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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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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陷

張盈明白,自家回不了,江家更是去不得。

眼下全城的五軍營兵士都在找她,就算她再怎麽小心謹慎,也未必能事事周全,不留下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

找到她事小,要是發現她這個背著毒害天子,、綁架太子的人,在事發後跑去了江家,那這弒君奪位的罪名,豈不是全扣在了江家的頭上?

眼下這般情形,還能去找誰呢?

張盈壓低瓜皮帽,躲在南水街的僻巷裏,望著將逝未逝的天光,腦中靈光一閃。

江家雖然不能去,可江首輔頗有些門生和幕僚,只要尋見一個靠得住的,定能替自己把消息遞給江家。

轉念間,她想起父親在閑談時,曾提起過那位和江國舅同榜的狀元郎,徐瑞。他在登科前做過江首輔的幕僚,他的父親又與方老將軍私交甚篤。

聽說這位徐狀元頗有些本事,早在登科前,他便能在派系不同的朝臣間游走自如,明面上滑溜得像條蛇,可內裏卻是正直。

與方老將軍往來密切之人教出來的孩子,品性自當差不到哪裏去。

若是能找到徐瑞,別說遞消息給江家了,只要說明梁王謀害帝後的實情,他一定可以幫自己和張家脫罪。

一念生出,張盈立即離開僻巷,往徐宅所在的北市街去。

……

崇德殿。

臥榻上的被褥換過一回,瞧不見大片大片的血跡,可一旁的桌幾上,卻染著星星斑點,烏黑發亮。

元軾的目光落在上面,嘴角噙著一絲狠毒的笑。

“王爺,這些桌幾要換嗎?”一名小黃門怯生生地問道。

“不必。”元軾衣袖一甩。“待本王忙過這一陣,運筆畫些枝杈,作一副墨梅來看,豈不妙哉!”

“王爺才情斐然,堪比……堪比先皇後!”

元軾一個冷眼掃過去,那小黃門雖是不知就裏,可雙腿卻先跪了下去:“奴婢說錯話了,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罷了,你懂什麽。”

籌謀多年的大計,今日終於得勝,元軾心情頗佳,便不與他計較,揮手命他下去。

小黃門才剛退出,陳殊卻飛快入內:“王爺,全城四處都搜遍了,找不到張盈。”

元軾給自己沏了杯茶:“今日這張氏女就在宮中,一定發現了什麽,這才趁本王不備,把太子帶走。”

他緩緩飲了口茶:“他們兩個小孩子能去何處?多半是在江家……”

話沒說完,他的目光落在陳殊身上,突然想到了什麽:“不,不在江家。”

“那在何處?”陳殊不解。

“張氏女本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想來也知道些朝局中事。你我二姓成了姻親,滿朝裏你不敢去的人家,只有一戶。”

陳殊皺眉:“王爺的意思是,太子和張氏女都在左家?”

“一定在左家。”元軾“砰”地擱下茶盞,冷笑道:“不愧是元瞻那個鬼小子看中的人,跟他一樣鬼精。”

“王爺,現下怎麽辦?”陳殊遲疑起來。“別的朝臣都好辦,可左大將軍曾於下官有恩……”

“你要做好人,就不該跟著本王!”元軾狠狠地斜他一眼,不耐煩起來:“張家人呢?”

“全在刑部大牢裏,加上遠親和仆役,一共五十七口人。”

“處死,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陳殊失聲道。“這不合律法,再說了,弒君的罪名畢竟在張盈身上,張家人是否知情,知道多少,刑部都還沒審結,證據也沒有啊……”

元軾瞇起眼:“你覺得,這件事的證據,能從張家那裏拿到?”

陳殊一時語塞,猶豫幾息又道:“可若是王爺想得朝臣們的心,自然得按照規矩走。”

“規矩?什麽規矩?”元軾冷眼看他。“你陳大將軍定的規矩,還是大行皇帝定的規矩?”

他衣袖一揮,“砰”的一聲,將茶盞掃落在地!

“先帝已死,太子被害,本王!才是這元昭的規——矩!”

陳殊不敢出聲,低著頭心跳如鼓。

此時此刻,他才認清自己到底跟了一個什麽樣的人。

“陳將軍,告訴朝臣,太子已被張盈毒死,罪該萬死。然,本王念及張家兄弟曾為國盡忠,特許張家五十七口自盡,全其屍首,勿誅九族。

若今日之後,有誰聲稱自己是太子,並以之蠱惑朝臣,動搖國本,為禍一方,必當就地斬殺!”

接連不斷的命令,聽得陳殊震驚萬分。

他原以為,梁王至少會先想盡辦法抓到太子,再逼他退位讓賢,最後名正言順地登上尊位。

卻沒想到,此人的心是這般狠毒,又是這般迫不及待,連偽證都不願做一個,便要致張家人和太子於死地。

沒等他回神,元軾從袖中摸出一沓書信,塞進他手中。他低頭一看,上面竟全是戎族文字!

“江家與戎族勾連,證據確鑿,以叛國謀逆罪論處。”元軾神色冷漠,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方家亦如是。”

陳殊楞在原地,他認得江首輔的字跡,跟書信上的全然不同。

“陳將軍不信?”

陳殊張了張口,本想反駁幾句,猛然間想起已然快要臨盆的女兒。

原來他陳家和梁王,早就坐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船。

“下官這就去辦。”

他沒有多言,沈默著走出崇德殿,仰頭望著漸漸落下的夕陽。

遠處,冬雷的悶聲,踏地而來。

從今日起,這天下的大局,就要變了。

……

“一派胡言!”

“啪!”

江介一掌把傳話的小黃門扇到在地,被關在內閣中的幾名閣臣,氣得上前踹了兩腳。

小黃門受了疼,當下便委屈起來:“大老爺!這些話都是陳大將軍叫奴婢通傳的,太子和張家究竟是什麽情形,奴婢在宮中哪裏知曉!”

江介正色道:“我且問你,陳殊說太子已死,屍首何在?又說張氏女毒害陛下,用的什麽毒?可有太醫查證?還有那張氏女究竟是獨謀,還是受人指使?其中和張家又有多少關聯?”

小黃門捂著肚子:“江首輔,你問奴婢這許多話又有何用?你該去問陳大將軍——哎呦!”

他的臉上又挨了一掌,江介氣道:“你這話說得倒是輕巧!陳殊把我們關在這裏,不就是不想讓我們查出真相麽!”

“就是!朗朗乾坤,竟然私自扣押朝廷重臣!該當何罪!”

“陳殊呢!陳殊!你這縮頭的龜!藏到何處去了!是不敢與我等當面對質麽!”

見說不過他們,小黃門飛快躥出門去,想著話已經傳到,後頭的事,說到底也跟他這個小人物無甚關系,眼看無人註意,一出內閣便跑得沒影。

可守在內閣外的兵士,卻被江介他們吵得頭疼。就在他們猶豫要不要稟告梁王的時候,高墻外忽然冒出來一個頭戴冠帽的腦袋。

“江——首——輔!你可在此?”

原來是進不了內閣的六部群臣。

今日聽聞陛下殯天,不過小半刻鐘,江府門外就停滿了馬車。朝臣們左等右等,卻等不見江介回來。

事態緊急,城中的消息一下一個樣,幾個膽大的一合計,又得了江與辰話裏話外一番指點,幹脆回家換上朝服,領著眾臣跑到西宮門附近的內閣邊,爬上墻頭找人。

這才發現,江介他們不是不肯回來,而是回不來。

“你們是何人!為何扣住朝廷重臣!”

那官員中氣十足,對著兵士一頓痛斥,但並不敢闖進宮來,只是騎上墻頭。如此倒也省下他不少力氣,好用來精神抖擻地罵人。

屋子裏的江介聽見外頭動靜,領著被一道關住的閣臣,在門那頭也喝罵起來。眼看情形實在控制不住,其中一名兵士飛快跑出去尋人。

沒過多久,果然有人朝內閣的方向來,可卻不是陳殊,而是元軾。

“王侍郎,你身著朝服,卻騎在宮墻上,成何體統?”元軾冷聲道。

王侍郎的身子一動不動,雙手抱拳,拱了拱:“梁王,你關著江首輔他們,要做什麽?”

元軾面色不驚:“本王並非關押他們,而是在保護他們。王侍郎從宮外來,想必已經知曉,那毒害陛下的兇犯張氏女,至今還沒捉到。萬一她仍舊藏身宮中,想趁我們不備,謀害內閣重臣,該當如何?”

“梁王,毒害陛下之人要拿,可朝中國本也要定。下官剛剛聽說,太子也被那張氏女毒殺,此言可真?”

“自然。”

宮墻外一片嘩然,王侍郎扭頭揮了揮手,當下安靜了不少。他轉過頭來,又道:“太子找到了?”

“……不曾。”

王侍郎氣道:“既然沒有找到,梁王如何能斷言太子已死?!”

“太子不在宮中,自然是被張氏女帶走毒殺。”

王侍郎叉著腰道:“梁王,你一向聰慧,為何在此事上如此糊塗?這前因後果都沒有探查清楚,你便斷言太子已死,你,你是何居心!”

沒等元軾回答,門內的江介高喊起來:“梁王!你說張氏女毒害陛下和太子,老臣且問你,她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女娃娃,年後就要被陛下封為太子妃,為何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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