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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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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華翎在見許家族人的同時, 謝珩回了定國公府,老國公傳了話要見他。

謝珩這次去的地方不是福康堂,而是謝家擺滿了先祖牌位的祠堂。

安靜莊嚴的祠堂之中, 定國公一個人站在那裏, 面對著明亮的燭光,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父子兩人都沒有說話,謝珩步入其內, 轉身將祠堂的烏木大門掩住, 從桌案上取了三支香,點燃後插在香爐之中。

“你還記得自己是謝家子?”定國公的嗓音渾厚有力, 謝珩擡了擡眼睫, 知道父親話裏有話。

“王氏倒下, 江東三城已經盡數由我掌控, 父親有何不滿?”他揮手將香爐邊溢出來的一點灰燼掃去,語氣清淡。

“王氏是梁家小兒的岳家, 走到今天這個局面離不開梁家小兒的縱容。你若有腦子, 合該利用這次機會打出清君側的旗號!”老國公目光沈沈,盯著上方祖母的牌位, 他們謝家已經等的太久了。

“你媳婦生下的孩子體內流著梁家的血, 梁家小兒無德又無子,怎麽做難道還要我這個老父親教你嗎?”

他冷不丁地看向謝珩, 發出了質問。

祠堂的大門被掩著,謝珩的鼻息之間聞到的全是悠長厚重的沈香, 他註視著如絲如縷的青煙,開口道, “父親未免太過著急了一些。”

“朝中有肅國公等臣子依舊對皇室忠心耿耿,關外胡人虎視眈眈, 天下平定不過數年時間,不能再亂起來。”

“是嗎?”定國公聞言冷笑一聲,他究竟是不想讓天下亂起來還是不願意讓梁家的那個小公主傷心。

“你想一步步來困死梁家小兒,梁家小兒又豈會坐以待斃。不過是遲早的事,我只希望到了關鍵的時刻,你不要辜負謝家的列祖列宗。”

謝珩的目光從一個個牌位移到定國公的臉上,“那就等到他忍不下去的那刻。”

年紀輕輕的皇帝,一登基就被臣子轄制寸步難行,又能忍耐多久呢?總不會忍到駕崩的那日吧。

………

父子兩人的談話無疾而終,謝珩準備從祠堂離開,定國公在他身後叫住了他,“阿朔是你唯一的子嗣,理應和祖父母親近,下一次你再過來也將他帶過來。”

定國公其實更想將孫兒養在他那裏,不過看幼子這幅德行也知道他不會答應,索性退而求其次。

“兒子知道了。”謝珩淡淡應下,從定國公府離開。

他回去長信侯府,不巧,華翎正抱著小梁朔偷偷地餵奶,一聽到侍女傳信瞧見了駙馬的身影,她急急忙忙地攏起小衣,想把孩子交給桑青。

誰料,小梁朔察覺到她的意圖,不願意離開,在她懷裏一拱一拱,委屈巴巴地快要哭出來。

華翎立刻就心疼了,咬咬牙又輕輕撥開了小衣,小梁朔趕緊張開紅紅的小嘴,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牢牢盯著自己的母親,笑了。

謝太師進了屋恰好看到這一幅場景,他眸色轉深,慢慢地靠近母子兩個。

“他餓了,哭的厲害。”華翎看到他的人,裝作無辜地解釋。

謝珩沒有應她,只定定地看著,她抱著孩子衣衫半開,一縷頭發垂了下來,他便俯下身伸手將頭發撥到了她的耳後。

華翎的呼吸一窒,頓時渾身覺得不自在,他這麽看著她,她露出來的肌膚都染上了嫣紅。

“父親和太師說了什麽?”為了不讓臉那麽熱,她絞盡腦汁轉移話題,問起了定國公。

“拜祭祖先的日子快要到了,父親要我到時候帶著你和小梁朔過去。”謝太師再一伸手,將賴在母親懷裏的小嬰兒抱了過去。

“夠了。”他看著小梁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說道,小梁朔動了動嘴唇,啊了一聲。

像是在回應自己的父親。

謝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在小嬰兒白白嫩嫩的臉頰上點了一點,小梁朔可能是覺得有些癢,扭了扭脖子,很快閉上眼睛睡了。

趁這個機會,華翎趕緊將衣裙整理好,在謝太師看過來的時候沖著他點頭,“當然要去的,祭拜祖先可是一件大事。”

她倒乖巧地很。

謝珩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

傍晚,太極殿,冉慶猶豫了片刻走了進去。

“陛下,皇後娘娘在殿外求見。”他恭聲朝著景帝稟報,腦海裏閃過方才見到的王皇後,心裏總有些不安。

王氏已倒,王皇後雖然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但在宮裏的地位已經明顯不如從前。但冉慶在太極殿外見到的皇後娘娘卻是一副盛裝打扮的模樣,不僅穿著一身正紅的宮裝,指甲上還塗上了紅色的蔻丹。

仿佛她根本不在意王氏的興亡似的,畢竟按照尋常的話,王氏死了那麽多人甚至皇後娘娘的親生父親都丟了性命,她作為子女總要戴孝幾日………

難道皇後娘娘是擔心陛下因此怪罪嗎?

冉慶覺得有些古怪,但他並未在景帝的面前表現出來。

“讓她進來吧。”景帝面無表情地吩咐,對待王皇後的態度也令人摸不著頭腦。

如果厭惡,王氏的事發足夠陛下廢了她,如果不舍愛重,對皇後娘娘的反應又太過冷淡。

冉慶到殿外去請人,沒有發現景帝眼底深處閃過的一抹殺意。

他永遠記得在那場過分真實的夢境裏,就是他的這位結發妻子與罪人謝氏勾結在一起,不僅時常窺探他的行蹤,還在他遭遇不測死後將謀逆的罪名扣到他的頭上。

讓他更無法容忍的是,他看顧了多年的寶貝妹妹死在那兩個人的手裏。

謝氏已死,接下來他也不會放過皇後。煙煙身上發生的異常讓他心裏永遠紮著一根刺,也永遠無法釋懷他的皇妹為了他的安危無助地找到謝慎行那裏。

“妾身拜見陛下。”王皇後面帶微笑地步入太極殿,壓根讓人看不出她才失去了那麽多血脈相連的親人。

“王氏罪名定下的時候,皇後沒有出永安宮一步,如今到太極殿求見朕,有何要事?”景帝的話中帶著淡淡的諷刺,他才發現自己曾經的枕邊人心有多狠,皇後不僅沒有過問過王氏,就連她的嫡親兄長王玄道和妹妹王九娘都沒有詢問過一句。

據他所知,兄妹三個同父同母,王玄道一直很愛護兩個妹妹。當日皇後失德,彭信被暗算,他去找王玄道,王玄道也是因為皇後這個妹妹讓了步。

然而在皇後的心裏,王玄道這位兄長似乎並不重要。

他語帶譏諷,皇後當然聽的明白,臉色微微僵了一瞬,“妾身貴為皇後,知道罪有應得的道理,族人和父親做了太多惡,妾身怎麽有臉為了他們向陛下求情,不然豈不是對不起天下百姓。”

事實上,在得知王氏大難臨頭的第一時間,王佩吟的心裏湧上來更多的是報覆的快、感。

父親處心積慮將她嫁到皇室不就是為了王家嗎?可是現在,她確實成為了尊貴無比的皇後娘娘,王氏卻還是倒了呢。

“皇後到太極殿為了什麽事?”景帝有些不耐煩,移開了目光,若說在大婚時見到她的第一面他心裏還存著要好好待她的心思,現在的他連看到她一眼都覺得難以忍受。

美人面蛇蠍心,和罪人謝氏沒什麽兩樣。

“陛下,妾身前來是有一物想要呈給陛下。”王皇後環顧左右,接著又道,“事關重大,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景帝瞇了瞇眼睛,盯著她看,她臉上的神色帶著一分鄭重,看起來無懈可擊。

“你們都退下。”景帝揮退了宮人,王皇後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跪在地上,開始娓娓道來,“父親和族人犯下大錯,妾身在宮裏的這段時間時刻覺得羞愧,難以面對陛下。但再是惶恐,這件東西不得不讓陛下過目,以免陛下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邊說邊從袖子裏面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裏面是什麽東西?”景帝皺著眉頭問她,不喜歡她故作玄虛賣關子。

聞言,王皇後便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陛下還記得,先皇後病逝的時候是什麽模樣呢?可惜了那麽多年過去,她死的不明不白啊。”

她的話一出口,殿中沈默下來,只能聽到景帝急促的呼吸聲。

“你、在、說、什、麽?”臉色大變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開口,說出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

“妾身是說,先皇後並非因為生病去世,她的死全因為這裏面的東西。當年胡人入侵,危及建康,謝太師力挽狂瀾,謝貴妃便因此而進宮侍奉先皇。之後,貴妃有孕生下七皇子,先皇後卻撒手人寰,陛下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嗎?”

那麽巧合,景帝當然懷疑過,但他那時還只是一個少年,根基淺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後下葬。

事後的多年,他也不曾放棄過追尋當日的真相。但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結果,仿佛謝貴妃真的是清清白白。

這麽多年過去,父皇都駕崩了,景帝便把許皇後的去世當做是真的病逝。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不再追查此事的時候,他的皇後王氏突如其來地道明了真相。

“說下去,朕要你說下去!”心裏有一把火熊熊燃燒,景帝死死地盯著王皇後手中的盒子。

王皇後勾了勾唇角,如他的意將盒子打開了,裏面存放的竟然是作畫用的顏料。

“先皇後喜歡作畫,謝貴妃便將讓人身體衰弱的慢性毒藥混進這顏料裏面,久而久之,娘娘的身體就不中用了。”

“謝貴妃臨死前告訴妾身,其實她的手段一點都不高明,畢竟後來為先皇後診脈的太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太醫只差了一步就能告訴先皇和陛下了,就只差了一步,然後他就被發現了。”

“謝貴妃的耳目沒有那般神通廣大,告知謝貴妃的人是謝太師放進宮裏的,關鍵時刻,謝太師還是很在意謝貴妃這個親侄女。”

聽到這裏,景帝的雙眸發赤,謝慎行!原來母後“病逝”無形中還有他的手筆!”

王皇後頓了頓,又道,“當日謝貴妃將這一切告訴妾身,妾身原本想要一一和陛下說明。可,謝太師是煙煙的駙馬,煙煙又那麽喜歡他,妾身實在不忍心傷害公主。”

“可是妾身萬萬沒想到謝太師狼子野心,王氏倒了,他卻將江東三城據為己有。就連,就連長公主也站在謝太師的那邊。陛下,妾身猶豫了半個月,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您。有了此物,陛下起碼不必被蒙在鼓裏,長公主也許也能迷途知返,知道仇人究竟是誰。”

“謝貴妃雖然不在了,可謝太師還好端端的活著呢。”

她的語氣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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