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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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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隔山海

2021年05月10日星期一

日子在期盼中一天一天過去,我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準備搬家了。

剛裝修完時,我就在屋子裏弄了一堆活性炭擺著,窗戶每天都開著通風,還提前買了一臺空氣凈化器,準備搬進去之後天天開著。昨天劉哥又去幫我們測了一次空氣質量,反正看數據是沒問題可以住了。

於是我不管那麽多了,立刻決定搬家!

這些天我們兩邊跑實在太麻煩了,地裏的玉米需要補苗澆水追肥,果樹也需要人照料,就連小院裏的西葫蘆都能摘了。

而且前幾天葡萄樹也運了過來,我和亞瑟一起把它們栽在了後院。雖然這些葡萄樹看著瘦瘦矮矮的,但我買的都是今年就能掛果的苗,現在種下去,等到夏末秋初就能吃到葡萄了。

說是搬家,其實也沒什麽要搬過去的,之前買的東西每次過去時都會帶點,慢慢布置著我們的小家,現在已經頗為溫馨了。

市裏的房子我不打算賣也不打算出租,我和亞瑟偶爾回來或者出去旅游,這裏還能做個中轉點。

最重要的是,這裏有很多我過去的回憶,所以就讓它靜靜地留在這裏吧。

我和亞瑟一人拎著一個皮箱,開上車直奔小院,這就算搬家了。

這會兒地裏的活計沒有那麽忙了,得知我們要正式搬過來住了,走得近的村民都送了東西過來。

這家送一把菜,那家送一籃子雞蛋,都是自家產的東西,包含著樸實的情誼。

艷琴嬸也過來了,送了一塊臘肉,還在我們家坐了坐,和我嘮了會兒嗑。

送她離開時,我轉身看見菜地裏的西葫蘆掛了沈甸甸的果,艷琴嬸家好像沒種西葫蘆,我趕緊摘了幾個想著追上去給她。

誰知剛出家門走了沒幾步,就聽見拐角處有人在嘮八卦,那刻意壓低的大嗓門,一聽就是艷琴嬸的聲音。

對面那人聽聲音應該是芳嬸,大名李芳,是老錢叔的媳婦,也是六十出頭的年紀,據我觀察芳嬸應該是艷琴嬸八卦小組中的得力幹將。

芳嬸:那家咋樣啊?

艷琴嬸:就那樣唄,挺好的,人家還用得著你操心啊。

芳嬸:你說那麽俊的閨女咋找了個老外呢?要我說,真是鮮花配牛糞。

艷琴嬸:還閨女呢,你得叫人家媳婦,人家結婚了!再說老外怎麽不好,多稀罕啊。

芳嬸:喲,結了啊?那咋還沒孩子呢?歲數不小了吧?我瞅著那老外就是不咋地,長得跟長須蘿蔔似的。

艷琴嬸:不知道呢,你別管那麽多,人家喜歡就行唄。

聽到這兒,我噔噔噔跑回去,亞瑟正在後院給葡萄藤澆水呢,他知道我去送艷琴嬸了,看我突然回來還楞了一下,問:人走了?

我沒回話,沖過去兩只手捧住他的臉左看右看,端詳半晌我恍然大悟——胡子!

在亞瑟剛來到現代時,因為怕被人認出來,於是剃了胡子剪短了頭發。後來不知何時起,他又重新蓄起了胡子,修得整整齊齊。

國內人普遍不蓄胡子,所以芳嬸才看不慣亞瑟的樣貌,我就說嘛,我琢磨半天“長須蘿蔔”是什麽意思,現在想想倒是挺形象的。

亞瑟被我這一通操作弄懵了,問我怎麽了。

我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偷偷和他說了剛才聽到的八卦密談。我倒不介意別人背後議論我倆,聽著還怪好玩的。

亞瑟聽完一臉無奈,剛才我盯著猛瞅他的樣子還挺滲人的。

他琢磨了一下,嘟囔著自言自語:要把胡子剃了嗎?

我立刻搖頭說,不剃,我覺得挺好。

亞瑟看了我一眼,他手上沾著泥土,於是就只把臉湊了過來,用臉頰的胡子使勁蹭了蹭我的側臉,然後說“好”。

……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應付完村裏人,又把田間地頭的事情都處理完,我和亞瑟開始在家裏大搞衛生。

之前已經清掃過一遍了,不過通風這段日子又落了不少灰,我們把家裏仔仔細細打掃幹凈,將我之前買好的地毯、桌布鋪上,各種生活用品一擺上,立刻就有家的味道了。

金山和破曉現在才一個多月大,我不放心直接把它倆放到倉庫,於是就暫時在書房裏給它們安了家,順便還能訓練一下再放出去,不然之後在地裏跑野了就不好訓練了。

徹底把家裏收拾好之後,我忽然發現現在家裏最臟的就是我們兩個人了……

衛生間只做了一個,面積很大,放了一個漂亮的浴缸。亞瑟讓我先去洗澡,他去菜地摘點菜。

等我洗完,我們兩個交換了一下,他去洗澡,我去做飯。

悶上一鍋米飯,簡單炒了兩個蔬菜,再用我的最佳幫手空氣炸鍋炸了一鍋牛肉丸,撒上燒烤料,香得要命。

我在酒櫃裏挑了一瓶酒,兩只杯子,給我和亞瑟各倒了一杯。

其實我對酒沒什麽研究,也沒什麽特殊喜好,亞瑟偶爾喜歡喝點,我又覺得在家擺個酒櫃很有格調,所以就弄了一個放在餐廳,裏面放的酒都是我胡買的,只挑瓶子好看的買。

別說,看著確實挺洋氣的。

等亞瑟出來在餐桌邊坐定,我們共同舉杯,我覺得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麽,但不知道是因為收拾新家太累還是搬家太過興奮,竟然一時間想不出該說什麽。

亞瑟看我發呆也沒說話,沖我笑笑,一口喝掉了半杯酒。

很快,飯吃完了,酒還沒喝完,我們就轉移到後院的桂花樹旁,五月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我懶得換厚睡衣就裹了個毯子,亞瑟像是對寒冷沒什麽感覺,就大咧咧地直接窩在了躺椅上。

我甩掉拖鞋,整個人窩進吊籃秋千中,隨著秋千晃悠起來。

我也沒仔細看今天拿出來的酒度數是多少,反正現在是覺得大腦有點朦朧了,沒醉,就是微醺的感覺。

鄉村的夜晚是熱鬧的,我依稀能聽見村裏人吃過飯坐在外面大聲聊天的聲音,但鄉村的夜晚也是寧靜的,譬如此刻圍墻遮擋住了外界的聲音和視線,我和亞瑟靜守著墻內的一方小天地。

這種氣氛下,我覺得不聊點什麽簡直是浪費這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可是大腦還是那麽遲鈍,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死活也想不出什麽話題。

這時亞瑟忽然開口了,他說,他想回原世界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

這話題開啟得莫名其妙,但我還是被他話中的含義吸引了。

之前他承認過,如果就這麽輕易地留在現代,會讓他覺得自己背叛了原世界。同時他也感到迷茫,不確定自己是否值得擁有美好的未來。

這些我們在山姆國時就已經掰開揉碎地聊過了,可現在,他說還有其他原因?

對上我好奇的視線,亞瑟的目光沒有閃躲,他說,這個龐大的世界讓他感到惶恐和害怕,他總是害怕他弄不懂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承認自己的恐懼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這也間接承認了自己的懦弱和挫敗。

就像他在面對生死問題時,也曾對著修女坦言“我在害怕”。

不過現在他的語氣淡然溫和,所以我想,這個原因應該已經不再困擾他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直到現在,也依然弄不懂這個世界。

亞瑟笑了,很不客氣地點點頭說:“嗯,你確實很有參考價值。”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微醺的感覺已經轉化成了困意,我想回去洗漱睡覺了。

秋千還在微微晃悠著,我盯著地面瞅了半天,找準時機踩了下去——

結果還是沒踩實,感覺地面軟乎乎的,我差點沒直接從秋千裏栽出來。

亞瑟非常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隨後站起來一把將我扛了起來。

我掙紮了一下後就不動了,肚子抵在他的肩膀上,再動……感覺就要吐出來了……

他把我隨手丟在沙發上,我秉持著擺爛原則,丟在哪兒就在哪兒躺平,緩緩從沙發上滑到了地毯上。

亞瑟看我一副懶得起來的模樣,也沒管我,自己轉身去洗漱了。

我坐在地毯上倚著沙發,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板,想象著自己的肝臟正在努力代謝著酒精……

過了一會兒,亞瑟從衛生間出來看到我還歪在地毯上,走過來單膝跪在我旁邊,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問我不是困了嗎,還不去洗漱?

我“嗯”了一聲,握住他落在我臉頰的手,倏然擡頭望向他。

四目相對,我們靜止了幾秒,距離似乎在須臾間拉近,卻又驟然停在了某條危險的線外。

半晌,他謔地起身,將我拉起來推進了衛生間,而他自己則轉身離開了。

我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靜靜思索,我們都已經脫離了屬於自己的困境,但在我們之間,似乎還隔著什麽。

是什麽呢?

也許是一座山,抑或是一片海。

咫尺天涯間我們遙遙相望,想要觸碰卻又被迫收回了伸出的手。

是什麽?

為什麽?

怎麽辦?

我暫時都還沒有頭緒。

2021年05月12日星期三

我本以為付錦澤那個沒臉沒皮的貨會是小院的第一位客人,沒想到最後竟然被阿財搶了先。

阿財昨天給我們打了電話,語氣還是那樣透露著一股不正經,問我們做好迎接他的準備了嗎。

不得不說,他確實會挑時機,我們剛搬進小院,他就打算來看我們了。

阿財在電話中沒多說,只是當場定了機票,喊亞瑟到時候去接他。這不,今天人就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沒拿行李箱,就背了個大包,一進院子就“哇”個不停,羨慕之意溢於言表,嘴上不停地說還是我倆會享福。

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亞瑟去接他的時候我就做好了飯,此時招呼他們兩個別在外面亂轉了,趕緊先進來吃飯。

阿財也沒客氣,把包一甩去洗了手,隨後直接在餐桌前坐下。

我們邊吃邊聊,這才知道原來阿財之前說的話不是無心之言,他這回是真的要離開帝都去東北了。

想著以後一東一西再見面太過遙遠,於是把帝都的東西收拾好寄到東北後,他無事一身輕,幹脆跑過來找我們了。

我問他去東北之後打算幹什麽,阿財說還是做原來那些,二次元的錢在哪兒都能賺,反正他有手藝,餓不著。不過這是他原本的計劃,現在他看到我們的小院,心動得不行,又想攢幾年錢在東北那邊找個村子一蹲,感覺也挺美。

阿財吃著吃著又忍不住轉頭打量起我們的新家,他說他本以為亞瑟不會回來了,沒想到現在卻在這村子裏落地紮根了。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就奔著我們之前辦簽證那架勢,不知道內情的人確實會有一種“他倆為啥那麽想去山姆國”,然後產生進一步的想法——“不會是想一去不回了吧”。

亞瑟無所謂地回道,他只是想去山姆國看看,其實他在哪兒過都一樣。

我內心暗道,之前他可不是這麽說的,現在一切塵埃落定,還裝模作樣起來了。當然,我只是心裏想想,沒當著阿財的面吐槽他。

阿財扒了幾口飯,漫不經心地問,那你們倆就這麽過了啊?

別人不知道我和亞瑟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阿財可是知道的。

雖然我們沒真的和他講過,但剛認識阿財時我們怎麽看都不像是夫妻,說戀愛關系都勉強,頂多就是個“互相認識”。

那時我和亞瑟都還沒走出各自的困境,根本無心情愛,所以阿財也猜到了幾分。

但現在我們貌似生活在了一起,阿財會這麽問也是理所當然,我們要是承認下來,估計他還要恭喜我們呢。

顯然這也是阿財預想中會得到的回答,他根本沒想過還會有不一樣的情況。

然而屋內只是陷入了詭異的沈默,我和亞瑟一時都沒做聲。

阿財就算再傻也察覺到不對了,更何況他再精明不過了,立馬就轉移了話題。

不過看他表情明顯有點懵逼,似乎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情況。

是啊,在外人看來,我和亞瑟天天都在一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要說我們沒什麽,恐怕鬼都不信。可要說有什麽,我們現在都還別扭著,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因為什麽。

阿財計劃著在我們這兒住兩天,還開玩笑說是提前體驗一下他十年後的生活。

當發現我和亞瑟一人一間臥室時,阿財的表情明顯更不對勁了,但他還是沒說什麽,默默接受了睡沙發這個選項。

看著阿財眼中快要爆表的八卦之色,我忍不住偷笑,這都能忍住沒追問,阿財在帝都能混得開不是沒有原因的。

晚上亞瑟去洗漱時,我蹲在後院的雞舍旁,正琢磨著什麽時候去買幾只小雞養著,阿財就鬼鬼祟祟地過來了,也蹲在了我旁邊。

乍一看,我們好像是在嚴肅正經地討論養雞科學,實則他開口就是八卦:你倆咋回事啊?

阿財說話還是很謹慎的,他沒說“你倆出問題了?”,也沒說“你倆沒在一起啊?”,只是問“咋回事”,給我的回答留了很大的轉圜餘地。

我想了想試探地答道:暧昧……讓人受盡委屈?

阿財無語了兩秒,小聲地義憤填膺道:他是不是不想負責?我幫你譴責他!

瞧瞧阿財這說話技巧,先給出一個猜測,隨後表明他的立場,瞬間就拉近了我們倆之間的關系,讓我覺得他是站在我這邊的,這樣我自然就願意對他說實話了。

可惜實話就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這回正經了一點,仔細斟酌著回答,其實我們互不相欠,就算他現在抽身離開,我也能接受。

阿財一臉覆雜,說:你可真偉大。

陰陽怪氣了我一句後,他又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問題不是這個,問題是我覺得,那家夥不像對你沒意思啊?

“那家夥”指的就是亞瑟了。

是啊,阿財都能感覺出來,我身處其中怎麽會感覺不出來呢?

我已經接收到暧昧的信號了,那亞瑟呢?他到底在想什麽?

我有時候內心也很糾結,既享受暧昧的酸甜,希望這時間拉得再久一點,卻又怕在拉扯之中失散了彼此,渴望幸福來得安穩。

患得患失,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跨過了人生的難關,就開始為情愛而煩惱了。

但如果冷靜下來想一想,其實我之前說的話並不是隨意敷衍阿財的。無論亞瑟最終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會坦然面對。

如今我擁有完整飽滿的自我,會熱烈追求我所愛的,也會坦然放手不屬於我的。

我是我,我做的決定,都與他人無關。

阿財鼓動我主動發起進攻,他覺得這個時候就應該逼亞瑟一把,逼他做出決定。再說了,憑什麽就這麽跟他耗著啊?

我還沒想清楚阿財這個提議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亞瑟就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疑惑地看著我和阿財,說剛才找了我們半天,沒想到我倆在這兒蹲著呢。

我嚴肅地表示,我們正在討論養雞大業,阿財忙不疊地點頭。

亞瑟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雞舍,淡定地表示,明天他就去買。

阿財沖我擠眉弄眼,我明白他的意思。

亞瑟就是這樣,事事有回應,讓人分不清是錯覺還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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