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眾人緊追不舍，這其中尤以虞姒一馬當先，若不是清楚清楚得知道自己沒了修為，顏夕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了顧免了。

這架勢，跟千裏追夫似的，真叫人落淚。

好不容易落到人界，二人從這林子中剛一落腳，虞姒便立到了二人面前，當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啊……

話不多說，虞姒長劍一指：“將解藥交出來！”

顏夕搖搖頭，面上雖然蒼白的很，嘲諷技能卻仍舊放的出來：“瞎嗎，他暈過去了，我哪知道？”

虞姒仔細看了看兩人的姿勢，半晌勾唇一笑，充滿惡意：“你說你惡不惡心，竟是與自己的徒弟產生了感情，真是恬不知恥！”

顏夕目光一凜：“與你何幹？”

“與我是沒有什麽關系，”虞姒點點頭，笑容不變，“可是愛人之間呢，有什麽事情是需要隱瞞的，若真的有……”

她緩緩走到顏夕面前，戎裝在日光下折射出光，卻讓人覺得更加冰冷，她輕聲說道：“……那應當是這份情，不夠忠貞了。”

挑撥離間？

還是……試探她的反應？

顏夕瞇了瞇眼，心中一時產生了諸多猜測，卻沒有立刻回話。

虞姒繼續道：“是不是覺得師姐這番話，有理？”

“我覺得你，有病。”顏夕反駁道。

虞姒臉色一僵：“……你說什麽？”

顏夕緊了緊手中的傘柄，淡聲道：“虞姒，給你個忠告——看清身邊人。”

虞姒慢慢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你在說誰？”

顏夕卻不欲多言，搖了搖頭，便要打開手中的傘。

“不管怎樣，他都必須留下！”

虞姒一喝，沐心劍如游龍般脫手而出，顏夕手上動作一頓，手腕頃刻間一轉！

紅傘整體蛻變為純金，將沐心劍橫身撥開，而其中所攜帶的劍氣卻將顏夕二人震退數步。

鮮血順著顏夕的嘴角蜿蜒而下，她卻不停，金傘大開，她持於頭頂，下一刻——

兩人不見了。

虞姒震驚地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樹林，持著沐心上前仔仔細細地尋了四周，甚至加上其後到來的仙兵們，卻再也沒能找見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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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深夜，客棧小二走到門前正準備放下打烊的牌子，冷不丁眼前金光一閃，刺得他眼睛一痛。

等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兩個“血人”正站在他面前。

說是血人一點都不為過，本是純潔素凈的白衣幾乎每一處都沾染上了紅色，在墨色的夜裏看起來著實恐怖，再加上其中一人垂著頭不知死活，另一人臉色蒼白卻面若冰霜的樣子，這場景一時讓他驚呆了。

直到那女子動了一下，他才如驚醒一般回神，雙臂擋臉大喊道：“別……別殺我！”

顏夕：“……給我兩間上房。”

小二姿勢不變，條件反射道：“好嘞！客官裏面請！”

……您不覺得您有點違和嗎？

小二：“……”

他楞了楞，半天才緩過勁來，見顏夕真的是要來住店的，這才邊引著二人往裏走，邊僵笑道：“客官，兩間上房，一共五十兩銀子。”

顏夕腳步一頓。

那小二以為她是嫌貴，忙解釋道：“客官，我們這鴻福客棧可是良心價位，你要是不信，大可出去打聽打聽，這京城內就沒有比我們這裏更便宜的了。”

說到這裏，他又想到了些事，嘆口氣道：“自從這仙魔開打之後啊，京城的物價是飛速上漲，我們為了在京城中繼續存活下去，這價格，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他這邊還滔滔不絕的講著，一回頭卻發現，顏夕站在不遠處不動了。

“客官，您這是？”

顏夕默了默，才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遲疑道：“你們這裏……可以賒賬嗎？”

“嘭！”

客棧大門被小二猛地關上了。

“……什麽東西，還賒賬，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貨色就敢踏足我們鴻福客棧……”

門外仍能夠隱約聽見小二在裏面的怨罵聲，顏夕扶著離之腰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半晌，卻咬了咬唇，擡頭看向孤冷的月色。

她一時看不清自己心裏如今的感受，不知是憤怒多一點，還是難過多一點，或許，其實內心深處是有一絲預感的。

從她自願放棄修為的那一刻起，眼前的路，就已經明晰了。

從前為她鋪路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她的恣意張揚已經沒了靠山，她必須收斂鋒芒，學著做回那個一無所有的自己，才能在這條坎坷崎嶇的路上走下去。

她從來自私無情，但生而為人，又如何能真的無情，這些年來，她分得清旁人對她的是真情或是假意，也願意在能力之內回報，不做任何虧欠。

以一身修為換那人脫身，倒也……值當。

只是內心深處，她還是無法抑制地，有些不甘心。

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風呼嘯而過，寂靜蕭瑟，就像此時她的心情，平靜得更像一灘死水，不絕望，卻也找不到一絲希望。

腳步聲突然在身後響起，顏夕豁然扭頭。

“……顏夕上仙？”

來人的身形像是個女子，面容隱藏在帷帽之後，聲音卻是柔軟動聽，如雲舒般平靜柔和，一瞬便能撫平內心不安。

顏夕皺了皺眉，眼中疑惑不減。

“真的是上仙！”

女子的聲音中帶了些欣喜，她掀開帷帽上的薄娟，一張有些熟悉的面龐便映入了顏夕的眼中。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人的容貌說是沈魚落雁也不為過，眉目平靜時清雅如蓮，淡然若菊，如今笑了起來，皎皎明月亦不能同她爭輝，天地亦黯然失色，像是大自然將所有的美好都傾註在她一人之上，出塵絕世，傾倒河山。

顏夕先是一楞，因為如此美得不可方物之人，她平生也只見過一次，如今這是第二次。

莫非……

顏夕遲疑道：“洛大小姐？”

女子有些驚喜，繼而點頭笑道：“上仙還記得卿兒，卿兒真是三生有幸。”

顏夕正想搖頭，思及以往林泉清的說話方式，她頓了頓，輕聲開口：“人對於美好的事物，總是會印象深刻的。”

洛知卿眼中詫異一閃而過，卻並未多說什麽，她看了看那二人如今的模樣，擔憂地問道：“上仙這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嗎？”

顏夕誠實點頭：“受了些傷。”

話音稍停，顏夕蹙眉沈思片刻，艱澀出聲：“洛大小姐可否……”

“若上仙不嫌棄，可否應卿兒之邀來家中一敘？”洛知卿沒等她說完，便緩聲打斷道，“畢竟多年前上仙曾救卿兒於危難之中，卿兒還未當面答謝。”

顏夕楞了楞，著實沒想到此人不僅容貌昳麗，更是心有七竅，此番洛知卿打斷她的話，並且以“邀請”為名讓她住到府中，是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她的面子，將臺階鋪的有十萬裏之長，更是連讓她下臺階的裏有都找好了——

報恩。

此女子的風華，怕是人間再無出其右者。

顏夕抿了抿唇，點頭應了聲：“好……多謝。”

“那……”她指了指離之，“離公子是否需要卿兒幫忙？”

顏夕搖了搖頭，攙著離之的手再次緊了緊。

洛知卿理解地點點頭，轉身帶路。

不過方才隨著那人走了兩步，顏夕又恍惚想起了什麽，開口道：“我如此……”

話音一頓，顏夕想了許久才從腦內貧瘠的詞匯中拽出一個合適的詞：“……上門叨擾，會不會打擾到貴府？”

畢竟五年——如今或許將要到六年前了，洛府的內鬥她還是親眼見識過的。

洛知卿直到她話音落下，才笑著搖了搖頭：“不會，上仙且安心住下，餘下的事情，卿兒會處理好的。”

顏夕頷首，又突然道：“洛大小姐可直接喚我名諱。”

那人也不問緣由，側過頭狡黠一笑：“如此，顏夕也要叫我的名字啊！”

顏夕一楞，繼而微微勾唇，眼中似有柔和春風，她點頭：“知卿。”

作者有話要說：

誰能想到，曾經也是被親爹教導讀過書的顏夕，如今連上門叨擾幾個字都差點不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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