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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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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連心

夜已深,清風劍派中一片安寧祥和。

經歷了長途跋涉,賀蘭花明已是累得渾身酸痛,剛要更衣洗漱一番,忽見窗外人影一閃。

他一凜,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這一路上似乎一直有人跟在身後。只是對方武藝高強,若不是方才不慎漏了馬腳,只怕他是怎麽死的都不會知道。

他靜靜地聽了半晌,直到窗外沒了動靜,才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

看來,有些人留不得了。

天氣轉涼之後,賀蘭歡欣的病日漸加重起來。

神醫劉五更開的藥確實有效,可正如他所說的,她是憂思成疾,想要根治,還得從自身進行轉變。若再任由心緒繁衍,只怕有夭亡的風險。

為了賀蘭歡欣的病,沈宏也是時常愁眉不展。南域之亂過後,武林動蕩不安,朝廷的野心幾乎是不加掩飾,他時常忙到夜不能寐。

賀蘭花明便主動承擔起了照顧母親的責任,早晚兩次親自煎了藥伺候賀蘭歡欣服下。可饒是如此,賀蘭歡欣還是一日日消瘦了下來。

“夫人,歇一歇眼睛吧。”婢女青竹將她手中的書拿了去,又端了參湯給她。

她搖搖頭,神情懨懨的,很是沒有精神。

青竹急道:“郡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要為公子想一想,若是郡主撒手不管,公子又該如何是好?”

賀蘭歡欣楞住了。

已有許久沒聽到“郡主”這個稱呼了。

自從離開王府之後,她就成了“沈夫人”,再不是原來那個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小郡主了。

想到青竹昨夜帶回來的消息,賀蘭歡欣不由濕了眼眶。“青竹,你說我這一生,究竟是對,還是錯。”

見她這樣,青竹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自小就跟在賀蘭歡欣身邊伺候,說是主仆,兩人倒更像是知己。當初賀蘭歡欣決意離開王府時,為表決心,不曾帶走王府裏的一針一線,只除了她。

賢王目送著賀蘭歡欣遠去的背影,只對她說了一句話:“青竹,護好你的主子。”

二十幾年來,她一直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上,一刻都不敢忘。可此刻,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賀蘭歡欣原本圓潤的臉龐日漸消瘦,竟毫無辦法。

“郡主,你可是……後悔了?”

賀蘭歡欣搖了搖頭。

“遇見沈宏,我從不後悔。”

那時,她不過十七八歲,是被皇城高墻圈養著的金絲雀。是沈宏,讓她見識到了人生百態,也讓她明白,人或許生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但前程命運是可以靠自己去爭取的。

於是,她在偶然撞破賢王的野心之後,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原本高貴的身份,投入到了更廣闊的江湖中去。

計劃被阻,賢王震怒,欲誅殺沈宏,迫使她回頭。可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再不肯坐以待斃,為了擺脫棋子般的命運,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彼時賢王已積累了不少勢力,想要殺掉一個小小的江湖俠客可謂易如反掌。窮途末路之際,是母妃的婢女用一句話改變了賢王的態度。

“王爺,若是您還要一意孤行,且想一想,當初王妃薨逝之前,您曾答應過她什麽?”年老的婢女跪在賢王面前,臉上卻毫無懼意。

想到當初愛妻賀蘭敏彌留之際的憔悴模樣,賢王心中大慟,許久,才終於答應放他們離開。

次日,賢王趙扶燁對外宣布愛女趙歡欣早夭,而這世上,多了一個名為賀蘭歡欣的尋常女子。

往事如煙,賀蘭歡欣曾以為她早已擺脫了任人擺布的命運,可兜兜轉轉,沒想到她唯一的兒子,會再次步上她的後塵。

賀蘭花明端著食盒進來時,有些詫異地發現,母親並未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

她穿著整齊,打扮華麗,好似又變回了昔日尊貴的王府郡主。若不是她的眼底隱隱泛著青色,賀蘭花明差點以為她是身子大好了。

他將手中食盒遞給青竹,如往常般恭敬地行禮。可是這一次,賀蘭歡欣並沒有馬上叫他起來。

他順從跪在地上,甚至連頭都不曾擡一下,乖巧地一如小時候那般。

賀蘭歡欣憐愛地看著他,只覺胸口針紮一般刺痛。

“明兒,你可知我為何不願讓你與外翁接觸?”

面對母親的直白,賀蘭花明依舊垂著頭,聲音卻平靜如常。

“孩子作為小輩,如何敢非議長輩之間的事。娘親為何會突然提及外翁?”

知道他沒有說實話,賀蘭歡欣心中更加失落。

“你與賢王早有聯系,我一早就知道了。”

賀蘭花明緩緩擡起頭來,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慌亂。

“娘,我並非是要故意隱瞞娘的。外翁他,他也是想要知道娘過得好不好,才會與我來往。這麽多年,外翁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他其實很是孤獨。”

聽到這,賀蘭歡欣忍不住紅了眼眶。

賢王的野心是真的,可他對母親的癡心也是真的。賀蘭敏生下她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多次勸他再納側妃,都被賢王一口拒絕了。哪怕賀蘭敏已離世多年,他都不曾沾染別的女子。

以至於除了她,賢王至今沒有其他子嗣。

每每思及此,賀蘭歡欣總覺得愧對母親。

她沒有替她好好陪伴父王,一如賢王,從未真正放下他的雄圖大業。

見她落下淚來,賀蘭花明更加心慌。他膝行到賀蘭歡欣身前,用手帕替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娘親,你莫要傷心。外翁從未責怪於你。知道你過得很好,他心中甚慰。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也是牽掛著他的。若能兩邊盡一下孝道,換得娘親的一點心安,孩兒便知足了。”

賀蘭歡欣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忍不住哀哀哭泣。

賀蘭花明輕撫著她的背,等待著她將心中郁結一點點發洩出來。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賀蘭歡欣才逐漸從悲傷的情緒中緩了過來。賀蘭花明蹲在她身前,虔誠的如同一只年幼的小獸。

“娘親,你還在怪我私下與外翁來往嗎?若是你不喜歡,我即刻與外翁斷了聯系!”

他的語氣如此堅定,倒讓賀蘭歡欣有些疑惑起來。她再次回味著青竹帶回來的消息,半晌才道:“我不管你與賢王來往到底是誰主動,但明兒,娘阻攔你,並不是因為娘心狠。而是……娘實在不想你被人所利用。”

賀蘭花明驚訝地瞪大雙眼。“利用?娘說的可是外翁?可,可外翁從未叫我替他做過什麽不軌之事啊?”

賀蘭歡欣痛苦地閉上雙眼。“明兒,你我身上流著的血,就註定我們這一生都不得安寧。賢王他志向高遠,絕不是我們能承受的。莫說清風劍派,只怕整個武林都會因他而葬送。”

屋子裏寂靜一片,賀蘭花明眉頭緊皺,似是在消化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

“娘親所說,其實我也有所感受。外翁近來動作頻繁,我心中也有猜測。可是娘,若我真的與外翁斷了聯系,以外翁的脾氣,難道不會遷怒與爹爹,進而加快他的計劃嗎?”

他的眼角泛起薄紅,神情透著委屈。“娘,或許有人會覺得我是貪慕虛榮,才會借著外翁攀附權貴。可清者自清,孩兒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全清風劍派,保護其他門派。

“娘關心孩兒的安危,派青竹姑姑暗中保護,孩兒內心十分感動。可是娘,如今我已長大成人,也想施展一番抱負,娘為何不能信任孩兒呢?”

原來他竟知道。

賀蘭歡欣的臉色忽青忽白,又是羞愧又是無助,她緊緊攥著他的手,生怕下一秒賀蘭花明就會離她而去。

“明兒,娘只是怕,怕你誤入歧途。賢王此人實在太過危險,你莫要再以身試險了啊。”

說到最後,她忽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湧上一股濕意,有淡淡的鐵銹味自口腔彌漫開來。

賀蘭花明一驚,忙攙扶住她,大叫道:“快,快去請大夫!”

青竹轉身叫人去了,屋子裏只剩了母子二人。

好不容易,賀蘭歡欣才止住了咳聲,她淚眼汪汪地註視著她唯一的愛子,懇求道:“明兒,你答應娘。”

賀蘭花明凝望著她衣襟上的點點血紅,隱在袖中的拳頭越收越緊。

許久,他忽揚起嘴角,極為溫柔地說了一句:“娘,孩兒知道了。”

南域之亂傳到黎生曉和白落照耳中時,他們已然隨白家的商隊來到尚陽城了。

皇上親自召見,宮人們不管怠慢,前前後後搜了三次身才放他們進了大殿。

見識過了皇城內是如何戒備森嚴的,黎生曉徹底歇了想要趁機拿第三塊玉佩的心思。

對這位皇帝,她雖心中充滿了好奇,可實則有些不以為然。莫說這只是一個虛假的游戲世界,就算他是一國之君,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區區凡人,一樣會有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又與他們有什麽區別呢?

可等真看清寶座上端坐的那位天子時,她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大錯特錯了。

那人身著明黃色的錦緞龍袍,上面繡滿七彩祥雲,流光溢彩,滄海龍騰,栩栩如生。他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可周身都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只一眼,黎生曉就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草民白落照、黎生曉,參見皇上。”

天子未曾發話,兩人便不敢擅自起身。跪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之上,黎生曉的兩條腿都要麻了,不禁暗自腹誹起來:“上位者都喜歡看別人匍匐在自己腳下嗎?這是病,得治。”

就聽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朕有一頑疾,近來時常發作,不知小白公子可否為朕解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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