎?襄陽郡直接卡住了荊州平原的咽喉。

胡問靜看著地圖,衛瓘不可能這麽蠢,放棄襄陽郡而選擇宜都郡一定有他的理由。她盯著地圖上的一個個府縣,宜都郡有個大名鼎鼎的夷陵,陸遜就是在這裏打得劉大耳哭爹喊娘。

“咦!”胡問靜一怔,忽然懂了,衛瓘和司馬攸猜錯了她的目的!

“哈哈哈哈!我是幸運S!”胡問靜大笑,感謝司馬炎,感謝三個小皇子,感謝賈充,感謝賈充,衛瓘因為他們而誤判了她的目的。

胡問靜止住了笑,又慢慢的思索:“也不好說,會不會那才是上策?”她皺眉苦思,衛瓘賈充等人都是超級老烏龜,每一個小小的舉動都要反覆的思索,千萬不要以為對方蠢,不然很容易發現自己才是小醜的。

“選擇宜都郡到底有幾個可能性?”

……

宜都郡,太守府。

一個英俊的男子悠悠的品著茶水,淡淡的道:“好茶。”他輕輕的將茶杯放下,看著畢恭畢敬的宜都郡太守,溫和的笑著:“不用擔心,胡問靜根本不能動你一根毫毛。”

宜都郡太守賠著笑:“是,此刻胡問靜也快收到朝廷的公文了。”他其實不想直接稱呼胡問靜的名字的,身為下級

官員當眾直呼上級官員的名字是大忌,他與胡問靜無冤無仇,何必在眾人面前顯得自己毫無涵養且留了把柄?但是他此刻只能順著那個英俊男子的話,因為那個英俊男子比他的官大,不,不是官大,那個英俊男子沒有官身,但是地位就是比他高。

因為那個英俊男子是朝廷新出爐的宜都王司馬冏的謀士。

朝廷最新的公文,封齊王世子司馬冏為宜都王,這荊州宜都郡已經不在歸屬荊州刺史胡問靜管轄,而是宜都王司馬冏的藩國了,所有官員只需要聽從司馬冏的任命和指揮,與荊州刺史胡問靜再無瓜葛。

其餘陪坐的官員一臉的微笑,忽然從朝廷命官成了藩王的下屬,很有些不習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前途。

宜都郡太守看著宜都王司馬冏的謀士,心裏飛快的轉念,宜都距離洛陽遠了,他只知道洛陽大變,皇帝司馬炎遜位,皇太孫司馬遹繼位,其餘的消息就模糊不清了,齊王司馬攸素有賢達之名,又有衛瓘等一群老臣支持,多半是顧命大臣,這司馬攸的兒子司馬冏封王毫不稀奇,可為什麽會是宜都王呢?這宜都在大縉之內可算不上什麽好地方,司馬冏為什麽不在中原地區選擇藩國呢?他想著荊州的治所在南郡江陵城,而宜都郡就緊貼著南郡,難道司馬冏的封國選擇宜都郡是為了針對胡問靜?

宜都郡太守燦爛的笑著:“胡問靜收攏了數萬流民,在江陵城北開墾荒地,其志不小啊。”這句話完全是廢話套話空話,官場老油條最喜歡用這句含含糊糊的話了,但是官場菜鳥很容易誤會其中的含義而上當。

其餘官員都聽了出來,默默地看著那英俊的男子。

那英俊的男子微笑著看著宜都郡太守,輕輕的道:“不用擔心胡問靜……”

宜都郡太守恭敬的點頭,你果然是個菜鳥。其餘官員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忿極了,被一個官場菜鳥指手畫腳,真是不爽啊。

那英俊的男子笑著:“……本公子已經看破了胡問靜的手段。”他慢慢的擡頭看屋頂,聲音中滿滿的不屑一顧:“胡問靜想要拉攏流民,建立自己的勢力。嘿嘿,我還以為胡問靜有些什麽手段,不過如此。”

宜都郡太守也笑著,盯著那英俊男子不放,你丫敢公然將胡問靜貶的一文不值,是不是有更高明的手段?

那英俊的男子笑著:“胡問靜這個人容易猜的很,她每到一地就要殺人立威,在譙縣殺了一群抗租不繳的刁民,在洛陽差點逼死了二十四友,在千陽縣殺了一群胡人,哦,她殺全家也是在千陽縣,嘿嘿,真是夠狠啊……在武威郡又殺了不少胡人。胡問靜殘暴不仁,凡是敢忤逆她的,她就殺了立威。”

他輕輕的揮著衣袖,仿佛沒有帶走一片雲彩:“這荊州二十六郡之內還有比殺了八大門閥更能立威的嗎?”

那英俊的男子吃吃的笑著,笑得宜都郡太守心裏發寒,司馬冏或者說司馬攸果然盯上了胡問靜。

一股檀香在書房內裊裊浮動,那英俊的男子深深的呼吸,一股檀香進入了他的肺腑。他笑著:“什麽公社,什麽田莊,什麽養豬場,世上哪有數萬人的農莊?哪有幹不完的農活的道理?胡問靜又不是蠢貨,為何要做這舉世皆知不可為之事?”

他仰天大笑,荊州的門閥都是蠢貨,竟然憑白送給了胡問靜這麽好的機會,可是既然他來了,怎麽可能讓胡問靜如願呢。

宜都郡太守認認真真的聽著,這個小子竟然還拿捏上了,這是要他配合嗎?他只能忍氣吞聲客客氣氣的道:“在下愚鈍,願聞其詳。”

那英俊的男子滿意的笑著,道:“胡問靜做了這許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其實只是為了兩個目的。”

“流民沒飯吃就要鬧事,就要造反,胡問靜可以用殘暴的屠殺鎮住一時,卻絕對鎮不住一世。胡問靜必須給流民吃飯,可是誰敢保證流民吃了飯就安穩了?胡問靜雖然是個蠢貨,但是賈充可不蠢,他怎麽可能不遠遠的指揮胡問靜?”

宜都郡太守和一群官員一齊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看著那英俊的男子。

那英俊的男子更加滿意了,這個蠢貨太守竟然沒有看出胡問靜的一舉一動都是賈充指揮的,若不是他來了,只怕這荊州會落入胡問靜的手中。

宜都郡太守死死的盯著那英俊的男子,胡問靜……賈充……他打量著那英俊的男子,看衣衫絕對不是頂級豪門出來的,看姓更與頂級豪門無關,為什麽這個家夥竟然敢口口聲聲當眾直呼荊州刺史胡問靜和太尉賈充的名字?

那英俊的男子繼續笑著:“所以,胡問靜建立什麽狗屎的公社的第一個目的是以工代賑,消耗流民的體力。”他鄙夷的看著一群臉上猶自帶著震驚的官員們,這些官員不會以為以工代賑的目的只是為了有勞動力不用是浪費吧?以工代賑的目的就是消耗難民的體力,讓他們每天累死累活,根本沒有力氣鬧事。

一群官員慢慢的喝茶,好幾個人的手微微的顫抖。

那英俊的男子更加的鄙夷了,一群廢物。他繼續道:“胡問靜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根基,沒有家族,沒有謀士,沒有手下,沒有地盤。所以胡問靜的第二個目的就是從流民中擇其精銳作為私軍。”私軍或者說的重了,合適的稱呼應該是仆役或者護衛,但是他不在乎,何必和胡問靜客氣?

他淡淡的道:“荊州門閥都是蠢貨,以為可以用流民給胡問靜造成大(麻)煩,不想發而讓胡問靜借機聚集流民發展勢力,真是何其愚蠢。”

那英俊男子冷冷的笑著,胡問靜就是一個蠢貨,為什麽要親自動手殺了荊州的門閥呢,假借流民的名義不好嗎?若是換成他就會謊稱流民鬧事,殺了荊州門閥,既除掉了眼中釘,又安撫了其餘小門閥,何樂而不為?

他冷冷的哼了一聲。他從洛陽出發的時候還沒有聽說胡問靜誅殺荊州門閥的超級大事,沒想到胡問靜離開了賈充的指點之後會如此的猖狂不考慮後果。此刻只怕洛陽剛得到胡問靜屠戮荊州門閥的消息,賈充只怕正對胡問靜的胡作非為怒不可遏呢。

那英俊男子又冷冷的笑著幾聲,道:“胡問靜的計劃雖好,可是有巨大的破綻。那就是那些流民是活人,是有手有腳的,是會離開胡問靜的。”

那英俊男子眼中閃著光芒厲聲道:“胡問靜想要借機打磨流民的怨氣,想要挑選精銳建立私軍,可是她忘記了那些流民之所以留在胡問靜的地盤之中,不是因為被胡問靜的德行感動,不是因為對胡問靜忠心耿耿,不是因為想要為胡問靜赴湯蹈火,而是因為沒得選擇。”

他嘴角勾了起來,冷酷的笑著:“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胡問靜要流民每天累死累活,而本公子卻願意給流民白吃白住什麽活都沒有,那些流民怎麽會不選擇本公子而選擇胡問靜?”他盯著一群宜都郡的官員,聲音陡然轉厲,道:“只要你們好好的辦事,將消息放出去,江陵的數萬流民自然會盡數離開胡問靜而投奔本公子,胡問靜沒了根基,又與荊州門閥不同戴天,本公子看她怎麽死!哈哈哈哈!”

那英俊的男子大聲的笑著,揮手,兩個仆役過來將他連人帶椅子擡了起來。

宜都郡太守和一群官員客客氣氣的行禮:“蕭公子慢走。”心中怒到了極點,你丫一個使者而已,說白了就是平民百姓,竟然敢在一群官員面前擺架子?宜都王司馬冏瞎了眼睛才會讓你來主持宜都郡。

……

同一時間。

巴陵。洞庭湖。

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射在湖面上,波光搖曳。湖邊的某個涼亭之中,唐薇竹讚嘆道:“真是好啊。”

幾十個婦人恭敬的看著唐薇竹,大氣都不敢喘。

一個仆役小心的端了茶水,唐薇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拈了一杯,吹著茶葉,嗅著茶香,卻不便飲,輕輕的將茶杯放在了案幾上,轉頭看一群肅立的婦人,抿嘴笑道:“大家都坐啊,何必拘謹?”

一群婦人臉上燦爛的笑著,頭上的金釵亂顫,輕輕的坐下。這個該死的女子以為自己是誰?竟然敢對她們指手畫腳?好幾個婦人眼圈微微一紅,她們是蒯閥蔡閥的貴婦,以前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如今蒯閥和蔡閥的主支男丁已經盡數被胡問靜殺了,沒等她們從悲痛和震驚中恢覆過來,分支得到風聲之後瞬間消失不見,她們這才明白她們僥幸與主支的男丁分開行事,提前到了巴陵並不代表就是走了大運,她們的苦難才剛剛開始。

沒了主支的男丁,沒了分支的諂媚,一群婦孺能夠做什麽?她們白天擔心胡問靜斬草除根,晚上擔心仆役造反,想要離開巴陵又無處可去,只能戰戰兢兢的在巴陵日盼夜盼,指望朝廷給她們公道了。

唐薇竹淡淡的笑著,看著一群曾經的高門大閥的貴婦只能在她的面前戰戰兢兢,她有種說不出的得意感:“薇竹代表宜都王司馬冏殿下為各位主持公道來了。”

一群蒯閥和蔡閥的女子期盼的看著唐薇竹,要怎麽討回公道。

唐薇竹笑了:“招攬災民,以工代賑。”

一群蒯閥和蔡閥的女子驚愕的看著唐薇竹,唐薇竹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慢慢的道:“胡問靜無罪而誅荊州門閥,朝廷定然會為諸位伸冤,但是胡問靜一定會往門閥身上潑臟水,為富不仁,欺壓百姓,不顧災民死活什麽的,你們想要在朝廷中贏得更多的人的支持就需要作出表態,讓朝廷知道荊州門閥都是好人。”

一群蒯閥和蔡閥的女子互相看著,緩緩點頭,賑災對門閥的聲望有好處,能得民心。

唐薇竹又轉頭看著遠處的洞庭湖,宜都王司馬冏和朝廷現在多半還不知道荊州發生了什麽,這些事情都是她按照蕭哥哥的計劃做的。

“胡問靜,我要你付出代價!”唐薇竹看著碧波蕩漾的洞庭湖,心中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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