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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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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發

梁王府。

黃昏將近,元軾默不作聲地坐在書房內,抵在桌案邊的右手死死握拳,崩起青筋。

一名暗衛匆匆奔來,拜道:“王爺,刑部大牢被封得鐵桶一般,屬下怎麽也進不去。”

元軾壓住怒氣:“我們在刑部的人也不行麽?”

“刑部左侍郎程平易,不知從那裏得了消息,竟把王爺的人都悄悄捆了,屬下在墻頭上一看,見他們全被押在前院候審。”

元軾緩緩道:“程平易是江介的門生,今日跟著史開宗去巡營考核的侯僉,也是江介的門生……”

暗衛忙問道:“王爺,莫不是江首輔發現了什麽?”

“難說。”元軾極力平覆心神。“侯僉曾在兵部待過,同史開宗又交好,這次從太州府調回京中,做的是禮部右侍郎,本也不會去巡營。本王聽說,是史開宗要帶他去瞧張焦的兵策,和江介並無關聯。

多半是我們在刑部的人,發現張焦被縛入獄,擅自行動,想去問問緣由,卻不慎被人捏住。若非如此,那便是張焦自己招認,想用拖人下水的法子,給自己減輕罪責。”

他的臉上騰起怒意,一拳擊在桌案上:“張焦實在混賬!本王明明給了他一份兵策,他卻非要自尋他人替寫,如今被人擺了一道,又進了刑部大牢,被程平易看管著,本王就是想見他一面,問問事情原委也不能!”

暗衛道:“對了王爺,方才屬下離開刑部的時候,見一隊官差綁了顧紳進來。”

“顧紳?”元軾眉梢一動。“他不是兵部右侍郎麽?跟此事有何關聯?”

“屬下聽顧紳一直在喊什麽‘從未舞弊’。”

元軾突然明白過來,顧紳定是張焦參試武舉那年的考官!

當初發現張焦不通兵策,他就知道此人的兵策論題定不是自己寫的,可那會張焦已然步入官場,他沒打算追究前事,這才忽略了顧紳。

這侯僉果然是個高手,普普通通的一次巡營,竟被他揪出武舉舞弊的事。

張焦呈送史開宗的那份兵策裏,究竟寫了什麽?

“今日參加考核的校尉那裏,有沒有透出什麽風聲?”

暗衛搖頭:“他們的嘴都閉得很牢,想來是有人專門交代過了。屬下著人想法子問過他們府上的小廝,但就算是貼身的近侍,也是半點不知。”

“張焦的家眷呢?”

“他家裏人似乎早就得了風聲,也不知是誰告訴的,屬下去的時候才過晌午,但府上都空了。”

元軾忽然覺得隱隱有些不對。

在張焦的這件事裏,自己似乎被牢牢隔絕在外。

張焦另找其他捉刀人的事,他絲毫不知。張焦的兵策裏究竟寫了什麽,他半點不曉。如今就連或許能透出事情因由的張家家眷,也是無影無蹤。

這是個局!

有人專門給張焦做了一個局!

回想半年來的種種,真的太巧太快,先是曾得功,眼下又是張焦,難道有人發現了自己和他們的暗中聯絡?

元軾緩緩呼出一口氣,事態緊急,他反而冷靜下來。

細細想來,自己身邊最先遭罪的人,其實不是曾得功,而是何齡。

何齡離開京都後,雖說自己的布局大計,平穩推進過一陣子,可今歲下半年,卻接連失了左膀右臂。

到底是誰在暗中出手?

元軾深思許久,覺得其中最要緊的,是找到那位給張焦撰寫兵策之人。

張焦落在了程平易的手裏,已然沒用了,自己絕不能被他拉下水。

“你派幾個得力的,務必找到張焦親眷,問清楚究竟那份兵策到底是誰寫的。刑部那邊也得日夜盯著,只要尋到機會進去,告訴張焦,當今聖上治國以仁,舞弊之罪可大可小,若想保全自己和一家老小,就把當初給他寫兵策的那人姓名說出來。”

暗衛得令去了。

此時,張家正亂作一團。

王梨花午後就得了徐瑞的消息,說張焦在呈送兵策時,被史大將軍多問了幾句,他答不出來,不知怎的,竟被史大將軍揪出從前舞弊的事,已經送了大牢,保不齊要拿家人一並問罪。

王梨花平日裏雖有一副驕橫脾氣,家中裏裏外外的事,都要捏在手裏呼喝。可一遇上如此性命攸關的大事,腦中卻反倒空白,半點主意也沒了。

徐瑞怎麽說,她就怎麽做,不等入夜就收拾好了包裹,直奔張烈家喊救命。

張烈對此事一無所知,聽王梨花哭訴完,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道:“科考舞弊是大事,若做實了,怕是會禍及家人……”

“二哥!如今我家老爺,人還在大牢裏關著,你不想法子救他,反倒念著自己的安危!”王梨花氣得直抖。

陶蓮心知夫君不會說話,忙寬慰王梨花道:“三弟媳婦,你二哥他不是這個意思。如今二哥是否真的舞弊,刑部那邊還沒個定論,你和大侄子可要想法子保全自身才好啊!”

坐在一旁的馬氏,一掌甩在陶蓮身上,瞪眼道:“三媳婦巴巴地來求你,你讓她自己去想法子,真會把事都撇幹凈!”

“婆婆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這不是還在幫著想麽!”陶蓮急道。

王梨花頓時哭天喊地:“陶蓮,你好狠的心!你們夫婦兩個,出了事只知道把自己摘出去,半點不想法子救你們二哥!我的命真是苦,攤上這樣一大家子!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滿眼亂瞟,瞄準一根不大粗壯的木頭柱子,頭一伸,便要大步奔過去觸柱。

陶蓮趕緊抱住她,慌地對張烈喊:“夫君你去求求魏先生吧!”

王梨花立即不掙紮了,胡亂抹了把臉,掙開陶蓮,自顧自坐下:“誰是魏先生?”

張烈不答,反問道:“舞弊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我去求人,也得知道實情才好。”

王梨花臉色一僵,半晌才道:“二哥,你三弟他不懂兵策,你也是知道的。可他武藝好啊,只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排兵,什麽布陣,就沒官做,那多不公平!”

張烈沒想到張焦還真做出這樣的事,心中暗惱,極力壓住道:“做武將又不是只要自己武藝好就行,真上了戰場,難道要混打一氣麽?”

王梨花撇嘴:“二哥要打要罵,也得等我家老爺放出來了才行,這會不想法子,逞什麽能!”

陶蓮氣得不行:“三弟媳婦,如今是你在求我們,怎麽你反倒埋怨上了?難道是我家老爺逼著三弟去舞弊不成!”

“要你說嘴!要你說嘴!”

馬氏的巴掌登時到了面前,陶蓮躲閃不及,竟挨了好幾下。

“婆婆這是做什麽!我們這不是正商量著麽!”

張烈一把揪住馬氏的手,吼道:“娘你還要不要三弟回來了!”

馬氏楞了楞神,她這二兒子一向忠厚老實,就算平日裏挨自己兩句罵,也不敢大聲說話,這會不知吃錯了什麽要,居然敢大聲嚷起來了。

還把不把她這個娘放在眼裏!

馬氏頓時躥起來,劈手就往張烈頭上甩!

什麽想法子救張焦,全都被她拋在了腦後,一心只念著要給張烈點顏色看看,好讓他知道,敢同爹娘大喊大叫的下場。

“婆婆打夫君做什麽!”陶蓮連忙上前拉架。“三弟的事要緊!三弟媳婦,你幫著勸勸呀!”

可王梨花只是冷眼旁觀,還把椅子拉遠了些,生怕馬氏的手,甩到自己臉上去,

陶蓮只得望著坐在一旁的張武:“公公說句話呀!”

但張武卻把身子一側,嘟囔著什麽“我老了,不懂這些事,你們看著辦”。

堂上裏的聲響越發混亂,馬氏的力氣極大,一手揪住張烈的衣襟,一手對準他的臉狂扇。陶蓮怕傷著她,不敢使勁,扯了許久也沒把她拉開。

就在這時,堂下“咣”的一聲巨響!

眾人嚇了一跳,忙扭頭看去,只見張盈握著把長槍,身姿凜凜地站在門外,堂下的一塊假山石,已然被她劈碎。

“祖母!你若傷了我爹爹,只怕再沒人能救三叔叔!他若獲罪,累及全家,祖母便要流放漠北,與披甲人為奴。要是祖母覺得,這般日子也能過得下去,只管打我爹爹!”

馬氏驚得收回了手,顫顫抖抖道:“你,你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拿著長槍上堂……”

張盈直視著她,手握長槍邁進正堂,“砰”的一聲,把那槍尾杵在地上,磚塊瞬間碎裂:“祖母還想說什麽,不如一並說完!”

馬氏嚇得軟癱在地。

她不過是個紙老虎,仗著二兒子老實可欺,不會還手,這才猖狂地抖起來。

眼下見了真刀真槍,又覺出張盈性子硬朗,是個不會受自己擺布的,心裏的怕勁頓時翻湧。

張盈給陶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馬氏攙起來:“既然祖母沒什麽話要說,現下最要緊的,還是商議三叔叔的事。”

王梨花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右手飛快地指了下那銀槍:“侄、侄女這槍,總得收,收起來吧……”

張盈一把提起銀槍,轉身走到門邊,把槍倚在那裏。

張烈沒想到女兒是這般英勇,方才自己怎麽也阻止不了的亂局,居然被她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孩子給破了。

他定了定神,坐下道:“三弟的事,自然得是我去求人。可結果究竟如何,我卻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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