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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忽然都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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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忽然都不對了

譙縣再次傳出驚人的消息,胡惡霸暴力收租,對善良淳樸的可憐佃農痛下殺手,打死數人,打傷百十人,更縱火焚燒了佃戶的房屋,佃戶無處可住,孤兒寡母露宿街頭,流離失所,痛哭失聲,其情之慘,不忍目睹。

“胡惡霸不得好死!”凡是聽聞了這個消息的人都愉快的罵著,然後開始討論那些可憐的佃戶。

“娘的!竟然蓋起了青瓦房!還忒麽的是兩進八間,有院子有糧倉,老子的房子還沒有他們的糧倉好!”有人拍桌怒罵。周圍的人用力點頭,佃農應該是貧苦的,饑寒交迫的,住的比地主老爺都好也叫佃農?

“田地要向官府繳納賦稅,夫五十畝,收租四斛,絹三匹,綿三斤,這是大縉的律法。”有人懂得律法。

“這三十畝地至少也有收租三斛,絹兩匹,綿兩斤。”那人按照數量折算著。其餘人搖頭,別逗了,官府收租向來是兩本賬,上繳朝廷的根據律法繳納,地方收繳的卻要增加幾成賦稅作為“火耗”,三十畝地怎麽可能只收租三斛,絹兩匹,綿兩斤,能夠按照律法五十畝的標準繳納租四斛,絹三匹,綿三斤,這地方官已經是青天大老爺了。

“租四斛,絹三匹,綿三斤……”有人抖了一下,一斛就是一百二十斤糧食,這四斛就是四百八十斤糧食啊,還有絹三匹,綿三斤,這賦稅忒麽的真是太重了!

“這賦稅是由田主繳納的,官府不管誰種地,只管按照田契找田主收賦稅。”有人道。

“怪不得佃戶可以蓋起青瓦房。”有人羨慕妒忌恨,這麽重的賦稅落在口袋不用上繳,換個白癡都能發大財。

“還不用繳納佃租。”有人冷冷地提醒,這一年的收成全部是自己的,還能不富。

“怪不得那吳地主要賣田。”有人理解了,就說吳地主為什麽傻乎乎的賤價買賣田,這不是敗家嗎?原來每年要憑空繳納這麽重的賦稅,這簡直是無底窟窿啊。

“那些佃農活該!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們,我只想知道胡惡霸會怎麽樣?還有,她哪來的這麽多手下?”有人說道。

……

“胡問靜能怎麽樣,當然是死罪。”韋家族長微笑著,輕輕的端起茶盞,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聚眾鬧事,欺壓良民,打死善良百姓,每一條都是死罪。”韋家族長輕描淡寫的道,這三條罪名當然不見得是死罪,但是只要韋家願意,分分鐘就讓它成為死罪。

“只怕王家和陳縣令未必肯答應。”某個韋家的長輩道。王家與胡問靜走得很近,起先以為只是因為王家與胡問靜有些牽扯,後來卻發現王梓晴頻繁的往胡問靜家跑,這親密度遠遠超出了報恩的範疇,竟然有些想要深入結交的意思。至於陳縣令就更明顯了,胡問靜幾次鬧出事端,衙門都假裝沒看見,衙役們看見胡問靜客套的像是遇到了頂頭上司,要說陳縣令沒有暗中支持胡問靜都沒人信。

韋家族長冷笑一聲,將茶盞輕輕的放在案幾上,道:“王家?憑他也敢和韋家鬥?只要我們韋家咳嗽一聲,他敢和胡問靜走得近嗎?跳梁小醜,不足為道。”不管王家是因為什麽理由和胡問靜走得近,都是因為韋家沒有限制王家,只要韋家明確表示誰敢支持胡問靜就打誰,王家還敢和胡問靜走得近?量王家也沒有這個狗膽。

“陳縣令可不好對付。”另一個韋家的長輩皺眉。王家確實不足為慮,都是門閥世家,交情沒有百年也有幾十年了,王家絕不至於為了胡問靜與韋家翻臉。但是那個陳縣令就不好說了。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在譙縣之中門閥就是鐵打的營盤,陳縣令只是流水的兵,陳縣令肯定鬥不過門閥。可是陳縣令畢竟是朝廷命官,想要與門閥鬥定然是兩敗俱傷,但要維護一個小小的胡問靜卻是綽綽有餘。

“陳縣令不需要做什麽,只需要假裝不知道胡問靜殺人就行了。”那韋家的長輩已經想好了陳縣令的對策。

“那些刁民見識了胡問靜的手段,只怕心膽俱寒,這輩子都不敢看見胡問靜了,多半是不敢去告狀的。”那韋家的長輩淡淡的道,這許多年來見了許多的刁民,在門閥容忍的時候囂張的好像是皇帝,恨不得把天捅個窟窿,被門閥教訓之後立刻就成了鵪鶉,別說告狀了,見了門閥的影子都嚇得尿褲子。

“民不告官不究,陳縣令完全不知道胡問靜做了什麽孽殺了什麽人,胡問靜何罪之有?”那韋家的長輩道,陳縣令安然淡出事件之外,胡問靜躺贏。

“不知道?何罪之有?躺贏?”韋家族長笑了,他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了,怎麽可能讓胡問靜溜出他的手掌心。

韋宇軒聽了許久,只覺興奮開心極了,胡問靜終於要完蛋了,不過他還有個巨大的疑問,不吐不快。“父親,那胡問靜為何有數百打手?昨日還聽說胡問靜招募不到一個打手,今日就冒出了數百人,還個個奮勇,難道有其他門閥支持她?是王家,是柳家,還是譙郡的門閥?”

幾個韋家的長輩轉頭看著韋宇軒,似笑非笑,韋宇軒似乎開始冷靜了,沒有聽到胡問靜三字就暴跳如雷,但腦子還是不怎麽靈光。

韋家族長笑了,意味深長的看著韋宇軒:“不是王家柳家趙家或者譙郡的門閥支持她,支持她的是我們韋家啊。”

……

某個男子一路縮著頭,畏畏縮縮的進了巷子,眼看四周沒人,這才挺直了腰桿,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了。

“當家的,這裏。”巷子邊忽然閃出一個人影,嚇了他一大跳,聽見聲音後才發現那是他妻子的聲音。

“快!”那男子的妻子跑過來,匆匆將一件衣衫披到了他的身上。“你衣服上有血!”

那男子打了個寒顫,急忙穿好了衣服,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快步回到了家。剛掩上了門,那妻子就緊張的低聲詢問:“當家的,你是天字第一號的人?”胡惡霸要找刁鉆的佃戶討回佃租的消息引發了上千無聊人士的圍觀,那妻子就是這上千無聊人士的一員,並且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丈夫,更親眼目睹丈夫悄悄蒙上了臉,跟在胡問靜的背後血洗整個村子。

那丈夫不吭聲,小心的看了看窗戶外,確定沒人,又緊緊的關上了窗戶。

那妻子更加的緊張了,朝夕相處,怎麽都沒有想到丈夫竟然是神秘組織天子第一號的一員。

“天字第一號是朝廷的密探嗎?”那妻子拼命的向好的方向想,丈夫是朝廷的秘密組織天字第一號的一員,承擔著監視貪官汙吏,掃清人間智障的責任,平時在商鋪中打工只是為了掩護身份。

那丈夫搖頭。

那妻子腳都軟了,天字第一號不是朝廷的秘密組織,是賊人!完蛋了!全家都完蛋了!

那丈夫壓低聲音道:“我不是天字第一號的人。”那妻子恨不得一個耳光抽過去,老娘親眼看到你蒙上了臉,拿著棍子沖進村裏亂打,比衙役老爺都兇狠,你還敢說你不是天字第一號的人?

“我真的不是!”那丈夫臉色茫然,到現在也沒有徹底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昨日我回家的時候,想著今日休息,是不是該把屋頂漏雨的地方補一補,然後就被胡惡霸扯住了。”那丈夫小聲的道。

“胡惡霸?”那妻子低聲喃喃的道。

“胡惡霸問我,想不想賺五十文錢。”那丈夫看了一眼妻子,小心的道:“我當然說想了。”

那妻子惡狠狠的盯著丈夫,胡惡霸的錢也敢賺?這時不要命了?

那丈夫喊冤:“五十文啊!我一個月在商鋪累死累活只有三百七十文錢,這五十文錢可以抵我四五天的工錢了。有了這五十文錢,我可以給家裏多買些豬肉和白菜,可以給你買件新衣服,我怎麽可能拒絕?”

那妻子氣平了幾分,想想白菜的價格瘋狂上漲,窮人不但吃不起豬肉,白菜都吃不起了,無奈的嘆了口氣,五十文啊,門閥的眼中五十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錢,可在窮人的眼中那是幾天的收入,以及白菜、豬肉、歡笑和活下去的希望。

“我當然知道做了胡惡霸的打手很麻煩也很危險,可是胡惡霸說了,可以蒙著臉,拿著棍子助威喊幾聲就行,不用我們打人。我想蒙著臉也不怕被人認出來,打不打人我可以自己做主,要是胡問靜反悔,逼著我做危險的事情,我大不了不幹就是了,胡問靜又不認識我家,腿長在我身上,我只要找準機會逃跑,胡問靜怎麽都攔不住我。”那丈夫不是笨蛋,是仔細想過的,最好的結果就是吆喝幾聲就賺了五十文錢,最壞的結果就是白跑一趟浪費時間,左右不會有風險。

“然後呢?”那妻子心平氣和的問道。

“然後,我今早去見了胡問靜咯。”那丈夫道。大清早到了胡問靜家,然後胡問靜說了約定暗號,以及該做些什麽,說好了事成之後去她家拿錢。

“就這樣?”那妻子不信。

“就這樣。”那丈夫舉手發誓,就因為好像什麽危險都沒有,他才會答應的啊,哪怕到了那村子前,他心裏還在想著要是危險,他大不了不出頭,就當做看了熱鬧了。

“那你怎麽就站出來了?”那妻子問道。

那丈夫嘆氣,猶豫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擠在人群中看熱鬧的時候還猶豫不決,想著要不要賺這五十文錢,周圍這麽多人會不會有人記住了自己的容貌等等,可看到胡問靜蒙著臉大搖大擺的站在上千人面前仰天大笑,然後大喊“天字第一號站出來”的時候,心裏竟然不由自主的熱血沸騰,人一輩子只有一次高光時刻,今天的舞臺的主角就是自己,錯過了今天他再也不可能受到上千人關註,為什麽就不抓住這美妙的時刻呢?但這個念頭太過中二,他實在無法對人說出口,只能胡亂的用“不知道”搪塞過去。

“反正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到了胡問靜的背後,騎虎難下了。”那丈夫嘆氣,這句話依然是假話,他站在胡問靜的背後的時候心裏不知道多麽的威風,只覺大地在我足下,哪個敢多說話?豪氣填滿了心胸。

那妻子仔細的打量丈夫,半信半疑,眼神陡然一驚,死死的盯著丈夫:“為何你的身體魁梧了許多?”那肩寬,那胳膊,那胸脯,簡直是暴漲了一圈。

那丈夫得意的笑了,曲起手臂展示粗大的胳膊:“這是胡問靜出的主意。”他解開了衣衫,只見衣衫內填滿了稻草,將整個人都撐大了一倍。

“我這不算什麽,我還看到一個大嬸的稻草比我填充的還要多。”那丈夫道,作為半個稻草人,他很是在意其他人的衣服內是不是也是如此,很快就發現了好幾個衣服內填充稻草的人,有的是瘦弱的少年,有的是走路都晃的老頭,有的是婦女,每一個的衣服內都填滿了稻草,看上去都是鼓鼓囊囊的肌肉。

那妻子大笑,原來是草包高手。

“也有一些不填充稻草的人。”那丈夫辯解著,站到胡問靜身後的時候他註意到了,至少有半數的人衣服內絕對沒有填充稻草,那是真的擁有強健的身體。

“那些人才是胡問靜真正的打手。”那丈夫的聲音又低了幾分,帶了些驚恐,他看得很清楚,就是那些人率先下得狠手,打得那些佃戶村民全身是血。

那妻子小心的收拾著丈夫的衣衫和稻草,想到了什麽,手微微一頓,她不敢看丈夫,低聲道:“你下手也很狠啊。”要不是她全程死死的盯著丈夫,簡直不敢相信那餓狼般四處亂打亂砸的人就是她那老老實實、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丈夫。

那丈夫沒有說話,妻子悄悄擡頭,卻見丈夫的臉上又是茫然,又是驚恐。

許久,那丈夫才緩緩的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看見其他人沖上去,一開始有些怕的,可是看到其他人惡狠狠的打人,看到那些村民尖叫著逃跑,我忽然就好像變了個人。”他呆呆的看著妻子,眼神中又是惶恐,又是不敢置信。

“沒事了,沒事了。”那妻子心疼的撲到了丈夫的懷裏。

“咦,這是……”她感到丈夫的懷裏的錢袋鼓鼓囊囊的。

那丈夫歡喜的掏出錢袋,揭開束繩,輕輕的傾倒在桌子上,一個個銅錢在桌子上翻滾著。

“這是……”那妻子看著滿桌子的銅板又驚又喜,怎麽看都不止五十文。

“這是一百文!”那丈夫大聲的道,又急忙壓低了聲音。“胡問靜給了我一百文工錢!我們可以買豬肉了,可以買新衣服了,可以買很多很多東西了!”

……

韋家。

“是我們的人?”韋宇軒驚呆了,韋家派人支持胡問靜?

“想要殺了某個人,不一定要拿把刀子去砍他,也可以遞給他一把刀子去砍別人。”韋家族長看著兒子,以為對付敵人只有一種方式的思想實在太愚蠢了。

“胡問靜想要打人殺人,卻沒有人手,我韋家有啊,那就給她人手啊。”某個韋家長輩笑著,胡問靜當街雇傭打手失敗,會不會放棄了跳坑?韋家要確保胡問靜主動跳坑,就要給胡問靜創造條件,沒有人手就給人手,沒有旁觀者就給旁觀者。

“不然,你以為怎麽會有上千人知道胡問靜要去找佃戶的麻煩,還願意跟去看熱鬧?”那韋家長輩笑著,在人群中挑撥跟著去看熱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韋家的人啊。有上千人親眼看到胡問靜為非作歹,胡問靜哪裏有耍賴的機會。

“為了避免那些佃戶被上千人嚇住了,我們還小小的提醒了佃戶一把。”那韋家長輩道,想要把事情辦妥當,就要精心計算每一個細節,絕對不能出現紕漏。

“胡問靜本來是不想殺人的,可是我們要逼她殺人。”韋家族長道,雖然在現場的時候胡問靜動手打殺了幾個佃農,但是在昨日胡問靜的計劃之中是沒有打人殺人的,她只想找一些人唬住佃農而已。

“我們怎麽可能如她的願呢。”某個韋家的長輩笑著,只要糾紛一起,韋家的人手就會直接下狠手,絕對不會讓事情和和氣氣的收場。而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那些刁民人賤嘴賤,徹底惹怒了胡問靜,胡問靜主動開始殺人,根本不需要韋家的人手動手。

“最妙的是胡問靜主動要求所有人都蒙住了臉,誰也無法指證我韋家插手。”一個韋家的長輩笑著,雖然韋家派出的人手都是生面孔,但是難保不會被人指證出來,胡問靜竟然自己作死填補了這個漏洞,簡直是天要其死,不得不死。

韋宇軒用力點頭,只覺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學的。

“我們已經安排人手去鼓動村民和佃戶告官了。”一個韋家的長輩盯著韋宇軒,這一切並不是為了韋宇軒出頭,而是為了韋家。

“有上千人親眼看到胡問靜濫殺無辜,欺壓良善,有數百苦主泣血告狀,若是再有我等門閥出面要求陳縣令主持公道,陳縣令難道敢對抗門閥,對抗百姓,公然包庇胡問靜?若是他真的敢無視門閥和百姓的輿論,我韋家就告到了州府,陳縣令就準備回家賣白菜吧。”韋家族長淡淡的道,做了這麽多事,每一個細節都是有目的,胡問靜跳進了這個坑後絕對爬不出來,唯一的懸念是會不會順手收拾了陳縣令而已。

韋宇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陳縣令算老幾,收拾不收拾都無所謂,屍位素餐之輩而已,譙縣什麽時候輪到陳縣令說話了?他長嘆一聲:“沒想到胡問靜竟然就這麽死了,真是可惜啊,當日胡問靜對韋某的大恩大德,未有一日或忘,韋某還沒有機會親自向她報恩呢。”心情大喜之下必須著人將自己擡回房間痛飲幾杯。

韋家族長和幾個長輩互相看了一眼,事情哪有這麽簡單,也就韋宇軒這個菜鳥信了。韋家確實向胡問靜提供人手了,可是只安排了不到百人,全村只有幾百人的小村子而已,有近百個壯丁出手還怕擺不平?而且韋家也不一定要助胡問靜擺平的,韋家只是要胡問靜認為自己人強馬壯可以暴力收租,然後在過程中沾染些血腥而已,何必安排大量的人手?人多了反而增加了暴露的可能。但這次暴力收租事件之中胡問靜卻有數百手下,雖然不曾親眼看到,但各個韋家的手下稟告的消息都是胡問靜至少有兩三百個手下,個個雄壯魁梧,這就有些超出韋家諸人的預料了。

“是王家柳家趙家的人手?”有長輩猜疑,韋家能安排人參與,王家柳家趙家也行。但很快又搖頭否定了,若是王家柳家趙家安排了兩百餘人參與,胡問靜何必四處招人,又何必吸收了韋家安排的百餘人?

“個個雄壯魁梧,出手狠辣,難道真的是軍中的人?”一個長輩意有所指。根據韋家的手下的稟告,胡問靜的手下們一開始似乎故意看著他們是不是肯賣力,見他們賣力打人了,這才一擁而上,用更兇殘更勇猛的姿勢將村民們一掃而光。能夠比韋家的手下們兇殘的也就只有軍中健卒了,而在譙縣有能力溝通駐軍調動軍中健卒的人只有陳縣令了。若真的是陳縣令,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深意?

“陳縣令對我們各個門閥怨恨是有的,但恨到要調動士卒警告我們或者殺了我們,怎麽看都不至於。”韋家族長搖頭,陳縣令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到譙縣赴任的朝廷命官,譙縣門閥腦子進水才會與陳縣令結死仇,大家做事都在潛規則之內,沒道理忽然翻臉。

“那究竟是誰?”其餘長輩苦思良久不得要領,譙郡門閥已經敲打過韋家了,韋家也老實認栽,胡問靜肯定沒什麽背景,這兩條路都可以排除,那麽胡問靜到底哪裏來的幾百個手下,還個個能打。

大堂之內漸漸的安靜了,韋家各個長輩都想到了一件事,在有不明勢力插手之下,到

底還要不要繼續坑死了胡問靜?

“事到如今,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韋家族長慢慢的道,在韋家派了近百人作為胡問靜的打手,並且被那些勢力知道並關註之後,韋家已經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不管那神秘勢力是誰,都只能繼續走下去。

“我們對付胡問靜的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不怕對方反擊。”韋家族長眼神堅毅,胡問靜自己作死,韋家只是推了一把,怪的了誰?

……

“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熟悉的喊聲激起了譙縣百姓的記憶,百姓們紛紛質問:“難道胡惡霸又來?”

數百人披麻戴孝,擡著五六口棺材,攙扶著幾十個渾身都是繃帶的人慢悠悠的走向縣衙,領頭的人不時的拋灑著紙錢,而數個青壯高高的舉著十來面旗幟,旗幟上白底紅字觸目驚心,“胡問靜殺人償命!”“嚴懲胡惡霸!”“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誅不足以正國法!”“胡問靜喪盡天良!”

數百人每走十步,就有一人帶頭仰天嘶吼:“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身後數百人齊聲呼應,悲慘的呼聲驚動了天地,風起雲湧,旗幟翻轉,百姓身上的麻衣飄動,紙錢狂卷,悲涼的氣息籠罩了譙縣的街道。

“是那些佃農和村民!”有百姓反應極快,立刻就猜到了這些人的來歷。

“他們竟然有膽子到縣衙告胡問靜,有種!”有百姓豎起了大拇指,還以為那些村民和佃戶被胡問靜打掉了所有的骨氣,沒想到這個村子的人其他沒有,就是有一身賤骨頭,吞人佃租竟然也能理直氣壯。

“終究是死了人了。”也有百姓嘆息,這些賤人吞了地主的佃租和田地當然是過分了,但是萬事以和為貴,何必動刀動槍呢,大家各退一步海闊天空,胡問靜直接就打死了人,絕對是錯誤中的錯誤,犯罪中的犯罪,過分中的過分。

“是啊,死了人了,胡問靜估計要破財了。”有人根據常理推測,只要死了人了,別管對方是吞了地主家佃租的刁鉆佃戶,還是醫院醫鬧的家屬,只要死了人了,沒死的一方就得賠錢,這就是規矩。

“只怕胡問靜沒這麽容易賠錢。”有人搖頭,胡問靜不是神醫是惡霸,什麽時候見過惡霸賠錢的?陳縣令又與胡問靜相熟,這些刁民想要告刁狀勒索多半是不成的。

百姓的議論聲很是大聲,也不瞞著誰,縱然是那數百村民佃戶也聽見了,好些人腳步就緩慢了幾分,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立刻有人大聲的鼓勁:“別怕,胡問靜欺壓良民,殘害百姓,國法不容,天理不容!”那些猶豫的人又鼓起了勇氣,跟著人大聲的叫:“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胡問靜殘害百姓,國法不容!”

路邊圍觀的眾人之中,有幾個年輕人微笑著,這些村民和佃戶本來是不太想來告狀的,欺負沒有勢力的外鄉人很容易,與顧惜名聲的門閥耍賴抗租也容易,和一個手中有人命的惡霸作對就不那麽容易甚至是危險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某個年輕人淡淡的道,他只是與這些村民佃農說,胡問靜有的是錢,隨便訛一下就能有幾千兩銀子,這些村民佃戶的眼睛就紅了,什麽危險都不記得了。

“多虧了楊兄指點,否則小弟只怕錯過了這次揚名的機會。”一個青衣年輕人對另一個年輕人抱拳行禮。其餘年輕人也紛紛感謝:“多謝楊兄指點。”“沒齒難忘。”

那楊兄急忙回禮:“何以至此?我們只是仗義執言而已。”幾個年輕人哈哈大笑,他們都是破落家族的子弟,想要出頭當官難上加難,鄉品就像一條攔路虎擋住了他們上升的道路,唯有搏上一搏。他們早早的得到胡問靜要殘害百姓的消息,卻混在圍觀的人群中坐視胡問靜殘殺佃戶,事後卻煽動村民佃戶告狀,就是希望借著這個機會揚名,得了懲惡揚善,胸懷天下,仁慈勇敢等等的評語,這才有可能在郡中正官前得到一個可憐的九品鄉品。

“九品?不,事情比我們預料的大,我估計至少是七品。”某個年輕人搖頭。“若是胡問靜只是打殺了幾個佃戶,這九品是到頭了,可是胡問靜千不該萬不該打了全村的人,還放火燒了房子。”那年輕人笑著,很是理解胡問靜做的這麽絕,被人吞了佃租還當眾羞辱,更發現這些賴賬的人住著豪華別墅,比自己還有錢,是個人都會發飆了。但這殺人放火勾結在一起就是驚天大案件。有數百個苦主,有殺人放火,有佃農被地主欺壓,各種吸引人眼球的因素全部到位,只要好好的鬧上一鬧,別說譙縣了,就是譙郡,不,就是豫州都會知道這件事,而為百姓伸冤的他們的名聲怎麽可能不響亮,鄉品怎麽可能不是七品?雖然七品和九品的鄉品都只能做九品官,但是七品鄉品究竟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說不定哪一天就躍升到了五品了,可以問鼎八品官了。

“若是真有這一天,我等絕不會忘記了楊兄的大恩大德。”幾個年輕人再次向楊兄行禮。

“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多禮。”那楊兄笑著,眼中精光四射。

……

那擡著棺材的人圍著譙縣走了半圈,這才到了衙門,一個老漢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之中,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鳴冤鼓前,用力的敲了下去。

“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老漢悲聲嘶吼。數百個村民佃戶眼角含淚,帶著悲憤,帶著委屈,帶著不甘,帶著希望,一齊怒吼:“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

“嘭!”縣衙的門被衙役打開,漆黑的公堂之上蠟燭一只只被點燃,光明驅走了黑暗,十餘個衙役拿著水火棍從內堂疾步而出,迅速站成了兩排。

“威武”整齊的呼喝聲中,陳縣令大步而出,環顧四周,舉起驚堂木重重的拍下:“升堂!”

無數村民佃農和圍觀眾如潮水般湧入了大堂,將原本空蕩蕩的位置填充的滿滿的。

“堂下何人,有甚冤情?”某個衙役厲聲問道。

“我等是徐家村人士,狀告胡問靜殘殺我村村民六人,打傷四十三人,燒毀房屋七間,搶走銀錢和物品無數!請青天大老爺做主!”那老漢跪在地上,狀紙高高舉過頭頂,身後哭聲無數。

圍觀百姓看著這些村民和佃農,只覺人的嘴真是神奇啊,要不是親眼看到這些佃農暴力抗租,住著豪宅,真的要以為這些佃農和村民多麽的可憐了。

“以後我再也不信親眼看到的東西了。”有人喃喃的道,眼見為實太不靠譜了,簡直刷新了三觀,以後還是多聽一些謠言,嘻嘻哈哈算了。

“什麽?殘殺六人,打傷四十三人,燒毀房屋七間!”陳縣令虎軀一震,星目含淚,憤怒的站起來,一腳踢翻了桌子,厲聲呵斥:“誰給她的狗膽殘殺百姓?誰給她的狗膽無視國法?誰?是誰!”

堂下村民和佃農熱切的看著陳縣令,誰說官匪一家的?這陳縣令就是青天大老爺嘛。

那老漢再次哀嚎:“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數百村民和佃農有人捶胸頓足,有人滿地打滾,有人握緊了拳頭,有人以淚洗面,有人以頭搶地,有人扯開了衣衫,有人抱著可憐的孤兒,有人扶著瘸腿的男子,有人背著滿臉血汙的老人,齊聲慘叫:“青天大老爺,我們冤枉啊!”

悲憤悲傷悲哀悲涼悲切的感情在公堂之中回蕩。

陳縣令厲聲道:“來人,抓胡問靜過堂!”

掌聲雷動!

無數圍觀百姓笑容滿面,有好戲看了!

“抓我過堂?為什麽啊!”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眾人的悲涼悲憤悲哀悲傷。

眾人轉頭,丫的胡問靜竟然就在公堂的一角!

“你怎麽在這裏?”陳縣令厲聲喝問。一群圍觀眾同樣好奇,看模樣胡問靜不像是與陳縣令勾結,那麽胡問靜為什麽在衙門之內?

“我來告狀啊。”胡問靜驚訝的看著眾人,“整個譙縣的人都知道有刁民抗租,我的三十畝地既收不到佃租又收不回田地,我當然要來告狀,請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數百村民佃戶悲憤極了,指著胡問靜大罵:“惡人先告狀!”

胡問靜理都不理他們,問陳縣令:“我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抓我過堂?我被刁民霸占了上好良田三十畝,我是原告,他們是被告,為什麽抓我?這還有天理嗎?”

所有人冷冷的盯著她,裝,繼續裝!

陳縣令厲聲道:“你殘殺無辜百姓六人,打傷四十三人,燒毀房屋七間,更搶奪了錢財無數,你可認罪!”

胡問靜大驚失色:“我沒做過!不要誣賴我!”

無數人鄙夷的看著胡問靜,敢做不敢當,無恥,不要臉!

有機靈的人卻皺眉,事情不太對,不論是忽然膽大包天的村民佃戶,還是忽然公正不阿的陳縣令,還是忽然無賴的胡問靜,所有人的言語和行為都與以前差距巨大,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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