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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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誣陷

“當——當——當……”

宮鐘鳴了九聲,每一下都敲在江與辰心頭。

天子之喪,鐘擎九鳴。

這樣的鐘聲,四年前他曾聽過一次,沒想到再次入耳,竟是這般猝不及防。

他有些站不穩,扶著桌案勉強坐下,許久,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梁王要反。”

“他已經等不及了。”方如逸已然站起身,扶著悲痛不已的元瞻坐下。“殿下,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對了,盈兒呢?怎麽沒同你一道過來?”

元瞻穩住心神,把今日在宮中的遭遇說了一遍,方如逸點了點頭:“盈兒是個懂得顧全大局的好孩子。她一向機敏,功夫又好,梁王的人眼下一定還在宮城裏忙著,一時半會應該顧不上她。”

話雖如此,可她的語氣裏卻透出些許藏不掉的擔憂。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殿下的安危。”江與辰神情肅然,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陛下歸天,梁王一定會去東宮找殿下。他連天子都敢毒害,若是殿下被他捉住,一定難逃一死。可我江家是皇親,殿下不在宮中,梁王第一時間就會來這裏。必須尋一戶梁王的手伸不進去的人家。”

方如逸思索片刻:“左家如何?梁王雖然有陳殊守衛京都的五軍營,可這些兵從前都是左大將軍帶出來的。

從前汝陽王和左家結成姻親,因著汝陽王與陳殊交情甚篤,左大將軍便一路將他提拔起來。雖說後來陳家出了個白眼狼,可左家到底大氣,念著陳殊守衛宮城矜矜業業,不與他相爭兵權。

陳殊和梁王不同,不是那等會恩將仇報之人。他本就覺得對不起左家,這些年但凡過節,都會往左家送賀禮,只是左大將軍從來不肯收罷了。如今若能把殿下藏到左家,就算被陳殊發現,有左大將軍坐鎮,諒他也不敢擅闖。”

“沒錯,左家的確是最佳的選擇。”江與辰起身走到櫃子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套府中小廝的衣服,遞給元瞻。“趕緊換上,這是我從前偷溜出府的衣物,雖然舊了些,但勝在有用。”

元瞻沒有遲疑,立即抱著衣服,進內室更換。

江與辰想了想,對方如逸道:“逸兒,我不好出府,還得麻煩你想法子把太子送去左家。”

“就算你不開口,這件事也只有我才辦得到。”方如逸扶他坐下。“嫂嫂離京前就托我照看左大將軍,京中何人不知我十天半月就要往左家一趟?你放心,我一定把殿下安然送進左家。”

說話間,元瞻已然換好小廝的衣衫。方如逸讓他提著食盒,帶他出了江與辰的院落,循著小路來到江府大門外,對守門的小廝道了句“國舅爺愛吃我方家的點心,我讓這下人回去再拿幾盒”,很快坐上馬車,離開江府。

轉出路口,見四下無人,方如逸趕緊讓元瞻進到車廂內,回家後更是不敢耽誤一星半點,當下便請他改換方家衣衫,立即坐車往左家去。

馬車行到南市街上,方如逸聽見外面多了不少的兵械和盔甲的碰撞聲,心裏一緊,當下把車簾掀開一條縫,小心地往外看。

主街上的貨郎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然的甲兵,領口處都圍著赤色領。

“方姐姐,那不是五軍營的兵麽?”元瞻瞥了一眼,小聲道。

方如逸趕緊放下簾子,把隨身帶著的匕首塞進元瞻手中:“的確是五軍營,沒想到梁王的動作竟然這般快,看來宮城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全城戒嚴!搜捕張氏女!全城戒嚴!搜捕張氏女!”

元瞻聞言大驚,伸手就要去掀簾子。方如逸一把按住他,急道:“殿下當以大局為重!”

“可是盈兒是無辜的!”

“若殿下被抓,盈兒之前做的一切,便都無用了!”

元瞻一下洩了氣:“我不該放她一個人走的……”

方如逸思索片刻,把車廂門推開一條縫:“大樹,去前頭的蜜餞鋪買點枇杷脯。”

毛大樹當即停了車,飛快地去了。不多時,他鉆進車廂,把手上的紙包隨意擱下,匆匆道:“姑娘不好了,張家姑娘竟成了謀害天子的罪人!還說她毒殺陛下後,又綁走了太子。五軍營的人正在街上到處貼她的畫像,還有一隊人馬正在往張家去,要把他們全家都下大獄!”

“什麽!”

元瞻一下站起身,眼看就要往外沖,毛大樹瞬間堵在車門前:“殿下三思!眼下還沒到絕境,否則那些兵也就不必大肆搜捕張姑娘了。”

“沒錯!”方如逸趕緊拉他回來。“殿下的安危要緊,盈兒我會去找,一定把她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話音剛落,毛大樹便轉身出去,駕車往左家趕。

好在方如逸特意選了輛簡素的馬車,去左家也不走平日裏常去那條路,七彎八繞了好幾回,才在左府後門外停下。

左家正在布置國喪禮,下了車,方如逸也顧不得通報,帶著元瞻飛也似地進了門,邊往後堂去,邊囑咐左家下人趕緊去前廳把左大將軍請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左光路便匆匆趕來,一見到穿著小廝衣衫的元瞻,大吃一驚:“殿下?”

說話間就要跪下行禮,元瞻忙扶住他:“左卿,事態緊急,先別拘這俗禮了。中朝情形,你知道多少?”

“事發突然,老臣也只知陛下忽然駕崩,說是被張烈的女兒毒死,又說她還綁架了殿下。老臣自然是一萬個不信,可派去宮中打探消息的人,全被當了回來。內閣那邊也沒消息,聽說江首輔和幾個閣臣全被扣在了那裏。”

左光路眉頭深鎖,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下宮城居然被梁王掌控著,陳殊的五軍營還在大街上亂竄,實在蹊蹺!”

元瞻沈聲道:“父皇是梁王用巨目蛇沫毒害的,我和盈兒親眼所見。”

左光路震驚地望著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方如逸,見她點頭,才緩緩坐下,可雙手卻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好一個梁王,真是狼子野心……逆賊!”

他氣得一下站起,沖到桌幾前,抓起擺在上面的禦賜龍虎刀:“老臣這就進宮砍了他,替陛下報仇!”

“大將軍不可!”方如逸喝道。“殿下還需大將軍在府中守護!大將軍一生護衛元昭,當知眼下輕重緩急。”

她上前幾步,按住龍虎刀:“大將軍,太子安危,才是國本所系。”

左光路心頭掙紮許久,未了才放下刀,在桌案上重重拍了三下:“為了太子,老臣今日暫且忍住這口氣,等將來拿住梁王這個逆賊,老臣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大將軍心中清明,定能護住太子。”方如逸望著元瞻。“殿下只管安心在這裏待著,等時機到了,我會想法子通知你和大將軍。盈兒和張家,我一定會想辦法保住。”

元瞻點了點頭,左光路道:“方姑娘,太子在老臣這裏,定會安然無恙。你在外頭可要小心。對了,江國舅如何了?”

“我們就是從江府過來的,眼下情勢如此,只怕他不能再假裝出不了門了。”方如逸行了一禮。“我先走了,你們保重。”

說罷,她快步離開後廳,依舊從後門離開左家。

回到馬車上,毛大樹又打聽了些消息來,說五軍營的人兵分兩路,一路去捉張烈,一路去找張焦。可不知怎的,素來跟著張烈住的張家老人,卻是在張焦府上被抓。

主仆倆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但一時間又想不出其中的因由,只得暫且按下。

好在兩路兵馬都沒有尋見張盈,方如逸想了想,道:“大樹,我不好到處跑,張家姑娘的行蹤,還得讓你著幾個可靠的人去找。”

大樹點頭:“這件事不消姑娘吩咐的,小人剛才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想來天黑前多半會有消息。”

方如逸略略安心,很快又擔憂起來:“沒想到京都局勢竟變得這麽快,倒是我們沒有一絲絲防備。如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那梁王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癡心妄想做天子?”毛大樹有些不忿,咬牙道:“要不是跟著姑娘,明裏暗裏知道了梁王府不少事,小人還真以為他是個賢王!”

“他素來就是如此,我也不是頭一日認得他了。”方如逸深吸一口氣。“此處不可多留,我們趕緊回去。”

此時,五軍營的人,把張烈府門外圍得水洩不通,一把椅子、一只瓷瓶地抄著張家,還特意命一名兵士站在門前,大聲誦讀張盈毒害慶德帝的經過,好像親眼目的了一般。

圍觀的百姓氣得咬牙切齒,當下便從地上撿來石子,把搬出門的家具砸個稀爛。

張盈戴著一頂又臟又破的瓜皮帽,躲在巷口,不動聲色地看了片刻,很快轉身離開。

一出宮門,她就想法子撿了一身破爛的衣裳,把自己扮成男子模樣,尋來一根矮棍,做個跛腳乞兒,一路趕回家中。

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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