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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泉水全羊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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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泉水全羊湯

白樺看到沈淮南的反應, 知道他是惱火了,正等著她來降火呢。

因此,白樺臉上攢起一抹笑容道:“殿下, 您再生奴婢的氣, 飯可要冷了。奴婢有罪當罰, 但殿下千金之軀, 還是要以身體為重, 先吃飯吧, 過會再治奴婢的罪也不遲。”

沈淮南原本緊蹙的眉頭稍微平緩了些, 冷道:“既如此, 你先布菜吧。”

“是。”白樺笑著回應道。

沈淮南這麽說, 便是不會降罪於她的意思了, 白樺僥幸逃過一劫。只是白樺依然提心吊膽,不知道沈淮南為何事而動怒, 就像是正在玩掃雷游戲,還處在緊張刺激的排雷階段。

白樺用求助的目光望著身旁的張公公。

張公公即便是有心偏袒白樺, 到底是太子是主、太監是奴, 張公公是萬萬不敢在太子殿下的眼前公然提示白樺的。

面對白樺的求助, 張公公也只能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白樺何嘗不明白張公公的苦衷, 見張公公愛莫能助, 便只能緘默不言,主打一個不主動說話就不會犯錯。

偏偏沈淮南不願輕易饒了白樺,輕聲斥道:“讓你布菜, 你倒是會躲懶。”

“奴婢這就布菜。”

白樺嘴上應了,連忙利落地將羊排手抓飯裏的羊排剔骨。因為所用的羊排本就取用的上等的羊小排, 只有中間一塊骨頭,又被燉到軟爛脫骨, 因此剔骨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

羊肚包羊肉則沒有二次處理,完整地盛給了沈淮南。

原因在於羊肚的包裹能夠鎖住羊肉大部分的汁水,保證羊肉的極致鮮美。品嘗時,需要食客親口咬開,去體驗這份羊肚包羊肉在口腔中爆漿後,汁水四濺的口感。

若是白樺貿然將羊肚包羊肉切開,那未免太過掃興,還是完整盛出為妙。

沈淮南掃了白樺一眼,將白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輕笑道:“你倒是用心,難怪那麽多人為你前仆後繼。”

白樺有些茫然,今日從剛剛端菜進門到現在,沈淮南一直在打啞謎。明明心有不悅,卻半點不提原因,一味讓白樺猜。

沈淮南平日裏雖然囂張跋扈,到底是個正人君子,做

不出遷怒於人的事情。結合方才張公公不敢當面告知的難言之隱,白樺有了論斷。

太子此番這麽生氣,怕是與自己有關。

可是白樺一介廚娘,進宮也不過是為了娘親的病能有所醫治。進宮之後更是一心鉆研廚藝,倒是不知在何處惹惱了這位太子殿下。

看到白樺一臉茫然的表情,沈淮南有些欲言又止。

沈淮南正要開口,卻見白樺將一筷子羊肚包羊肉遞到了他的嘴邊。沈淮南看了看遞到嘴邊的食物,終究是張嘴吃了下去。

羊肉暖胃更暖心,羊肚包羊肉的做法更是可以看出白樺為了哄他吃飯用了一番心思,沈淮南實在氣不起來了。

沈淮南語氣放緩了些,說道:“今日你既來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

白樺默默閉上了雙眼。

來了,終於還是來了。

雖然眼下白樺猜不透沈淮南為了何事而煩惱,但是既然是和她有關的事情,本想要想方設法撇清關系,避免沈淮南遷怒於重病的娘親。但沈淮南既然直白開口問了,那麽白樺想再裝不知道都不行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白樺再睜開眼時,臉上已經帶了赴死的勇氣,回道:“殿下想知道什麽盡管開口,奴婢一定知無不言。只是禍不及家人,即便殿下要治奴婢的罪,也請寬恕我年過半百的老母。”

沈淮南輕笑道:“我要是真治你的罪,還能容你到現在?”

白樺一時覺察不出沈淮南的情緒是笑是譏,第一時間跪了下去,渾身發抖道:“奴婢不知,請殿下告知。”

沈淮南眼中笑容更甚,親自上前扶起了白樺。

肌膚相觸的一瞬間,白樺有一種過電的感覺。白樺的心頭湧起一股酸澀,身體上的反應更加誠實,白樺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

沈淮南看到眼前抖如篩糠的人,也沒有再說重話,用最溫柔的語氣問道:“你的終身大事,是怎麽打算的?”

“奴婢愚鈍,眼下只想著盡心侍奉殿下、回報生母,無心兒女情長之事。”

白樺雖然聽了沈淮南的問題,心裏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誠懇地回答道。白樺將一碗水端得很平,既體現出了侍奉太子的忠心,也表達了盡孝生母的孝心,讓人挑不出任何錯來。

可這不是沈淮南想要的答案。

因此,沈淮南追問道:“女子如花,都有花期,既會盛開,也會雕零。你在最好的年華裏做這些事,老了有何打算?”

白樺有所領悟,放在上一世,這就是老板對於員工“是否結婚”這個問題的試探。老板們都希望員工能終身服務於公司、忠誠於自己,因此總是要追問員工究竟能放多少心思在公司身上。

白樺自以為理解通透,開始宣誓道:“殿下放心,奴婢今生願意侍奉於您,直到您厭棄奴婢的那一天。”

聽到這樣的答案,沈淮南不置可否。

夕陽的光輝透過窗欞撒在了沈淮南的身上,讓沈淮南的身軀一半沐浴在陽光中,一半沈浸在黑暗裏,仿佛一半是神佛,一半是惡魔。

“既然你什麽都願意侍奉,那便今夜開始侍寢吧。”沈淮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情緒。

白樺卻被嚇得不輕,連忙回道:“殿下,奴婢一介粗俗之人,只是個廚娘。奴婢只會做飯,不會……”

沈淮南的笑意在嘴角慢慢堆疊,連帶著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嘴唇深深地勾起,終於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笑容。

只聽沈淮南輕笑道:“逗你的,你怎麽還當真了?”

惡魔終於還是收起了自己的爪牙,心甘情願以神佛的一面示人。

一旁的張公公察覺出了屋內氛圍的不對勁,連忙打圓場道:“白姑娘,今日的食材已經送到小廚房了。你快去瞧瞧,缺了什麽跟我講,我趕緊補上。”

白樺察覺出了張公公的有意解圍,連忙應了聲是,退出了氣氛詭異的大殿。

張公公識趣地跟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沈淮南一人。

“公公,今日殿下為何……”走過一個轉角,白樺確定了身旁空無一人,才向張公公打探道。

張公公還沒開口,便長嘆一口氣道:“白姑娘有所不知,前朝有位重臣看中你的廚藝,點名要你到府裏去當廚娘呢。”

這場變故有些突然,白樺的大腦難得宕機,追問道:“要我?殿下怎麽回的?”

“殿下初始時不願意,為此不惜跟……不提也罷。”張公公及時止損,只撿要緊的話說:“總之,殿下沒留住你,你這兩天收拾著東西,等著他們來領你吧。”

白樺自問身為一介廚娘,一直潛心於鉆研廚藝,從未參與過任何前朝的事宜。白樺素來並未與朝內的文武百官有何牽扯,因此也無法理解,竟會有一位重臣,寧願得罪太子,也要把自己要去府上當廚娘。

這也忒吃貨了吧,白樺忍不住吐槽道。

只是若單是如此,也無法解釋得清楚方才殿內的詭異氛圍。

沈淮南的憤怒、失望,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白樺都看在了眼裏。

從前沈淮南善用撲克臉,今日卻難得以真面目示人,將真實的情緒全部寫在了臉上,顯然是已經到了情緒無法自控的程度。

“今日殿下如此動怒,可是另有隱情?”白樺問道。

張公公是宮中的老人了,什麽人情冷暖沒有見到過。今日之前,張公公便已經猜出了太子對白樺的幾分情意,只是今日才發覺,倒是低估了白樺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饒是心知肚明,張公公也不敢將心裏的猜測漏出去一個字。

自古宮中主仆一心,都長著同一條舌頭。既然太子殿下想要瞞著白樺,那麽斷沒有奴才走漏出去風聲的道理。

因此,張公公守口如瓶道:“這個雜家就不知道了。”

白樺知道張公公已經說了他能夠說的全部,其他沒法說的,再追問也沒有意義。倒不如人前討個好,不做讓人為難的事情。

“謝過公公好意了。”白樺笑道:“小廚房中正燉著羊湯呢,公公可要過來喝上一碗?”

若是從前,張公公去或者不去全看心情,取決於肚裏是否饑餓。雖說是宮裏不敢苛待張公公這種大太監,但是宮中奴才們的夥食,照著太子小廚房的美食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張公公自從跟白樺關系向好以來,沒少去小廚房中打牙祭。白樺每次也從不吝嗇,熱情款待張公公。

只是眼下,情況卻不同了。

太子殿下方才含蓄地向白樺表明了情意,雖然後者渾然不覺。如今要是張公公與白樺相處久了,那麽等會回去時,太子殿下怕是要疑心張公公多說了什麽。

不得不避嫌。

張公公笑道:“雜家哪有那個福氣,還要去當差呢。”

“春桃,送張公公一程。”白樺吩咐道。

自從上次春桃出了送錯菜的差池,饒是白樺沒有再追責,春桃也不敢再去殿前侍奉了。每次白樺去太子殿裏服侍用膳時,春桃就乖乖地留在小廚房裏,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事。

“公公,這邊請。”春桃在一旁引路道。

雖然這深宮之中,沒有哪一條路是張公公這個當了多年差的老太監所不熟悉的,張公公是不可能走錯路的。但白樺吩咐春桃為張公公引路,那便是給足了張公公面子,借此表現出對張公公的重視,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子寢殿中,張公公從小廚房處回來。

張公公是人情世故的高手,看出今日太子心情不佳,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但終究防不住沈淮南主動開口。

“這世間,人人都羨慕我位高權重,仿佛從一出生開始,就含了金湯匙,命與別人不同。”沈淮南說這話時,眼裏卻沒有半分炫耀,而是無波無瀾,如同深海一般深邃。

“可是,我手裏的東西,何曾屬於過我呢?”

作為一朝儲君,沈淮南向來不在人前展露任何情緒。作為未來君主,他不能擁有常人的七情六欲。因為忍的是情緒,防的卻是是非。

可是,皇位也是,手足也是,他的皇位從未真的屬於過他,他的手足從未真的愛戴過他。

因為皇位,他從前被其他皇子誘騙,灌下了過量的五石散。雖是太醫院妙手回春,但他卻落下了終生的病根,食欲一直不比常人,身體也日漸病弱。

好不容易有個可心的人,好不容易有個精通廚藝、善解人意的廚娘,被上天送到了他的面前,卻原來也不是他的。

方才密探來報,告知沈淮南,白樺與楚慕之間在白毛村的那段過往。聽過之後,沈淮南心中了然,自知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一切,都是一場虛妄罷了。

他難得悸動的心跳,最終被他強行撫平。

沈淮南再擡頭時,眼角劃下一行淚痕,卻沒有任何的情緒。他又成了平日裏那個沒有任何情緒,長了一張撲克臉的太子,與往日裏沒有任何不同。

等到春桃送完張公公回來,白樺和春桃兩人,一人盛了一碗泉水全羊湯。

今日送來的整只的鮮羊肉,除去給太子做菜的部分,剩下也還有許多,浪費了多少可惜。於是,白樺便將羊肉和羊雜取下一些來,用泉水燉了一鍋泉水全羊湯。

羊肉滋補,羊雜味美,用小火煨足了時辰,直燉得湯鮮味美,讓羊肉和羊雜的精華全都進了湯裏。每一口羊湯都入口即化,帶著泉水微微的甘甜。

白樺和春桃聚在一起,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白樺忍不住跟春桃講了今日在太子殿裏驚險的遭遇,白樺不明真相,只是把太子今日的言行舉止定義為“奇怪”。

難道說,男人每個月也有那麽幾天會心情不好?

白樺向春桃娓娓道來,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春桃雖然廚藝不精,對情場之事卻是略懂一二。不然也不可能人在深宮之中,還在想著宮外的青梅竹馬了。

春桃聽了白樺的描述低頭想了一會,最終坦白道:“如果阿姊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麽,太子殿下,大概是看上你了。”

寒冬臘月,白樺不知道是在外面凍久了,還是被春桃的判斷給驚到了,一時之間竟覺得下巴動彈不得。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驚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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