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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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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

秦夫人一家最後是被應天府的人帶走的。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連帶著陸鳴和陸老夫人都變了臉色。

他們並不知道秦家人的存在,也不知道背後還牽涉到張朝年,一時間整個尚書府都惶惶不安。

應天府的劉大人問清了緣由後,特地點了一隊人去調查秦端的死因,可一連幾日都沒有收獲。

就在眾人以為雲太傅是被無辜構陷的時候,秦夫人和三個孩子被人發現橫屍在家中。

雲太傅立刻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朝會時還罕見的被文帝叱責了,勒令他停職一月,待處理好了家事再回去覆命。

惹了一身汙名的雲太傅被迫離開了戶部,戶部尚書一職,暫時由陸之珩代理。

戶部是六部之中事務最龐雜的一部,也是文帝最看重的部門,除了陸之珩外,別的人他都不放心。

秦家人暴斃的事做的並不幹凈。陸之珩早就布置了眼線盯著,墨江果然不辱使命地將行兇者緝捕歸來。

兇手被丟進了刑部,唐懷安親自審了一個通宵,終於從他口中拷問出了首輔府管家的名字。

管家被抓進刑部後,遭了一番慘絕人寰的拷打,卻始終不肯供出張朝年來。最後竟然趁唐懷安不備,心一橫咬舌自盡了。

他一死,線索徹底斷了。文帝不過斥責了張朝年一句治家不嚴禦下無方,就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風波算是暫時停息了,雲太傅重新回到了戶部,輕松下來的陸之珩也認真籌辦起了自己和秦姝的婚事。

因為陸老夫人急著抱曾孫,雲太傅和秦母也害怕再起波折,幹脆就將婚事定在了兩個月後。

定了婚約的未婚夫妻,按照習俗是不能見面的,否則就會壞了姻緣。縱然陸之珩心中朝思暮想,卻也不敢壞了規矩,只能日日讓安溪奔走在兩府之間。

每每得了什麽新奇的玩意,他總是殷勤地送到秦姝面前,惹得雲屏和滿兒眼熱。有時候還會寫些文縐縐的詩詞送來,秦姝看過幾回後,只紅著臉丟進炭盆裏燒掉,從來也不給他回信。

眼看著婚期一日日接近,秦母連鋪子都不讓她去了,每日拘著她在房裏做繡活。

“婚服上你隨意繡幾針也就罷了,可過門後要給婆母和小姑做的帕子香囊糊弄不了,必須得你親自上陣才行。”秦母語重心長地勸誡著。

“別的倒還好,你那婆母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你沈下心來,我多教教你也免得過門後被她挑刺。”

崔氏是個什麽性子,秦母是心知肚明的。若是有別的選擇,她也舍不得女兒去做崔氏的媳婦。

不過想到陸之珩當日求娶時的承諾,她又揚唇笑道:“雖然崔氏難纏,可明宣是個好的。有他護著你,崔氏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找你麻煩。”

秦姝靜默地聽著秦母說的這些話,心裏越發惆悵起來。崔氏不喜歡她,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否則當日求親時,來的就不會是年事已高的陸老夫人了。

可崔氏不喜歡她,難不成她就喜歡崔氏嗎?如果有選擇,她才不會羊入虎口,去做陸家的媳婦。

看出了秦姝的心不在焉,秦母握著她的手嘆息道:“姝兒,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這天底下就沒有哪家的媳婦是那麽好當的。你只管盡了自己的本分,旁的就隨它去吧。畢竟以後和你過日子的人是明宣,只要他肯愛護你,你就能過得好。”

秦姝明白她的意思,以她從前的學識和手腕,無論是管家還是討婆母歡心,都不是難事。只是她失去了最初那份嫁入陸家的憧憬,也就失去了討好別人的興致。

比起討好崔氏,她更希望的是能和她相安無事。而陸之珩,她註定不會向從前那般毫無保留地去愛他。

端陽節的那一日,秦姝讓雲起帶著她重新去了一回白河。六年前她葬身於此,卻沒想到六年後,她以另外一個身份另外一種心情做了陸之珩的未婚妻。

明日她就要嫁給他了,為了不再那麽眷念的人做一只被束縛住翅膀的鳥,奔赴華麗的牢籠。

雲起擔憂地看著她的愁容,心疼地說道:“姝兒,你是不是不想嫁給他?”

秦姝不知自己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只目光飄忽地看向那洶湧的河水。想嫁時他不想娶,如今不想嫁了,卻又被形勢所逼不得不嫁給他。

命運多麽奇妙啊,她就像那漩渦裏的落葉,半點都做不得主。

見她不說話,只恍惚地眺望著河面,雲起抿緊了唇,壓抑地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

“秦姝……”陸之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秦姝神色恍惚地回過頭。他怎麽來了?不是說未婚夫妻不能見面嗎?她還以為明日之前都不會再見到他。

“你怎麽來了?”雲起皺眉看著他。連他都知道的習俗,難道陸之珩會不知道嗎?

“我有話想跟你說。”陸之珩眸光平靜地看著秦姝,眼神裏有著不容拒絕地堅持。

秦姝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可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兄長,你去馬車上等我吧,我一會兒就來。”

雲起想說什麽,可看到陸之珩堅持的眼神,還是嘆息著走遠了。

陸之珩凝眸望著她,眼眸深處流淌著難以忽視的深情。“明日我們就要成親了,我知道我不該這個時候來見你,可我不希望你帶著芥蒂嫁給我。”

秦姝的目光飄忽不定,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此時的情緒。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完全是為了彌補從前對你的虧欠。六年前是我不明白真心可貴,才會害你丟了性命。你能重獲新生,也許正是老天爺要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我知道說的再多也不能彌補我對你的傷害,但是我懇請你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不要關閉心門,試著接受現在的我可以嗎?”

陸之珩說的情真意切,眼底洶湧的情意灼熱得令人不敢逼視。秦姝無措地移開了視線,緘默地抿緊了唇。

他們之間談不上原諒,過去的都過去了,她也早就放下了。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她心裏始終是介意的。

他曾說他分得清自己喜歡的人只有雲舒。可她卻不僅僅只是雲舒了。現在的她已經不再盲目地追逐他的腳步了。

“我知道如果沒有秦家人這件事,你也許不會答應嫁給我。但是我想娶你的決心從沒有變過。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成親之後你仍是自由的。我不會拘束你,也不會將你放在後宅裏受委屈。”

“如果你不想管家,那就不要管。你想繼續經營文墨齋或者再開別的鋪子,那就大膽地去做,沒有人會阻止你,母親那裏一切有我,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為你掃除障礙。”

他的目光那麽真誠,言辭那麽懇切,秦姝心裏忽然就生出了些許動容。這個時候他再說什麽情呀愛呀,都沒有許諾她自由來得讓人心動。

“當真嗎?”秦姝眸光輕閃,緊抿的唇角有了一絲松動。“當真。”陸之珩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想要的一切他會一樣一樣慢慢地全部給她。沒有摘獲她的芳心之前,給她自由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尊重和彌補。

母親知道了一定會暴怒,可那又怎麽樣呢?人是他娶回去的,他有義務守護好她,誰都不能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坐回馬車上的時候,秦姝仍在想陸之珩方才說的那些話。他真的能說服崔氏,給她自由嗎?

高門大戶的嫡長媳意味著什麽她是知道的。除了管理府中庶務外,還要往來應酬,替夫君結交官眷,上下打點關系。

他真的能讓她免於這些俗務嗎?崔氏那麽強硬,怎麽會允許自己的媳婦頂著尚書府長媳、內閣夫人的名諱出門經商呢?

那些她嫁過去就要面對的紛爭他真的都能替她擺平嗎?

秦姝有些憂慮地想著,目光逐漸飄忽。雲起見她自從見了陸之珩後越發心不在焉,心裏擔憂不已,焦急地問道:“妹妹,你怎麽了?陸明宣和你說了什麽?”

面對雲起的關心,秦姝輕輕地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將陸之珩方才那番話告訴了他。

“他當真這麽說嗎?”雲起驚訝地看著她,眼底全是難以置信。崔氏是什麽人?最愛端著主母的架子,性子冷淡又古板嚴厲,怎麽會同意呢?

秦姝柔弱地輕笑著,“你也覺得不可能是不是?”

說服崔氏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更何況崔氏本就不喜歡她,陸之珩若是一味強求,反倒會讓崔氏更加憎惡她。

雲起沈思了片刻,罕見地為陸之珩說了一句好話。“他不是一個隨意許諾的人,此番既然說了,就一定會想辦法做到的。”

其實他們都了解陸之珩,他的確是個重諾守信的人。只要他說了,就一定會做到。雖然崔氏會憤怒,可比起秦姝的自由,誰又在乎崔氏會如何呢?

陸之珩既然娶了她,就遲早要在這對婆媳間做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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