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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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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上

那次的坦誠,將若水與慈安聯系得更為緊密了。

若水縱容著慈安,而慈安記住了若水的話,在其他人面前還是如同以往一般,一幅聽話懂事的模樣。

慈安對待觀音寺中的所有人都是一如既往的友好,甚至連嬤嬤都徹底放下防備,相信慈安是個好孩子。

觀音寺裏的人手不夠,那些小蘿蔔頭就夠嬤嬤忙的了,看著慈安與若水關系近,嬤嬤便打算把侍候若水的事兒交給慈安,她也能輕松些,不用兩頭跑。

其實若水真的不需要嬤嬤伺候,她並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大小姐,可是嬤嬤一定要講這些禮數規矩。若水勸不動,只得不了了之,順了嬤嬤的意願。

嬤嬤與若水提過這事兒,若水不想嬤嬤太過操勞也就答應了,這可讓慈安高興了好一陣。

若水會教小蘿蔔頭們讀書識字,還會帶著他們寫寫畫畫。

比起拿著筆,蘸著墨地在紙上寫字,小蘿蔔頭們更喜歡撿一截樹枝,在泥土地上一通鬼畫符。

若水由著他們自行發揮,那是小孩兒的天性,他們喜好玩鬧,這並不是什麽壞事。

有一次,小蘿蔔頭們玩得起勁了,還抓著泥巴開始捏泥人。

若水看著小蘿蔔頭捧著一團泥土,噠噠地跑到她面前,獻寶似地給她看,還告訴若水,這是他捏出來的她時,有些哭笑不得。

小蘿蔔頭手裏捧著的是一團形狀不明的泥土,他若是不說,她還真看不出他捏的是泥人,而且這泥人還是照著她捏的。

若水沒有打擊對方,她誇著小蘿蔔頭,說他比上一次有進步。

若水在教小蘿蔔頭的時候,慈安也會跟著,他學東西極快,一點就通,不需要費心。

在小蘿蔔頭玩泥巴的時候,慈安絲毫沒有湊熱鬧的打算,避得遠遠的。

當那幾個小蘿蔔頭捧著一團土說是若水時,慈安雖面上不顯,心裏卻是嫌棄極了。

若水姐姐怎麽可能這麽醜--

若水聽到了慈安的輕嗤,待小蘿蔔頭喜滋滋地跑開後,這才轉過頭,伸出手指豎在唇上,讓慈安不要開口打擊這些孩子。

“我做得比他們好多了--”

慈安拽著若水的衣袖,將她拉低些,踮起腳,附在若水耳邊,說得自信。

“要試試看嗎?”

若水被慈安拉著,順從地彎腰,聽到慈安的話後,有些好笑地看著他。

“我馬上就可以捏一個若水姐姐出來--”

慈安不甘示弱,擼起袖子,大步走過去。

小蘿蔔頭們見慈安加入他們,歡迎得不得了,左一個“慈安哥哥”,右一個“慈安哥哥”地叫喚著。

而慈安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雖然沒怎麽在意這些小蘿蔔頭,卻還是一聲聲應了。

慈安的動作確實比小蘿蔔頭們熟練不少,三下兩下就捏出了一個人形,只是,這泥土並不是那種專門用來做泥人的黏土,精細些的形狀很難捏出來。

慈安忙活半天,每一次定好形,不一會兒又垮下來,一次兩次,慈安沒了耐心,強壓著脾氣,甩手不做了--

要不是若水安撫,這讓人惱火的泥巴怕是要被慈安暴躁地摔在地上,還會用腳再去踩幾下洩憤!

“別生氣了,我們下次去買些做泥人的黏土回來,到時候再繼續,好不好?”

若水看著生悶氣的慈安,眼裏滿是笑意,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臉上沾著的泥土,出聲安慰。

“哼--”

慈安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若水姐姐,我也要,我也要捏泥人!”

“我也要,若水姐姐,我也要--”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想要,若水姐姐······”

慈安不回應,小蘿蔔頭們倒是興致滿滿,一個個圍著若水起哄。

“好,到時候多買些回來。”

若水看著這些嘰嘰喳喳的小蘿蔔頭,笑著開口道

“現在,先去把手洗幹凈。”

“好--”

小蘿蔔頭聽話極了,若水一聲令下,一溜煙地跑去把臟兮兮的小手洗白白。

“去洗手吧。”

若水揉了揉慈安的腦袋,安撫了一番後才讓慈安順了心,去將沾著泥的手用清水洗幹凈。

小孩兒們雖喜歡蹲在地上玩兒,但極其註意,很少把衣裳弄臟。

小孩們懂事,知道要少給嬤嬤添麻煩,所以每一次就算鬧騰得再厲害,身上的衣裳也是幹幹凈凈的。

觀音寺裏種了不少花樹,若水會在花開的時候,和小蘿蔔頭們一起看花兒,數數字,算算術。

滿院飄香時,若水又會和小蘿蔔頭們一起幫著嬤嬤做花糕,做香包。

小蘿蔔頭們將自己親手做的糕點和香包送給了觀音寺中的其他人,還有剩餘的很多糕點,就一起去附近的村子,送給了那兒的村民們。

若水將自己做好的香囊送給了嬤嬤,裏面加了幾樣助眠的香草,嬤嬤接過時,喜歡得緊。

若水見嬤嬤喜歡,也很高興,閑聊一番後,若水沒再叨擾嬤嬤休息,回到自己屋裏,只是在關上門,轉身時,被站在裏面的慈安嚇到了。

“慈安--”

若水捂著心口,無奈地看著悄無聲息站在他身後的慈安。

他靠近,她倒是完全沒聽到什麽聲響,這孩子是貓變的嗎,走路都沒有聲兒。

“若水姐姐將香囊送給嬤嬤了--”

慈安也不退讓,將若水堵住,語氣不明地說了一句。

“是啊,嬤嬤很喜歡。”

若水點頭,擡手,揉了揉慈安的腦袋。

“若水姐姐,我可是特意做給你的,你呢,都沒有一點兒表示嗎?“

慈安說著,將一個香囊塞進若水的懷裏。

“這是給我的?”

若水有些意外,這香囊倒是做得像模像樣,針腳整齊細密,她知道這是慈安第一次做,能做成這樣,看得出來是真用了心。

“是啊,我只給若水姐姐--”

慈安說著,擡手,搭上若水的肩膀,開口道

“若水姐姐沒有給我準備,是不是應該有所補償?”

“你想要什麽補償?”

若水收下了慈安做的香囊,開口問。

“這個--”

慈安扶著若水的肩膀,將她壓低,自己又順勢踮腳,唇瓣貼著對方的臉頰。

慈安伸出舌尖舔了舔,而後一口咬下去,直到在若水臉上留下一個痕跡,這才滿意地退開。

“慈安--”

若水抓住慈安的手,拉下來。

她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慈安肯定又咬出一個齒痕了,這個小孩兒總喜歡咬人。

若水一開始對於慈安終於願意信任她了而感到欣慰,可是這個小孩在那以後就毫不掩飾他骨子中的惡劣,總喜歡做一些讓人頭疼的惡作劇。

“這是補償--”

慈安說得理直氣壯,看著若水臉上的痕跡,眼中帶著饜足。

若水姐姐都沒有將香囊送給他,他只是輕輕地咬一口,要求已經很低了。

慈安說著,又開始往若水懷裏蹭。

若水姐姐香香軟軟的,他真想多咬幾口,真想把她吃掉--

若水承諾會縱容慈安後,他就格外喜歡撒嬌。

每每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兒,他黏黏糊糊地抱著她撒嬌,若水就不好再追究什麽了。

這次也是一樣,若水只能無奈地嘆口氣,揉揉慈安的腦袋,縱容著。

若水曾經問過慈安,要不要去仙門宗派修煉一番,她覺得慈安在這方面應該有著很好的天賦。

但是慈安是毫無興趣,還惡狠狠地瞪著她,質問她是不是想要趕他走--

若水不過是隨口問問,既然沒了下文,若水也就不再提起。

慈安在意若水,自然會打聽若水的事兒,而觀音寺中的侍女或比丘尼談起若水時,一個個都是喜歡的。

侍女說,家族裏的人大多是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頭一臉笑,腳下使絆子,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

若水小姐命苦,自出生起,老爺就沒怎麽關心過她,一直是夫人帶著的,後來,夫人離開,若水小姐在府中的日子過得更艱難。

還是若水小姐主動請示,這才遠離了那是非之地,來到這處僻靜的觀音寺。

比丘尼說,若水小姐自從在廟會上扮過菩薩後,她們這兒就香火不斷。

但是若水小姐喜靜,規定了向外開放的時間,這才讓這片地兒有了份清凈。

物以稀為貴,若水小姐這規定不但沒讓那些香客的掃興,反而讓他們興致更高了。

不僅是觀音寺受益,這周圍住著的一圈村民也是受益者。

這兒地偏,所以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都會背井離鄉,另謀出路。

暴增的香客讓他們這個小村子熱鬧了不少,有了外來人,自然需要吃住,而村民們也靠著這些香客,好好地賺了一筆。

村子裏不管是老人小孩還是年輕人,全都是極為忠誠的信徒,家中掛著救世觀音圖,每日祈願,虔誠得不得了······

別人說著,慈安聽著,關於若水的一切一切,慈安都很認真地記住了,記在了心上。

慈安的過去並不光彩,而若水沒有去試著揭開那些潰爛的傷疤。若水知道那並不是什麽很好的回憶,

所以,慈安不說,她也不會主動開口問。

慈安知道是因為若水扮過觀音,所以道觀才會在開張時香客不斷。

然而,當慈安在廟會上親眼見過扮做觀音的若水時,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會那麽多香客······

廟會聲勢浩大,而觀音游巡則是整個廟會流程中最為熱鬧,最讓人期待的一個環節。

每次的這個時候,這座城聚集的人最多,許多外來客都對這兒的廟會有所耳聞,早就想要見見那傳說中的活菩薩。

站在花車高處的女子立於一朵極大,極為逼真的蓮座之上。女子身著清白華服,素白紗衣,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蔥白指尖輕執著一支開得正好的粉嫩荷花,清新脫俗。

雖看不清面容,但女子周身安和,氣質高雅。

清風微撫,衣裙蹁躚,帶著飄渺之氣,遠遠看上去,那蓮座之上的人兒仿佛真的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轉世,是普度眾生的活菩薩。

活菩薩的下方環立著四名清麗少女,一手挎著編成荷花狀的籃子,一手灑出籃子裏裝著的小福餅。

撒下的福餅用油紙包著,開口處用蓮花模樣的剪紙封存,意為祈願,上天祝福。

而撒下的福餅也惹得街道兩旁的人們熱鬧地哄搶,人們都想沾沾活菩薩的福氣,祈求好運。

街道邊,人群中的慈安被推擠著,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黏在那蓮座之上的女子身上,他看得癡迷,直到額頭被福餅砸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慈安下意識地伸手抓住那紙包,攤開掌心,其間躺著的是銅板大小的福餅。

慈安將這福餅收了起來,他的目光再次追隨著活菩薩的身影,他撥開人群,隨著花車隊伍,擡步跟了上去。

慈善的菩薩在高處,在前面,而跟著她的信徒在下邊,在後方。

那一直追隨著她的信徒沒有停下腳步,周圍是擠擠嚷嚷的人流,是熱熱鬧鬧的街道,而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只此一人。

他跟著她,那高高在上,聖潔而絢爛的慈悲菩薩,是他追逐的方向,是他堅定的信仰。

他何其有幸,能夠遇見真正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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