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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明月已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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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明月已如煙

織吾徹夜未眠。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點睡意都沒有,將今天從黃帝陵回來的一路仔仔細細回想了數遍。

仍然不能平覆內心的震撼。

他們回小鎮路上又遇到了神璣營右衛,“李見寒”較之前更顯消瘦,卻神采奕奕。

才靠近些,織吾邊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兄弟們,打起精神。”

沒一會兒,又聽到他毫不避諱的喊夷則。要知道,朝廷的人或多或少還是會盡量避開和十二津接觸。

明面上不接觸,私底下那可是千絲萬縷。

“我還是第一次在祭祀大典上見到夷則大人。”

夷則低低笑了兩聲,故作無奈,“我本不願出現在這些場合的,奈何她說是沒見過,楞是要來看,我不來她還鬧脾氣。”

織吾將耳朵湊到窗簾邊,聽得更清楚一些。

他說:“噢?你說的是小九?”

話音剛落地,織吾渾身僵住,他……剛剛說的是“小九”

夷則很快反應過來,恢覆了原先的模樣,單手握著韁繩,渾不在意地道:“是啊,將軍記性真是好,就聽到我們那天隨口一提便記得了。”

“不,我沒聽到你們提。”他腿輕夾馬肚,便朝著織吾這邊走來。

“而是,我早就認識她了。”

“李見寒”俯下身子,用著織吾熟悉的嗓音說道:“小九,你就不想下來和我說說話嗎?”

不想,她一點也不想。織吾止不住的冒冷汗,她確信李見寒死了,就連屍骨都是她收斂的,可如今一個五分像的人卻在她旁邊說著那些兩個人曾經的過往點滴。

她怎能不害怕?

“我讓人從隴西買了你喜歡吃的小點心,你再不來吃就要壞了。”他的聲音蘊著笑意,和以前一模一樣。

透過影子,織吾看見他的手伸向窗簾,心下一慌急忙按住邊緣。

“你別過來!”她用力吞咽幾口,眼眶早已泛紅,就在他開始說通州的那一瞬間便開始了。

馬車停在路中間,前方是浩蕩大軍,後方是各大氏族。

不大的動靜隨著神璣營的到來,反倒引起了註意。

氏族們的子弟,誰不想籠絡上這位正得寵的年輕將軍呢,又聽聞李將軍性子爽朗,不拘小節,朋友遍天下。

於是乎,那些高門子弟陸陸續續的朝他湧來。

夷則伸出手擋在車簾前,收起了先前的玩笑模樣,冷肅著一張臉看著他。

兩人就那麽對峙著,誰也不讓誰。

織吾聽著來的人越來越多,這樣僵持下去對他們反倒不利。

擡手敲了敲窗壁。

“夷則,我們走吧,想來李將軍不會為難我們,對吧?李將軍。”

她將最後三個字咬得很重,一字一頓。

“李見寒”眸光一閃,須臾後輕笑著收回手,只將副將手中的盒子拿過來放到夷則手中。

“好好好,小九啊,還是愛耍小脾氣,怪我這久不去找你了?”

“李將軍。”夷則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致,但凡李見寒再往下說,保不齊他就要動手了。

“李見寒”點點頭,“去吧,大典後我來找你,一定給你個解釋。”

他一走,織吾緊繃的身體才松懈下來,軟軟地靠在墊子上,又是怎麽走下馬車,怎麽回的房,自己都是渾渾噩噩的。

看著她關了房門,夷則滿肚子的怒氣才表現出來。

南呂偷瞟一眼,結結巴巴地也說不利索話,他生怕這大魔頭發火,那可不是他能收拾解決得了的,索性好聲好氣哄著。

從太陽高懸到月光鋪灑,楞是沒聽見夷則說一句話,而南呂嗓子都快冒煙了。

他也想停下來,能想到的話都說完了,再說那可就扯得遠了,可是他一停,那魔頭眼神就飄過來了。

實在無招,南呂嘆了口氣,“你這麽盯著,能起什麽作用,我看不如進去直截了當地問她到底要跟誰走。”

南呂只是無心之說,沒想到聽者有意了。

“可行?”

“噗”

南呂剛喝進去的酒猛地噴來出來,心虛地擦著夷則手背上的酒漬。

“呃……這……這也得看她……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行,我去問問。”夷則倏地起身就去敲織吾的門。

南呂看著他的舉動驚愕地僵在原地,想將他喊回來,又怕引火上身,到時候他的怒氣怕是要全部發洩到他這兒來。

思及此,他打了個寒顫,不行不行,還是讓他自己去闖蕩闖蕩,哪個年輕人不在情場受點傷呢。

他給夷則的酒碗裏倒滿了酒,等著他回來喝了這杯傷心酒。

輕聲道:“是兄弟,我陪你一起醉生夢死!”

可見,他是篤定了夷則會敗興而歸。

織吾在窗邊站了很久,春風徐徐,吹得她的眼眶泛酸。

一眨眼,眼淚就滑落了下來。

都怪這風太大,讓人眼睛不舒服。

敲門聲響了好幾次,她才回過神,“請進。”

夷則氣勢洶洶,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話卻在看見她表情的瞬間消散光了,最後只留了一句:“你……信他是李見寒?”

織吾擡起頭,睫毛輕顫,“不信”,頓了頓,她接著說:“可他能說出那些細節,我……”

是了,這就很奇怪。

夷則當然害怕織吾跟著那個所謂的李見寒走了,但更害怕的是所托非人。

“小九,我們遇到的怪事多了去,你想想哪一件是你我以往會遇到的?我能夢到你和李見寒的過往,保不齊他也有什麽手段呢?”

織吾楞楞點頭,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理由。

她恍惚間覺得,這事和織三脫不了幹系,她與李見寒的事從一開始只是她自己的小秘密,後來也只有織三知道。

若真是如此,織三意欲何為?

屋外人聲熙攘,隱約間能聽見南呂的聲音。織吾蹙起眉,細細聽去。

頓時臉色一變。

真實想什麽來什麽!

“怎麽了?”夷則見她慌張的模樣,一只手便自然地搭在劍柄上。

織吾回過頭抓著他的手臂,“我三姐來了……”

三姐?

那個曾經對她極好,又在夢裏見到變了樣的姐姐?

“你怕她?”

織吾說不清是怕還是什麽,只是本能地慌張。

“那個李見寒和我三姐有關系。”

夷則瞬間想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眼角抽動,抓在劍柄上的手愈發緊了。

樓下傳來了碗碟砸碎的聲音,“夷則,南呂和我三姐……”

夷則抓過披風將她罩住,背過一只手緊緊拉著她。

透過門縫,他望見了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穿著水青色繡裙。

南呂單手握著彎月刀,態度不善驅趕著女子。

想來那就是織三了。

織三低著頭,一個勁兒地道歉,態度和對面的南呂截然相反。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公子了,我只是想著母親想念妹妹,才貿然找來……”

思念擲地有聲,尤其落在獨自飄零在外的小姑娘心裏。

她把頭抵在夷則背上,捂著嘴盡量不讓哭聲洩露出來。

夷則心裏揪的疼,可他不敢冒險。

他輕吐一口氣,將小姑娘攬進懷裏,讓哭聲淹沒在自己胸膛,直到織三離去。

織吾的心魔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

李見寒是,母親是,也許夷則也是……對於這些心魔而言,若有明眼人,定能看得出是遺憾愧疚,是親情養恩,是依賴和暗生的情愫。

可她從沒有去細想,只是固執地認為要救回李見寒,全了那生死之間的虧欠。

既然已經舍了生養之恩,已是不孝子,又怎能再有害死人的虧欠。

殊不知,她對李見寒的感情,已經悄悄然從一開始的青□□戀被濃烈的愧疚擠占了。

她長久壓著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得到釋放,哭累了竟在夷則懷裏就睡著了。

夷則稍稍動作大一些,想把她放回床上去睡,她便哼唧著要醒。

所以他就著這麽個動作,攬著她靠坐在窗邊的小榻上維持了數個時辰。

窗子沒有關,屋內燭火微弱,風吹進來更是忽閃忽閃的,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他看著小小的人影依靠著他的影子,內心的滿足感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管他什麽李見寒,是生是死,是真是假,他都決定不放手了。

他曾和她說,遇鬼殺鬼,逢妖斬妖。

那麽這句話又何嘗不可用到他與她之間呢。

“什麽蛇鬼牛神,若阻我,一律殺了便是”

反正,他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殺手啊,要對付一個弄虛作假、玩弄感情的人也沒什麽過錯。

南呂迷糊醒來,依舊沒有看見夷則的身影,晃了晃腦袋,才想起夷則要去強硬表白。

看著那扇門,他呵呵地笑了起來,“鐵樹開花咯~~”

“開什麽花啊?小十一”

聽到這話,南呂猛地從板凳上跳起,兩只手不自覺地握住彎月刀。

來人披就一身月華,劍眉星眼,舉手擡足間氣度不凡,一撩袍子便坐在了對面,顧自地倒了杯酒喝下。

“不如小十二埋在樹下的好喝。”

南呂的酒意徹底散幹凈了,全身繃緊了作防備態勢,“你來做什麽?”

男子一笑,要了壺熱茶給他倒上一杯,輕扣桌面,示意他坐下喝茶。

見他不動,臉上的笑緩慢收起。

“你就這態度和我說話?”

南呂用力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稍提聲量道:“大哥,你什麽時候來的黃帝陵?住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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