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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明月已如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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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明月已如煙(三)

織吾眼疾手快,一把抓過令牌。

桌子瞬間四散,織吾從夷則身後走出,看見南呂癱倒在碎木中,嘴角血流如註。

“快……走”

艱難吐出兩個字之後,南呂再次握緊了彎月刀,踉蹌站起身,擋在門口,“快帶她走!”

門外是什麽情況,她不知,但是夷則的神態已然說明了情況緊急。

她朝著夷則點頭,轉手喚出蓮花燈藏在手袖中,無聲道:“你去吧。”

夷則邁出幾步,很快又轉回來,沈聲道:“跟緊我。”

織吾一怔,有些犯難,如今的自己跟著他去,少不得會帶來各種麻煩。夷則料想到了她的心思,嘴角上挑,拉著她就往外走,“不是說好了,遇鬼殺鬼,逢妖斬妖?這才開始,你就怕了?”

怕?

她癟癟嘴,跟得很緊,行至轉角處,夷則停住腳,帶著她掩在墻後。

這次他們住的客棧算得上是上乘,蒼舒影川更是大手筆,直接定下了一獨間小院子。原本是古樸素雅的院子,如今卻是殘亂破碎,被打落的斷枝殘葉夾雜在裂成幾塊的石桌中間,她順著看過去,還能看見明顯的血跡。

而南呂只身一人立在院中,彎月刀環於身前,與對面五人對峙,氣氛凝滯。

“南呂大人莫要為難屬下,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若不能將夷則大人及貴客帶回,您與我們都無法交差。”

為首那人個子稍矮,擡起頭望向南呂,言辭懇切:“再者,大人也不想連累無辜之人。”

隨著話音落,他身後走出兩人,拖拽著蒼舒影川和老車夫。

織吾看著這一幕,微微閉眼,便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

夷則背著她艱難逃離,可謂東躲西藏。二人隨著牛車出城,又棲身在農戶家……她武力不濟,活生生就是夷則的拖油瓶。

經久奮戰之後,夷則持劍的手止不住顫抖,她的蓮花燈也已全部變黑,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忽然,夢中那個拉她進血池的男子從身後竄出,朝她撲了過來,夷則根本來不及反殺,便以身護住她……

“你不是常說,未見春秋度餘生,何談人間有白頭嗎”

夷則倒在她懷裏,她恨極了他這種虛弱無力的模樣,可話都口邊卻是說不出的,只是鼻音很重的喊他的名字。

“哭什麽啊,我可是陪你度過了白頭……”他噓聲笑了笑,和以往無羈一模一樣。

“夷則……”她喃喃出聲。

身前的人急忙回過頭,見到他的模樣,又反覆上下檢查,沒有傷口,沒有出血……

“小九?”

她回過神,長籲一口氣,“沒事,我看錯了。”

“曾容見過夷則大人”

夷則悠悠轉過身,將織吾遮掩在身後,背著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腕。

這模樣的夷則,她只在夢裏見到過。

一臉的冷傲,眼眸微垂,“許久不見了,曾容,功夫大漲啊,竟能將南呂都打傷。”

聽見這話,南呂瞪他一眼,“是他們趁虛而入!趁我沐浴的時候沖了進來!”

眼前形勢和他原計劃不同,他也猜不到夷則會做何打算。但,他受的氣不可不報。

曾容被他從後狠狠的蹬了一腳,跪倒在地,卻依舊昂著頭。

其實,在夷則看來,能帶著織吾躲起來自然是好的,可這一路來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他們避無可避。

“夷則大人,屬下等人奉主上命令前來護送您和……您身後的姑娘前去黃帝陵。”曾容低下頭,瞥了一眼露出的一角裙擺。

主上並未言明這姑娘的身份,但從那語氣可以看出定是貴客了。

夷則只覺好笑,“我?曾容,我看你是太久不出來了,對我還用上了護送這種詞?”

他頓了頓,眼瞼上挑,“你可不要胡亂揣測主上的意思。”

曾容一顫,主上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可主上也確實並未言明“護送”,這下被夷則大人這麽一說,個中意味倒變得不明了。

黃帝陵原本夷則的確不打算去了,也好不容易說通了小姑娘,如今倒好,不去也得去,那還不如走上明路,就讓他們跟著一起去,反倒安全一些。

夷則轉過身,將小姑娘的兜帽拉起,拍了拍下小姑娘的頭,“戴好了,不要被別人看到咯。”

織吾很聽話,擡起袖子遮住臉跟在夷則身後走了出去。

“準備馬車,上路!”

十二津的人根本沒給夷則退路,馬車很快便被拉過來,客棧外圍全被十二津的人堵住,有幾個小年輕沒有見過曾榮,卻是聽聞過夷則和南呂的名號,先前院內打鬥的聲音他們聽得很清楚,還以為曾榮定是被夷則就地解決了。

所以夷則出來時,他們極為謹慎地低著頭,不敢超前看一眼。

一雙黑紋暗金靴行過,再來一雙錦繡珍珠鞋。

小年輕們心裏有些許疑惑,忽然聽到兇名赫赫的夷則大人說道:“南呂和你一同坐馬車,我就在外面,有什麽就喊我。”

那聲音低沈柔和,這還是他們那個夷則大人?

幾人偷摸著對視一眼,心中疑惑更重。

南呂很是不願被當作被照顧的人,罵罵咧咧被夷則推進了馬車,可身體卻是很誠實。

傷的不重,可那該死對我曾容專挑疼的地方打。

馬車徐徐動了起來,織吾掀開一條車窗簾縫,入眼那枚熟悉的銀鈴,隨著男子騎馬前行的動作,銀鈴隨之無聲晃動。

她安下心坐回去,想起南呂先前的慘狀,又從小”包袱裏翻出一罐藥膏。

南呂看得出,這是蒼舒影川那次給她的藥膏,嘁了一聲,“還沒嬌弱到要擦女子藥膏的地步。”

“不是,蒼舒告訴過我,這藥膏活血化瘀效果甚好,還會滋養皮膚,這樣就不會影響你的容貌了。”

她將蓋子打開遞過去,一股清香隨著她的動作傳到了南呂鼻間。

頓時,便感到一陣舒適。

“加了蓮花?”

蓮花?織吾垂眸,反應過來,猶豫著開口:“不是……它是我身上的味道。”

南呂瞇著眼,“啊,難怪這麽好聞,你”

“你話太多了。”夷則掀開車窗簾,給了織吾一個油紙包,順便打斷這人的拋梗問底。

織吾低著頭笑,打開油紙包,裝了滿滿一小包糖豆,她取出一顆遞給南呂。

南呂挑眉炫耀。

“你自己吃,他不吃。”

織吾壓著嘴角,哦了一聲就把手縮了回來,也不管南呂的叫嚷。

“南呂,幫我看好她。”

聽到這句話,南呂故作輕松的模樣,瞬間消散,“放心。”

兩人相視一眼,眼神裏藏匿著一些不必言明的東西。

織吾咬糖豆的聲音清脆,嘟嘟囔囔說道“我自己也很厲害。”

風從車窗吹進來,她嫌兜帽麻煩,左右也沒有旁人,索性就將兜帽拉了下去。

十二津的動作,已經將她的身份推到了所有人眼前,再遮掩下去實屬沒必要。

夷則回望她,從她眼神裏看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堅決,以往她是不喜自己這般模樣的,一邊覺得自己變醜了,一邊又怕嚇到旁人。

所以時常都是覆著面具,戴著兜帽示人,可在夷則他們看來,她已是很好看的小姑娘了。

“是,你最厲害。”在夷則的話音裏,她笑得眉眼彎彎。

十二津此番陣仗不小,沿途倒是便利很多,比原計劃還縮短了一天便到了黃帝陵。

再加上南呂這個話多的人,讓她只覺得這一路走得更快了。兩人趣味相投,說起行走江湖一事滔滔不絕,南呂依著南來北往的經驗以過來人自居,“傳授”了許多本領給她,她也認真的聽著,聽沒聽進去也就不得而知了。

抵達黃帝陵後,十二津的人迅速便撤去了。

織吾按捺不住好奇,早早地便收整好看看蒼舒影川口中隆重的大典了。

“大典還有三日呢。”南呂微瞇著眼吊兒郎當靠著車門,當起馬車夫。

“那我也要看。”

織吾掀開簾子學著他的樣子坐下,仰起頭看著眼前的巍峨。

眼前高山聳立,雲霧繚繞,殿宇宏偉肅穆,近處的印池澄凈倒印出華表。

隨著清明將近,前來參與祭祀大典的各大氏族陸陸續續抵達了黃帝陵。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先行來到黃帝陵祭拜。

織吾聞著香火氣,心緒平靜,深感舒適。

忽然腕間感到一股灼燒感,她蹙著眉拉起袖子,只見金蓮頻頻閃爍,隨之而來的是疼痛更甚。

“這是怎麽回事?”

夷則聽到南呂的驚呼,急忙回到織吾身旁查看,“小九,她……怕是跟這地方有什麽關聯,我們先回到鎮上。”

他湊到織吾耳邊小聲說道。

話音剛落,蒼舒影川便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丫鬟和侍從。她淺淺福了一身,“謝過二位大人一路護送。”

她身後的丫鬟將手中的匣子奉上,南呂接在手裏,感受到沈甸甸的分量,點了點頭,比原定的只多不少。

他打開匣子,取出多出來的份額遞給了織吾,“我只取定好的價,多出來的該該給我們小九,她出力不少,可不能怠慢。”

“南呂大人說的是,這是我個人準備給姑娘的。”

她將打開的錦盒遞給織吾。

一對珍珠耳飾。

南呂見織吾楞住,好奇地湊過去看,頓時嚷嚷起來:“你未免也太小氣!若沒有小九,我們根本逃不過來。”

“是南呂不識貨,小九還不謝謝蒼舒姑娘。”夷則打斷了南呂的話,他不願過多的人知道織吾能耐幾何,只道她只是一個嬌滴滴,需要別人照顧的人。

尋常珍珠自然是不值得為道,可這對卻不同。

夷則替織吾收起錦盒,帶著她便下了山。

“這對耳飾,看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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